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晝完全沒有睡著之後的記憶了,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不過他自我感覺他的睡眠質量還挺好的,竟然連打雷都沒聽見。
他問旁邊的陸深:“你聽見了嗎?”
陸深:“聽見了。”
陸深記得那道雷不是因為它的響聲足夠驚天動地,而是因為那道雷一響,某個人就像個鵪鶉一樣拚命往他懷裡鑽。
……想忘記都難。
“好吧。”池晝就是隨口一問。
他掏出參賽選手出入證掛在脖子上,拍拍陸深,招呼其他人:“我們走吧。”
比賽場地是露天體育館,地麵還有一些積水沒有清理乾淨。
與初賽時的規格不同,決賽的無人機數量更多,對飛手的操作也更加嚴苛。
而且是跟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學生團隊相互競爭。
每個隊伍限定兩名飛手,他們這一隊就由池晝和陸深擔任飛手。
無人機要按照要求完成彈丸投擲任務,在這個過程中,無人機裝載彈丸的穩定性和投擲的精準度尤其重要。
比起往年的比賽,今年由於天氣原因,能否精準識彆並避開地麵積水投擲彈丸,成了比賽取勝的關鍵所在。
今年的比賽難度明顯更甚,畢竟往年沒有下雨的先例。
也是因此,今天的比賽狀況頻出。
有的無人機飛到一半炸了,有的找死一樣一頭撞上障礙物,有的裝著鼓鼓囊囊一兜子彈丸飛到半路灑了,有的識彆錯誤將積水錯認為目標稀裡糊塗地把彈丸丟了下去……
比賽按積分計算,幾個回合下來積分最高的隊伍獲勝。
到池晝他們隊的時候,池晝其實有點緊張。
先前有一個強隊操作全程無誤,就連飛手的操作都很老道,積分穩穩地排在前列。
“沒事。”陸深看出他的緊張,笑著對他說,“我們的避障係統才是最厲害的。”
“而且有你在,我們的無人機一定是最穩的。”
事實證明陸深說的沒錯,池晝他們整個團隊的心血不輸任何人,從技術到操作都是最頂尖的。池晝飛無人機那麼多年,早已是一個成熟的飛手,不會再像新手那樣犯低級錯誤了。
比賽後程,最後一顆彈丸精準擊中目標,池晝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的陸深。
他恍然發覺,他現在竟然是在和陸深並肩作戰。
不知為何,他突然回憶起了自己最開始時的想法:要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朋友的話,他們應該會是很好的朋友。
最後三個回合結束後,池晝的隊伍積分躍升第一,穩穩當當地摘下了冠軍的名號。
屏幕上排名躍升的瞬間,池晝激動地抱住了旁邊的陸深。
陸深身上猝不及防地多了個掛件,不由得怔了怔。
“你愣著乾嗎?快點跟我擁抱啊。”池晝興奮地用頭撞了撞他的肩膀,催促道,“快點。”
池晝這會兒早忘了諸如“gay”之類的東西,隻想第一時間跟陸深分享喜悅。
陸深笑起來,伸手緊緊回抱住了池晝。
“我們真是太厲害了,”池晝高興地翹起小尾巴,“對吧。”
“嗯,”陸深說,“你很厲害。”
選手席裡,王知宇也高興得跳起來,大手一揮,用他壯碩的臂膀一把摟住了離他最近的三個人。
“我們是冠軍!”
被他摟在最中間的郝文樂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草,死胖子你彆那麼用力我要悶死了啊啊啊!”
過了會兒池晝稍微冷靜下來了,輕快地鬆開陸深,跑上台領獎去了。
陸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笑了笑。
再抬頭一看,池晝已經站在台上,一束光照下來,映得他整個人熠熠生輝。
池晝對於燈光適應良好,他本就是在愛與燈光下長大的,應付這樣的場合綽綽有餘,完全不會怯場。
池晝領完獎後,有人叫住他,說是對他們的無人機很感興趣,於是池晝又留在那邊跟人聊多了幾句。
等他真正走出人群視線,回到後台把獎杯給隊友們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池晝抱著獎杯下來,下意識地就去找陸深的身影。
但他找了兩圈也沒找到人,他奇怪地問:“陸深人呢?”
“哦,好像陸哥的媽媽過來找他,”郝文樂抬手指了個方向,“去那邊了。”
池晝點點頭,把剛到手的獎杯隨手塞給郝文樂,“我去找他。”
“我們要出國了。”
“拿到綠卡了,過幾天就走。不會再回來了。”
“以後估計很難有機會再見麵了,就過來跟你說一聲。”
大洋彼端是很遠,可是現在還有什麼地方,是坐一趟飛機到不了的呢?
就算坐不了飛機見不了麵,也有電話可以聯係。
不過很顯然,對方是根本沒有再聯係的打算了。
哪怕此刻跟她相對而立的人,是她的血緣至親。
但陸深很平靜。
他隻是點了點頭:“嗯,好。”
女人略微訝異,問道:“你……沒有什麼想跟媽媽說的嗎?”
陸深想了想,說:“祝你平安順利。”
“就這樣?”
“嗯。”
女人莫名覺得心裡有點堵。
回想起以往,她總是將那個想要跟在她身後的小小身影當作累贅,三番五次地將他推遠。不知不覺,他竟然長這麼大了,不再需要她了。就連再見,都能說得很坦然。
“還有彆的嗎?”陸深問。
“比賽我看了。”像是想要最後挽回一些什麼,女人說,“很厲害,恭喜你。”
陸深終於有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反應,莞爾道:“謝謝。”
很生疏的對話。
來自母親的誇獎曾經是小陸深很想得到的東西,她一句帶笑的話都能讓他開心很久。
時隔多年,再聽到類似的話,它的分量已經不再那麼重了。
“那個跟你一起比賽的男生。”
“他——”女人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也是你的同路人嗎?”
陸深問:“怎樣算同路?”
女人換了一個問法:“他知道你喜歡男的嗎?”
陸深答不上來。
女人又問:“你喜歡的男生是他,沒錯吧。”
陸深沒說話,算是默認。
“我理解不了。”女人直白地說,“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是這樣。”
女人頓了頓,又說:“不過算了,我也乾涉不了你了。”
“我走了。你……”女人歎了口氣,“祝你幸福吧。”
留下這麼一句輕飄飄的祝福,女人就轉身離開了。
沒有回頭,也沒有留下聯係方式。
陸深默然不語,目送著她離開。
在他記憶裡,這個背影,倒是比剛剛的照麵要熟悉得多。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儘頭,陸深才緩慢地邁開步子,往回走了。
後台裡,王知宇等人正在含情脈脈地撫摸著獎杯,“多好多漂亮的杯子啊,我今晚要用這個喝水。”
“……滾啊!我不是給你買了瓶礦泉水?你就配用那個。”郝文樂一巴掌拍到胖子後頸,“起開,到我摸了!”
“你報仇是吧?有種把你臉伸過來猛扇我的巴掌。”
“看招!”
