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風雪愈演愈烈,瀟瀟冷風吹得石洞縫隙呼啦作響,火焰劈裡啪啦,火星子一個一個跳出來、蹦出來,爬到少年細窄韌性的腰上,燙出一點紅色。
他冷得已經沒了知覺,但並沒有死。
因為懷裡抱著的人是熱的,源源不斷的溫度傳遞進胸膛、腹部。
隻要火焰沒有將他燒成灰燼,就不會對他造成影響。
青木能夠控製治愈的速度,但等詩緒裡的裡衣乾掉以後,偏高的溫度讓她的額頭布滿晶瑩的汗水,呼吸更加的重,回溫過後又受到炎熱的難題。
所以隨著時間的增長,青木手臂上的燒傷逐漸消失。
紅色白色相間,紅腫與完好的肉塊交叉,宛如斑駁脫漆的牆壁,人身肉骨愈合。
水泡儘數褪去,紅腫迅速消減,僵白柔軟的皮膚重新覆蓋住骨骼,少年的雙臂柔韌有勁,每寸的肌理外表都恰到好處,沒那麼強壯,也沒那麼瘦弱纖細,第一眼想到的,隻能是美。
他等最後一點燒傷完好之後,才將手臂退出來,此刻詩緒裡已經熱得直冒汗,厚重的衣物甚至壓住了她的呼吸,變得不暢起來。
這般反反複複、措手不及的改變讓青木安靜了一瞬間。
明明是為了給她取暖,取出來後他的手臂反而沾上詩緒裡的溫度,冷皮軟肉竟有了片刻的溫度。
好麻煩啊。青木一邊想一邊給她脫衣服。
穿上又脫下,沒有比這更麻煩的事了。
然後他笨拙又一絲不苟地脫掉她的外套。
脫到最後,脫掉的全是他給詩緒裡的衣服,留下她本就有的,她的呼吸終於順暢了不少。
青木把自己的衣服穿上,內層還帶著詩緒裡身上的溫熱,讓他像泡在溫水一般。
詩緒裡脫離了危險,青木剛剛那變得奇怪的腦子終於恢複過來,開始思考其他的事情。
等會兒有人來營救的話……他要怎麼說?反正不可能說是贗品的幫助的。他給予那個贗品幫助他們的機會,贗品本就應該感激涕零的。
他內心全然沒有一絲感激的念頭,反而瞪著火光記恨諷刺。
都怪那個仿製品!死哪裡不好偏偏死這裡,把那個推巨石的人帶到這裡來,害得他和詩緒裡滾下山坡,不如以死謝罪好了!垃圾!這些事情本就是他應該做的,他還需要做更多,結果無能地失去了行動力,真是殘次品啊……
但詩緒裡肯定不能知道,絕對不能知道。
如果是平時,等詩緒裡醒了,青木一定要大肆誇讚一番自己,無限擴大自己對她的幫助與關心,必要時掉幾滴眼淚,非要把功勞誇大得不能再誇大,最好引起她最大限度的愧疚感激之心,好讓自己得寸進尺才是最好的。
但是,以前那些事都是無關緊要的打打鬨鬨,等真正涉及到對方的生命,青木反而緘默下來,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當然不是什麼道德心突起,隻是覺得嫉妒心在烈焰燃燒,還有一股淡淡的奇怪之感。
不論如何,這都是他和仿製品共同做成的事,他感到十分火大,詩緒裡的恩人除了他還有那個廢物——光是想想就要嫉恨到把唇舌咬出鮮血。
他離火焰遠了一些,詩緒裡躺在火焰旁安然入睡,壓根不知道縮在角落裡的少年正憤憤的原地狂怒。
而那淡淡的奇怪之感,是今日初次看見詩緒裡的生命竟如此脆弱時產生的不可置信。
他能夠淡漠地看著一個人含恨死去,這次在她快死的時候堪稱是頭一次正視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
太脆弱了,太弱小了,太可憐了。
哎,詩緒裡,你好可憐啊。
青木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臉,沒人觀看他也裝出悲傷的表情,“好可憐啊,詩緒裡。”
過了片刻,救他們的隊伍終於到來,看見的就是少女一個人躺在地麵,而少年縮在角落的場景,兩人皆穿戴整齊。
青木嘴上可憐道:“我太冷了。”
然後在被他驚豔的人手裡毫不客氣地接過衣服,披在身上。
起初是他非要背著詩緒裡走,卻左整右整愣是讓她十分不舒服,在昏夢中都皺起眉頭,明顯是受到了不該受的風涼。
業務不熟練的青木自然被其他人接手。
他看著其中一人專業地將她照顧得好好的,自己又咬著唇幽幽地注視,眼中盈滿了負麵情緒。
明明自己做不好,彆人為她做了他卻又氣憤得很,陰暗心思一個接一個地冒,小人之心氣量極小。
全程所有人都對他噓寒問暖,照顧詩緒裡的那個人僅僅是儘職而已,並未多注意她,背好後,轉頭就繼續想湊青木身邊。
但眾人的中心,青木卻心不在焉,暗暗記恨著,也不知道在記恨誰。
***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