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怨偶(1 / 2)

權臣妻 桑狸 5967 字 5個月前

整整七年,薑姮隻學會了一個道理,不要觸這瘋子的逆鱗,不然到頭來隻有自己受罪。

夜深如許,她也著實累了困了。

將梁瀟讓進寢閣,棣棠和籮葉一聲不響地張羅浴桶熱水,蘭膏胰子,寢衣巾帕……待一切妥當,兩人便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夫妻兩極有默契地刻意忘掉那場激烈爭吵,都給彼此台階下。

薑姮親自伺候梁瀟,給他解衣帶,褪外裳,拿著木舀往他身上澆水,在白茫茫煙氣中,看見他背上縱橫交錯的刀疤。

尊榮權勢不是白來的,梁瀟襲爵時,靖穆王府隻是風雨飄搖的政局中一枚惹人覬覦的棋子,有想收歸己用的,也有想一口吞了的。

整整七年,梁瀟厲兵秣馬,鑽營爭鬥,才掙下如今的地位。

薑姮想,即便辰羨順利襲爵,他也一定做不到,他太天真,太不識人間險惡了。

長久的沉默,梁瀟先沉不住氣,回過頭來看薑姮:“你在想什麼?”

俊美無儔的麵孔,被輕飄白煙渲染得濕漉漉的,有些模糊,也掩藏了銳利棱角。

薑姮自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在想辰羨,不然今夜大家都不用睡了,她攏了攏發髻,回:“一些小事。”

梁瀟看上去很有興趣,追問:“什麼小事?”

薑姮斟酌了片刻,道:“兄長打聽到,常郡的提舉保甲司出缺,他想去填上,已向尚書台呈書,已過兩月,仍遲遲未給批複。”

梁瀟一笑:“奏折被我給扣下了,他好歹曾經是一品鎮國公、閩南節度使的嫡子,武將世家出身,去窮鄉僻壤裡做個訓練廂兵的保甲,不是太委屈了麼。”

薑姮給他解冠,小心翼翼將黑發浸在浴水中,才說:“兄長一身武藝,學有所用才不算委屈。況且……”

她的聲音漸漸熄弱,梁瀟探頭看她:“況且什麼?”

“薑家已不同往日,爵位官位早已被褫奪,也沒有必要死守著從前的尊榮不放。若是可以,不光兄長,父親也想和他一起去常郡,就算他老得練不動兵,也可以督運糧草輜重,繼續為朝廷出力。”

薑姮娓娓而敘,語調始終平緩,並沒有對家道中落的惋惜和怨恨。

當年辰羨卷入衛王謀逆,牽累靖穆王府和薑國公府,他自己被斬首,兩府亦是險些覆滅,好在,薑姮的父兄保住了性命。

梁瀟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驀得嗤笑:“你倒想得開,也不怕彆人戳你脊梁骨,說堂堂靖穆王妃的父兄甘願混跡邊郡,受低階武將差遣。你們薑家不要臉,本王還要臉呢。”

薑姮搭在浴桶邊緣的手開始顫抖,白皙纖細的腕子上青筋凸起,戴在上麵的幾隻銀絲細鐲瀝瀝作響。

她知道梁瀟為什麼突然惡語傷人,不就是因為他們薑家落拓至此,可還沒有向他這地位尊崇的輔政王搖尾乞憐,渴求庇護與恩賜。

夜深沉,窗外傳進更鼓聲,薑姮實在不願與他半夜爭吵,閉了閉眼,繼續給他擦背。

梁瀟見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未覺愉悅,眉眼間的戾氣反倒更重,嘲諷:“我真是沒有想到,堂堂薑家的小鄉君,自小半點委屈都受不得的,有一日脾氣竟會這麼好。”

薑姮舀了一勺水倒進浴桶,平靜道:“是呀,我脾氣變好了,我早就不是從前的薑姮了,正如,你也不是從前的你。”

她把蘭膏抹在梁瀟的發上,一縷縷細細揉搓。梁瀟冷眸看著她,心口梗著氣,憋悶得難受,越發言語尖刻:“是呀,我們都不是從前的樣子,但辰羨是,他永遠純善溫良,俊秀如初,永遠活在你的心裡。”

薑姮深吸一口氣:“不要提他。”

“我就要提。”梁瀟騰得自浴水中起身,手扣住薑姮的後勃頸,迫得她貼向自己,森然冷笑:“若你嫁得是他,你還會是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嗎?”

他動作粗魯,勾住了薑姮的一縷青絲,疼得她細眉微蹙,偏一股執拗,直視他,道:“你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你若這麼在意,當初就不該娶我。”

她的頸間肌膚柔膩涼滑,似一匹上好的緞子,薄而脆弱,仿似稍稍用力就能撕碎了。梁瀟果真將力道收緊,靠近薑姮的耳畔,輕聲說:“我如果不娶你,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秦樓楚館的香閣裡,不管多麼醜陋肮臟的男人,隻要花上三五金,就能買你一夜。”

昔年薑府獲罪,男丁被判斬首,女眷沒入樂籍。

薑姮轉頭看他,眼睛裡閃著決絕的光,“不,我還有一條路,我可以死。誰敢碰我,我就殺誰,然後自殺。總不見得,一個樂姬殺了人,要連累父兄家人吧?”

梁瀟不說話了,凝著她沉默。兩人如同各據一方的劍客,誰也不讓。

良久,梁瀟鬆開了薑姮,轉身泡回浴桶裡,冷聲道:“接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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