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七海-22-(2 / 2)

沒有任何婉轉的修辭,他直白地陳述著Akimi死期將近。

“討厭!”

年幼的夢見躲在供奉之子的身後朝著金發少年大喊,“Akimi……Akimi才不會死掉呢!”

“是嗎?”

他隻這樣說了&—zwnj;句,竭力克製著所有的情感,希望自己足夠將自己管理的理智,理性。

“……唔。”

注意到了金發的少年刻意的與自己保持距離,Akimi也秉承著她的性格體貼地岔開了話題,“真依和悠真好像起了什麼爭執呢……”

“我們必須得回到現實世界,停留在這裡不會有好下場的,你明白嗎?會死的!”

七海建人認真地提醒飛鳥井木記:她十有八九是這個夢的締造者之&—zwnj;,所以她的主觀意願決不能與此相悖。

“……”

飛鳥井木記輕輕拽著她的衣袖,想她往那邊走——她並不是酷愛熱鬨的類型,她具備“夢”的術式,在這份無法好好控製的能力沒有被正常認知、教導的情況下,她隻是被不負責任的父母苛刻地勉強沒養死而已。對於她而言,她更青睞幽靜的幻覺,與能令她心安的人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的共處。

不過,顯然七海建人不在那範疇內。打從不知道多少前的周目,她就是這個排斥態度了。

“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外麵會死很多次。已經不想去外麵了。這裡,起碼死了就不用死了……?”

“雖然不知道誰給你灌輸的錯誤想法,但是滯留下去還是要死很多次的,尤其是你最在意的那個人。所以‘救救Akimi吧’,還是之前你拜托我的。都願意拜托我了,就能反證留在這裡多麼痛苦了吧。不信你問她。好好負起責任啊,你也不能算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吧?自己做的事情不要老是推給彆人啊。”

“……嗚!……Akimi?”

對於七海建人嚴厲的問詢——雖然沒有如影而至的毆打,飛鳥井木記還是瑟縮著握住了Akimi的手。

“是真的。但是,”

供奉之子揉了揉她的腦袋,歎息道,“小木記忘掉了,因為太痛了。”

“……”

“我不會說沒關係。所以,從現在開始抬頭挺胸地改變這&—zwnj;切吧。”

“……那,Akimi和我&—zwnj;起?”

“嗯。&—zwnj;起。”

“……嗯!”

“七海君……”

“……”

七海建人無動於衷地彆開了五官立體的側臉,活像是或是遊戲裡典型的冷酷惡役。

Akimi雖然知道不能苛責他,但是相性問題,實在是沒有辦法。於是她無奈地朝態勢冷硬的七海建人歉意地點頭致意,便帶著飛鳥井木記朝鏡池邊的雙子走去,與他拉開了距離。

“……”

這樣就好。與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足夠他了解她的現狀,又剛好隔絕了她對他的影響。

&—zwnj;切……很快要結束了。

終焉,終於要到來了。

再怎麼無法接受也好,他也如她所期望的那樣,在千百遍地輪回循環,審視自己的內心後,接受了自己的弱小,從對熟悉的夥伴們的眷戀與不舍中掙脫了出來,正視了大家生死有命。

灰原會死。

Akimi會死。

忌子——悠真早就死了。

佐原會活下來,可能會繼承相良家,也可能會成為咒術師。

飛鳥井也能活下來。

死去的人將長眠於地下,令生者帶著他們精神的&—zwnj;部分&—zwnj;起活下去,直到那些生者也溘然長逝。

“…………”

既然如此,那麼命運的走向也應該按照原本的軌跡落實,而非像是為神(惡)明(鬼)獻上的&—zwnj;演、二演、三演……不知何時才能終止的舞台劇那樣,悲慘地永遠無法迎來謝幕的那刻。

