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三角-16-(2 / 2)

“五條悟、你彆這麼和她說話!”

五條悟那句話的信息量極大,但是夏油傑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當場詢問的欲望,隻是被友人質問後,那張顯示出一種羞恥愧疚的臉到底沒發作,他挪動了半步,沉悶地擋在了蒼秋實和五條悟之間。

“哎呀,四目神可不是名不見經傳的邪神,可是神道教承認的正統的神明大人哦。”

蒼秋實倒是不甚在意五條悟的話,“不過這個,你們要是想知道的話,以後再問我也不遲。現在緊著你們先來也無妨呢。”

“你知道他要把你推出去的想法嗎你?!還對這個黑了心涼了血的叛徒說‘以後’!你這個榆木腦袋的狗東西!”

五條悟顯然是氣昏了頭,為著自己的他認為的被背叛。

他指著他們喊,“還有你、根本不知道她曾經怎麼樣地尋死覓活還那邊一個勁地刺激她、跟她說‘為多數人犧牲’的正當合理性、勸她去死,這會兒又裝作一個忠犬模樣地守在她身前!我呸!你他媽怕不是成為橘子們如臂使指的狗了!”

“你們兩個狗男女!”

就沒怎麼忍住脾氣的五條悟大發雷霆地以此作為陳詞總結。

“你住口,你現在除了跟她道歉之外、彆的話一概都是多餘的廢話!”

不管表現的怎麼溫文爾雅,夏油傑也是一個胸中懷揣著熱血的青少年,更彆提他的自尊心是不輸給才能的高,“我從來沒有沒有想過要秋實小姐去死!倒是你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詆毀她、侮辱她!五條悟你難道就不能學學怎麼尊重他人?還是說你以為我沒有脾氣?!”

“沒有維護的朋友關係,不管再怎麼親密都會走向破裂啊……不過還是不要破裂比較好。要是還能冷靜地思考,讓彼此體麵一下的話,暫時把一段時間交給我吧。你們就先冷卻一下。”

隻有蒼秋實仍舊保持著平靜的溫柔,她一點兒動怒的跡象也沒有,隻說,“聽也可以,不聽也可以,選擇權在你們自己。但這可是中場休息時間,可不要在重燃戰火了啊。”

“……”

兩個人都沒做聲。表情雖然很難看,很僵硬,但對於蒼秋實而言,隻要他們不張嘴就OK了。

“那麼——我要說的事,其實就是關於五條君剛才提及的那件事。夏油,如果你又去找過我的話,小和明也會和你說,我回老家探親去了吧。”

蒼秋實娓娓道來。

“說是探親,其實也沒錯。我去四津村就是為了見一個人。”

姓名、年齡、姓氏、性彆——從此開始,蒼秋實簡述了一下青井家兩姊妹的故事。

青井亞清的一生,是不幸的一生。

她是如此篤信的,自己,孤身一人地生活在地獄中。

落座於群山之間、信奉四目神的四津村,是一個充滿壓迫的封閉小社會,位於金字塔頂端的是青井、相良、明日香三家,承上啟下的是一般的村人,接下來是從外鄉嫁過來的人,最底層是人人都可以吐一口唾沫的忌諱之子們。

壓迫的社會狀況帶來最突出的兩個心理問題是自卑化(Inferiorization)和內化的壓迫(InternalizedOppression)。

雖然被選做了“供奉之子”,但是待遇也沒有得到一絲半點的好轉,青井亞清與青井讀子就是在充滿了忽視與歧視的這個村子中成長的。

青井亞清,毋庸置疑,是個有著堅定的自我認知、充滿了理性的英才;假使不是在四津村出生的話,想必在長成之後,一定會依憑著自身的努力,在社會中擁有前途無量的未來吧?

她堅強理智的、不但沒有因為兩個心理機製接受自己“二等公民”的身份,也從來不因為村民們的偏見就相信自己與妹妹,母親是劣等人,被欺負是罪有應得;而且還憑借著教師傳授知識時無意漏出的細節,點點滴滴地拚湊出了四津之外廣闊文明的天空。

在彼岸送歸儀式中跳完神樂舞後的惡作劇,並不隻是孩子氣的泄憤,也是對四津人的麻痹,暗示她不過如此,隻會來些小打小鬨。實際上,她從未心甘情願地接受少數精英的統治而毫無怨言,自己與重要的人被侵犯的利益,無時不刻不在讓她怒火中燒著。

青井亞清無比理性,因此她忍辱負重;並不是為了壓迫者而自我傷害,而是為了遙遠、但必定到來的自由與未來。

她身上所有柔軟的感性,都在母親死後全部給予了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妹妹青井讀子。

