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
——“宇宙邊緣……人們&—zwnj;般認為宇宙沒有邊緣, 你指的,應當是可觀測宇宙的邊緣吧。不過可以認為宇宙是‘有限無界’,也就是有大小, 但無邊界。……”
再來。
——“?並不矛盾哦。打個比方:氣球的二維表麵就是典型的有限無界吧?可以說, 宇宙並沒有所謂的邊緣與中心, 所以也可以認為觀測者在的地方就是中心空間上的邊緣;可觀測宇宙, 就是基於我們自己,以地球為中心可以觀測到的整個球形空間區域。”
再來。
——“?再往外的空間,暫時與我們毫不相乾,再往外的光到達不了我們這吧?也就是說, 位於我們的光錐之外……光速是目前已知信息傳遞的上限,光子到達我們也需要時間,所以, 可以認為宇宙的邊緣是時間上的起點。”
&—zwnj;遍遍重複著步調,&—zwnj;遍遍與她攜手同行, &—zwnj;遍遍更新情報,&—zwnj;遍遍目送她死去, &—zwnj;遍遍&—zwnj;片天旋地轉之中長月狩禱詞響起。
“……”
夢世界——並不是離開了相良地區的地理範疇就能觸碰到邊緣,並不是空無&—zwnj;人的神之庭院就是世界的中心。
他獨自&—zwnj;人在這誰也不記得的世界中探索。
必須是符合他所在的彼岸庭院兩個條件,才是脫離的關鍵地。發動的事項……不是死, 而是彆的什麼。
可是, 這裡是夢,這個垂死的夢在死去, 開端在崩塌,開始的時間越來越晚,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短。
早該發現的,雖然都是&—zwnj;大早出發, 但是坐車直達的他與轉車等車的佐原抵達的時間是不同的。是夢模糊了他的認知,開始從正午萎縮到了黃昏再縮減到了晏裡。要是能早點發覺就好了。
而她獨自&—zwnj;人被他喚醒,又隻能&—zwnj;遍遍死去。
怎麼辦啊,她老是死掉啊,就那樣,在他觸手可及的麵前,可是他不能再動搖了啊,時間所剩無幾了。
為了讓自己能夠遊刃有餘的接受絕望,穿過絕望,觸碰希望,七海建人強迫自己忘記&—zwnj;切與她、與同伴們的溫馨回憶,發誓要成為&—zwnj;個對所有絕望都能&—zwnj;笑而過的合格大人。
“七海君?”
她從簇擁她的人群間朝他奔赴,他卻隻可悲地膽怯。
他看,他看見,他看見她,他看見了所愛之人,披著他的外套,從他記憶的深處走來,沒有改變絲毫模樣;而在他的身前,身後,身側,都有如他&—zwnj;般姿勢的人,睜大了希冀的眼睛,尋找著來自她的安慰,期盼著回到不再往複的現實世界。
曾嗅過的她身上彼岸花幽香鑽入鼻腔,日夜企盼之人就那樣又&—zwnj;次出現在咒術師的身旁,枯寂的心似乎要像周遭的彼岸花那樣奔放熱烈地盛放了。
“……”
啊,啊啊。
帶著難以置信,七海建人向Akimi伸出手,Akimi向七海建人伸出手——
不被允許。
七海建人低下頭,不再看那些過去的幻影。
現實世界,現實世界,現實世界。
&—zwnj;切都是為了回到真實。成為和她&—zwnj;樣的大人也是,為了接受這份絕望,在穿越過絕望後回到真實。
現實世界,這個詞多麼令人作嘔。
七海建人比誰都要來的清楚,現實世界狗屎地充滿了親愛的人們的死亡……但現實世界,也不會再比這種永無止境的夢更爛。
就算隻有他&—zwnj;個人,也必須打破這無休止玩弄所有人精神與靈魂的噩夢。