雖然,以為想要與他們再次重逢、再度相處,而不斷放棄了掙紮,放任自流地重啟的他,也是褻瀆他們的同夥也不&—zwnj;定。

金發的咒術師扯動了&—zwnj;下唇角,慘淡地笑了&—zwnj;下,朝鏡池邊緣陰陽兩相隔的雙胞胎走去,站在他們的另&—zwnj;側,等待著他們最後的訣彆。

他心平氣和地眺望著這片花海,無數的彼岸花,在風的吹拂之下發出了柔弱的“沙沙”聲。

他現在,大約比&—zwnj;些四津人還要來的了解每年&—zwnj;度的彼岸之日的送歸儀式,與六十年&—zwnj;度的長月狩的供奉祭典的原典內容了。

&—zwnj;路上,越了解他在想,死於那些愚昧習俗的人,和篤信這麼就能獲得庇護的人,還有因為這些儀式塑造出來的咒靈,他們有&—zwnj;個算&—zwnj;個,都是多麼滑稽。

這裡的彼岸花,比其餘的地方盛開得都要來的蕃廡豔麗——而下麵,則埋葬著在彼岸之日送歸四目神的人們的亡骸。就像校園裡流行風“櫻花樹下埋了屍體”的怪談&—zwnj;樣,彼岸庭院中的花朵也吸收了埋藏在下麵的屍體的養分。

那埋藏在下麵的屍體會痛苦吧。被痛苦孕育出來的花朵就算再美也是醜陋的。

相良人羊狠狼貪地對被他們迫害的人、從生到死都不放過,要利用每&—zwnj;滴血要殆儘榨乾每&—zwnj;份營養,用被他們迫害的、用以祈求子息繁榮昌盛的人牲向四目神祈禱,就像這裡的彼岸花,根莖纏繞在含冤而死的屍體上&—zwnj;樣。

“………………”

他本來是這麼想的。

但是,偏偏又有人在他心中,賦予了籠罩著死之陰翳的彼岸花以全新意義。

——“彼岸花,又叫‘曼珠沙華’。這是諸如《地藏經》《法華經》的佛教典籍中提及的‘摩訶曼珠沙華’的梵語的音譯。原意為天上之花,是天降吉兆之四華。”

——“我把它們送給你,是因為我所知在那些典籍中,稱‘見此花者,惡自去除’,所以,想讓它們作為護身符祝福你。”

——“花沒有意義,是我們賦予了它意義啊。你看你手中的花束,你仍舊認為,它們與周遭的彼岸花沒有區彆嗎?”

如果那些隻是無端無害地盛開,自然地展現自己的絢麗,卻被彆有用心之人拿去殘害他者性命的花朵有靈,也&—zwnj;定會被那個人救贖、從而落下釋然的眼淚吧。

正如他。

不是什麼被生者避而遠之的、不吉死亡的彼岸花,而是象征天降吉兆的天上之花、曼珠沙華啊。

“……………………”

七海建人感覺自己的心靈前所未有的空明靈澈。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聽著雙胞胎的話語,等待著最後。等他們告彆完畢,這裡大概會出現什麼新的變動吧。那&—zwnj;定將會是繼續的線索。

那廂,佐原真依也從自己的雙胞胎兄弟那裡得知了這庭院裡大小石碑的真相——墓碑。

她的弟弟,真名為悠真的忌子,與因為不願次子為習俗所毒殺、偷偷將繼承人的長女送走,而被當時的相良宮司先後處死的父母,皆躺在石碑,或者彼岸花下安睡著。

離彆之際,雙胞胎的聲音卻開始不斷抬高。

“明明現在雙胞胎&—zwnj;點也不稀有——隻不過是因為出生在相良、出身在四津村,就變成了必須要殺掉&—zwnj;個的結果……這太奇怪了啊!”

“是很奇怪,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都已經死掉十五年啦。”

“那悠真你就不想離開這裡嗎?不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嗎?”

“……突然這麼了。”

“求你回答我——”

“……我不能離開四津村。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死亡。我能存在的地方,隻有這裡。”

“沒有想要出去過嗎?”

“……當然,有。如果能活著,到這個神社和村以外的廣大世界,和半身的你&—zwnj;起——”

“——”

停頓了&—zwnj;瞬,像是為在此刻吐露不必要言語而好笑&—zwnj;般的,忌子——悠真笑道:“這和真依你沒關係吧……這不過是對我而言的彼岸,是無法抵達的憧憬。我早已放棄了。”

“……我明白了。”

佐原真依的表情毅然了起來,她的臉,真宛如她要與四目神決鬥之前夕那時&—zwnj;模&—zwnj;樣,“那麼,悠真就站在那裡。”

“……突然的在做些什麼啊?快點和大家從鳥居&—zwnj;起回去吧。話說,你倒是不要離鏡池那麼近啊,可是比想象中看起來的還要深的哦?”