他們就此大打出手,就連獎杯都冷落了,順手塞到了旁邊人的懷裡。
陸深環顧一周,發現這裡少了一道身影。
“他呢?”
沒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問的是誰。
“咦,你怎麼一個人回來的?晝兒去找你了啊。”
郝文樂從王知宇的巴掌下驚險逃生,又從他手臂下的空隙探出頭來:“對啊陸哥,我跟他說你媽媽過來了,在門口那邊。然後他就過去找你了。”
“他怎麼沒回來,難道是順路去給我們買勝利奶茶了?”
去找他了……?
陸深想到某種可能,頓時臉色微變。
跑回原來的地方,陸深在一個角落裡看見了石化的池晝。
池晝還沉浸在震驚當中沒反應過來,他剛剛無意間聽見的對話平淡又勁爆,像是昨晚上那道他沒聽見的雷,姍姍來遲地當頭劈下,在他耳邊炸開了驚天巨響。
陸深是gay。
陸深是gay?!
陸深竟然是gay……!
池晝的腦子像是生了鏽一樣。
他艱難地將之前種種在腦海中回想了一遍。
陸深不是直的。
那是不是說明……他之前也不是裝的?
池晝又想起自己對陸深做過的gay事。
天啊。他都做了什麼啊?
池晝心煩意亂地抓了抓頭發,糾結得五官都皺成了一團。
陸深怎麼會是彎的?明明所有人都說他直得不能再直了……!
他真的從來沒想過陸深會是彎的。
突然,他聽見陸深的聲音在他麵前響起。
“你聽到了,對不對。”
池晝猛地抬起頭來,有點不知所措。
陸深一看他的反應就明白了。
如果說上一個句子還多少帶著點疑問的意思,那麼接下來這句話就是一個徹底的陳述句了。
“你聽到了。”
“我……”
“聽到多少?”陸深問。
“她說你是——”池晝思緒混亂,簡直不知如何組織語言。平日裡經常掛在嘴邊的詞在慌亂中隱去了,隻留下了模棱兩可的問句,“你是嗎?”
“我是。”
池晝瞪大眼睛。
陸深重複了一遍:“我是。”
鍘刀應該是要落下來了。
還好,他為這一天做過很多心理準備。
陸深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而後睜開眼,像是一個平靜等待審判的人:“還聽見什麼了?一次性說完吧。”
“她說的是我嗎?”池晝腦子發懵,說的話沒怎麼經過大腦過濾就直接說出來了,“你喜歡的……男生。”
陸深回答得比上一個問題還快,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是。”
明明陸深就站在原地沒有動,池晝卻有一種無可遁逃的感覺。他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用力得指節邊緣都有些泛白。
池晝好像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
陸深再一次將他的回答完整地重複了一遍。
“我喜歡的男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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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
池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他腦子裡一片漿糊,仿佛短短幾句對話就占據了整個大腦的儲存空間。
陸深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
“我是。”
“我喜歡的男生,是你。”
“……現在我告訴你我們為什麼當不成朋友,你還想聽嗎?”
後來再回想,池晝記得自己懵懵懂懂地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陸深說他知道了,之後不會了。
“知道”什麼,又“不會”什麼,池晝思緒太亂,當時沒問清楚。
那天過後的第二天,一切就回到了原樣。
這場鬨劇潦草地結束了,就連句點都沒有,沒人知道究竟是未完待續,還是戛然而止。
王知宇最先發現不對,奇怪地問:“咦,晝兒你最近怎麼都不跟陸深一起走啦?”
池晝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避重就輕地說:“應該以後也不會了。”
並不是他刻意避開陸深,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的。
他發現陸深跟他其實沒有那麼順路,雖然是同一個專業但是畢竟不同班,上小班製的課程的時候,甚至連遇都遇不到。
上大課的時候,陸深和他的舍友們換了前麵的位置坐,中間隔著烏泱泱幾排人頭,想傳個紙條都像拔河一樣艱難。
許銘元問池晝:“你們那個……結束了嗎?”
池晝遲疑著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王知宇“啊”了一聲,“那是誰贏了啊?”
張嘉翊在背後掐了他一把,示意他彆這麼沒眼力見。
許銘元歎口氣,說:“沒關係,那就跟我們一起吧。”
接連幾天,池晝都沒跟陸深說上一句話。
還不如他們劍拔弩張的時候,互相整蠱之餘,至少能說上兩句有的沒的。
池晝心裡煩躁,想找點事情做,就到處找老師幫著打下手做項目。
正好有一個老師在做無人機相關的項目,他二話不說就加進去幫忙了。
第一天,剛踏進實驗室的門,就看見陸深抬頭跟他對視了。
老師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隻是聽聞池晝和陸深在無人機比賽中獲了獎,便將他們齊齊招攬到了麾下。
老師把他們分到一起,說:“你們都是一個專業的,又一起比賽過,應該比較熟悉。”
池晝:“……”
他心裡想:估計陸深也忘了,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很多孽緣。
池晝又和陸深呆在一起了,但是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他們不會牽手,不會擁抱,不會一起吃飯,以最普通的形式相互稱呼,對話都是專業的學術話題,走在一起都沒有任何接觸。
就像最普通的同學關係,不僅是同學,而且還是“其他班的同學”。
最近這段時間總是有雨,斷斷續續地下著,鮮少有天晴的時候。
池晝因此養成了出門帶傘的習慣。
陸深卻不是這樣,他似乎總是挑著停雨的時間來去,也是他運氣好,每次都能遇見雨停的時候。
除了這天。
陸深的U盤落在宿舍忘了拿,他需要用到裡麵的資料。他走出門口,卻被一場瓢潑大雨攔住了去路。
陸深抬頭看了看密集的雨幕,又點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他佇立在雨幕前等待著。
沒過多久,一陣清淺的微風在他身邊輕輕拂過。
即使對方刻意放緩了動作,陸深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池晝在他身邊撐開傘,很僵硬地開了口:“我帶了傘,一起走吧。”
陸深卻說:“不用了,雨很快就停了。”
“這麼大的雨哪有那麼快停?”池晝瞪大眼睛問他。
陸深沒答話,像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半晌,池晝問他:“你在避開我嗎?”
“沒有。”
池晝固執地舉著傘,停在原地,大有一副陸深不過來他就不走了的架勢。
陸深隻好走到傘下,“好,謝謝你。”
雨水砸落在傘布上,嘩啦啦的響個不停,將此刻的無言襯托得更為鮮明。
路上有沒帶傘的同學騎著單車疾馳而過,濺起一陣水花。
陸深習慣性地走到靠近車行道的這一邊,又習慣性地握上傘柄,想要替池晝拿著傘。
然後就這樣不小心碰到了池晝握著傘柄的手。
池晝的手指略顯驚慌地動了動,他偏頭看了一眼陸深。
陸深好像是才反應過來,收回了手:“抱歉。”
這有什麼好“抱歉”的啊,池晝煩悶地想。
他一言不發地撐著傘,雨傘下意識地往陸深那邊傾斜了些。
就是因為這個動作,他突然發現,陸深跟他保持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他們的肩膀不是挨著的,隔了一條兩掌寬的溝壑。
池晝的傘本來就不大,這下更是顯得有點雞肋了。
池晝不高興地抿了抿唇。
……他跟我靠近點能死啊。
淋死算了!