這樣的一個人,外部的力量隻能摧殘她的肉|體,能破壞她的精神的……隻有她在意的人。

青井讀子。

在姐姐帶著她逃跑的時候,為了躲避追兵,將姐姐推下了山坡,以身做餌——自然最後是殞命於長月狩中了。

但是對於青井亞清而言,這是一味自信自滿的自己犯的無可饒恕的錯誤,在一天天的後悔中,記憶被滿是悔恨的她自己篡改成了“是自己因為自私將妹妹拋下了”。因為,她必須,也是唯一能相信的,隻剩下自己的才能了。

在進入文明後,青井亞清發現自己“查無此人”。

不過,仔細一想就能明了。相良家負責四津人的生老病死,像不該出生的忌諱之子在他們眼中自然算不上人;而想要積蓄力量打擊仇人的時候,每每小有資本、嶄露頭角的她都會被強盛的青井發現、而後產業被摧毀。幾次,她本人也都是死裡逃生。

無奈之下,青井亞清隻好在龐然大物的逼迫之下,比以往更加謹慎地隱姓埋名。

她成為了遊曆日本的民俗學者。她迫切地想要證明四目神是不存在的,四津人是可以被審判的,是他們有罪、愚昧、居然信奉了□□。

……可是,越是不辭辛勞地遊曆,她越發現要求信徒獻上祭品,進行殘酷不平等的交換的“神”或許是存在的,隻是她看不見,而且不知為何總能幸運地逃開,愚昧的“四津人”更是遍布了日本的角角落落。

……開什麼玩笑——

那種、那種東西!難道要她相信四津人是迫不得已!被逼無奈才進行的迫害、必不得已才進行的獻祭?啊哈哈哈!快吐了啊!她可是看他們可樂在其中的很啊!

沒有因為四津人存在“楚楚可憐的無辜”的可能性而動搖,青井亞清仍舊毫不動搖地憎恨著世上所有的“四津人”,憎恨無處不在的“四目神”。憎恨著,深深地憎恨著、憎恨著、憎恨著、憎恨著憎恨著憎恨著憎恨著憎恨著憎恨著……!

……無能為力、一事無成的她自己。

十年。

青井亞清改名換姓,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躲躲藏藏了十年,希望隨著青井、靜江兩家的強盛走向失望,走向絕望。

複仇,終究是人類無法掌控的不可侵犯之領域,而她以自身為燭芯,憤怒的毒火愈燃愈烈,源源不斷地焦炙了她自己十年。

就像是自知大限已至的野生動物,會找個安靜的地方作為自己的墳墓一般,肉|體完好,精神卻枯涸的青井亞清回光返照一般地抹除自己的信息、行蹤,獨自一人,向著虛空發出了前所未有的亢奮呼喚。

溫暖的心靈寄托,自信的自身才能,構思暢想的未來——所擁有的最美好的事物儘數從什麼都抓不住的指間漏出,青井亞清在1989年的12月7日,向著她拚儘一生去叱罵、去唾棄、去否定的“神”,尊嚴不要了,性命又算得上什麼垃圾,靈魂什麼的要是有價值就拿去吧——

她不再相信自己有改變命運的能力,舍棄臉麵做出人類所能達成的最卑微的姿態,隻祈求——

“妹妹……讀子……好想再見她一麵……”

因為她心知肚明,妹妹不會想要再見到拋棄了她的姐姐的——她甚至拾起了曾被自己不屑一顧的四津中的謠言,覺得自己是在母親的子宮裡吃掉了妹妹的部分靈魂,所以妹妹的心智才會如此混沌——所以,一定不會被原諒,一定不會再見到了。

不是恐懼死與長月狩的殘酷儀式,沒有多餘的注意力分給仇人,從精神上殺害了自己、青井亞清連名字、記憶、本能、人格全部也舍棄了的,一切的最後,隻是這麼一個願望而已。

其餘的她都不在乎了,世界會因為她召喚的“神(魔)”毀滅也好新生也好,她什麼也不想知道了。

這樣想著,孑孓獨行,煢煢而立了半生的青井亞清,被既溫暖又通達,既光明又柔和的、能使人無故落淚、又無故微笑的終端包裹住了——

——契闊,達成。

作者有話要說:*社會集團壓迫後的自卑化與和內化壓迫——類似於不當人一定要當舔狗,例如那些精美,(得了新冠死到臨頭還在說美國醫院空閒治療力度比我國大,殊不知自己在太平間)河山碩,例如斯德哥爾摩,例如被多年前流行的言情中被男主□□、挖心、掏腎還唯愛男主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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