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不肯原諒我(1 / 2)

沉默像晨起時康橋上的霧一樣蔓延,主持人滿臉寫著尷尬,他最後都隻能艱難地笑一笑,努力地岔開話題。

“看來我們這位朋友有點小迷糊,筆誤了,心裡想著24,手上寫了27。”

沈寧扭著頭小心翼翼地覷著站在舞台一側男人的表情,看到他在主持人說完這句話後嘴角劃過一絲上揚的弧度,轉瞬即逝。

“......”

他默默壓了壓發涼的後頸,把豎起來的絨毛壓下去。

“呃,我們還有幾個小問題,請列舉出三樣左邊的朋友喜歡的食物。”

沈寧默默地拿起了筆,經曆了兩連敗,他內心已經毫無信心,而最可怕的是他接下來還要回答好幾個有關謝寅的問題,如果這是他命中該有的劫難,就讓他在今天曆劫重生吧。

他深吸了口氣,飛快下筆,另一邊,謝寅神色淡漠,右手熟練地在紙上筆畫了幾下。

“好。”主持人在對其他人答案時還滿懷微笑,走到沈寧麵前時步伐都沉重了許多。

也許他是擔心今天會拆散一對情侶,這是一個心裡充滿善意的男人。

不過他並不需要這麼擔憂,因為他們不是真戀人。沈寧苦中作樂地想。

“呃,我們這位朋友,他給出的答案是咖啡,咖啡也算食物,能入口的都算,咖啡,意大利麵,還有這是什麼,我看不懂,這是中國的美食麼?”

下麵有人喊:“是糖醋排骨。”

“什麼?”

主持人雖然看不懂那幾個字,但對筆畫還是會對的,謝寅給出的答案是“咖啡,奶酪”,最後一個有塗改,最後寫了兩個字:

“排骨。”

“這是一樣的麼?有誰能告訴我這是不是一樣的東西?”

剛才喊“糖醋排骨”的女生大聲喊:“是一樣的!”

主持人歡呼起來:“是一樣的,那太好了,你們對了兩樣,這一題就算對了。”

他看了眼臉色冰冷的謝寅,有意地說:“看來我們可愛的男生還是很關心他的男朋友的,平時很注意他吃什麼的,就是這樣要在乎戀人的感受哦。”

沈寧:“......”

他看了眼臉色幾乎沒有變化的謝寅,慢吞吞地翻過這一頁,心說您還是彆說了。

我沒救了,放棄吧。

接下來幾道題兩邊的人都各有答錯,但都無傷大雅,終於到了最後一題:

“請左邊的人列舉三樣他最討厭你做的事。”

沈寧鬆了口氣,終於不再輪到他回答問題了,他隨手寫了三個答案,心想著這個尷尬的夜晚終於要結束了。

“現在讓我們看看大家的答案,哦,那真的都是很討人厭的事情啊,每次上班都忘記帶鑰匙,約會遲到不發信息,天,我簡直難以相信你竟然還能有女朋友......”

最後的問題很有爆點,幾乎每翻開一個答案都會有人發出或厭惡或感同身受的噓聲,沈寧的位置不知不覺中排到最後,主持人的步伐緊拖慢拖,終於來到了他身邊。

“最後讓我們看看這對情侶的答案,這個年輕的男孩寫的是:禁止他畫畫;禁止他吃夜宵;剝削他的工資,你是他的員工麼?”

主持人吐槽了一句轉向謝寅:

“現在讓我們看看他的戀人回答的是:不顧自己的身體;貪吃偷懶;忘性大......”

最後一個答案無論是中譯還是原來的英文詞彙都透著寵溺的味道,仿佛戀人之間的私語。但就在剛才的烏龍下,所有人都沒辦法按它的表麵意思接收這個詞,主持人也卡殼了下。

全場瞬間的沉默中,謝寅不疾不徐地將手上的紙筆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用德語微微笑道:

“看來我們不能通過這個測試,真是遺憾。”

他已經恢複了往日謝氏掌權人的姿態,矜貴而從容,眉宇間一抹疏離讓工作人員都怔了下,然後才手忙腳亂地接過紙筆。

“我們玩得很愉快,謝謝。”

帶著他從人群中穿過,他將放在沙發上的外套拿起,披到沈寧肩上,幫著他拉上拉鏈,才拉著他往門外走去。

稀疏的雪花在地麵鋪上一層單薄的白色,融化的雪水在黑色牛皮鞋底濺出微小的水花。迎麵而來的汽車燈光刺得人不由閃躲了下。兩三秒的功夫,謝寅已經走在他前頭。

“謝先生——”

沈寧從身後追上來,握著他的手。謝寅的手心溫度遠比他的高,被拉住後謝寅也隻是低頭淡淡看了一眼,沒有甩開。

漫漫飄雪之中,沈寧瑟縮了下,好冷。

雖然手很熱,但心好冷。

這就是傳說中的寒風飄雨灑滿我臉,吾兒叛逆傷透我心麼。

沈寧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謝先生,你在生氣麼?”