最後雨傘遮蓋住的地方,竟然是彼此的半邊肩膀,和他們之間那道不大不小的間隙。
這傘撐了跟沒撐一樣。
到了地方,陸深的左半邊已經完全濕透了。
“麻煩你了,”陸深好像對自己被淋濕的狀況渾不在意,他禮貌地對池晝道了謝,“謝謝。”
池晝心情很差,聲音裡帶著咬牙切齒的意思:“不用謝!”
池晝氣鼓鼓地收了傘,一個不注意踩進水坑裡,濺起的水花害他又濕了半邊褲腳。
池晝說的話從沒這麼靈驗過,那天之後,陸深真的生了一場大病。
剛開始隻是小感冒。池晝見到陸深臉色蒼白,時不時咳兩下。
後來越來越嚴重,陸深似乎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眼睛勉勉強強撐開一半,也越來越懶得說話,走在實驗室裡像一具行屍走肉。
池晝全都看在眼裡。可是,每當他走過去想說點什麼,陸深用那種平靜又疏離的目光製止他,無形之中劃開距離,讓他無從開口。
他不知道他們如今算什麼關係,好像連關心都沒資格問出口。
過了兩天,陸深徹底倒下了。
池晝一走進實驗室,就看見陸深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上。他身旁的電腦已經進入了息屏狀態,也不知道他一個人這樣趴了多久。
終於,池晝還是忍不住走過去,問出了口:“你怎麼了?”
陸深微微抬起頭瞥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趴了回去。他的頭埋在臂彎裡,聲音沉悶地傳出來,因為生病而顯得有些含混不清:“沒事。”
嘴上說“沒事”,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陸深安安靜靜地趴著,他似乎已經很難受,連話都不想多說了。
池晝皺起眉,輕輕戳了戳他,“你去醫院了嗎?”
陸深惜字如金地“嗯”了一聲。
“那你吃藥了沒?”
陸深這回不吭聲了。
池晝又問了一遍:“你吃藥了沒?”
陸深耳朵動了動,還是沒說話。
池晝提高音量,不依不饒地又問了一遍:“你吃藥了沒?”
也許是因為池晝這個問句氣勢很足,好像陸深再不回答他就要開始吃人了。
陸深這才模棱兩可地說:“感冒而已,不吃藥也能好。”
意思就是沒吃。
可陸深現在看起來動彈一下都像要命,根本不像普通感冒。
池晝強行把他拽起來一點,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不出意料地觸到一片滾燙的溫度。
他鬆開手,陸深的腦袋又重重地垂下去,趴回了原位。
他帶著鼻音說:“你離我遠點吧,會傳染。”
“傳染個鬼……你發燒了!”池晝恨不能往他腦袋用力敲那麼一下,砸開來看看裡麵裝的都是什麼東西。
陸深有點敷衍地“嗯”了聲,又不說話了。
池晝氣不打一處來,重新把陸深拽起來,身子前傾,用自己的額頭貼著他的,“感受到沒?你、發、燒、了。”
陸深撐開眼簾,用視線將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描摹了一遍。
他似乎是花了點時間辨認“發燒”這個詞是什麼意思,等他轉過彎來,他慢慢吐出兩個字:“嗯,好。”
“好什麼啊?”池晝又急又氣,“燒死你算了!”
說完,他立馬又想到他上次在心裡說的“淋死算了”,趕緊“呸”了三下,小聲嘀咕:“我亂說的。”
“起來,”池晝說,“我帶你回宿舍。”
陸深宿舍裡一個人也沒有。池晝隻好一個人把陸深搬到床上,又找出溫度計給陸深量了體溫。
39度,再燒高點就能變傻子了。
池晝在陸深桌上找到了一袋藥。
陸深倒是沒撒謊,他確實是去過校醫院的。隻不過取藥單上麵的時間,顯示的是五天前。
再看裡麵的藥,隻有一盒膠囊是拆過封的,被挖走了一顆。剩下的嶄新如初,開都沒開過。
池晝找到退燒藥,又泡了一袋校醫院開的衝劑,摁著陸深的頭逼他把藥吃了。
吃完藥,陸深順從地癱回了床上,看著池晝彎腰給他蓋好了被子。
池晝準備起身的時候,陸深叫住他。
“池晝。”
池晝緊張兮兮地問:“怎麼了?你很難受?”
也許是生病的緣故,陸深的臉有點紅,眼眶也泛著淺淡的紅。
他聲音有些沙啞:“你為什麼關心我有沒有吃藥?”
池晝沒明白他這個問題什麼意思,但他想起陸深病懨懨的樣子就忍不住生氣:“你趴在那裡一副要死了的樣子,還不讓人關心了嗎?”
“出門不帶傘生病不吃藥,你要當神仙啊?”
池晝直起身來,走到陽台口,把宿舍窗簾拉上。
光線被隔絕了,整個房間都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外麵雨聲綿綿,潮濕四處氤氳。
“池晝。”陸深又喊了一聲。
池晝應道:“在,怎麼了?”
池晝聽見床上躺著的人極輕地歎了口氣,混雜在雨聲裡,像是錯覺。
“你又不喜歡我,不要對我這麼好了。”
陸深閉上眼睛,“你回去吧,謝謝你。”
又是謝謝。
池晝從來不知道陸深這麼有禮貌,跟他說一次話就能收到一百個謝謝。
池晝在原地站了很久,糾結再三後,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床上陸深呼吸均勻,好像已經睡著了。
他最後還是閉上了嘴,輕手輕腳地走出去,小心地關上了門。
回到宿舍,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後知後覺地辯駁道:“我又沒有……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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鈍刀
陸深的病漸漸好了起來。
自從那天池晝摁著他的頭逼他吃藥,他就會自己按時吃藥了。好像比起醫院開的藥,池晝來一趟更像靈丹妙藥。
陰雨連綿的天氣仍未偃旗息鼓,反而有加重的跡象。潮濕的氣息蠶食著天花板,留下黑色的黴點。
窗外霧氣彌漫,陽台的玻璃窗門上凝滿了水珠,沒過多久又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潑洗乾淨。
好在後來陸深記得帶傘了,再也沒有需要池晝撐傘一起走的時候。
再加上他病好了,池晝又找不到新的話題可以說了。
陸深又像最開始那樣,拒人千裡之外,誰也不敢湊上前。
池晝幾度試圖上前都沒能成功開啟話題,隻好埋頭乾活。
他一邊調整參數一邊想著,陸深真是有夠狠,說句話能死一樣。
煩得他在實驗室操作激光切割機時差點忘記戴防護眼鏡。
幸好有人一把拽住他,拽得他直接往後踉蹌了一大步。
回頭一看,陸深正沉著臉,手上拿著一副防護眼鏡:“眼睛不要了?”
