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kimi一怔:她並不是遲鈍人,此刻,自然也意識到了這含蓄少年對她介紹自己理想中未來言下之意。
在七海建人說出“我個人認為,這樣生活還是挺舒適。您可以從我這裡參考一下……我意思是——或,或許,我們能成為鄰居也不一定!”這樣滿懷著憧憬話之前,在她必須打破一個少年確鑿成型夢幻之前——
“我,吃過人。”
“——”
少年愣了一下,“……是什麼玩笑話嗎?”
“……不是。我確吃過人。”
Akimi將一年半之前綁架案逃生經曆敘述了一邊。強忍著無力虛弱、快要扼不住咳嗽、來自喉嚨肌肉酸癢。
雖然準確說,她隻是敦促兩個幼兒去吸食了同胞屍體血,但是既然讓菜菜子和美美子這麼做了,Akimi便沒有推卸責任想法——在做出決定當時,她便已經做好了身為共犯、主謀準備。
事實上,事後Akimi也有去自首坦誠過此事。
但是救助她們警察卻困惑地表示,他們並沒有在山道上發現被薄石片隔開大動脈男性屍首。村民們和極道們屍體都在那個村莊裡、及附近發現了,有殘破到無法確認身份,但是數量卻對上了,且沒有一具,傷口上麵有殘留她們DNA。
破獲了這起惡性案件警察們,包括有幾分了解Akimi友人鳴瓢秋人,並不覺得Akimi這樣不忘帶著兩個一起被虐待孩子逃跑好人,會做出這樣事情。
他們隻是憐憫地覺得她一定被那些愚昧鄉下人慘無人道地對待過,因此,記憶產生了錯亂。一個女警還為了安慰她擁抱了一下她,告訴她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要是遇到什麼不對人可以隨時給她打電話。
……隻有Akimi確定,所有一切確鑿發生過。
但是,她也調查不出來究竟是誰毀滅了她罪證?是有意還是無意?
如果能平常地按法定程序默默入獄,結果就是“正義戰勝邪惡”“人類不該同類相食”;但是在沒有證據情況下,她如此糾纏下去絕對會把事情鬨大,不光會浪費社會公共資源,還會造成對社會惡劣影響,甚者,要是有三觀不成熟孩子模仿犯罪就糟糕了。
考慮到這些,她隻好自己默默記著自己做了人類不認同錯事。
這些心路曆程是不必對他言說,Akimi隻說:“我知道,從人類角度而言,這是不可饒恕重罪。但是我……在我看來,死去人類依舊是人類,但是,比起生前社會係統,死後便會更貼近生態循環一部分。被我吃掉,和被細菌吃掉區彆隻在於蠶食他屍體對象是一個做了錯誤、不是人該做事情人類。你明白嗎……七海?你不該對我——”
因為她沒有——人之心。
做人類也好,做樹木也好,做爬蟲也好,做山石也好。
並不是沒有感情,終端也會喜悅,也會悲傷,但是那些情緒清淺渺小如同琉璃上露珠,露珠可以打破湖麵平靜,還可以融入湖水。
但是,縱使透明琉璃再怎麼與澄澈湖麵相似,也不可能為露珠漾開漣漪。
露珠隻是會從琉璃上滑下去而已。
沒有咒力——負麵情緒短暫到咒力無法產生。相對……她也沒有持續正麵情感。
尤其是,以往終端依憑都是過渡了媒介信息空間與物質空間使用權限,將媒介靈魂、肉|體、精神都打包藏在能量構築而成擬似人類軀殼中修複,同時也會使用媒介人格記錄……
但是,這次青井亞清在純粹極端下拋棄了一切,包括她自己——她祈禱,以為是向著被她用短暫一生全盤否定神鬼,以為是什麼極邪惡存在回應了她絕望——在她獻祭一般絕望下,真是什麼都沒留下,導致終端這次依憑之初,因為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幾日靠撿垃圾過活日子。
沒有媒介人格,所以這次終端離人類格外遙遠,一切都是她拙劣自學演繹。
“——是臆想吧。”
少年說。
Akimi一怔。
“不要擔心,”
他口吻非常認真,“我們很快就能走出這個噩夢了。”
“不一樣。我,”
Akimi試圖告訴他,那並非空想,“那麼做時候隻感到了歉疚。因為要是與他有緣之人知道我做事情,一定會為那個人感到悲傷,人們基本上都認為死者為大,亡故者身體是不可褻瀆吧?我無法因為同類相殘,而非常強烈地憎恨我自己。我同理心,對你們而言太古怪了。”
“所以,你感到歉疚了啊。我明白你不安。”
“……”
他是認真。
他認真地認為Akimi絕不會做出她說那事情,就像那個安慰她女警認為會來自首她不會犯下惡行一樣,因為他們將她判斷為了善。
可是,什麼才是“善”呢?
這東西,是會隨著時間、區域改變而變啊。
七海建人隻是覺得她因為恐懼,或是憎恨,混亂大腦製造了產生了不存在記。
“……小七海。”
她輕歎了一聲,“我,並不憎恨四津人。”
“……什麼?”
七海建人似乎是啼笑皆非了,“可是,你明明在來四津村之前,還把多年來搜集信息交給了警方吧!如果原諒了他們,你又怎麼會想著用法律力量去正當地懲罰他們罪行呢?!”
