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梁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終於走到燈火中央, 他站定了。
然後,木藍就這樣和鄭梁對視了。
兩個人隔著長長的案幾無聲互相看著,沒有任何話, 就好像不認識一樣。
他們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自己的朋友。
木藍是在書院門口看到白菲昕出發赴宴, 為了幫忙,才臨時決定跟著來的。
白菲昕也很沉默。
在場的人隻有王憲很興奮。
“這位是鄭先生。”他向所有人介紹。
“鄭先生技藝無雙。我在臨泗遇見了鄭先生就立刻被先生的才能折服了。而對於臨泗圍困計劃,先生也出了大力。”王憲聲音高亢又激動。
白菲昕在默默回想。
鄭梁之前一直在書院裡,這位大佬有時候會很開明地指點指點工匠或者學生, 有時候又會在臨泗城內四處閒逛, 他和外國使臣聯係上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先生, 請您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發明吧。”王憲聲音輕柔,他微微一躬身。
鄭梁點點頭。
他從大袖子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東西,他把它高舉起來環繞一圈, 好展示給在場所有人看,“此物叫做,雲梯。”
白菲昕伸長脖子凝神去看,那個東西瞧著像一個微縮模型。
果然,鄭梁又拿出了另外一樣東西。是用木頭製作的一個小小的微縮臨泗城。
“請讓我演示一下。”
威王揮了揮手。
於是,立刻有侍者抬上來了一個台子。
鄭梁把微縮臨泗城和雲梯放了上去, 一邊解說,“以前攻城是用戰車強行去破城門, 所以需要巨大人力。如果使用我發明的新式兵器:雲梯, 即使沒有那麼多人也能攻城了。”
說著,他用木頭片演示了一遍。
“臨泗是守不住的。”鄭梁最後這麼說。
鄭梁說完,全場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白菲昕眉頭緊鎖。
“不,並不會。”
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了。
白菲昕轉頭一看,說話的是木藍。
木藍的表情並不好, 但是他那雙純真的眼睛仍然溫和。雖然有陰雲,但並不會遮住其中的星芒。
鄭梁沒有做聲。
“您是?”王憲挑了挑眉毛。
“我不過是一介布衣,目前在白馬書院中教書。”木藍回答。
“哦,也是白馬書院?”王憲瞧了一眼鄭梁,裝模作樣地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白馬書院果真臥龍藏虎。”
白菲昕氣地立刻就要懟他,木藍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自己站了起來。
“臨泗沒有那麼容易被圍困,更不會被攻破。”木藍說。
他大步跨過了案幾,走到了鄭梁對麵,直直地看著他。
“你是不會成功的。”他的聲音仍然平和。
“請給我幾塊木片。”他直接伸出了手。
鄭梁默不作聲地遞給了他。
然後木藍摸出了一把刻刀。手飛快地動了起來。
隻見那麼幾下,一個小小的守城兵器就在他手中出現了。活靈活現的。
木藍如樣炮製,手速飛快,沒有多久,台子上就放滿了他雕出來的兵器模型。
然後木藍解下了自己的腰帶,放在臨泗城模型的前麵,當做城牆。
“不如我們來演練一番。”他建議。
鄭梁無聲地點了頭。
於是,兩個人就用木頭片擺開了陣勢。
“首先,”鄭梁第一個做出了行動,“我使用雲梯。”
他們當仿佛全場人都不存在似的,全然投入到演練中。
你來我往,凶險非常。
白菲昕在外圍看著,手裡捏了一把汗。
鄭梁幾次用了非常精妙的戰術,但木藍全部擋住了。
終於……
鄭梁緊緊捏著手中的木片。然後,他放下了。
因為這已經是他剩下的唯一一個攻城器械。他看向對麵,木藍的守城器械還有很多,排放有序。
鄭梁的手攥得更緊了,他低著頭看向木藍,那眼神非常陰沉,“我知道戰勝你的辦法,隻不過我沒有說出來而已。”
木藍微微一笑,“我也知道你的方法,但是我也不說。”
然後兩個人就這麼對視起來。
白菲昕在外圍聽了這對話卻愣住了。
“鄭先生說的是什麼意思?”王憲在一邊已經有點發急了。
因為好不容易花了大代價請來的幫手卻站在下風,誰能不著急。
鄭梁沒有回答,但木藍卻笑著開口了。
“他的意思不過就是想要殺掉我。殺掉了我,臨泗就沒有人能守,自然能夠攻下了。”
“可是,”木藍微笑,“白馬書院裡有三百個學生,這些日子,我已經把守城的方法教給了他們。你們原本就是非正義的戰爭,即使殺掉了我一個,也是改變不了的。書院的學生們會繼承我的誌向,戰勝你們。”
“沒錯。”白菲昕直接拍案而起。
她大踏步走到場地中央,和木藍並肩站在了一起。
這個時刻,她怎麼也不可能掉鏈子。
“鄭先生也許能殺掉木先生一個,那麼再加我一個也不多!”白菲昕說話一點不遮掩。
“現在我代表白馬書院在這裡,就絕不會後退。也許您也可以把白馬書院全部滅掉,但難道這樣就能阻止後來的千千萬萬的人了嗎!”她聲音高而嘹亮。
她的質問聲在整個場地中都回蕩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