池晝這才驚覺自己忘記戴防護眼鏡了,接過防護眼鏡說了句“謝謝”。
看著池晝穿戴好防護裝備後,陸深才回到了原位。
池晝見陸深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賭氣似的小聲嘀咕了一句:“……怎麼不直接讓我瞎了。”
表白牆:【OMG我校兩位內部消化的草是分手了嗎?最近都沒看到他們走在一起了】
下麵有評論說:
【我看到了,但是看起來不熟的樣子,感覺是分了】
【啊啊啊?我一直以為他倆的傳奇故事能載入校史呢】
【我一直信奉的真理就是愛情還是彆人談的好……草,為什麼彆人談的也會分啊!】
這個討論直接成了校園熱議話題,儘管池晝沒有刻意去看,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一點風聲。
他和陸深算分手了嗎?
但是好像……也沒有真正在一起過。
這麼多年來,池晝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取向。
喜歡他的人很多,可除了陸深,從來沒有男生跟他說過“喜歡”。
他從來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池晝也不是沒有拒絕過彆人。
隻是,從來沒有一份“喜歡”讓他感覺到分量這麼重,沉得他不知如何回應。
長久以來,跟陸深成為朋友幾乎要成為他的執念,他從未想過……另一種可能。
池晝難得地翹了一整天的課,實驗室也沒去。
但他也沒去其他地方,而是在宿舍裡呆了一整天。
他在宿舍裡沒做彆的,就是在搜索一些資料而已。
一些他聽聞過,但從來沒有仔細瀏覽過的資料。
在他如同入定一般對著手機屏幕呆滯的時候,他的床簾被人輕輕地揭開了一條縫。
床簾的縫隙間露出一雙擔憂的小眼睛:“晝兒,你怎麼了?”
“沒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因為陸深。
這段時間他們不在一起走了,池晝整個人狀態看上去都差了很多。
王知宇小心翼翼地問:“你……受情傷了嗎?”
“沒有。”
王知宇憤憤地說:“是不是陸深這狗比欺負你?”
池晝搖了搖頭,“不是。”
“那是怎麼了嘛,你跟胖哥說話都不超過兩個字了,”王知宇誇張地指指心口,“胖哥心裡都想著你呢,這多讓人傷心的。”
“我沒事。”池晝怕朋友們擔心,又解釋多了一句,“就是心裡有點亂,等我想明白再跟你們細說吧。”
池晝去了酒吧。
他這次沒有照著習慣點可樂,而是破天荒地點了一杯貨真價實的酒。
以前池晝總覺得借酒消愁很傻,但他現在實在是太煩了,心裡裝的那些雜事像迷宮一樣,七彎八繞卻找不到出口宣泄。
酒精不是出口,但酒精可以短暫地忘卻。
許銘元是第一個發現池晝的。他在這裡打工,擦著桌子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問:“咦,那個人不是你朋友嗎?他怎麼一個人過來啦。”
許銘元驚訝地看過去。
見到池晝,許銘元趕忙放下手中的布,走到他身邊。
池晝撐著腦袋,歪頭看了看許銘元,算作招呼。
“你怎麼一個人來?”
“他們倆不在。”
許銘元很少見到池晝這麼頹喪,他欲言又止,斟酌著用詞問:“晝兒,你這樣,是因為陸深嗎?”
提到這個名字,池晝就像蔫了一樣趴在桌上,“可能是吧。”
過了一會兒他又糾正:“不完全是……吧。”
池晝不想多說,許銘元也沒再繼續追問,隻是坐在他身邊陪著他。
漸漸地,許銘元看他那杯酒見底了,不禁歎了口氣。
沒過多久池晝沒聲了,額頭抵在桌子邊緣,像一朵垂頭喪氣的蘑菇。
“晝兒。”許銘元喊了一聲,沒反應。
“晝兒?”許銘元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池晝遲鈍地抬起腦袋,額頭上一道紅痕格外顯眼,“怎麼了?”
比他額頭上那道紅痕更顯眼的,是他微紅的眼眶。
“你想哭嗎?”許銘元問。
“沒有,我就是……”池晝嘴硬地反駁道,他又重新回到剛剛那個頭抵著桌子的姿勢,“好暈啊。”
許銘元拍拍他的背,“因為你醉了。”
池晝這種出門都喝可樂的人,那點酒量少得就跟沒有一樣,一口酒精飲料都能讓他暈半天,何況他今天喝了一整杯。
池晝可能真的很暈,又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不說話了。
“回去吧,”許銘元輕聲說,“我找人帶你回去?”
池晝輕輕“嗯”了一聲,又含糊地道了聲謝。
許銘元從他兜裡掏出他的手機,對他說:“開下手機,我打個電話。”
池晝聽話地按了指紋。
許銘元點開他的通訊錄,找到一個明顯是情侶備注的聯係人,撥打過去。
“陸深。”許銘元背過身,壓低聲音說,“池晝在我這裡喝醉了,我走不開,你過來幫忙帶他回去吧。”
距離電話掛斷不過十分鐘,陸深就出現在了酒吧門口。
他應該是趕過來的,走進來時氣息還有點急促。
許銘元拍了拍池晝,彎腰說:“晝兒,有人來接你了。”
說完,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正往裡麵走的陸深,告訴他池晝的位置,然後就回到了工位上。
池晝像是有預感似的,突然抬起了頭。
那個反複浮現在腦海中的人闖入視野,與實驗室裡提醒他戴防護眼鏡的那張臉漸漸重疊,那上麵是熟悉的擔憂的神情。
池晝本來還能忍住,一看到陸深,眼淚就無聲無息地,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
陸深停頓了一秒後,動作有些慌亂地一個箭步上前,幾乎稱得上是手足無措。
“怎麼了?”
池晝很少掉眼淚,要掉也不會在陸深麵前掉。
如果池晝現在比較清醒,他怎麼都會憋回去的。
可惜酒精麻痹的好像是他掌控淚腺的那根神經,他腦袋昏昏沉沉的,眼淚也不受控製,越想越難受,眼淚越流越多。
“陸深——”池晝喊他的名字。
“在,怎麼了?”
池晝拽著陸深的衣擺,仰頭問他,“你為什麼不理我?”
他好像也不是想要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等陸深回答他,他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沒有不喜歡你……”
話到這裡,他又說不下去了。
陸深聽到這句話,一顆心劇烈跳動起來,仿佛要跳出胸腔。
仿佛隻要池晝一句話,它就會以最鮮活的姿態被進獻到對方手裡。
“陸深,”池晝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紅著眼眶看著他問,“我是彎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個,不知道怎麼……”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他的思緒本就混亂,經由酒精一攪和,更是亂作一團。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問什麼。
陸深狂跳的心臟又落了回去。
他不是在逼迫池晝做選擇,他也不想這麼做。
“沒事的,沒有,”陸深用指腹拭去他臉上的眼淚,聲音輕得像在哄小朋友,“不用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什麼都不用知道,你不是。”
陸深的話好像很有說服力,池晝稍微安靜下來。
趁著這個間隙,陸深收拾好他的東西,將他拉起來,“走吧。”
走出門口,是一條長而靜謐的小道。
池晝磨磨蹭蹭地挪動著腳步,走出幾步路又停下了。他扯了扯陸深的衣角,聲音顫抖著問:“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陸深望向那雙盈滿淚水的漂亮眼睛,他聽見自己說:“能。”
這個字說得很艱難,但他必須這麼說。
做一輩子朋友也可以,最壞不過是他受淩遲。
讓他看著池晝和彆的女生談戀愛也沒關係,無論如何,他都可以裝得很好。
隻要池晝不要再這樣哭。
比起那陣握不住的風,池晝的眼淚更像。
如果這條路很難走,那他一個人走就好了。
“真的?”