“溝通……我是用他們也能懂語言去嘗試著告訴他們,在這個時代這麼做已經不行了,是不對。我並不是原諒——因為我從頭到尾隻是悲哀他們,悲哀他們成了脫離人群落伍東西。憎恨他們是青井亞清,而不是我。甚至,小亞清也不再憎恨他們了。因為那孩子很純粹,隻想著和妹妹團聚。他們已經無法進入她眼睛。我也隻是用‘監獄’和‘服刑’去告訴他們這是錯誤而已。”
“……你在說什麼?……是不是太冷了?沒關係,我們能出去。”
“……聽不進去嗎?”她聲音微弱了下去。
“……”
七海建人不說話了。
他有些生氣。
他目睹了他們共同抗爭。可是在大功告成一切,他同伴、他指引者、他心上人卻告訴他她從來沒有將四津村那個險些害死他們——實際上已經慘烈地害死他們不止百回——愚昧惡毒集落視作敵人。
難道就是為了拒絕他?
他不再與她說話了——他不想在她麵前露出難看樣子,雖說他可能已經出了足夠多糗了。
“……這大概是夢。”
她呢喃著,用微不可聞氣音;而七海建人並未回應他,隻是一股勁地走著。
……可是,走著走著,他發現了不對地方:就算再怎麼因為被拒絕尷尬度日如年也好,監督電話也不該這個時候還沒打來。
“……我們——”
“夢……咳咳……!”
“Akimi小姐……!?”
這少年終於意識到了背後世界不對,但,已經來不及了——她每一根手指都像花瓣一樣卷曲,攤開時候,從裡麵滑落了血一般色彩。
“……血!?”
七海建人將她扶在了自己懷裡,一陣暈眩——他還從來不知道自己暈血。
“夢……”
Akimi仰躺在他懷裡,失焦眼神盯著頭頂上巨大千歲綠月亮,細細地抽著氣、呼吸困難,但還是拚命地提示他:“……夢,但不隻是木記夢……是所有人夢……對不起,小七海,最糟糕猜測……啊……警車,還沒來嗎…………我已經……我是出不去……我是從彼岸庭院裡…………咳——……”
“Akimi小姐……Akimi——彆說了……彆說了!”
金發少年不知所措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錯……錯了……”
可她拚命地想要用最後力氣說著什麼,“宇宙……球……界限……問下一……個、咳!咳咳咳我……呃…………啊………………”
“Akimi小姐!……Akimi、Akimi!Akimi!!!…………啊、呃————”
然而,懷抱越發寒冷,垂著淚眼,隻看見他愛人臉龐逐漸龜裂,一顆顆血色彼岸花從裂縫中絢麗生長,肆意盛開,衣服失去了了支撐,頓時塌陷下垂。
“啊——”
他隻滿滿抱了一懷彼岸花。
“我——對……我要、帶著你——走——……”
七海建人感覺快要窒息了,他捧著血紅花站起來,可是隨即他腿腳一軟、跪倒在地上。
“……啊。”
這裡是夢?
“嗚——”
那,一定是極黑極深極惡噩夢。
“嗚、啊嗚啊啊啊啊——”
他緊緊抱著懷中花(屍骨),啜泣著,號叫著。
“……嗚啊,我——哈哈、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垂死夢境散發著彼岸花氣息,在一切晦暗色澤下反射著天空恒星彩色光芒。月亮眨動著,目睹這出悲劇,在七海建人嚎哭中留下了赤色血液,月亮因此黯淡,天際線裂開了,被血色染紅群星浮現。
腳下土地,褐色泥土翻滾著向內湧動,一切都在虛空吞噬,抱著屍骨、位於夢邊緣少年第一個墜入群星深處。墜落中少年仰著臉,逐漸失去了色彩,並最終被濃稠黑暗悉數銷蝕。
……
…………
……………………
有一個人影映在群星碎片之下,正向他緩緩走來。
失去了名字少年試圖看清那人臉龐,伸出手來擦拭碎片表麵。碎片頓時反轉開裂後破碎,發出明亮聲響。
他從千萬麵碎片之中,看到了熟悉蒼白病容。
那是她。
不知道是究竟是誰,但是,無論是淙淙水聲,還是厭煩禱詞,都無法遮掩他聲音。
“……喜歡你。”
“……對不起。”
“……。”
他那沉澱著化不開憂鬱黃玉瞳孔,也在沉澱著對方。他試圖抓住她手,哪怕代價是永遠待在這裡當一具蝴蝶標本——隻在一瞬間,她朝著他搖了搖頭,他們擦過半個身子,她下落,而他上浮。
作者有話要說: *喬瑟夫喬斯達,二喬,有名的載具殺手,他坐過的交通工具基本上就沒有留下過全屍。
*的確有人——也不能說是人類吧,那個時候——毀滅了她的罪證,導致蒼秋實自首無果。
*為什麼Akimi會吐血:七海-07-中,被埋在土裡的屍體的死相是“七竅流血”。
*最近更新可能不會很規律,因為論文。
*進入尾聲。感謝在2021-03-01 22:30:19~2021-03-02 21:25: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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