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輪血肉磨盤下來, 場上能站著的人越來越少。林知織旁觀者清，布局者明，身形雖狼狽, 卻順利遠離核心交戰區。
常姨花了不少功夫，總算穩定好局勢, 她傷痕累累的咆哮著：“安靜點！彆整天到處說什麼外村人外村人。小林妹子, 你過來，和黃家人說說, 都是誤會！黃老爹已經死了，你們各退一步，不要當著灰家人內鬥！灰三娘可不是唯一家的灰家。”
一地的灰家屍體橫陳交疊, 東倒西歪傷痕累累的黃家人，彼此支撐, 明顯不信任常姨，甚至帶著仇恨瞪著她。
常姨自感一片好心被誤解, 心裡泛起淡淡的疲憊。
她回頭, 呼喚起了林知織。
隻要把事情說開, 撫平兩邊的裂痕, 那個城裡來的小林姑娘, 還是能和“綁架她朋友的”黃家握手言和的吧。
常姨懷揣著息事寧人的期待，想讓兩方把話說清楚。馬上就天亮了，夜裡的仇恨不能蔓延到太陽麵前, 這是村裡的老規矩。
或許她還可以煮上一大鍋飯, 能讓大家坐下來邊吃邊聊。
天邊已經開始泛起了晨曦微光，月亮在最西邊，太陽在最東邊。寒冷和溫暖此起彼伏，在空氣中互相抵消。
林知織小心攙著趙飛雪, 沒有去看常姨的眼睛。風揚起她耳邊的碎發，一道養精蓄銳了半夜的身影，從她們身後緩緩站了起來。
“抱歉。”
常姨直到臨死，都在腦海中回蕩著這句話，滿眼茫然。
常，黃，以及一家灰家，倒在此夜！
林知織很清楚這麼大的動靜，是無法完全遮掩下去的。
而且常姨沒動黃家人，連灰家，她都沒徹底殺乾淨。在歐陽閔和哀嚎痛哭的常小蠻扭打在一起時，周圍一動不動的屍體堆裡，時不時蹦出一個飛快的身影往外竄。
無所謂，胡仙的標準是斬殺了領頭的出馬仙和下一代的出馬仙就好。又不是說連黃家院子的蚯蚓都要劈成兩半，所以，活下來一些人對他們也有利。
其餘出馬仙都死的太快，沒來得及供奉給仙家。這一地的屍體無主，連帶著價值最大的三個出馬仙，全供給了胡仙。歐陽閔胸口的狐狸頭一刻不停，有些吃不過來。
等到天亮，逃出去的灰黃兩家幸存者們帶著援兵趕到現場時，三人早已消失在了山林深處。隻留下原地堆疊的屍體。
上麵一個個細密的牙印，和昨天晚上胡白兩家屍體被供奉後的慘狀一模一樣。
剩餘村民反應過來，原來從前天開始，就是在外村人搞事帶節奏。這滔天的怒火，恰好撞上忙活了一晚，總算拜到了仙家的簽署人們。
從昨天，林知織將消息透露出去，指點他們該去哪裡尋找線索時，就抱有先將他們支開，好方便自己在晚上搞事情的心思。
但在決定連吃三家後，急著離開村子請仙的簽署人有了新的用處。
當時趙飛雪憂心忡忡，說一下子死了三家，很難繼續藏下他們的身影了，剩下的村民隻會懷疑到外來者身上。
“那就讓他們懷疑吧，正好。”林知織頷首，“明天其他簽署人回村，還能收獲驚喜大禮包一份。”
胡白兩家的慘案還能栽到黃家身上，而昨夜的黃灰常三家的慘案，這麼大的鍋，當然是一起背啦！
林知織揮揮手走了，回來的簽署人傻了。
他們昨天晚上是真的曆經千辛萬苦，在樹林裡被老鼠嫁女堵了一波，不少人趁機幫對頭製造動靜，害死了幾個。
好不容易活著到了墳場，為了節省時間，有兩撥人搶速度，一起舉行完儀式，招來了兩波五仙。
舉行一次儀式，招一次五仙，然後請仙者會被其中一個仙家挑中。這是林知織他們當時的情況。
那如果同時舉行了兩次儀式，前後腳擺貢品插香，同時招來了兩次五仙，會發生什麼呢？
答案是同時被兩戶仙家看中，最後它們各自收了一半。你得上半身，我得下半身。
那兩撥人死的整整齊齊，直接團滅。可把後續趕來的簽署人嚇壞了，隻能老老實實排隊，保證前麵的拜完了，後麵的才敢行動。
請仙的儀式本來就繁瑣而漫長，一波人完畢後才能讓下一隊開始，這注定有小半人是來不及請仙的。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還沒有拜入仙家門下，在墳場的外圍，簽署人們就開始了一場簡單的淘汰賽。
墓碑染血，地上都潮濕許多，泥土一攥，都能攥出血。那些好不容易殺出來，鬥了一夜，才成功請仙回來的贏家……
他們各自打著小算盤，剛回到武興村，就被仇恨的村民一頓暴打。簽署人肯定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當即就還手，奮力爭條命。
回來的簽署人一部分被活捉，另一部分則和圍堵的村民同歸於儘，還有部分。落在後麵地逃了，現在也被挨家挨戶的搜捕中。
村子的各處，時不時就爆發出一陣打鬥和叫罵，與求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