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在叫。
“……”
身為友人的悟在喋喋不休。
“……”
是,是這樣啊。
與一年之前不同,現如今,他已經能夠不間斷地維持無下限咒術了啊。
“……以前一直在做的省略掌印的步驟已經很完美了,現在還有練習同時發動複數的‘赫’與‘蒼’……”
“……”
聽到一個熟悉的字眼,夏油傑渙散開的意識集中了一點。
“夏油!”——
然而潛意識中期待的聲音並沒有響起,像是逃避水麵上不斷巡遊的魚鷹一般,意識深深地再度潛入潭底。
認知到的唯有一點:曾經並肩的友人,已經成為了“最強”。
那麼,他呢?
一年前,意氣風發地對著嚎啕大哭的星漿體少女說“沒關係,因為我和悟可是最強的,所以你可以自由選擇未來”的那個少年呢?
“傑,是不是瘦了點?沒事吧?”
友人依舊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姿態,當然,夏油傑清楚,他的關心並非偽物。
可是——
“怪物。”
內心深處,有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用他全然陌生的語調,忌憚又嫉妒的說,“這已經不是人類該有的成長速度了。”
啊啊——……我,究竟是什麼劣等的存在、啊……
唯有自我厭惡在飛快增殖。
“是不是掛麵吃太多了?”
那雙美麗到可怕、抑或是可怕到美麗的藍色雙眸從吊兒郎當的墨鏡背後,將光箭一般的視線投向他。
“……還是說,和誰鬨彆扭了?”
他說:“我注意到了哦,有一段時間,傑你不經常丟下我一個人就直接失蹤嘛~連硝子都問我你在哪兒啦!反倒是這一個星期,你常常待在學校裡?”
他把胳膊肘放在了夏油傑的肩膀上,微笑道:“我們可是最強的,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是我們無法踏足的嗎!”
“……”
那雙藍色的眼眸,和遙遠的天穹一個色彩,充滿了不可控製、無法預測的野性與野心。
夏油傑想,如果是他遭遇了和自己一樣被落下的困境,他會怎麼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若無其事地與秋實小姐**?在她的鼓勵下迎
頭趕上?
……真令人作嘔。
對想象中代替他、被秋實小姐親密地抱在懷裡的五條悟,尤其,對居然這麼想的自己。
褻瀆了自己的友人,還有自己……根本分(不)不(敢)清(明)楚(白)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對待的人。
不值得。
他,根本不值得被這樣溫柔對待,無論是悟,或者是秋實小姐。
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
這個世界上,他再也找不出比他們兩個更好,他更喜歡,更想靠近的人了。
……彆再這樣看他了。
這副醜陋的姿態,倘若被他們覺察到——
“……沒什麼。”
夏油傑拂開他的手,後退一步,轉身回宿舍,“苦夏罷了。”
隻是苦夏?
可是,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走一條隨時可能會斷的鋼絲一樣嘛。
家入硝子盯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神情意味不明的五條悟,總感覺他好像知道些什麼。
像是為了遠遠地逃離,也像是為了反駁友人的話,也像是為了像所有人證明“我很好,我沒事,請不要擔心我”,夏油傑開始頻繁地一個人出任務,忙到腳不沾地,把自己支使地團團轉。
祓除,吸收,不斷反複。
咒靈的味道,像是長出蛆蟲的動物肥油煉成的硬塊。
祓除,吸收,不斷反複。
咒靈的味道,像是燉煮過的雨季發黴的臟臭衣物。
祓除,吸收,不斷反複。
咒靈的味道,像是被大魚胃裡清理出來的消化到一半的腥臭魚蝦。
祓除,吸收,不斷反複。
……要不斷地變強,他得儘快地變強才行。
……可是卻一不小心受了重傷。
好歹他也是特級咒師啊,居然會被這種雜魚咒靈傷到……哈,這就是真特級與偽特級的區彆啊……混賬啊,居然還敢偽裝成秋實小姐的樣子。
“……夏油……?”
雨滂沱而下。
咒靈,莫非還有靈魂嗎?詛咒他直接讓它被祓除得碎屍萬段,所以追了上來。
雨傾盆如注。
好啊。踉踉蹌蹌的夏油傑動了動手指。那麼這次就碎得更加徹底一點吧。在他的血被雨全部帶走之前。
“夏油!——”
但是抱住他的卻是一具溫暖真實的女體。
再次
取回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他們初見的那個房間裡。傷口被包紮上了繃帶,也上好了藥。
“一個月了……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啊夏油……!”
“——”
等回過神的時候,夏油傑發現自己已經逃遁地遠遠了。
說不定門也被撞壞了。
真厲害呢。他。用這樣失血過多的虛弱身體落荒而逃。
真丟人啊。他。隻是意識稍微有點消散而已,身體就自顧自地跑到秋實小姐那兒了啊。給她帶去麻煩了可如何是好啊。
結果,讓她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