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大口大口喘息著,眸色濕潮,被迷離暈染。
“呼延海莫,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好,我會給你時間的,我願意等你,哪怕一輩子……”
這一晚,司露一夜未眠。
輾轉反側間,腦中全是呼延海莫對她說的話。
她不得不承認,在那樣的夜色裡,她的一顆心,好似動搖了。
*
翌日,天色尚暗。
窗外還是一片青蒙蒙時,司露早早便晨起了,今日醫館有義診,她需早些趕到。
一番梳洗罷,匆匆換好衣裙,蒙上麵紗,她便直奔角門,去登馬車。
可方撩簾鑽入馬車時,她便聞到了一陣濃烈的氣息,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意識,緩緩倒了下去,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大的紫檀雕花木床上,四角帷幔深深,墜著珠璣。
司露遊目四顧,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隻知道,這是一間暗室,門窗緊閉,孤燈一盞,火光微弱,周遭都是灰蒙蒙的。
意識是混沌的,視野是模糊的,她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
撐著身子緩緩坐起來後,她開始觀察屋中的一切陳設。
窗欞的雕花、門扉的顏色、桌椅的樣式……
最終,她得出了結論,自己應當是在宮室裡。
*
而此時,侯府中人得知司露不見了的消息,早已急得人仰馬翻。
司澧第一時間來找呼延海莫,“阿莫,小女不見了。”
呼延海莫一愣,“露露不見了?”
司澧滿麵焦急,“是啊,今日晨早出門後便再沒回來,連同車夫福叔一並不見了,醫館那頭也說沒見她去過,這可真是要把人急死了。”
呼延海莫努力保持冷靜,“您先彆急,我這就帶人去找,這才半日的光景,便是被人強行擄去,一時半會也出不了長安城,我便是帶人將長安城翻個底朝天,也定將露露找回來,再將那夥賊人碎屍萬段。”
司露不見了,他自然也是心急如焚的,眼中森森殺氣頓顯,但他眼下還有個猜測,也是讓他更不安的。
“不過,我還有個擔心……”
司澧:“阿莫但說無妨。”
呼延海莫毫不避諱道:“若此事是宮裡人所為,那便要勞煩侯爺世子出力了。”
宮裡……
在呼延海莫的提醒下,司澧不寒而栗,一下便想到當今陛下李景晏了。
他的確是能作出這種不擇手段之事的人(),聯想到上回暗殺的事?[((),司澧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匆匆拜彆呼延海莫,立刻進宮去,打探情況。
“阿莫說的是,老夫這就入宮查探情況。”
*
翌日,太極殿內。
群臣列隊入朝,氣勢恢宏。
李景宴玄袍加身,高坐龍椅之上,聽著群臣覲見。
大理寺少卿寧嵐持笏出列,朗聲說道:
“陛下,臣近日查得,三年前販賣軍械舊案,疑點頗多,涉案官員或有冤情,還望陛下發令重理此案,還無辜者清白。”
聽到販賣軍械舊案幾個字時,李景宴的麵色便登時大變,沉了下去,變得烏青似鐵,但礙於群臣在場,也不好發作,他深呼吸了幾口,攥在龍椅上的手緊了又緊,努力保持鎮定。
“愛卿說得有理,舊案有疑,當擇期重審,不使人蒙冤,不過,此案到底是陳年舊案,且涉案人員太廣,真要徹查起來恐費時費力、收效甚微……”
李景宴不露山水地想要阻止此事,隻是他未料到,此話落下,不僅沒能迎來他想要的局麵。
相反,朝中重臣像是事先說好一般,紛紛持笏站出來。
他們個個大義凜然,擰成一股繩似的,氣焰強盛,前赴後繼,如雨後春筍一般。
“陛下,臣願為陛下分憂,主理此案。”
“陛下,臣亦願為朝廷分憂。”
“陛下,臣願擔此責,協助查案。”
“陛下……”
“陛下……”
“你們……”
李景宴氣得渾身發抖,好在冕旈藏住了他早已慌亂的臉色,讓他不至於徹底失態。
他努力平複情緒,說道:“此事畢竟不是小事,各位愛卿需容朕好好思量,再做定奪。”
群臣:“陛下聖明。”
李景宴起身,由徐遠攙扶著走下龍椅,“今日時辰不早了,諸位先退朝吧。”
“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離散後,李景宴在徐遠的攙扶下,走緩緩走出大殿。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隻見日光冉冉,灑落人間,不遠處漢白玉的石橋上,跳躍著點點白芒。
他眼中的疲憊一覽無餘,提步朝前走去,沒有回到紫宸殿中批閱奏折,而是徑步轉過了金水橋,往深宮後苑的方向走去。
*
宮苑深殿,被拘數日的司露,第一次迎來了李景宴。
他推門走進來時,一席赭黃色的龍袍,龍靴熠熠,可見是剛下朝堂就過來了。
司露瞧見他,從座上站起身,微微福身行禮,喚了一聲。
“陛下。”
李景宴朝她走過來,麵上笑意如春風,滿身的溫雅風度,一貫的端方清致。
“見到朕,露兒竟一點都不吃驚嗎?”