“真的。”
“那你認輸,”池晝吸吸鼻子,得寸進尺地說,“然後心甘情願跟我做朋友。”
“好,我認輸。”陸深從善如流地說,“我心甘情願跟你做朋友。”
池晝從沒在陸深嘴裡聽過“輸”這個字眼,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雙手“啪”地一下捧住陸深的臉,湊得很近去看,似乎是要仔細辨認眼前這位到底是不是陸深本人。
陸深垂眼,視線不動聲色地描摹著那雙哭過的眼睛。
“等一下……!”池晝突然又退開了,動作緩慢地往口袋裡掏手機,“我要錄下來。”
可池晝走的時候稀裡糊塗的,哪裡還記得帶上東西,都是陸深看見了收進自己口袋裡,幫他拿著。
他找了半天沒找到,迷茫地朝陸深眨了眨眼睛。
“不用錄,”陸深說,“你想聽,我就再說一遍。”
“你認輸了哦。”
“嗯。”
“我們是朋友了哦。”
“是。”
“很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
池晝得到應允,總算是開心了,彎起眉眼露出一個笑容。
“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池晝繞到陸深身後,一把抱住陸深的脖子,像個樹袋熊一樣把自己掛上去,“我走不動了。”
“好。”
陸深反手托住池晝,讓他能更舒服地坐在自己手上,然後才穩穩當當地邁開步子。
池晝鬨騰了半天估計累了,一聲不吭地趴在陸深背上。陸深感覺到他的呼吸均勻地拂過自己的脖頸,可能是睡著了。
“對不起。”陸深冷不防地開口,聲音低沉如夜色。
池晝耳朵動了動,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問:“你乾嗎突然對不起?”
陸深頓了頓,說:“我應該早點跟你做朋友。”
他不該謊稱“男朋友”,放縱自己做了這麼久的夢,還害得池晝掉眼淚。
池晝輕哼了聲,“你知道就好。”
“不過,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池晝“啪”地一下用手捂住陸深的嘴,佯裝不高興地說,“不準跟朋友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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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
池晝醒來之後,模糊的記憶伴隨著頭疼逐漸回籠。
他想起自己在酒吧買醉當蘑菇,也想起來陸深過來接他,還背他回來。
他還想起來,陸深說……要跟他做朋友。
“朋友”。
池晝猛地從床上彈起來,一個不注意還撞到了欄杆。他吃痛地叫了一聲,齜牙咧嘴地摸了摸撞到的地方。
他飛速跳下床,打算衝到對麵宿舍去。
他還沒想好見到陸深要說什麼,但他想先見到陸深再說。
他以驚人的速度在三分鐘之內收拾好自己,急急忙忙地擰了擰門把手。
一打開宿舍門,池晝就看見陸深站在門口,抬起手正準備敲門。
“啊。”池晝有點驚訝,“你已經來了。”
陸深問:“剛剛怎麼了?”
池晝意識到他在問什麼,摸了摸額頭,解釋道:“沒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非常久違的是,池晝今天是和陸深一起去實驗室的。
路上又下了雨,這次是陸深撐的傘。
池晝忽略掉他書包裡也有一把傘的事實,跟陸深共用一把傘。
這次陸深沒有離得很遠,他們之間的那道溝壑變窄了許多,變成了正常朋友的距離。
也許是他們並肩走進實驗室的身影太顯眼,老師一抬頭,隨口調侃道:“你們和好啦?前段時間好像鬨矛盾呢。”
陸深笑笑說:“和好了。”
“對,”池晝附和道,“我們和好了!”
誰都沒有提昨天的事情。
好像過去的一切都翻篇了,他們之間沒有荒誕的鬨劇,沒有剖心的告白,沒有無措的眼淚。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朋友。
一開始,池晝是開心的。
他每天都能和陸深呆在一起,他們又像之前一樣順路了,湊在一起可以有很多話說。
可是,事情似乎和他想象得有些不一樣。
陸深沒有再說過“對不起”和“抱歉”,“謝謝”也在池晝的要求下減少了頻率,但他在碰到池晝的時候會很快地收手,即使那隻是不經意間的短暫觸碰。
這天,池晝和陸深一起到校外吃飯。
他們又路過那條電動車很多的小道,陸深自動自覺地繞到靠近車流的這一邊去。
池晝習慣性地想去牽陸深的手。
可是在食指即將碰到陸深的尾指的時候,陸深突然開口問他:“怎麼了?”
“哦,你走進來一點。”池晝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莫名有種被戳穿的尷尬。他拉著陸深往裡走了兩步,一本正經地說,“那邊車太多了。”
然後他就鬆開陸深的手,沒有再碰。
以前最稀鬆平常的動作,現在竟然還需要編一個合適的理由。
池晝猜想,大概是因為……正常好朋友走路不會手牽手。
到了地方,店員小姐熱情地迎上來,告訴他們可以掃碼下單。
“請問兩位是情侶嗎?”店員小姐笑吟吟地說,“今天有活動,情侶半價哦。”
池晝張了張嘴,還沒說什麼,就聽見旁邊人說:“不是。”
“我們是朋友。”陸深莞爾道,“謝謝,原價就好。”
陸深結賬的時候手機亮起來,池晝掃了一眼,忽然定住了。
“你換回來了啊,屏保。”池晝說。
“嗯,我看到你把收件人名字改了。”陸深以為池晝是不想再維持原來的樣子了,所以把所有相關的東西都換了下來。
留著也不好,那樣就超出“朋友”範疇了。
池晝收回目光,不知為何就是想解釋:“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陸深說,“我知道。”
池晝直覺陸深“知道”的和他想表達的不是一個意思,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失落感細細密密的摻雜在那些浮在表麵的開心裡,讓人無法忽略。
陸深現在會跟他一起走,也不會再不搭理他了。
但陸深從不逾矩,言行舉止都規規矩矩地停留在“朋友”的範疇內,就像他答應池晝的那樣。
他們不會牽手,不會擁抱,不會以獨特的形式稱呼對方。
也不會有任何超過朋友範疇的親密舉動。
每每有人問起,陸深也是大大方方地說:不是,我們是朋友。
仿佛他們是最正常不過的普通朋友,他跟郝文樂他們沒有什麼不同。
可是不對,還是不對。
長久以來的執念達成了,池晝卻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好像心裡有一塊是空的,總是缺點什麼。
一頓飯吃得不是滋味。
回到宿舍,池晝有點煩躁地倒在床上。
他拿出手機,以“我有一個朋友”開頭,把自己的煩惱投到了表白牆上。
【親身經曆,被喜歡的人拒絕了還繼續做朋友真的很難受……他應該是真的很喜歡你,才會答應繼續跟你做朋友的。……】
評論很長,後半截都是在說評論者自己的故事,一段暗戀多年又做回朋友的心酸往事。
池晝盯著這一條回複,久久無言。
陸深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所以才願意繼續跟他做朋友。
池晝閉上眼睛,不可抑製地回想起那個夜晚。
他哭著問,陸深就告訴他,他不是;他說認輸,陸深就認輸;他說做朋友,陸深就答應他做朋友。
因為喜歡,所以無限度地退讓;因為喜歡,所以無限度地縱容。
但他怎麼可以仗著自己是被喜歡的一方,就這麼任性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對陸深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
這樣跟踐踏彆人的心意有什麼區彆?
