這個手機楚青已經來回翻看很多遍了,就是最普通的老式磚頭電話。
現在飛機上她的手機用不了,這個老式磚頭電話自然也沒有什麼與外界聯絡的功能。
電話裡隻安靜躺著一條短信。
【親愛的人類女士:
歡迎加入此次《人類行為觀察指南》的錄製,您的一切反應和行為都將成為我們對人類研究的珍貴標本。
現在請您拿著信封中的那張機票在指定的時間登上這班飛機。
您隻被允許手持本機和一個智能手機登機,無需攜帶其他任何行李,祝您旅途愉快。
《人類行為觀察指南》節目組】
除此之外,這個沉重的手機裡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連楚青印象中的疊方塊小遊戲都沒有。
也不知道節目組從哪搞來的這些老古董。
空姐從走道裡走過,溫柔提醒旅客係安全帶。
楚青一邊用安全帶把自己捆在座位上,一邊抬頭摸了一下頭頂燈的旁邊——是一個針孔攝像頭。
她默默凝視了針孔攝像頭五秒,喃喃道:“這個角度,照人不會變醜嗎?”
導播室的導演仰維新和工作人員們沉默地看著麵前一麵牆的小液晶電視。
這些小電視數過去差不多有八九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楚青——直勾勾地仰頭盯著鏡頭。
遮掩在口罩下的麵龐和微微睜大,澄澈見底的眼眸,讓這種凝視多了一點不真實的非人感。
導演組:……
“楚青已經發現攝像頭了,導演,怎麼辦?”有工作人員急急回頭看向仰維新。
仰維新微一沉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不過就是個開始,楚青之後怕是還有不少幺蛾子。
現在還不到啟用緊急預案的時候,他隨意揮了揮手:“先不用,按原計劃進行,靜觀其變。”
楚青的注意力立馬就從針孔鏡頭上轉移了。
雖然她很討厭被人窺探監視的感覺,但作為一名優秀的、有極高職業素養的演員,楚青也已經習慣了鏡頭的注視。
隻要將這種注視當作是在工作,楚青全身的細胞和感官就都會兢兢業業地進入“工作”狀態,這種情況便不會有太強烈的不適感。
楚青的座位靠窗,旁邊坐著一個年齡看起來有些大,頭發花白的老太太。
她沒有急著係安全帶,反而觀察了楚青一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姑娘,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沒買到靠窗戶的票,可不可以換一下座位?”
楚青愣了一下,她先前對她的注視沒有什麼反應,就是想看看她究竟想乾什麼。
仰維新導演的這部綜藝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人類行為觀察指南,不難想象可能就是要看他們這些人在各種情形下的反應,麵對突發事情會給予怎麼樣的處理應對方法。
從坐上這架飛機的時候楚青就知道了,這場觀察已經開始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老太太頭頂調整空調和燈光按鈕的旁邊,果然也有一個小針孔攝像頭。
楚青神色如常看向老人:“您想上廁所嗎?”
老太太愣了一下,沒想到楚青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提問。
楚青攤攤手:“是這樣的阿姨,我在這類晃晃悠悠的交通工具上喜歡睡覺,一旦睡著不太容易叫起來,再有就是剛起床的時候脾氣也比較大,您要是有什麼事,比如上廁所,就先做了,換完座位我睡著您容易出不去。”
老太太張張嘴,被楚青這一套邏輯神奇又合情合理的說法說服了。此時飛機已經起飛,頭頂和其餘部位的攝像機都隻剩下了記錄存儲的功能,導演組也無法遠程給予指導。
一切都要靠她自己隨機應變。
她最終點了點頭,笑道:“那我去一趟衛生間,我腿腳不太好,小姑娘你能扶我去嗎?”
楚青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清透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了一下座位旁邊的按鍵:“飛機運行過程中比較顛簸,這種事還是讓專業人員來做比較好。”
三分鐘後,空姐帶著標準得體的笑容出現在座位旁邊:“客人有什麼需求嗎?”