李景宴笑著朝她走過來,知道他心有多黑的司露,無端
() 覺得遍體生寒。
司露不語,李景宴又自言自語道:“聰慧如你,該是早就猜到了,是朕將你請來的吧。”
將強擄光明正大說成請,也就隻有李景晏這樣的偽君子做得出來了。
司露一時隻覺齒冷,“臣女竟不知,世人口中光風霽月的陛下,請人相見的法子,是這般粗魯蠻橫。”
她不想再與這樣的人虛與委蛇,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言語中諷刺之意甚濃。
見她對自己鋒芒畢露,李景宴滿不在乎地輕笑起來,一步步朝她靠近,走到她身前站定,居高臨下看著她。
“露兒生朕的氣了?”
這天底下恐怕沒有一個女子被擄,還要對始作俑者感恩戴德,李景晏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但人在屋簷下,此刻她想離開,還是不得不低頭,遂退身兩步道:
“您是萬人之上的陛下,臣女如何敢生您的氣,還請陛下莫要再與臣女開玩笑,速速送臣女歸家。”
李景宴靠近她,修長玉指卷起她肩頭一縷烏發,玩繞指尖。
“露兒,事到如今,你還要跟朕裝傻,你當真不懂朕為何將你拘來嗎?”
司露搖頭,隻覺脊背一陣又一陣發涼,恐懼在心中彌漫。
李景宴直勾勾盯著她,慢條斯理說道:“朕喜歡你,朕要讓你做朕的皇後。”
司露退後幾步,躲開他的視線。
“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
李景宴立在原地,眸色暗沉下來,“是朕對你不夠好,還是…你想做那蠻人的皇後?”
司露猛然抬頭,瞳孔微震。
“你什麼都知道了?”
李景宴低笑,眼中的幽沉似要溢出來,令人頭皮發麻。
他一步步走過來,一把擒住了她的雙肩。
“對,朕親眼目睹了一切,露兒,你不知道,朕嫉妒的快要發瘋了,憑什麼,那個蠻人有什麼好,讓你為了他,甘願舍棄朕!”
李景晏是瘋了嗎,他竟然親自出宮跟蹤他們?
司露仰頭直視他,“陛下你想多了,我並非為了他舍棄你,隻因我對你,早就沒感情了!”
李景宴聽不得她提這些,“胡說,你從前明明對朕,是那麼情深意重!”
司露掙紮著從他掌中逃出來,卻是徒勞。
“陛下,時過境遷,一切早已不複往昔,莫要再執著了。”
“若朕非要執著呢?”
李景宴的眸色突然變得深沉無比,他一把將司露橫抱起來,疾步走到榻邊,重重丟了上去。
司露驚懼不已,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掙紮著坐起來,挪著身子往後退,一直退到了牆角,退無可退。
“你要做什麼?”
李景宴俯身下來,雙手撐在榻上,對她語重心長道:
“露露,那呼延海莫不是個好人,他勾結藩將,試圖攪亂中原局勢,借機入主侵占中原,你司家世代忠君報國
,本就不該與之為伍,該與之勢不兩立!”()
;你莫要被他一時的花言巧語所蒙蔽,朕才是你的良人!