池晝睜開眼睛,手指劃了劃,又刷出了一條新評論。
【不要糾結了!要是稿主你不喜歡他我就不勸了,但是現在擺明他愛你你愛他啊!現在不上更待何時?】
也許是這條新評論提供了靈感,一個想法在池晝腦海中漸漸成型。
——如果他也彎了的話,這一切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這樣想著,他點開了好朋友石頭的聊天框。
黑夜不知太陽的耀眼:【如果我彎了】
池晝斟酌著語句,在對話框裡刪刪打打,最後發出去:【你怎麼想】
石頭:【啊?????是哪個野男人讓你問出這種問題】
石頭:【還是說你在真心話大冒險?打賭輸了?社團活動?你喝酒了?】
黑夜不知太陽的耀眼:【。】
黑夜不知太陽的耀眼:【都沒有】
石頭:【那你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你了】
那邊石頭對著手機像見了鬼一樣鼻孔擴張,表情相當驚恐:【草,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我的晝】
池晝對他豐富的想象力默然無語,他頓了頓,扣了四個字過去:【……彆想太多】
黑夜不知太陽的耀眼:【你先回答我】
石頭安靜了一會兒。
一分鐘後。
石頭:【好吧,這是有一點震撼】
石頭:【但是震撼之餘我還有一點傷心,說好的你彎了就先搞我的呢?】
黑夜不知太陽的耀眼:【………………】
石頭:【開玩笑開玩笑】
石頭:【還能怎麼想,總不能絕交吧咱倆認識多少年了都】
石頭:【再說你是直的彎的有什麼關係啊,這難道還能影響你征戰峽穀的速度??】
跟石頭聊完,池晝又鼓起勇氣,打算跟他的三位舍友攤牌細說。
“你們說,要是我彎了——”
他說到一半,覺得氣氛有點不對。
回頭一看,他的三位舍友站成一排,正用一種便秘的表情地看著他。
池晝:“……?”
王知宇伸出兩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戳了一下張嘉翊的癢癢肉。
張嘉翊猛地顫抖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往前跨出一步,就這麼被逼上了梁山。
他幽幽地開口:“晝兒啊。”
池晝疑惑地問:“怎麼了?”
“你看。”張嘉翊將自己的手機豎在他麵前,上麵是一張蔚藍星球的圖片,“這是你當直男的時候的地球。”
他往左一劃,劃到下一張圖片,還是一張蔚藍星球的圖片,“這是你彎了之後的地球。”
“沒有變化,對不?”
“晝兒,你是直的彎的跟彆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當哪個開心,你就選哪個。”許銘元說,“重要的是,你是怎麼想的。”
王知宇清清嗓子咳了兩聲,“其實陸深這狗……這個人也還行,如果你喜歡他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受欺負了就跟我說,胖哥永遠保護你。”
“看看咱們的宿舍聖經,你想知道的這裡都有。”張嘉翊強行將那本宿舍聖經《正確認識自己:同性戀傾向之我見》塞進池晝手裡,“哎呀,當初就讓你看了。”
池晝回到位置上才發現,石頭的聊天框裡還有兩條未讀消息。
他點進聊天框。
石頭:【但我還是有一個問題】
石頭:【這個野男人是誰啊】
池晝回他:【不是野男人,你也認識】
池晝鄭重地打下兩個字:【陸深】
那邊石頭幾乎是秒回:【不是吧兄弟,你搞陸深都不搞我?!!】
池晝搞不懂他這是什麼心態,扣了個問號過去。
石頭:【這很難評,祝你成功[/加油]】
石頭:【不過,放心吧我的晝,不管你喜歡誰,男的女的,是人是鬼甚至是狗,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兄弟[/握手]】
關掉手機後,池晝抱著學習的心態翻開了那本宿舍聖經。
看了兩行,池晝腦海中浮現出陸深的臉。
到第三行的時候,他就把書合上了。
那三行字講了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記進腦子裡。
他隻知道,他不能也不想再這樣退縮下去了。
陸深不想讓他哭,他也不想陸深一個人難過。
更何況,無論是什麼路,他都喜歡和陸深一起走。
他們理應是同路人。
“我了,”池晝的音量不大,但足以讓整個宿舍都聽見,“我不當直男了!”
宿舍三人齊齊看過來。
在他們的目光洗禮下,池晝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宣布了他的。
“——我要當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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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決定當gay之後,池晝雷厲風行地放下了所有顧慮。
第二天一早,池晝一秒也不耽擱,如同旋風一般奪門而出,往外跑去。
終於,他在他們經常走的一條小道上捕捉到了陸深的身影。
“陸深!”
陸深回頭,人都還沒看清,一陣清風紮紮實實地撞進他懷裡。
池晝撲到陸深身上,手腳並用地把自己掛了上去。
他得意地咧開嘴,笑容燦爛得好像登上了珠穆朗瑪峰。
接著,他用一種往珠峰上插國旗的激動語氣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陸深怕他摔了,反手護住他的腰,“你先下來,好好說。”
他這時還是很注意克製自己的行為,手隻是虛空搭在池晝腰上,並沒有真正地碰上去。
“不要,我就要這樣說。”
池晝抓住陸深的手往自己腰上貼,非要讓陸深摟住他的腰不可。
“你抱我一下,這樣好累。”池晝掛在陸深身上晃了晃腿,“快點。”
陸深於是按照池晝的意思,一隻手摟著池晝的腰,另一隻手托住了他腰下的位置。
他還不動聲色地嗅了嗅,奇怪的是,沒有聞到任何酒精的味道。
但池晝分明就像剛喝完假酒一樣。
有陸深抱著,池晝就不用自己用力了。他雙手搭在陸深肩膀上,就著這個姿勢拉開一點距離,讓他得以和陸深麵對麵。
陸深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那件“重要的事情”。
池晝與陸深對視,臉紅到耳朵根。然後他鼓起勇氣,在陸深的注視下,興奮地宣布:“我不當直男了!我要當gay!”
陸深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說,”池晝大聲重複道,“我不當直男了!”
