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用蠻力,聽我說,我教你解。”
玉霖低頭看著他的手腕,“誰給你弄的。”
“我自己。”
“你有病吧。”
不得不承認,張藥又氣又有些暗爽。
雖然他這樣做,是怕自己失手殺了她,但她說他有病,他內心當真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拶刑留下的傷確實很嚴重,蠻力尚可忍痛使出來,但此時就算張藥教她,她還是使不上這麼精細的力氣。
張藥僵著身子,讓她折騰了一會兒,整個人都麻了。
“算了。”
張藥就著絞在一起的手,拉了一把自己脖子上細鐐,走向禁房內裡唯一床。“反正你也想把我扣起來,就這樣吧。”
他脖子上的鏈圈,其實就是玉霖手上那副細鐐的鐐鏈。他一走,玉霖也就隻能跟著他走。
張藥在床上坐下,此時,他才有空閒仔細查看玉霖周身,以及她身處的這間禁房。
她手腕上和腳腕上戴著一條鐐鏈很長的鐐銬,這顯然不是刑部按律所製的東西,應該是為了給來嫖囚的歡客留下肢體上的餘地,特意所製。
至於關她的這間禁房,裡麵幾乎沒有陳設,隻有一張木桌,一張刑床改造的窄床,上麵鋪著乾淨的褥子,甚至還放著一床綾質的軟被。被子上放著一些令女人害怕的惡心玩樣兒,張藥猜測,因為今夜的門路是杜靈若走通的,王少廉因此誤會了他張藥的身份。所以給他備了這些東西。如今這些東西堂而皇之地躺在他眼前,他看了一眼玉霖,見玉霖也在看那堆東西,甚至比他看得還認真。
女人怎麼能看這些東西。
張藥一把翻起被子,試圖將之遮住,然而雙手被束縛,用力也就不太準,不想直接抽翻了那堆東西。
嘩啦啦——
那堆東西應聲落地,滾得到處都是。
張藥“咳”了一聲。
玉霖卻笑了。
她蹲下身,隨手抓起了一個道:“我雖然是女子,但我一直混在大梁的官場,和司禮監交往也多,這些東西,我聽過也見過,倒是你,你在尷尬什麼。”
“你想多了。”
“那你把圍帽摘了吧。”
張藥覺得,現下他人可以死,但帽子,是死也不能摘的。
玉霖站在他麵前,手上仍然拿著那個讓他尷尬的東西。
玉霖坦然,張藥卻在心裡狂罵杜靈若。
他希望玉霖能把那個東西放下,但顯然他說不出口,與此同時,他想到了張憫給他的那隻桃子。
“吃桃子嗎?”
“嗯?”
“李公桃。”
麵前的人聽完這三個字,竟然由衷地笑了起來,“哪裡有。”
“在我……”
在他左邊的袖子裡。
可怎麼讓一個女子自己去他袖子裡掏呢。
“在你身上嗎?你手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取。”
“你……”
“想問我身為女子,為何不避嫌?”
她坦然地笑笑,“我在刑部十年,如果連這點嫌都避,早就被他們看出來了。”
張藥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抬起了手臂,“在我左邊的袖子裡。”
玉霖果然如他所願地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在破碎的囚衣上擦了擦手,屈膝在他腳邊坐下,轉身去翻他的袖子,兩三下就掏出了那隻李公桃。
她回身靠在刑床邊,低頭咬了一口。
李公桃真的很好吃,汁水豐盈,清甜可口,不愧是淮南貢桃。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她邊吃桃,邊問張藥。
張藥低頭,看著坐在他腳邊,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的昔日刑部侍郎,低聲道:“不瞞你說,張藥求死。”
“活著不好嗎?我明日就要被淩遲,但我今夜還想求生。”
也許是知道她要死了,張藥無所顧忌。
“我活夠了,也活惡心了。”
“你進來的時候,是不是就希望我殺了你。”
“是。”
“可惜,我不會殺人,我隻會依《律》,為人判罪。”
張藥笑笑,“我早已身犯死罪。”
“哪一條,《梁律》中能判人一死的刑名有很多條。”
“法外之人,《梁律》判不了。”
玉霖聽完,看著手裡的李公桃,沉默了一陣,忽然笑了笑:“難怪,你活人穿壽衣,張藥。”
“說。”
你挺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