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問完,依稀對明天有了大致的計劃,準備回房時瞧見一個工作人員慌裡慌張地下樓,拿起前台的座機撥打電話。
那神情引來幾個人的閒話。
“這是怎麼了?”
“聽說三樓出事了……去看看?”
“什麼事啊?又是抓小三?”
“好像是更嚴重的事情。”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我表情差點失控。
總覺得是青木怎麼回事?
躊躇片刻,我還是跟著上樓,在三樓下電梯。
有幾個人已經在圍觀。
我走近一看,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少年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似乎才從旁邊的水池裡撈出來。
而另一個人被彆人控製住,哭嚎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是他……是他先罵我的……”
“再怎麼樣也不應該把他按在水池裡溺死啊!”一人道。
那被控製住的人果不其然就是電梯裡遇見的人。
工作人員探了探少年的鼻息,急切道:“誰來救救他啊!這裡誰會心臟複蘇?”
“……”我弱弱舉手,“我會,學校裡學過。”
“小姐,那你來!”
我從人群中擠出來,跪坐在少年身邊,頂著無數人的目光幽幽地看著青木蒼白的臉。
我聽了聽他的心跳,一片靜止。
……你才複活多久,怎麼又死了啊喂。
在場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人根本不需要任何急救措施,過會兒就會自己醒。
不清楚溺死對於青木來說需要多長的時間來複活,我隻好按照學過的知識按壓他的心臟。
最好快點複活啊,萬一大庭廣眾之下被宣告死亡,隻能拖去太平間了。
我按壓了片刻,他毫無反應,乾巴巴的擠壓動作容易被人察覺懷疑他是否沒救了,或者把我擠出去。
於是我木著臉捏住他的鼻子做人工呼吸拖延時間。
那個被綁住的殺人犯猝然憤怒地大吼起來,被人堵住了嘴。
往他的嘴裡吹氣,我才吹了幾下,青木就在我又一次吹氣時,舌尖滑溜溜地進去舔了舔我的舌麵,又迅速地收回去繼續裝死。
我差點嚇得啊一聲叫出來,忍住了:“………”
我起身,繃著臉:“活了。”
“真的嗎?!”工作人員喜極而泣,“謝謝,謝謝你小姐。”
青木不得不跟著我的話語睜開眼,活過來,一起身就狀似虛弱地靠在我肩膀上,泫然若泣,控訴凶手:“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這麼歹毒,我隻是說他的衣服不好看,就想要溺死我……”
所有人被他的演技所打動,譴責凶手,很快凶手就被逮捕走。
我和青木在一旁和警察做完記錄就回來。
不是回的凶案現場的房間,那個房我檢查了一遍就退了——他被殺害的房間似乎被青木處理過,沒什麼遺留,我們隻能去另一間房,所以我和青木最終還是住一起。
青木是哼著歌進屋的,一派輕鬆愉悅的模樣。
我洗完澡,坐在床邊吹頭發,道:“你突然舔我乾什麼?差點被發現。”
青木趴在床上撐著下巴看我,拖長了音調道:“我忍不住嘛。發現就發現啊,能看見我和詩緒裡接吻是他們的榮幸。”
“……是我的不幸。”我吐槽。
青木沉默了片刻,盯著我出神,隨後坐起來,拿過吹風機,興致勃勃道:“我來。”
行吧……免費勞動力,不要白不要。
他先是試探性地穿過我的發絲。
過了幾秒,他還是沒讓吹風機吹我的頭發,我疑惑地轉過頭,正好撞上他的指節勾起我的一縷濕發,鼻子靠近輕微動了動,做出輕嗅的動作。
他做出這副動作並不令人反感,反而顯出稚童般的純然好奇。
我一個拳頭砸向他的肩膀,青木一愣,看向我,手中的頭發掉落。
我說道:“認真點啊,洗發水味道有什麼好聞的。”
“不,不是。詩緒裡頭發上雖然有劣質洗發水的覆蓋,但是更深處的是詩緒裡的味道啊。”青木理所當然地反駁。
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吐槽劣質洗發水還是他的鼻子靈。
青木才反應過來我剛剛打了他一拳,慢半拍開始表演,揉了揉肩膀,眼淚瞬間下來:“好疼啊詩緒裡……好疼啊好疼啊。”
我冷酷無情道:“快點吹。”
“………”他哼哼唧唧一陣,打開吹風機,業務極其不熟練地吹起來。
我以為他會偶爾扯痛我的頭發,卻並沒有,他的動作很輕柔,比我還愛護那些栗色的發。
“謝謝。”
我頂著乾掉的頭發躺在床上,扯過被子準備睡覺。
青木興衝衝地挨著我擠進被子裡,冰涼的少年身體糾纏住我。
幸好這裡溫度高,我也就由著他抱,還充當了免費冷空調降溫的效果。
我閉著眼,窩在青木懷裡,青木似乎在我頭頂嗅來嗅去,然後是親來親去。
我的腰背被他的雙臂束縛,而我的手臂則隨意搭在他細窄的腰上,沉沉地入睡。
……
……
黑夜,酒店房間。
黑發少年抱著少女,眼底清明一片,而詩緒裡睡得正沉,呼吸綿長。
驀地,吱呀——
衣櫃的門被推開一條縫,縫後的人盈滿恨意地看向青木,雪白指節扣在衣櫃門的邊緣,使力到泛白。
詩緒裡正好是背對著衣櫃,青木低眸一直盯著她的睡顏看,聽見響動了才屈尊就卑般抬眸瞥去。
兩雙一模一樣的黑眸對上視線。
凶手將原來的青木砍成兩半,自然也就有兩個青木出現,詩緒裡進來時隻有上半身的青木複活,能夠說話。
而衣櫃裡的[青木]再奮力生長,也知道他失去了先機,不能再出現。
……憑什麼,憑什麼是他!