⒒想看粟粟很酥寫的《折珠》第 78 章 被擄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良人?
那你就是個好人了嗎?
司露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心中的悲憤一下子被激起,滿腔不甘。
她司家是忠君愛國,但絕不是李景晏這樣殘害忠良的昏君!
她無視他的壓迫,開始冷冷發笑。
“你說得對,呼延海莫確實稱不上是個好人。”
而後話鋒一轉,直刺李景晏的心窩。
“但至少他光明磊落,不會做這樣卑鄙齷齪的事!”
李景宴瞠大了眸子,“我卑鄙齷齪?”
“是!”
司露朗聲說道:“你殘害忠臣良將,寵信佞臣小人,登基不過三年,便使得藩王作亂,民不聊生!使中原陷入戰火,四分五裂!”
“李景晏,你當真是這天下最昏聵無能的昏君!”
“你放肆!”
啪——
李景宴怒極攻心下,不受控製地狠狠抬手扇了過去。
司露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白淨無暇的臉頰上,瞬間浮出深深紅印,鬢發被打散,朱釵應聲滑落。
李景宴冷靜過來後,看著司露垂眸側臉,滿是狼狽,以及臉上那道深深的紅印時,緩緩從暴怒中恢複意識來。
那一刻,他出於本能,滿是慌亂地想要挽回方才的衝動。
“露兒,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你逼急了……”
司露抬眸,看向他的眼神裡,冰寒刺骨。
“李景晏,莫要一錯再錯了。”
“長公主、徐家滿門忠烈……”她哽咽著,“都在天上看著你……”
見司露提及此,李景晏目光閃爍起來,再次變得陰暗。
“既然你都知道了,朕也就不跟你繞彎子了。”
“你必須乖乖聽話,做朕的皇後,否則,朕不會留你父兄性命。”
司露笑起來,滿腔義憤再次被點燃,忍不住出聲諷刺。
“暗殺我父兄?陛下先前不是已經做過了嗎?”
“你……”
李景宴再次被她激怒,但好在他忍住了,沒有再次動手,他擒住她皓潔纖柔的手腕,將人拉過來,直視著她道:
“誰讓你父兄非要與朕作對?今日朝堂上,他們煽動朝臣給朕施壓,逼朕徹查舊案,簡直是罪大惡極!彆以為朕不知道,這都是你們司家在背後搗的鬼!”
司露被他攥地手腕生疼,眼眶都紅了,聲嘶力竭道:
“罪大惡極的人是你自己,我父兄身先士卒、不顧生死地平息叛亂、守護河山,他們唯一的心願,就是求你還徐氏滿門清白。”
“可你卻命人對他們痛下殺手,李景宴,若是沒有我父兄,沒有徐將軍這些忠烈保家衛國,你如何能當這個皇帝!”
司露試圖將他罵醒,“你可知,你早已在追逐權利的道路上迷失了自己,事到如今,還不肯幡然醒悟嗎?”
“隻要你下罪己詔,承認當年之過,還徐家一個清白,告慰長公主在天之靈,便可平息眾怒,還吏政清明,得萬民歸心。”
此話落下,李景宴眼中的神色明顯晃動了一下,但掙紮隻是一瞬,最終還是被幽暗占據。
“嗬嗬……”他古怪地笑起來,“我竟不知,露兒去了一趟異國,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不過,朕可不似那心思單純的蠻人,被你輕易蒙蔽。”
他幽幽說著,突然一把擒住她的下巴,逼她對視,“說,你到底什麼居心?”
司露冷著臉不語,李景宴又附到她耳邊輕輕吐息,冰冷宛如毒蛇。
“對了,方才忘了告訴你,朕不介意那蠻人碰過你,朕今日便要得到你。”
此話一出,司露似是遭雷劈般,猛然抬頭,麵露驚色。
她拚命掙紮,試圖逃脫,但李景宴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一撩袍裾翻身上榻,重重壓製而來,混亂的氣息撲麵而來,司露感到了深深的恐懼和無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