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由子嫂子的事情, 我很抱歉……”
“家姐她、這都是十五年前的陳年往事了……況且之後、總一大哥不是也……唉，不提這個了。灰原同學、七海同學，你們在隔壁等一會兒吧, 我很快就好。”
——推拉門被合上了。
灰原雄嘗了桌子上的和菓子後, 眼睛一亮, 說這個可以帶回去給夏油傑當手辦禮；七海建人翻看著手中的書籍, 沒有辦法沉靜下心靈。
和業界精英的外貌向反差, 其實七海建人姑且也能算個美食家，但是也無法對四津特產有什麼品鑒之心。
總有種打從心底裡的排斥厭惡……反胃？是因為暈車嗎……？
“……說起來, 今天是秋分日吧。”
合上書籍, 他主動說。
“啊, 說起秋分啊——建人，你知道嗎, 秋分因為晝夜最為均衡，又被稱為彼岸之日哦？秋分節的主旨是‘敬愛先祖，追憶死去的親人’，也有人認為，在晝夜各半的彼岸之日去掃墓，就可以與死去的親人的靈魂相見。”
“你知道的還真算多啊。”
“嘿嘿, 因為我家挺講究這個的嘛。國小、國中春分假、秋分假的時候，我們一家人都會回鄉下老家掃墓的。我妹妹比我還要鬨騰呢，但是，我講這些帶著點神秘色彩的習俗的時候呢, 她就會安靜下來……所以以前我老是纏著老人問故事，然後再轉述給她聽！”
“你還挺會拿喬的嘛。”
“哄妹妹的事情怎麼能叫拿喬！”
灰原雄忿忿，“建人你一看就知道沒有妹妹！”
“好吧，你有妹妹, 你妹妹最可愛。”
七海建人黑線……但是無端懆急的心輕鬆了些。
“哈哈，那當然了！對了對了，建人——”
灰原雄那手肘戳了戳搭檔，“假如我死掉的話，你可千萬要記得在秋分的時候給我掃墓啊！不然我可是會寂寞到從墳墓裡跑出來騷擾你和夏油前輩的！哈哈哈！”
“你這個樂天派突然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啊！”
七海建人打了個冷顫，“都是咒術師了——難道你還相信鬼神之說嗎？”
“欸、那個，怎麼說啦~小的時候我還真以為咒靈是幽靈鬼怪呢~”
灰原雄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幾聲。
——咒靈並非靈魂。咒靈乃是負麵情緒的集合體與產物。
萬萬人類身上無法控製的負麵情緒，痛苦、哀怨、憎恨、後悔、嫉妒、恐懼……咒力自人體逸散而出後，組成了咒靈，遵循著本能，憎恨著人類，扭曲著希望，散播著詛咒。
不入流的咒靈甚至可以穿過實體物質，但是稍微高等級一點的咒靈就做不到這一點了，會和人類一樣老老實實地被各類建築物圈起來。從組成成分而言，更接近於凝實的精神意識體。
咒術師與無法管理控製身上咒力流動的普通人不一樣，但是僅限於觀察到咒靈……至於人死後有無靈魂？靈魂究竟與心還是大腦有關聯？
隻能說一句，咒術師現在為止、連對術式與大腦的聯係都尚在黑箱之中呢。
越是咒術師，越認為世界已經向他們展露了真正的本質，越明（確）白（定）世界上是沒有鬼與神的。
所謂的神明……拋開人類杜撰的部分，那些地方產土神、鎮守神、氏神，也不過是因為誕生的原因被與人類一同桎梏在同一套規則中的可憐蟲罷了。
“——你們，可以隨意殺。”
“！”
剛剛在談及這些神鬼之說的灰原雄因為這個陰森森的聲音被嚇了一跳，他轉臉一看，“……？小女孩？”
仆傭擔心驚擾了要和客人又要事相談的家主，過來想把這個小孩子帶走，可是她一直努力朝他們呼喊，灰原雄無法坐視不理，就攔了下來。
這個孩子過度瘦小，臉頰都沒有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嬰兒肥，眼窩也稍稍地陷了下去，還布著青黑，一看就知道之前沒過過什麼好日子。
但凡有憐幼心理的正常人都會心生不忍……隻是這份楚楚可憐，也對心靈扭曲的殘暴之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吧。
七海建人認為，自己雖是是個咒術師，但也是個正常的普通人，可是，看著這個幼|女明明拽著同學的衣袖，卻將他視若無物，隻扭著頭盯著他……七海建人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被整個世界暗中凝視的壓抑感，幾乎——要喘不過氣了。
“……”
他乾脆抿著嘴唇扭過頭——反正，他這張過於嚴肅直板的臉根本不適合哄小孩子，還不如交給有豐富經驗的灰原。
“好吧，好吧，小木記，我答應你殺你。”
“啊……這次，也約定好了。要把Akimi……”
叫做“飛鳥井木記”的夢見的明日香被仆傭抱走了。
七海建人通過與同學聊天而回歸常理的心，卻仿若再次被丟入了下麵架著木柴的鼎中一般。
不知道火燒了多久。
不知道水何時沸騰。
因此，懸而未決，危機感一直縈繞心間。
“咦……奇怪，我還以為你會說我呢，說，”
灰原雄清了清嗓子，模仿起了友人的嗓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身為咒術師，應該再清楚不過語言的詛咒力量了！’”
七海建人就看著他。
灰原雄逐漸聲若蚊蠅：“……”
七海建人還是看著他：“有用嗎？”
“……沒用。”
灰原雄老老實實地回答，“——對、對了！也、也不知道監督什麼時候才能談好！我們不如先在相良邸逛一逛吧！屋子裡怪悶的！你不這麼覺得嗎、七海同學！”
真是僵硬的轉移話題的技巧。
“走吧。”
七海建人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放下書，兩個人走出了房間。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灰原，走出房間以後臉色好了不少啊，之前簡直是死人一般的鐵青……大約是房間裡沒有陽光照進來的緣故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