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將那一小包一小包的東西全部倒進了樹林瀑布那裡的水池裡,結果現在那裡經常死人!”
“上次我隔壁的那個人,都死裡逃生回來了,你說說,最後又給回去了!甚至還自己跳下去!”
我聽得暈暈乎乎的,隻是那個賣東西的人的說辭怎麼聽怎麼像青木呢……哈哈哈,不可能吧。
“最近消停一些了,可能是觸犯了什麼神靈吧,我們這幾天往裡麵倒了一些貢品,就好許多了——總之,間織,沒有什麼事就最好彆去那裡。”
“好的……謝謝阿姨。”我朝他們說道。
回到我的屋子,簡單鋪了鋪床,再出來時,青木已經從斜挎包裡爬了出來,身上的毯子散開,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等我洗漱完出來,他的身體恢複如初。
細膩的皮膚在燈光下白皙得晃眼,他毫不顧忌地轉身要抱過來,笑道:“詩緒裡——!”
我渾身僵硬地被他抱住蹭,少年柔韌無比的身體滑膩膩的,跟條蛇一般纏繞住,手臂像藤蔓植物一樣,以異常柔軟的弧度穿過我的腰,在背部黏著。
他恃愛作態地拖長了音調:“詩緒裡詩緒裡,好想你啊。在包裡一點都不好,明明在詩緒裡腿上都感覺不到。”
我:“………你先穿好衣服。”
這邊的屋子裡也有青木的衣服——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塞的!
他穿好衣服了又抱過來,跟樹袋熊一樣,撕都撕不開,我坐在舊電視前看搞笑節目,他一抱過來就擠占位置,偏偏自己毫無察覺。
“詩緒裡,我們就一直在這裡過下去吧,誰也不要見了。”
我抽了抽嘴角:“我要吃飯,而且要上學——對了,我要去東京上學。”
“東京啊——”青木念了一遍,“大學的話也可以不住校的吧?詩緒裡和我一起住好了。”
“學校旁邊的房子房租很貴的。”
他無所謂道:“我有啊。”
我一頓,認真道:“拜托了。”
我有些好奇青木的財產狀況,又不好直接問,於是問他要花錢的時候怎麼辦。
按照他的說法,以青木富江的名義存在銀行裡的錢早已突破了普通人能想象的地步。
就算是銀行並不發達的古代,他也是地產房產密布。
………嗯……古代……
嗯……古代???
我震撼住:“等等,你到底活了多久啊?!”
青木表現出無辜的樣子,純然極了,避重就輕道:“反正我是最年輕漂亮的。詩緒裡,你說對不對?”
“嗯……”他既然不說,我就沒再問。
看他這樣子就不像是千年的妖怪啊……智商上不太像……
我想起剛剛街坊鄰居他們討論的瀑布,疑惑道:“難道那個水池裡也是你嗎?”
“才不是,”青木親了親我的臉,又舔了舔我手掌上不嚴重的破皮處,含笑道,“他們是被彆人從遠處帶過來的,不認識詩緒裡——詩緒裡千萬不要見他們,他們不知道詩緒裡與我的約定,萬一一見到詩緒裡不需要記憶就一見鐘情了呢?詩緒裡你會被他們搶得不成樣子的,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想要親昵了。”
……你是不是用無辜的語氣說了什麼可怕的話啊!?
我慫得沒再探究那水池的事,急忙拉緊窗戶的簾子,疲憊地入睡。
第二日,阿姨他們帶著食物的貢品前往水池瀑布,我拒絕前往,看著他們離開。
清冷的瀑布前聚集了一眾人。
幾塊糕點被倒入深邃的水池。
“有用嗎?”
“反正這幾天消停了。”
在眾人目光不能及的水池深處,二十幾個少年或缺少腰部,與峭壁相連著生長;或隻有一顆頭,在底層泥地裡佇立;或有的部位未生長完全,無法動彈。
二十幾張一模一樣的臉,望著水麵,張狂地笑。
等食物落下,有手臂的立刻抬起搶走食物,他們開始瘋狂爭搶,吃得越多,生長的速度就越快。
密密麻麻的漂亮少年臉與殘缺的美麗身體在池底下構成令人發怵的蟄伏局麵。
……
我上午把青木趕起來收拾屋子,他不會,弄得亂七八糟的,我沒教他,讓他出去拔後院的雜草。
等我收拾完,青木把後院的花花草草全拔完了,正琢磨一棵小小的樹要不要拔走。
我:“要拔雜草啊!你什麼都拔嗎?”