“我承認我是過分了,但是我真的有好好記過謝先生的生日,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把7月24號記成7月27號,我做錯了事情,謝先生你罵我吧?”

他仰著頭,臉蛋因為長時間在開足了暖氣的室內待著,被熏出了酡紅,出來後被冷冷的飄雪一吹,紅暈立刻凍結在了臉上。他嘴唇微微發白,兩頰卻還是紅色的,白色的水汽從張合的嘴唇吐出,皮膚被繞在脖子上的圍巾刺得微微得疼。

他這個外套帶帽子,謝寅伸出手,沈寧下意識閃避了下,那隻手繞過他得腦袋,將溫順的匍匐在他後背上的帽子拿了起來,蓋在頭頂。沈寧怔了怔,抬頭對上謝寅低垂著的雙眸,這一瞬他腦中閃過剛才台上的情況,謝寅猜中了自己生日,他喜歡的顏色,愛吃的菜,喜歡的音樂類型......

啊,等等,這麼一說,他豈不是全都猜中了!

所以敗犬隻有他一個是麼?

這一瞬間,沈寧內心複雜。他張張口,就要說話,謝寅忽然退後一步,轉向一邊道:

“車子來了。”

沈寧:“啊?”

他後知後覺地看到一輛眼熟的車子停在他們身旁,謝寅率先打開門,坐了進來。

“進來。”

“哦。”沈寧彎腰坐進去。

車子載著他們一路往山頂開。被打斷的情緒難以找回,好幾次沈寧都想開口,但張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謝寅的惡劣他早就領教過了,但謝寅的脾氣他還是第一回碰觸。

他過去的人生很少真正有惹人生氣的時候,因此這方麵經驗不足,他甚至開始想自己上次生氣的時候謝寅是怎麼做的。

車子在半個鐘頭後到達了彆墅門口,彆墅二十四小時開著暖氣,一進屋就迎麵一股熱流。沈寧忍不住吸了口氣,將頭發絲上的水珠甩掉。

他一抬頭:“謝——”

謝寅:“先去洗個澡吧。”

“......好。”

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沈寧走進浴室,泡了十幾分鐘舒爽的熱水澡,出來的時候他披著一件浴袍,係浴帶的時候手頓了下,白色絨帶在腰間鬆鬆地挽了個蝴蝶結,衣襟沒有全部裹緊,露出大片奶白色的皮膚。

他深吸了口氣,臉上重新掛上微笑,走出浴室。

“謝先生——”

謝寅坐在側臥沙發上,穿著一件同款的白色浴袍,腳上踩著一雙棉拖鞋,正打開電腦。

沈寧一怔:“謝先生,你為什麼在這裡?”

看起來比他更加無辜的是屋裡的謝寅,他甚至起身都沒有,一手操作電腦一邊抽空看向門口的男生,語言矜持而禮貌,像是對待一個共同出遊,同居一個屋簷下的夥伴。

“今天一天辛苦了,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晚安。”

“晚,晚安。”

沈寧被他這一招打得大腦都空白了,他恍恍惚惚地抬起腳往自己的臥室走去,坐上床的時候還一臉茫然。

謝寅這算什麼?

被傷透了心的伴侶分房睡麼?

那我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麼?可憐沈寧這輩子加上輩子都沒談過戀愛,更不要說“夫妻分房睡”這種高級彆操作了。他恍恍惚惚地躺到床上,把被子往身上一蓋。

未完全拉攏的窗簾外,白茫茫的一線靜謐空寂,明明沒有下雪,全世界卻好像被吹散不去的雪粒子籠罩著,讓床上的人胸口都被白雪塞滿,空空蕩蕩。

抽屜裡,未拆封的套子和用到一半的潤滑劑仿佛被遺忘,它們今晚本該大展宏圖,絕不會如此刻般,無人問津。

......

