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木狗刑(1 / 2)

趙河明聽完這句話,不禁嗽起來,腳下一個不穩,頓時向後退了兩步。

毛蘅順手扶了他一把,誰曾想,竟看到趙河明眼角是潮的。

刑名官最忌犯人麵前失態,毛蘅忙往趙河明身前擋了一步。

正在此時,外頭的差役稟道:“三位大人,東廠的楊秉筆,要見人犯。”

毛蘅順勢道:“你們進來,把犯人帶出去。”

“是。”

玉霖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帶出了後堂。

門一關上,室內轉暗。

吳隴儀起身,走到趙河明與毛蘅身邊,“事已至此,算了吧。”

趙河明沒有回應,吳隴儀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從你我知道,她是女子時起,你我就都該明白,她不可能和我們站在一處。”

“我的確明白。”

趙河明低應了一聲。

“所以你難過什麼呢?”

吳隴儀笑著問趙河明:“總不至於,日久相處,你生了情吧。”

趙河明忙轉過身,“總憲大人,慎言。”

吳隴儀笑而不語,為老不尊地對這個自己喜愛的後輩生出了一二分調侃之意。

毛蘅倒是一門心思隻專注在案子上,掐著下顎沉聲道:“東廠的楊照月攪合進來了,許頌年如今,應該已經跪到陛下的床前去了。後麵的堂審,我們三人,有必要趁這個時候合議一下。”

他說著看向趙河明:“其實我們都看得出來,杜靈若差點認罪了,是你那個學生,教他改供,把死路又走活了。我的想法,把這二人分開用刑,打得狠了,供詞也許會有破綻……”

“沒用的。”

趙河明打斷毛蘅,“她知道怎麼應對這種分訊。”

“你教她的?”

“十年刑名官,她是白做的嗎?”

“……”

趙河明深歎一口氣:“為了不讓她自己的供詞和杜靈若的供詞形成矛盾,被訊問時,她隻會籠統而言,而你我就算你把她打死,也不會從她口中聽到任何一個,容易和杜靈若的供詞相悖的細節。”

毛蘅無奈且煩躁,“這個女人真的要命啊……”

吳隴儀道:“如今,這堂堂審,其實受她所控,她現在想做的,是拿捏著杜靈若,逼許頌年,在陛下麵前去保她。至於我們三司,已經被動了。”

毛蘅接道:“難道我們就這樣被她利用?”

吳隴儀搖頭歎道:“說句內心的話,我挺心疼這姑娘的。死牢中爭命,著實可憐,也著實不容易。既然已經這樣,不如我們就如她的願吧。張藥認罪,王少廉也可以落罪,後麵的堂審,咱們主要議一議,對這二人的處刑。奏請陛下批定,增修《問刑條例》為上。”

毛蘅接道:“總憲說得不錯,不過,那個張藥……”

毛蘅說起這個名字,頭又痛了。

吳隴儀道:“即便我們議定處刑,鎮撫司的人也隻能由陛下處置,至於陛下怎麼處置他,你我就不要執著了。”

毛蘅不自覺地摁住額角,“我才不管陛下怎麼處置他。我就是不明白,他怎麼能在堂上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吳隴儀顯然沒想到毛蘅在意的是這件事,一時笑而失語。

毛蘅邊說邊走到圈椅上坐下,猛一拍案,“從前也不是沒審過這種行淫的案子,沒有像今日這般,聽得人難受,審得人憋屈的。他在那堂上罵誰呢?啊?罵他自己嗎?冷著那張馬臉罵自己,顯得他跟那貞潔烈婦滾釘板,為夫爭名一樣……”

吳隴儀笑了:“你這說得是什麼話。”

毛蘅細細一琢磨剛才說出來的話,自己也想笑,“我真是被這個指揮使氣糊塗了。”

**

大理寺的棘叢前,張藥與楊照月並肩站起一起。

一陣風過,張藥的鼻子莫名有些癢,他低頭摁住鼻翼,忍了一口氣。

楊照月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壽衣道:“一場秋雨一場涼,指揮使穿得單薄了一些。”

張藥低頭,理了理壽衣的袖子,徑直道:“代張藥告訴,請許掌印放心,我這個人病是病不死的。”

楊照月道:“掌印在內衙看了趙尚書的奏本,趕著讓我出來,搭救杜靈若,可那奏本裡沒有提指揮使的名字,不曾想,您也陷在這個□□案裡,等我接了杜靈若回去,必會稟告掌印,搭救指揮使。”

“晚了,不過我無所謂,”

楊照月道:“聽說,您認罪了?”

張藥沉默以對。

楊照月沒等來回答,試探著又說了一句:“可能我要替掌印問一句,為何?”

太想死了。

張藥腦中閃過這四個字,口中說的卻是:“犯淫罪有什麼不能認的?”

楊照月是閹人,聽到這些話,倒是沒有毛蘅等人那般難受,卻也難免尷尬,尷笑了一聲,應道:“張指揮使說話,還是這樣。”

“所以不必為我費口舌,等刑部上奏陛下,陛下要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

“好。”

楊照月笑著點了點頭,“恰好,近來掌印倒是為他老人家自己,調了不少傷藥。哦對了。”

說起傷藥,楊照月轉了話,平聲問張藥:“憫姑娘的病,如今好些了嗎?”

張藥聽了這話,這才轉過頭,沉臉道:“正想問掌印,那藥的效用,我看不如去年。”

楊照月“哦”了一聲,“那方子憫姑娘也吃得有久了,如今天轉寒,藥不合時宜,缺些效用是有的,趕明兒,我讓杜靈若,引憫姑娘進宮,讓掌印為憫姑娘重新斷一回脈,改了方子再換一輪藥,緊著這初秋天吃下去,到了隆冬時節,也不至於艱難。”

張藥垂下手,“掌印不住外宅了。”

楊照月擺了擺手,“不住了不住了,這年頭,恨掌印,想要掌印命的人可太多了,還是住宮裡頭安生些。不過,張指揮使放心,不論掌印人在哪裡,您和憫姑娘,都是掌印最親的人。

張藥冷笑了一聲。

“我知道我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你們保著張憫的藥不斷就行了,不必和我說太多。”

楊照月頷首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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