“詩緒裡——因為它們都很醜嘛。”
“哦,那你去拖地吧。”
青木懶骨頭一樣,拖地拖得慢吞吞的,拖到一半還湊過來親吻,被我無情地推開。
直到夜晚,水池底麵的怪物一個一個長成,怪異美麗的冷感少年麵無表情地踏出水麵,一個又一個破出水麵,光腳踩在石頭上,水珠滑落,濕漉漉的黑發貼在臉龐。
他們互不乾擾,各自向人煙處走去,他們不會停留在此,因為這裡的條件稱得上普通甚至貧窮,他們更樂意去那些繁華奢侈的地帶。
……
晚上,拉緊的窗簾外突如其來地傳來驚呼聲和無數輕輕的腳步聲。
我下意識要去查看,青木從我身後抱住我,掛在我身上,唇在我耳邊輕喃:“彆去看,他們不配你看,詩緒裡。”
“誰?”
“仿製品們。彆去看,”他的眼睛裡流淌出毒汁,“他們就應該永遠得不到詩緒裡的一絲一毫的記憶,永遠也見不到詩緒裡,聽不見詩緒裡,連詩緒裡的名字都不配知道。”
少年的聲音透出快意與惡毒,在他眼裡,間織詩緒裡等於是他漫長人生中唯一一條鮮明的分界線。
將他的整個人生切割成不同的兩塊,前一塊雖說肆意橫行,但隻要有後一塊做對比,就總會覺得心底灼燒般不舍與疼痛,前一塊徹底失去了價值,毫無意義。
他不想那群仿製品那麼幸運,知曉詩緒裡的存在。
知道詩緒裡的已經夠多了,足夠他的嫉妒將自己從頭到腳的燃燒。
我聽得怔怔,外麵又傳來小孩子的驚呼聲,“爸爸那是什麼!”
隨後似乎被大人捂住嘴,沒再出聲響。
青木低斂下眸,看我幾眼,忽然笑道:“不過偷偷看也行。”
“?”
我不知道他怎麼就改變主意了,甚至幫助我,伸出手臂穿過我的耳側,將窗簾拉開一條小縫。
在黑暗的街道,數不清的少年麵無表情地走過,明明在寒冷的冬天,他們似乎感受不到一絲的冷——或者說才複活的狀態算是短暫的回溫過程。
也許在凍死之前他們會找到可以利用的人。
街坊鄰居驚恐地看著這一幕,隨後很快,一家一家全部拉上了窗簾,無人敢看。
我第一次看見這麼詭譎的場景,數個相同的少年美得如同精怪,麵上冰冷地踏過。
他們快要走過,忽然,青木捏住我的臉把我轉過來,親上我的唇,撲過來,我被迫靠在了窗簾上,他的舌靈活地糾纏,帶著一絲愉悅又帶著一絲妒忌,矛盾的情緒化為極有技巧的勾、引,一瞬間讓我墮入迷醉的夢幻。
唇內每一處都被狠狠地舔舐過去,如同大型的貓壓住我不能動彈。
僅僅隻是親吻,他卻能讓酥麻傳遍我的全身,頭皮發麻,我情不自已地扯住了窗簾,導致窗簾根部搖搖晃晃,發出細微的響聲。
外麵,寒冷的街道,墜在隊伍最後一位的少年抬頭望了望暗沉的天空,兩邊的居民皆是門窗緊閉,前麵的那些惡心的贗品們恐怕是要去最近的城市。
才複活,他懶得想這些贗品們的事,少年眉眼間露出幾分戾氣。
再往前走了幾步,驀地,他似有所感,回過頭。
一處擁有暖光的房屋,窗簾被拉開一角,露出那張動、情到昳麗誘惑至極的臉,他在擁吻一個人,那個人被壓在一旁的窗簾之上,看不見模樣。
啊,那個仿製品好惡心。
他原本應該這樣想的。
但是,在看見屋內那雙與人親熱得漣漪化水的黑眸時,他罕見地停頓了幾秒。
然後疑惑地皺起眉頭。
莫名的不舒服。
很不舒服。
少年看向隻有窗簾上影影綽綽的背影的那個人,應該是個小小的少女。
他已經掉隊,前方的[青木]們可不會管贗品的事,自顧自走著,唯有他站在原地,神情淡漠地盯著那處背影,自己也不知原因地入神看了半晌。
少年與無數的少年分割開來,背對著背,他們之間鋪上厚厚的雪層。
在雪花掉在他密長的睫羽上時,少年眨了眨眼。
嗯,後院光禿禿的,很不錯。
屋子很簡潔,勉強度日。
想必自己會比那個贗品更受歡迎,那人應該會更喜歡自己,轉而幫他做事。
短短幾秒的思考過後,少年踏出一步,與身後的[青木]們徹底拉開了距離。
他敲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