楚青指了一下旁邊的老人:“這位阿姨想要上廁所,但行動不太方便,能麻煩小姐您扶阿姨去一下廁所嗎?”
“好的,”空姐麵色毫無波動,微笑著點頭,小心地附身去攙起旁邊的老太太。
楚青目送兩人離開,無聊地點了兩下扶手椅。
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雲層美景。
此時,其他航班上的參與拍攝人員,正在經曆各種各樣不同的麻煩事。
有人旁邊像楚青一樣,坐的是老人,有人旁邊是抱著小孩的母親,還有的人旁邊則是懷胎六七個月的孕婦。
這趟航班注定不會一帆風順。
這些楚青都不太關心,她隻知道,這個老人可能是來給她找麻煩的,但是解決麻煩這其中的分寸感也要把握好。
該不該讓座網上一直都有類似的爭論,常見的說法是“讓是情分,不讓是本分”,楚青對窗邊的座位沒有多麼執著,所以讓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她希望在讓的時候能夠儘可能杜絕後續的麻煩——
三個小時的旅程,如果因為各種奇葩事為這個老人忙前忙後,那也太不值當了。
老人被扶回來的時候,楚青已經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臉上蒙著一個印著小黃鴨的眼罩。她身材瘦削,一雙長腿也有意往後縮了縮,沒有那麼占地方。
老人如願坐到了裡麵靠窗戶的地方,不到十分鐘開始發放中午的飛機餐。
楚青全部思緒已經沉浸入係統中了,她現在的表演專業課繼續上對自己的作用不大,所以這段時間除了一些舞蹈和聲樂課,表演相關都是泡在模擬場裡,對劇組進行真實複刻來練習。
又因著前兩天李老爺子找她的事情,她現在又在基本的課程中加入了八極拳和專業太極訓練。
在係統中進行係統的拳腳練習。
學到“形”對楚青來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算她完全沒有任何基礎的拳法動作,跟著打三遍動作也能學個八九不離十,難的是其中的“意”。
不隻是拳法中的剛猛和殺意,還有一些蘊含在其中能夠支撐拳法的東西。
像軍體拳就比較注重其中的“正氣”,同時楚青在打架的時候很容易就會帶上什麼都不管,就是“莽”的氣勢。這種絕對堅定單純的想法,也讓她在出手的時候能夠很輕易達到一種可遇不可求的“純粹”狀態。
因為這種毫無雜念,隻想打倒敵人的“純粹”,楚青對於“拳意”的掌握也要比常人更加快,但再怎麼快,這種“意”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還是要靠長久的練習和揣摩。
楚青在係統內認真地學習,兩位空姐推著餐車一路小聲詢問,一路走到旁邊。
見楚青戴著眼罩在睡覺,輕喚了兩聲也沒有繼續打擾她,越過她問裡麵的老人:“您想喝什麼?”
每個人的機票都是包含飛機餐的,楚青睡著了,空姐也沒有喊她,剛要推著餐車離開。
旁邊的老太太出聲:“哎!不給這姑娘發吃的嗎?”
空姐微笑道:“這位客人正在休息,醒了如果想要可以摁鈴叫我們。”
“那你要不先放下,等她醒了能直接吃。”老人提議道。
“沒關係的,”空姐微笑著把一張便簽貼紙貼在了楚青的桌板上,“這樣就好了。”
【親愛的客人:
因為您在休息中,配發餐點的時候沒有喚醒您,如果醒了之後還需要用餐,請按鈴告訴我們。】
老人無法,有些鬱悶地看了楚青一眼。
她這個處理方法幾乎讓人想找茬都找不到。
老人作為受過正規培訓的劇組工作人員,心下止不住抱怨——這哪來的木頭,不知道自己在拍綜藝嗎?怎麼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
還有一個小時到目的地的時候,楚青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