......

沈寧閉上眼睛,翻了個身。

算,睡了。明天再思考。

沈寧撒手一睡,在十分鐘之內就見到了老莊,除此以外,他還見到了一個人。

冰天雪地之中,一個熟悉的背影堅毅地往前走著,行李箱滾過路上的小石子,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他不斷地離去,絲毫不理睬身後人的呼喚。

一雙手臂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

“謝先生,你聽我說!”

“放手!”男人嘶啞著嗓音吼道。

“不,謝先生,我不會放開你的,聽我解釋好麼?!”

“我不聽!”謝寅表情痛苦,眼裡流露出悲傷,他淒楚地說:

“你想怎麼解釋,難道你不是忘記了我的生日,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歡的顏色,不是沒把我放在心上麼?!”

男生雙手不知所措地揮舞著,磕磕絆絆地說:

“其,其實我是得了一種會把4看作7的病,14看成17,24看成27,是絕症,沒救了。至於最喜歡的顏色,謝先生你隻穿黑的和白的,我怎麼會知道你喜歡橙色。”

謝寅大聲地說:“我桌子上的相框顏色就是橙色的!”

沈寧:嗯?

他滿臉震驚,這也太為難他了吧?

“總之你就是不在乎我。”說完了這一句,男人拉著箱子越走越遠,沈寧跪倒在雪地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終於撕心裂肺地喊出:

“謝————”

巨大聲波衝擊下,大腦劇烈震動,床上眉頭緊皺神色不安的男生胡亂揮舞了下手臂,啪嗒一聲,他一隻手甩出床外,和床頭櫃子來了個結結實實的親密接觸。

沈寧一下子驚醒了。

“好痛好痛,啊痛!”

屋外的人聽到了動靜,出現在臥室門口:

“醒了麼,出來吃早餐吧。”

“謝——”

沈寧剛想喊他,謝寅已經轉身走了。

“......”

沈寧抿了抿下唇,慢吞吞地坐起身,十分鐘後他出現在客廳裡。

謝寅看了眼他還沒完全清醒的臉,低聲道:“吃早餐吧。”

沈寧乖巧地坐到桌子另一邊,他轉身坐下的時候露出後腦勺一撮卷起的毛,謝寅看了一眼,冷漠地移開視線。

今天的早餐是土司配雞蛋牛奶,還有一碗土豆泥,土司還是熱乎的,應該是謝寅剛剛烤出來的。明明是跟家裡差不多的早餐,但不知道為什麼,沈寧總感覺今天的早餐沒有靈魂。

他撕開土司:“謝先生,今天的安排是什麼?”

謝寅矜持高貴地說:“按計劃,坐纜車下山,去市裡逛博物館,下午在預定好的酒店休息,晚上再出來買點東西就去機場。”

“你想買什麼,需要提前聯係商店麼?”

他姿態從容舉止閒適,不管是語氣還是高挺鼻梁上振翅的兩扇烏黑睫毛都透著無可挑剔的優雅,沈寧在心裡點了點頭,心說:

果然,沒有靈魂。

“謝先生。”沈寧擼起袖子伸出手,露出他泛著淡淡烏青的手背。

錚亮的黑色瞳孔圓滾滾地看著謝寅:“謝閒適,我手好疼,你喂我吃飯好麼?”

謝寅一臉冷淡地看著他,過了會才放下手上的叉子,拿起邊上的紙巾擦了擦嘴:

“你傷的是左手。”

沈寧:“......啊,是麼?”他又沉默地放下了手。

怪不得總覺得沒有哪裡不便呢。

......

沈寧好幾次想跟謝寅道歉,但都找不到機會,謝寅簡直無懈可擊,防備萬全。

終於到了乘坐纜車的地方,謝寅和工作人員在交涉,沈寧巴巴地等在原地,踢著地上的石子。他一抬頭,以外地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那個人跟昨天在餐廳裡見到的一樣,也是拿著個本子,坐在小板凳上畫畫,隻不過這一次,他畫的是油畫。

“你好。”

男人正沉浸在畫中,聽到陌生的聲音手一抖,一大塊顏色就抹了上去。

他慌亂地起身:

“你好,你是......”

“我之前在鎮上的一家餐廳見到過你,你也在畫畫。”

“哦,是,我是一個畫家,呃,但是還沒有很有名。”他不太好意思地讓開,露出被他擋著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