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和薛悌在河間郡,全程經曆了諸葛瑾的宣傳攻勢,被威懾得半晌反應不過來。
速仆延一戰被斬,公孫度六萬大軍全軍覆沒、本人被驚嚇致死,趙雲已經親自回薊縣坐鎮……
遼東或許還有些許公孫家的殘寇餘孽尚未徹底撲滅,或許確實還能稍稍牽製一些劉備軍的平叛兵力。
但你張郃要是有膽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劉備軍控製的幽州各郡發起進攻、覺得這是一個“兵力空虛”的可乘之機,那就儘管來吧!
張郃又不弱智,他當然再不敢妄動,覺得北疆空虛的窗口期已過。
而薛悌也隻能夾著尾巴,趕緊回許都給曹操報憂。
何況薛悌做事比那些武將更謹慎,他走之前還特地搜集了非常紮實、全麵的證據,無形之中等於是幫了諸葛瑾一個忙。
諸葛瑾想讓曹操相信的那些事情,薛悌都幫他搜集到了鐵證,一一擺到曹操案頭。隻能說反派實在是太配合了。
……
短短五六日之後,正月下旬的一天。
風塵仆仆快馬往回趕的薛悌,就把他搜集到的全部情況,連同代表他自己分析結論的秘奏,一起送到了許都。
當天一早,曹操正在跟二荀和其他一些負責民戶內政工作的屬官,商討去年的錢糧上計工作,驗收盤點各州去年休養生息、恢複生產的成果。
袁尚是前年十月底死的,去年一整年,冀州和並州兩地都享受了完全的和平,曹操也沒征稅,特地給當地百姓免了一年錢糧,作為戰後的恢複優待。
河南戰場這邊,兗、豫兩州的戰事則是拖過了年關,去年年初才結束,但除了新設的譙郡以外,其他各郡好歹也沒耽誤春耕。曹操也給當地稍稍減免了些錢糧,讓百姓可以恢複一點元氣,以便將來更好的壓榨。
減免百姓稅賦錢糧,當然會導致過去一年朝廷收入的下降。不過曹操的完全免稅也隻是針對冀州一地,加上去年沒打仗,不需要再耗費額外的軍糧,部隊都能就地屯田,自己種自己吃,財政上也就勉強維持下來了。
隨著曆史的車輪翻篇進入建安十年,曹操今年是打算再有所動作的。這才會一開年就抓著荀彧荀攸,以及司馬朗毛玠等人,盤點一下賬目,看看今年的收支如何平衡、有多少飯開多大的坑。
“冀州去年沒有征發錢糧,豫州收益也減少近半,唯有兗州是全額征稅,司隸也漸漸恢複。如今梁、譙存糧不增反降,隻能繼續采取守勢,等冀州存糧豐足,足以反哺,再跟劉備一爭長短。
今年就算要用兵,也應以其他方向為重,除非是劉備自己漏出破綻,給我們可乘之機。”
曹操看完賬目後,就跟荀彧、司馬朗、毛玠這般感慨。而一旁的荀攸更擅奇謀軍略,這些話題他也插不上嘴。
荀彧對曹操的意見也頗為讚同,應聲附和道:“屬下也如此認為,一兩年間,若能繼續讓百姓安心農桑,恢複存糧,對朝廷有利。
但若是拖上三五年,就不好說了。聽說諸葛亮去年在吳地種了一種新稻,劉備雖百般遮掩,但我們還是通過商旅打探到了些許風聲。據說此物能讓江東也如淮南的稻麥輪作一般,每年種兩季糧米。
若諸葛兄弟真有如此神異之術,劉備以天下三成的民力耕地,怕是也能跟天下剩餘的七成之力相抗了。何況那七成,如今也並非全握在朝廷手中。
估計劉備要擴散新稻,至少要五年之功,或者更久,朝廷決不能給劉備這五年的時間。隻能是略作休整後,就量入為出、逐步蠶食其他諸侯、剪除劉備羽翼,最終在五年之期到來前,跟劉備決戰。
縱然不能一戰而滅劉備,也要逐步奪取州郡。如此劉備就算把南方繁衍開墾得更好,也抵不住不斷丟失州郡帶來的削弱。”
曹操點頭,也重新梳理了一下今年可能的開拓方向,又轉向司馬朗、毛玠垂詢:“關中那邊近況如何?鐘元常可有整頓好除了馬騰以外的其他各部?”
司馬朗立刻翻出鐘繇年關時剛剛送來的奏章,內容是過去一年鐘繇對關中那些鬆散盜賊的整合情況,然後親口轉述:
“稟司空,按司隸校尉所奏,自去年十月袁尚死後,關中諸將對朝廷愈發恭順。除此前就已被朝廷改編的侯選、程銀二部,去年冬天又有李堪、梁興、成宜三部接受改編,願意接受朝廷排遣流官治理地方、監督錢糧——
此三將,盤踞郿縣周邊,地處右扶風腹地。而此前關中諸將都隻是名義上尊奉朝廷,實際軍需都靠自籌,也完全不給朝廷繳納錢糧。
據司隸校尉統計,如今關中除韓遂外,隻剩三股依然不肯被朝廷實派流官約束,分彆是陳倉馬玩、街亭楊秋、以及褒斜劉雄鳴。
馬玩、楊秋本就是西涼雜將,他們各自占據數縣,依托隴山,搖擺自立。隴山以西,金城、天水等地,還有韓遂的勢力盤踞。
馬玩、楊秋地處韓遂與朝廷控製區的邊緣,哪邊逼得緊,他們就向另一邊靠攏,司隸校尉也就沒敢逼迫他們,一直徐徐圖之,試圖以恩義感化。
至於那劉雄鳴,更是不堪,此人原本不過秦嶺中一獵戶,李傕、郭汜死後數年內,秦嶺藍田縣一帶無官府管束,亦無諸侯想要那等殘破之地。便讓一山中獵戶自治,後來通過褒斜道與張魯聯絡,得張魯支持,支給其口糧以維生……”
司馬朗介紹了一半,曹操覺得
太絮絮叨叨沒必要說那麼清楚,就一抬手製止了他,直截了當追問:“這些最多數縣之地的匹夫,算個什麼東西。孤要肅清,還不是片刻之間——隻是真要肅清他們,是不是立刻就會和韓遂或是張魯開戰?”
幾個謀士聽了這個問題,互相對視幾眼,紛紛默默點頭,都給出了肯定的答案:“確如司空所言,這些小賊算什麼?關鍵是要做好跟他們背後的韓遂、張魯全麵開戰的準備。”
這三個小賊,隻是曹操直轄領土和韓遂、張魯之間的緩衝區罷了。
曹操摸著胡子,似乎在進行著最後的權衡。
而就在這時,門外一個近侍匆匆領著薛悌來到廊下。
薛悌站在門側,並沒有敢露出全身。但偏偏曹操跟屬下議事時,不喜歡一直坐著,正好在堂上來回踱步。曹操轉身時一眼就瞥見了薛悌,略微一愣,就想起薛悌是乾什麼去的了,便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