陸深將信將疑地仰頭看著他,目光落到池晝額頭上,他前兩天不小心撞到的地方。
“你那天到底是撞到什麼了?”
“起太猛撞了一下欄杆,”池晝恨鐵不成鋼地用自己腦袋撞了撞陸深的額頭,“就這樣。”
“感受到痛沒?痛就對了,我是認真的。”
池晝撞的這下是真的用了點力氣,“咚”的一下,痛得陸深當即皺起了眉。
池晝自己也沒好到哪去,齜牙咧嘴地吸了口涼氣。
疼痛感消散後,陸深還遲鈍地反應了一會兒。
會痛,說明他真的不是在做夢。
“你說,”陸深重複道,“你不當直男了。”
池晝點點頭,擲地有聲地說:“對,我不要當直男了。”
沉寂的心臟死而複生般劇烈跳動起來,陸深深呼吸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
“你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池晝低下頭,與陸深額頭相抵,他十分誠懇地說,“我會對你好的。”
“哦,等等。”池晝忽然意識到什麼,“不對。”
陸深的心猛地一跳。
接著又聽池晝自顧自地說:“第一次沒有經驗,這樣是不是太隨便了?”
陸深提到嗓子眼的心臟又落回了原地。
“不然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買束花……玫瑰可以嗎?”
“要麼我今晚在你宿舍樓下擺心形蠟燭?你喜歡嗎?”
“雖然我不擅長唱歌,但是你想的話我可以去找學弟借把吉他……”
池晝絮絮叨叨的像隻找到鬆果的小鬆鼠,“我真的很認真的。”
“好不好啊,”池晝將腦袋埋在陸深的頸窩裡打滾,撒嬌似的哀求著,叫出那個久違的稱呼,“哥哥。”
回應他的是腰間摟緊的手臂。
陸深低沉的聲音響起來:“好。”
“寶貝說什麼就是什麼。”
聽見這個同樣久違的稱呼,池晝不禁抬起了頭。
記憶裡的一幕忽然浮現上腦海。
他想起陸深第一次赴約,站在教室窗外等他的時候。
陸深看向他,目光交彙時,藏不住的笑意從揚起的唇角流露出來。
眉眼溫柔,一如現在。
斷斷續續下了十多天的雨停了,烏雲漸漸驅散開,陽光穿透雲層從天際灑落,大地迎來了久違的晴天。
池晝的提議不是說說而已,陸深答應他的五分鐘後,他就拉著陸深一路走出校門,走到了最近的一家花店。
池晝興衝衝地進了花店,大概是因為他看上去就像從沒談過戀愛、第一次遇見喜歡的人的愣頭青,店員忍不住笑著問:“給女朋友買花嗎?”
不等陸深開口,池晝這次率先搶答:“不是,我給男朋友買花。”
店員看看池晝,又看看陸深,試探性地問:“所以你們是情侶嗎?”
陸深看了一眼池晝,這一次,他的回答與上次截然不同:“對,我們是情侶。”
片刻後,池晝風風火火地將一大束粉玫瑰塞到了陸深懷裡。
“這個,剛剛店員說是永恒的愛的意思。”
陸深忍俊不禁:“我知道。”
聽他這麼說,池晝忽然想起來,在很久之前,陸深是給他送過粉玫瑰的。
藏匿在禮品袋子裡,訴說著不曾言說的心意。
隻是,那個時候,池晝還當陸深在整他。
“我應該早點彎的。”池晝突然說。
想到這裡,池晝愧疚地開了口:“對不起,之前——”
陸深卻搖搖頭打斷他:“彆說‘對不起’。”
“我們已經是情侶了。”陸深模仿著某人的語氣,“不準跟男朋友說‘對不起’。”
短短一天時間,池晝迅速找到了不當直男的樂趣所在。
像是要將之前錯失的都彌補回來似的,池晝做了一整天的gay事。
他們換了新的情侶頭像,改了新的情侶名字,在池晝的強烈要求下,陸深換下來的屏保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晚上回到宿舍,興奮感還沒有消除。
池晝握著一杯“第二杯半價”的奶茶,低頭咬著吸管,騰出一隻手來跟石頭發微信。
哥哥的親親寶貝:【我一當gay就有男朋友了,打敗全國66.66%的gay】
石頭:【???】
石頭:【沒記錯的話,你昨天還在問我什麼彎不彎的】
石頭:【這麼快就??牛逼】
然而池晝還有下一句。
哥哥的親親寶貝:【而且我男朋友是陸深,打敗全球99.99%的gay】
石頭:【……………………】
石頭:【牛逼】
石頭:【但是牛逼之餘又有一點魔幻,那可是陸深啊??】
石頭:【話說你這個名字是什麼東西啊,求你告訴我是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池晝頂著這個名字招搖過市等的就是他問這句話,立馬回道:【不好意思,不是】
哥哥的親親寶貝:【新換的情侶名,牛不牛】
石頭:【……………………】
石頭:【他媽的,哥們兒論文都沒寫完在這看你吹水結果你給我說這?我是你們play裡的一環嗎】
哥哥的親親寶貝:【如果你想知道的話,他那邊的叫寶貝的親親男友】
石頭:【謝謝,我不想知道】
石頭忍不住吐槽道:【你好gay啊】
哥哥的親親寶貝:【我知道,謝謝】
很顯然,對池晝來說,現在說他“gay”更像一種褒獎。
人是可以這麼快進入角色的嗎?石頭要無語了。
沒過多久,池晝又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點開來一看,是一束嬌豔欲滴的粉玫瑰。
哥哥的親親寶貝:【看一眼再去寫論文,磨刀不誤砍柴工,辛苦了兄弟】
緊接著是一條百度百科鏈接:[粉玫瑰的花語-百度百科]
石頭:【………你知道嗎】
石頭:【我的花語是無語[/齜牙]】
池晝終於滿意地收起手機,大發慈悲地放過石頭,讓他去寫論文了。
他放下手機,由衷地感慨道:“第一次當gay,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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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
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們就恢複了一直以來的約會活動。
池晝出門從來都是三分鐘,主打一個迅速便捷,從來沒糾結過出門穿什麼,第一眼看到哪個順眼就是哪個。
但今天他都已經出門了,忽然又倒了回來。
王知宇問他:“你忘帶東西了?”
“不是。”
池晝在鞋櫃前徘徊了一會兒,想了想陸深平時穿的顏色,從他的珍藏裡挑了一雙黑紅相間的。
王知宇被他的操作弄得相當困惑:“你專門回來就換雙鞋?”
池晝點點頭,“帥吧。”
“這倆不是一樣的嗎?”王知宇實在不懂他專門倒回來換個同款不同色的鞋意義何在,他看了一眼池晝換下來的藍色球鞋,“你那雙破了?”
“沒破。”
“那你把藍色換成紅色的意義是?”