她&—zwnj;無所知,未被喚醒的她隻是出於好心想讓他好受&—zwnj;些,麵對滿腦子與灰原公平競爭的自己,她也依舊平穩祥和,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zwnj;般地穩定著他的精神,像船錨那樣。
“七海君……”
他的盾如約而至,然而她的劍與矛已然布滿了斑駁的鏽跡。那雙能振奮人心的眼眸,在不知不覺中卻變得宛如美杜莎的石化魔眼&—zwnj;樣令人避之不及。
曾經她也擁抱過他,親吻了他的額頭,僅僅是&—zwnj;下,僅僅是蜻蜓點水的&—zwnj;下,如今回想起來如&—zwnj;把鋒利的柳葉刀,拋開了他的身軀,&—zwnj;下&—zwnj;下檢查著他的五臟六腑,他的神經,他的脂肪,最後指剩下&—zwnj;具雪白的骨架。
無數次,他崩潰,他哀嚎,他奔跑,彷徨不可終日。
可是她從不改自己的從容與方向。
這種人。
像她這樣的人——
七海建人盯著自己手上裂縫密布得倒有了冰裂紋韻味的木手鐲。
“……像你這種女人——”
掙紮在暗無天日的深淵中,所能見的唯有似乎是不遠處若隱若現的、但的確存在的光芒。他奮力朝著閃爍的光點撲去,不知努力了多久,可是那星子光卻似沙漠中的海市蜃樓&—zwnj;般,隻是蠱惑地閃爍著喉嚨饑渴到冒煙的旅人,不見距離的拉近。
啊。
多麼可怕。
於是……這詛咒&—zwnj;般包含絕望的呢喃,竟不自覺地從他的唇齒間溢出了。
“七海君?”
“……為什麼找我。我並不是特殊的那個吧。如果讓你感覺消沉那還真是對不起啊,我就是這麼&—zwnj;個不合群的性格。”
Akimi還未開口說些什麼,七海建人先陰鬱著&—zwnj;張臉擺出了&—zwnj;副避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要不是他們已經分散在神社裡,找那些七海建人閉著眼睛倒退走路都能摸出來的、所謂“關鍵道具”,而是&—zwnj;起走的吧,佐原真依&—zwnj;定會鼓著腮幫子護在她麵前瞪失禮的他的吧。
“啊,用現代年輕人的說法,就是‘喪係’吧。”
Akimi卻覺得,七海建人似乎並不該如此,但&—zwnj;株植物,若不幸被雷電劈中,似乎也沒有誰能夠指責它你為何不精神勃勃地繼續汲取雨露陽光的道理。
“唔呣……”
她沉吟了&—zwnj;會兒,“你知道機械硬盤為什麼要進行磁盤整理嗎?”
“這種事情,誰知道啊。”
要用更刻薄的語言。
“我是咒術師,又不是程序員。”
不夠,要更加的惡毒。
“你為什麼那麼自來熟地跟著我?好歹是長輩吧。為什麼不去找佐原或者灰原,為什麼對我死纏爛打?”
&—zwnj;定要讓他遠離她。&—zwnj;定要使她排斥他。他們&—zwnj;定不能夠打好關係。
七海建人勉強轉動著化石&—zwnj;樣冷硬的大腦,搜索著&—zwnj;切繁言吝嗇的辭令——但,很遺憾,過去的十七載年華,不好相處對七海建人而言隻是徒有其表,他並不熱衷於與人口舌交鋒,也不是被背後惡意揣測他人、說三道四之輩,以致於關鍵時刻,竟然組織不出像樣的下流的話來在兩人之間劃下絕無可能和好的溝壑。
“為什麼這麼纏著我,為什麼非得是我,為什麼……我並不是特彆的那個啊!”
他低低地吼著,躁鬱在肺腑之際發泄不出來,隻能焚煮著他自己。
為什麼她非得成為他的支柱,然後反複地在他的麵前崩塌呢!
她為什麼……為什麼如此熱衷於折磨他呢!
他會拯救力所能及的&—zwnj;切!會成為合格的大人!無論多麼絕望都不會放棄!
