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蠢蠢欲動,五條悟深呼吸了一口涼絲絲的空氣,把那股興奮轉化的殺人衝動遏製了下去。
很好。他的手指現在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褲兜裡,而非她高領毛衣上露出的、若有若無一截白皙無暇的脖頸上。
子貓和明確地蒼秋實無礙後,才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她對隔了一段距離的白發咒術師冷笑道:“……五條悟……!你是發情的狗嗎?彆把你的騷(殘)味(穢)蹭在她身上!”
自然裡有固定地盤的食肉目,都會用氣味標記、劃分領域,同時,氣味也是對闖入領地的同級生物的威懾與警告。
畢竟,領地裡的資(獵)源(物)是固定在一定份額的。所謂的一山不容二虎指的也就是這個道理。
人類自然不再具備這種行為能力,但是對於能自如掌控咒力的咒靈與咒術師而言,刻意留存的殘穢簡直像是白雪上渲染開來的鮮血、夜幕上炸裂開來的花火一般顯眼。
“……你難道不知道對她來說,‘我們’才是最大的危險?”
子貓和明將蒼秋實擋在了身後,刻意地壓低了聲音不欲她聽分明。
“想殺你我的,不知凡幾。”
獵物慣性地聽到虎嘯聞風喪膽,老遠嗅到那股腥味時便會在積威下屁滾尿流,哪怕未至者實際上是狐假虎威。但是獵人驅使著獵犬捕到被虎庇護的狐,隻會驚喜於虎的破綻有跡可循。
“……你教老子做事?”
五條悟將手插進頭發、往後捋了捋,看向化貓的藍色眼眸如同結了冰的天空,露出了少見的冷酷表情。
“……雖然年輕,但畢竟是禦三家的走狗,”
刺中了五條悟、覺察到他身上洶湧澎湃的殺意的子貓和明露出了美麗的笑容,“建議=忤逆=除掉這一等式,在你身上也根深蒂固地存在嗎?”
會殺嗎?
過去是她弱小,未來會是他更強大,但是,現在的她與他在伯仲之間,打鬥起來的話連“兩敗俱傷”這個結果都不被允許存在。
必定會有一個人死去。
在她身後的那個人麵前死去。
死去的人是失敗者也是勝利者。
生還的人是勝利者也是失敗者。
對方毫無疑問也明白這一點。
可是置身於另一個規模更大、範圍更廣、向心力更強的漩渦的五條悟卻拒絕了這個了斷,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他知道的。
所以,後來他一直很小心地、很小心地、很小心的、很小心地、很小心地、很小心的、……如此滿懷著不可思議的愛憐之心的、至出生起從未如此小心地——
“……悟君?悟、君——!……五——……五、條………………咳咳、呃啊……!?”
“——”
五條悟的眼中沒有焦距,他麵無表情地凝視著身下的一切,隻有雙手好似另一個獨立生命體一般不斷用力、用力、用力。
身旁的草坪上,還有兩個依稀可見排列在一起的窩陷。它們本該完整——假如後來沒有什麼人在上麵掙紮著翻滾的話。
五條悟嗅著近在咫尺的、青草被碾碎的味道,那兩個窩陷是多麼親密地並肩在一起啊,簡直像是在無聲地嘲笑信任友人與她的他一樣啊。
……啊。或許也不必將自己說的如此高尚。
五條悟向來把自己擺在觀察者的位置,而被被觀察的那個,掌握了生命源的情報,同時又兼備紮實的武力,立於不敗之地的五條悟可以說是習慣了“猝然臨之而不驚”,麵對任何突發情況都能榮辱不驚。
況且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友人夏油傑,在鑽牛角尖的時候對給予他心靈支持的開導者產生雛鳥情節再正常不過。
喜歡的人蒼秋實,給予需要的人幫助才是她的常態,眼中的寵溺更證明她並未將他正視為“一個男人”。
六眼搜集著一切來龍去脈,大腦邏輯通暢地分析各種結局。
眼見著友人與她越走越近,眼中的情感幾乎要實體化地滿溢而出,可是他就像和某(另)種(一)無(個)形(自)體(己)的存在較勁一般,他們越是親密,他就越是冷(鑽)眼(牛)旁(角)觀(尖)。
傑不會喜歡她的。
她不會背叛他的。
二者有一個統一的唯一解:因為(自信)她一定喜歡他。
仿佛說服自己,就能證明自己的餘裕、從容與正確性。
——畢竟根本不存在否定選項。如果存在第三者就處理掉好了。
疑點啊身份不明啊等把人套牢了再慢慢套話也不遲,五條悟所設想的最糟糕的猜想也就是女朋友是變異魅魔了。
“五條君。”
疏遠。
“夏油。”
親近。
“你還在追求我啊。”
推開。
“是友情福利哦。”
擁抱。
生疏與親密一目了然。
荒謬至極,觀察他人在迷霧裡鬼打牆似的團團轉的他,不知不覺中反倒如墮五裡霧中了。
五條悟:“……”
——明明友人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可是他卻忍不住想要拎著夏油傑的領口質問他怎麼能對他的喜歡的人下手!你怎麼能背叛我們三年的友誼!
——明明喜歡的人並未答應他的追求,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質詢你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那不知覺流露的偏心與縱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是我先來的!
“哈啊、哈啊、哈啊……!——”
有誰在狼狽的粗喘,五條悟恍恍惚惚地回神,沉默地發現,正是他自己。
“………………死了嗎?”
輕聲地自言自語著,他長久——幾乎可以被稱之為呆怔地注視著身下的人,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那個時候也是,她是某起刑事案件的受害者,潔白的頸子上青紫的指印如同一張粘在玉佛上的金剛纂葉。誘惑天魔的佛女。
正恰似當下。
“………………沒死嗎?”
甚至不知道自己抱著怎麼樣的期待,他試探性地按了按、碎發因為掙紮發汗而黏在臉頰兩側的女性的胸腔,做了幾次人工呼吸。
“……——呃、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的意識沒有轉醒,但是口中的確是發出了細碎的咳嗽與呻|吟。
……不知為何,內心充滿了遺憾。矛盾的是,他的確從未想過要她死去這種事,畢竟一切都尚在萌芽的苗頭,就算是無理的五條悟,因為這種理由就讓人去死也未免——
隻有剛開始她注視他與其他人如出一轍的冷淡疏離、悲憫溫情的表情,與後來逐漸的、她生動的揶揄,鮮活的狡黠……這些有關她的記憶充滿在五條悟的大腦中,最後定格在無意間捕捉到的,她看著友人、眼中一閃而逝的癡迷與縱容上。
“……呼————”
熏熏的夏風拂過他汗濕的額頭,徹骨的寒涼。
五條悟抽乾淨了最後一根煙,吐出了一口雲霧繚繞,隨後碾滅了丟在草坪裡的煙屁股。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蒼秋實的身上,免得大汗淋漓的她著涼;然後,他抱起她,瞬移到了警視廳支店的門外。
因為雙手都珍視小心地抱著人的緣故,白發咒術師一腳踹開了警署的大門。
“這是受害者。”
閒庭散步的五條悟站定,對目瞪口呆的警察揚了揚下巴示意自己,“罪犯是老子。”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線接夏油-04-與-05-,就是傑哥說“我不配”後麵
*和明差點瘋了。
*實:?你們倆一個叫對方沒用的狗,一個叫對方發情的狗,就不能好好當個人嗎?
*簡單地來說,就是大腦想通了,心沒有想通。畢竟五條悟是個對喜歡的人明說“要是危害人類我就宰了你”的理性派嘛。
*宴安鴆毒,漢語成語。比喻耽於逸樂而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