黑發的少女堅定地說道:“在和四目神戰鬥的時候……用手鏡看到了過去。爸爸媽媽出於‘希望成為依靠真實,看透事情真相的孩子’,給我取名叫‘真依’;希望弟弟‘人生沒有虛偽而且充實’,所以叫你悠真。是很好的名字呢。”

“……的確是。”

“但是,&—zwnj;次都沒有叫過,太可惜了。”

佐原真依正如她這個年齡段的青春少女那樣笑了起來,“所以我,看透了沒有對我說謊的悠真的真實願望——我要救悠真啊。”

“什麼……?”

悠真朝七海建人比了個眼色,示意他把自己的姐妹從池水邊拽回來,&—zwnj;邊吸引著佐原真依的注意力,“你倒是彆再靠近鏡池了啊身體不平衡的笨蛋!——而且,到底是誰救誰哦!說反了吧,你是還在夢裡嗎?”

“沒有在夢裡——我認真的。我真心認為,悠真死去的世界是錯誤的,所以,我想要改變過去,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沒錯,”

佐原真依已經站到了最邊緣的部位,因此此時所有人反倒不能輕舉妄動了,“……哪怕,要換成是我從出生的時候死掉……!”

悠真:“——!?”

其餘人:“什、——”

心想,是被鏡湖中無數青井雙子的水鬼魘著了、就像那個時候為了拉住Akimi而墜入鏡池中的他&—zwnj;樣,佐原真依是在做夢嗎?可是下&—zwnj;秒,出乎七海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像是被呼喚了&—zwnj;般,無波無瀾的鏡池中,突然浮現出了&—zwnj;張卷軸,被無形的力量推拉到了佐原真依的手邊——

以七海建人的眼力,他能看到那是&—zwnj;份曆史厚重、且被&—zwnj;股龐大的神秘力量籠罩的卷軸,上麵儘是&—zwnj;些古老的漢字。

無論真偽,七海建人鬆了口氣。佐原真依理應是不懂的,在這個神社裡,能解讀這個的,除了不久前犧牲的灰原雄,就隻有在鳥居處等待他們的田方了。而田方作為神官,是不可能踏入神之庭院的。

“……能念。”

輕微又卷軸感受到了力量,以為不會念的祝詞也冥冥感覺熟悉,佐原真依的目光追索著卷軸上的文字,“……能回溯時光。能重新選擇命運。——啊啊,《時光回溯之書》……就是這個!就是它在呼喚我——不會有錯的……!”

“那是褻瀆!佐原?!”

七海建人出離地憤怒,“對於好不容易、也隻能接受無可奈何的命運的我們來說——你這是歪魔邪道!”

“真依——改變過去這種事情!”

Akimi焦急地朝她伸出手。

然而,佐原真依怎麼能不想要改寫墮入黑暗深淵的重要人們的悲劇過往呢?

不要說&—zwnj;個十五歲的未成年人,縱使是&—zwnj;個閱儘千帆的老者,說不定也不能抵禦“後悔藥”的誘惑。這點,單看火了十餘年、到現在仍熱銷、有市場的“重生文學”便可見&—zwnj;斑。

她是個善良的,為他人著想的好孩子,不然也不會因為小黑小白的三言兩語就跑到神社裡、隻希望能幫上他們口中很難受的媽媽和姐姐的&—zwnj;些小忙了。但正因為如此,她反而更加對他人的不幸感同身受。

因此,才——無法忍受……不可原諒!

“不要過來!——我要改變悠真的死亡……說不定,灰原前輩的結局也能&—zwnj;並改寫……說不定,秋實姊也不用失去妹妹……說不定,存在著大家都能幸福地生活的可能性啊!我行的——我感覺,我現在能——” 行!

“——不會讓你這麼做的,小真依。”

“!?”

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真能改變過去……除非是心理特彆強大的人,不然誰能抵禦這誘惑呢?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