那少年窩藏在衣櫃裡,先長出吊掛著的眼睛,自、虐一般偷窺著詩緒裡,她和另一個贗品的相處令他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
[青木]恢複得很慢很慢,因為他是腿部生長出的完整體,而那個凶手將腿剁得很碎,裝進一個黑色袋裡藏進凶案現場的衣櫃。
在地毯上提前複活的青木趁詩緒裡睡覺時清理了現場,那時候黑色袋裡的[青木]依舊未完全生長出來。
凶案現場肯定會被詩緒裡退房,有打掃的人進來,被發現就不好了,他還需要仿製品去做一些事情。青木心想。
於是青木將黑色袋放進了另一間房間的衣櫃。
等她睡醒去吃飯,另一間房的黑色袋裡的[青木]也長成了,也知道他應該做什麼——因為和詩緒裡的隻有一個青木的約定,讓他無法出現,還不如去解決可能威脅到詩緒裡的東西。
少年卻沒有趁他們離開去餐廳時出去,一股奇妙的念想讓他留在了這裡。
——至少,想要再多看她一會兒,再多等一會兒。
但絕不能被詩緒裡發現,這是約定。
[青木]安靜地待在衣櫃裡,一直待到他們進入這間房,她洗了澡,被贗品哄騙著吹頭發,被他抱著入睡。
渾身都如同被妒忌燃燒著,他已經不清楚自己是否還保持著理智。
吱呀——
衣櫃被徹底打開,黑夜裡,[青木]穿著同樣的衛衣,腳步沒有聲音,他站在床邊,深深地注視著沉睡的少女,又掀眸妒忌地瞪一眼抱著她的青木,滔天的怒意觸目驚心。
青木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快點,快去處理那個逃走的凶手,要不然回來嚇到詩緒裡就不好了。
青木做出口型。
真是廢物啊。青木心想。他都為仿製品出去拖時間而溺死了,仿製品卻還是沒有走出去——青木稍微一想就知道原因,他唇邊的惡意笑容更加深。
因為,現在他才是贏家。
站立的[青木]瞪他一眼,勉強找回理智,畢竟詩緒裡的安全最重要。
[青木]同樣也知道,眼前的贗品是抱著詩緒裡的,不能夠輕易替代——她會醒,會認為他破壞了約定,會生氣。
[青木]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頓了頓,他沉默地躺進少女背麵的床褥上,跟隻貓似的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他側著身,離她有點距離,不會被她察覺從而醒來。
青木皺著眉,但他不想、也不能鬆開詩緒裡,不能大聲驅趕,隻能任由贗品的舉動。畢竟,萬一吵醒了詩緒裡,她怪他利用仿製品怎麼辦?她後怕那些衣櫃裡的碎塊怎麼辦?哭了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她在睡覺,不想吵醒。
於是他們詭異的保持了平衡。
白色床上,一個少年緊緊抱著她,親密依賴,另一個少年就在她背部不遠處獨自躺著,目光黏在她的脊背,一點點舔舐,也嫉恨著那雙攬在她腰上的手臂。
一夜的寂靜,隻有少女一個人睡得香甜。
天空才微微擦亮,盯了一夜的[青木]這才眨了眨眼睛,緩慢起身。
他與床上抱著詩緒裡的青木的視線交彙了一瞬,又都厭惡地移開。
不論怎樣,得在今天解決潛逃的凶手,要不然詩緒裡玩都玩不儘興,而且,萬一傷害到她怎麼辦?
[青木]走在地麵,悄無聲息,他輕輕打開了房門,在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
她蜿蜒的栗色長發鋪在白色的床單上,他能看見詩緒裡耳旁細膩的皮膚,在微微的起伏,充滿生機。
誰也不能奪走的生機。
門被關閉。
青木看著贗品出去,低斂眸,凝視著她,等太陽再次升高一點,詩緒裡終於朦朧著眼睛醒來。
青木適時地笑著吻了吻詩緒裡的額頭。
“早安,詩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