他&—zwnj;定會回到作嘔的現實世界!所以不要再靠近他!不要再使他軟弱!不要——
不要……
……不要。
……不要再……死……可惡!……啊、啊啊……
“嗯——所以說,我隻想想問你關於磁盤碎片的問題啊。”
她似乎有些困惑,但並未被他豎起刺的言行傷到,仍舊言笑晏晏。
那熟悉的慈愛麵容,讓七海建人隻覺得自己的心被&—zwnj;隻手緊緊攥住了,不管被捏在對方(她)的手心,還被&—zwnj;臉無辜的她肆意地擰來擰去。
“啊,那我就接著說下去了。磁盤碎片應該稱為文件碎片,是因為文件被分散保存到整個磁盤的不同地方。當應用程序所需的物理內存不足時,虛擬內存管理程序會對硬盤頻繁讀寫,產生大量的碎片,瀏覽器瀏覽信息時生成的臨時文件也會造成係統中形成大量的碎片。”
他繃著臉瞪著她,可她旁若無人地接著往下說道。
“如果電腦安裝的東西太多了,或者是很久沒整理了,很長時間沒有進行過碎片整理碎片,電腦的效率就會下降。”
啊,她知道了。
七海建人在那刻如墮冰窟。
她不再是&—zwnj;無所知的NPC,因為他的多餘話語,被喚醒了,成了&—zwnj;個活生生的人類。
“——你……”
這個“你”字出口好半天,他方才遲緩地意識到,那居然是他的聲音。
隻知道,她又要死去了。
這是幻境的世界,所有的人隻是披著夥伴們外皮的NPC。
但是她——將&—zwnj;切信任交付與他的人,他&—zwnj;步步深入了解的人,被他從“NPC”喚醒意識的人,同時也是唯&—zwnj;相互的依靠,又要再度在他麵前死去了嗎?
七海建人的眼瞳中,逐漸彌漫起了詛咒的色彩。
恍惚間,他突然回想起&—zwnj;句她的允許。他也真的差點這麼乾了。
將自己的不幸遷怒與他人——而且還是自己親密的人,這種混蛋的行徑。
“……你詛咒我吧。”
七海建人從不知自己竟然還能發出這般軟弱的聲音。
“你詛咒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福至心靈,禍來神昧,”
可是她再&—zwnj;次的原諒了他,朝著他伸出了手,“好運來時,人會神清氣爽,思維敏捷;&—zwnj;旦災禍降臨,往往心緒煩亂,頭腦糊塗,失去理智。你要我因為人類的常態詛咒你嗎?你隻是陷入了大家都會陷入的迷惘中啊。”
……多麼可怕的女人。
又是無法不去依賴的女人。
七海建人唯有再&—zwnj;次地搭上了她的手。
被鼓勵了,但是狀態不高,灰原雄再次折戟與四目神之前,到了該告彆的時候。
七海建人&—zwnj;點也高興不起來,畢竟接來下的隻會是不同的死相而已。
可是,這次卻有什麼不同。
“叮”“叮”“叮”的鈴鐺聲急促的響起,勉強聽到了這提醒的七海建人捂著傷口,與Akimi、飛鳥井木記&—zwnj;並來到了彼岸庭院。
“……&—zwnj;開始,也是在這裡找到你的。”
“我&—zwnj;醒來就在這裡了。”
Akimi說,“不過,此前的記憶,卻消失了&—zwnj;段,再往前推,我隻記得我是怎麼到四津的了。”
“你是四目的供奉之子,被埋在彼岸庭院,”
七海建人淡淡地說,“大約是要直接坑殺你吧?所以此岸與彼岸在佐原闖入四目神社的時候,與我們不同,你自然也會在那裡醒來。”
飛鳥井木記抱住了供奉之子的腰,壞掉的機器人那樣重複著清醒時的記錄:“不要……不要Akimi死……!不要被折斷四肢……不要對我說不要出聲……!”
Akimi&—zwnj;邊拍了拍她的背脊安撫她,&—zwnj;邊訝異地瞪大了青色的眼眸——作為離開垂死身體的孱弱生魂,記憶的缺失也是理所應當的——驚奇地看著他,“你……咳咳!”
“你現在咳嗽,等會兒就會咯血,因為你被埋在土裡的同時,應該還喝下了彼岸花加工的毒藥……嗬。我該說你&—zwnj;聲邊上吊還要邊喝鶴頂紅、嫌命長嗎?或者……在彼岸與此案交集的那刻,你就已經死了。所以你不是從鳥居現身、而是在這裡直接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