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位於坤儀宮正北,原本剛建起時稱“坤儀宮花園”,後來重新翻修,便就此改為了“禦花園”。
宮裡的園子,預防火患是頭一等的大事,故而重修禦花園時,工匠特地引了城外禦水河入內,由西北流經東南,所過之處,各種石橋水榭林立。
晌午水麵霧蒙蒙的,繞過南側的禦水門,第一眼便能望見河岸對麵的瑤雲水榭。
水榭坐北朝南,四周有漢白玉護欄,彩畫梁枋,朱漆方柱,重簷攢尖頂,上覆青色琉璃瓦。
平台一半架在岸上,一半伸入水中,對麵河水清澈見底,偶有幾尾錦鯉從水底悠閒遊過。
“這地方景色真好。”吹著岸上的涼風,鈴冬忍不住感歎。
她先前迷了路,曾經不小心誤闖過這裡,隻是當時太過慌亂,根本沒心思打量四周的景致。
“的確。”蕭偌點點頭,很有種找張畫紙來作畫的衝動。
走過彩色鵝卵石鋪成的甬路,鈴冬指著前邊的水榭:“公子,不如我們先到那兒……”
鈴冬話沒有說完,忽然瞪圓了雙眼,所有聲音都被堵在了喉嚨裡。
“怎麼了?”蕭偌不解問。
鈴冬死死扯住蕭偌的袖口,“有,有人。”
蕭偌抬起頭,才發現剛才被海棠樹遮擋了視線,並沒有注意到水榭裡正靠坐著一名男子。
穿月白色常服,身姿挺拔,看背影似乎十分熟悉。
蕭偌心頭猛地跳了下,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是皇上?”鈴冬眼力好,雖然沒當麵見過皇上,卻也還記得這個背影。
“估計是,”蕭偌勉強壓住心底的慌張,定了定神,“我們先走吧。”
他可不想在這個地方碰見皇上,不知怎麼,自從上回被白狼嚇到之後,他總有種再無顏見到對方的錯覺。
就在兩人鬼鬼祟祟準備離開之時,正打園子裡走來的董公公忽然邁出樹蔭,因為走得太急,兩邊險些撞在一起。
“哎呦,這不是蕭……”
蕭偌嚇了一跳,連忙雙手比劃著讓對方噤聲。
董敘莫名其妙,拿穩了手裡的東西,對他做出困惑的表情。
“誰在外麵?”水榭內忽然有聲音傳來。
蕭偌再次比劃了一番,之後朝對方懇求地拱了拱手。
董敘眨了眨眼,倒是知情識趣,揚聲朝不遠處道:“回皇上,是康仁宮那邊的宮女,過來給太後剪花枝的。”
水榭內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讓那名宮女過來吧。”
救命。
蕭偌滿心崩潰,對麵董公公則忍俊不禁,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皇上要見您,蕭公子請吧。”
蕭偌沒有辦法,隻得叫鈴冬留在原地,自己過石橋進了水榭。
虞澤兮正坐在水榭邊上,懷裡不知抱著什麼東西,見他邁上石階也沒抬頭,隻語氣平淡道。
“不是宮女嗎?”
蕭偌臉頰漲紅,語塞得說不出話來。
“是有宮女來著,不過蕭公子剛巧在後頭,老奴眼拙,沒有瞧見。”董敘在一旁打圓場。
“哦。”虞澤兮不置可否,抬了抬手,似乎是叫蕭偌上前。
蕭偌頭皮發麻,雖然十分不想過去,但在董公公溫和的催促之下,還是隻能朝前挪了挪步子。
等離得近了蕭偌才發現,對麵人懷裡抱著的並非是取暖用的手爐,而是一團雪白毛茸茸的事物。
董公公視線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笑了笑道:“晌午太陽曬,老奴去催人拿些點心和茶水過來。”
“去吧。”虞澤兮隨意道。
蕭偌忍不住怨念,都已經是第二回了,這位內廷大總管也不知是什麼想法,每次自己過來時都要找借口離開。
這回是,上回在禦書房裡也是,像是有意在給兩人製造獨處的機會。
彆是得了太後的指示吧。
董敘領著伺候的宮女離開,四周頓時變得有些空蕩。
也不知是不是緊張過了頭,蕭偌忽然聽到一陣微弱的哼唧聲音,似乎還是從對麵人懷裡傳來的。
蕭偌下意識望過去,就見一雙耳朵從那團毛球裡冒出來,之後便是一雙幽綠色的眸子。
輕輕抖了抖耳尖,似乎正好奇打量著他看。
幼犬,不對,這應該是幼狼!
“你連狼崽兒也怕?”虞澤兮抬眸問。
蕭偌臉頰有些紅,垂著手道:“皇上恕罪,臣幼年時曾受過獵犬驚嚇,故而落了些毛病。”
“嗯,”虞澤兮並未評價什麼,隻繼續朝他招手,“過來。”
蕭偌深吸了口氣,雖然覺得眼前一人一狼的可怕程度不相上下,但還是強忍著上前半步。
大約是嫌棄他走得太慢,虞澤兮微蹙了下眉,伸手直接攥住他的手腕,一把將他扯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