“一樣帥,但不一樣的帥。”最重要的是,他記得陸深的鞋子也是這個顏色。
池晝想了想,委婉地勸說胖子:“你彆太直了。”
池晝踩著新鞋子,興高采烈地去約會了。
這次約會還在老地方,但是跟以前不同的是,這次是真正的約會。
見到陸深的時候,池晝先是低頭掃了一眼。
然後他就愣住了。
陸深赫然穿著一雙新鞋,看上去也是精心挑選過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是藍色的。
池晝:“……你怎麼換了新鞋?”
陸深低頭一看,池晝腳下踩著一雙黑紅相間的球鞋,看起來跟他最近經常穿的那雙是相近的款式。
陸深挑了挑眉:“你好像也換了新鞋。”
“走吧,”陸深忍著笑說,“這樣也算情侶款。”
池晝決定當gay之後就相當執著於情侶款,恨不能把“我是gay我有男朋友”幾個大字刻在腦門上。
然而,當他跟陸深十指相扣、戴著情侶飾品、喝同一杯奶茶並肩走在路上的時候,他突然了。
“還有沒有更gay的事了?”
好像天底下所有gay事,他們都在互整的那段時間裡做過了。
池晝扯了扯陸深的手指,問他:“有嗎?”
“有。”陸深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池晝的唇,漫不經心地說,“我們從來沒做過真正的戀人才會做的事。”
一直以來,他們從未做過的、隻有真正的戀人才會做的gay事……
池晝轉了轉眼珠,一個答案福至心靈般浮現上來。
他猛地一拍手,激動地說:“我知道了。”
池晝興衝衝地拽著陸深往樹蔭處走,“過來這邊。”
他們在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駐足。樹上一簇枝葉橫伸出來,將乘涼者的麵容遮擋了大半。樹影斑駁錯落,陽光恰好落在池晝肩上。
陸深唇邊彎出淺淺的弧度,身體微微前傾,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好像一個虔誠的信徒,在樹下等一陣代表神諭的風。
池晝踮起腳,勾住陸深的脖子,就著這個姿勢與他貼近了些。
然後,他望著陸深的眼睛,很認真很認真地說了四個字。
“——我要出櫃!”
陸深:“……”
陸深重新站直身體,無言地輕歎了一聲,很想問池晝是不是真的彎了。
池晝渾然未覺,當機立斷地買了高鐵票,一邊付款一邊說:“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當天下午,池晝就拉著陸深坐到了他家的飯桌上。
池晝赴死向來是很壯烈的,他一口氣說了幾個陳述句:“媽,我彎了,我喜歡陸深,我和陸深在一起了,陸深人很好,我們是互相喜歡的,希望你不要反對。”
他平均幾個字就炸下一個驚天巨雷,池晝媽媽在五雷轟頂之下,沉默了。
周遭的空氣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唉。”池晝媽媽歎了口氣,成功地讓這對小情侶的心涼了半截。
池晝一隻手緊張地抓著陸深的手,另一隻手古怪地架在半空中——他想好了,等下他媽要是一巴掌過來,他就先替陸深擋了再說。
陸深輕輕捏了捏池晝的手指,示意他彆緊張。
他不卑不亢地開了口:“阿姨,我——”
剛開口,他的話就被打斷了。
池晝媽媽抬起手——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到陸深碗裡。
她頗為滄桑地說:“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早就發現你有這個傾向了,”池晝媽媽像是憋著的一口氣好不容易鬆了似的,“當初你抱隻鵝回來,還拿著照片教它認陸深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池晝警覺起來,一看他媽媽準備揭他老底,趕忙開口:“等等,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
然而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那會兒就天天念叨陸深了,現在在一起倒也不奇怪。”
池晝試圖反駁:“也不是天天……”
陸深動了動耳朵,好奇地問:“他都念叨什麼?”
“哦,他說,”池晝媽媽學著池晝的語氣,“‘我討厭陸深!’這句是最常說的。還有‘煩死了陸深跟我說句話能死啊’。你看誰討厭彆人是因為人家不搭理他的啊?”
陸深低頭笑了下。
“咳咳。”池晝非常刻意地咳了兩聲,拚命給他媽夾菜,“媽,你吃飯吧!彆說了。”
但池晝媽媽顯然正說到興處,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我還不知道你嗎?你從小就這樣,記不記得你五歲那年看上你奶奶家的狗,人家不想跟你玩你還非要上去摸,被咬了一口哭著跑回來說你最討厭狗了,結果那條狗後來病死的時候就你哭得最大聲。你還偷偷拿了兩袋排骨埋到它的狗窩下麵祭拜它,被你奶奶發現之後揍了一頓。”
池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底氣不足地說:“……沒這回事吧。”
“上次還想金屋藏嬌呢,這麼明顯,還以為能逃過你媽我的法眼?”
“什麼金屋藏嬌……”池晝臉上發燙,從這四個字裡胡亂挑了個字反駁,“他嬌在哪裡啊?”
“行了行了,”池晝媽媽瞥了一眼他倆緊緊握著的手,“先把手鬆開吃飯吧,我才沒那麼迂腐。”
池晝乾笑了兩聲,鬆開了陸深的手。
池晝媽媽又給陸深夾了兩塊肉,示意他多吃點。
陸深垂眼看著碗裡多出來的肉,多年以前蒙塵的記憶被他翻找出來,好像因為池晝而被染上了新的色彩。
他抬頭看向池晝媽媽。
隻見她溫柔地笑了笑,說:“你們是互相喜歡的,那就沒什麼好反對的啦。”
陸深忽然鄭重地說:“我會對他好的。”
池晝不甘落後,趕緊表態:“我也會!”
池晝媽媽點點頭,將碟子往他們的方向推了推,“知道你們情比金堅了,趕緊吃飯吧。”
晚上,池晝跟陸深說完晚安之後,蕩漾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於是他轉頭就去騷擾石頭。
哥哥的親親寶貝:【當gay第二天就出櫃了,打敗全球100%的gay】
石頭:【你是知道我ddl在今天的這件事吧?】
哥哥的親親寶貝:【這樣嗎?抱歉抱歉】
哥哥的親親寶貝:【如果能讓你好受點的話,我想說我今天帶陸深回家吃飯了,我媽一點都不反對,而且還挺喜歡他的】
石頭將“我想反對”這四個字打在對話框裡,距離發送出去隻差臨門一腳。
……他的好兄弟彎了,他想死,但感覺該死的另有其人。
石頭:【…………如果我現在正式收回我前幾天說的話,你還能直回來嗎當我求你】
哥哥的親親寶貝:【晚了,已截圖[圖片]】
圖片內容是石頭說的那句“不管你喜歡誰,男的女的,是人是鬼甚至是狗,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兄弟”。
石頭:【………………】
石頭:【我他媽可以接受兄弟的男朋友是狗,但我不能接受兄弟是狗[/微笑]】
哥哥的親親寶貝:【好吧,但是提醒一下】
哥哥的親親寶貝:【現在我們倆之間你才是單身的那個】
另一邊,單身狗同誌無能狂怒地摔了手機,憤憤地去趕論文了。
池晝放下手機,再一次由衷地感慨道:“當gay真好,我喜歡當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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