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舊情(2 / 2)

權臣妻 桑狸 7870 字 5個月前

她生怕兒子不肯如意,特將親生女兒梁玉徽叫來幫腔。

梁玉徽是梁瀟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早先幾年出嫁,嫁的是知審官院事曹昀,夫妻不睦多年,終於在年前和離。

和離後梁玉徽不願搬回靖穆王府住,自個兒在外頭置辦了宅邸,買了幾十個小廝侍女伺候自己,終日招貓逗狗,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梁瀟太知道他這妹妹的德行,跟許太夫人商討完了壽宴的事,目光一轉,瞟向梁玉徽,道:“我這些日子耳邊總不得清閒,不是說你招惹了哪家郎君,就是說你打賞了兔兒院的男倌,你好歹是王府縣君,能不能要點臉麵。”

梁玉徽搖著一把玉硝骨團扇,滿不在乎道:“你當那些男人真喜歡我啊,不過是想借我搭上兄長你,逢場作戲,各取所需罷了,什麼了不起的。”

她見梁瀟還要再教訓,忙道:“你怎得不說那些男人不要臉?這種事情,你情我願,憑什麼隻說女人?”

梁瀟叫她一噎,一口氣梗在胸口,半天沒上來。

薑姮自是沒有心思觀賞兄妹鬥嘴的,她不住回想剛才枕席間的場景,昔日可怕疼痛的記憶悉數湧上心頭,恐懼交加,掌心暗蓄冷汗。

梁玉徽清靈靈的目光掃過薑姮,唇畔綻開溫恬笑靨,複又看向梁瀟,道:“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有些荒唐,丟了兄長的臉,我也想正經再嫁個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隻看兄長成不成全。”

梁瀟抬手揉著腦側,道:“你說說看。”

梁玉徽笑說:“我早就說過了,我鐘意的是薑家大公子,自幼一起長大的墨辭哥哥,從前羅敷有夫也便罷了,隻是如今我們都是自由身,何不湊成一對?他既是我嫂嫂的兄長,那麼也算親上加親。”

薑姮恍然回神,手指不由得蜷起,抓住帕子,緊張地看向梁瀟。

梁瀟麵帶嘲諷:“他如今可配不上你。”

梁玉徽扶了扶鬢側的蝴蝶珠簪,眉眼含春,“我可不像他們薑家,曾經那般狗眼看人低,嫌我庶出看不上我。我允他高攀,若是窮的拿不出聘禮,我也不挑剔。”

薑姮霍得站起來:“兄長有家室。”

梁玉徽漫然道:“不過一個妾室,我過門前打發了就是。”

“芝芝為兄長生兒育女,與他共患難同榮辱,憑什麼你一句話就要……”

“那你們薑家為什麼不抬她做妻?”

薑姮叫她問住了,躊躇難言。

梁玉徽掀起眼皮仰看她,“因為她是罪臣之女,大燕律例,罪臣女可為婢、為妾,就是做不得妻。薑墨辭可沒有我兄長這般的權勢地位,他不敢。”

薑姮這會兒反倒冷靜下來了,坐回去,道:“兄長曾經立誓,此生不娶妻。我們薑家重信諾,重情義,罪臣如何,權臣如何,情之一字最重兩廂情願,原本就跟權勢地位無關。”

此言一落,花廳裡冰封般的死寂。

梁玉徽還是那番嬉笑怒罵玩世不恭的儀態,帶了幾分憐憫地覷向梁瀟,果真見他臉色冷沉,薄唇緊抿成一條線,隨時會繃斷似的。

她玩笑道:“兄長若是覺得薑墨辭配不上我,那不如下道命令,讓他入贅王府算了。左右你與嫂嫂成婚多年無子,將來我生的孩子也讓他姓梁,這不是兩全其美嘛。”

許太夫人原本搞不懂他們究竟在鬨什麼,但這一句話倒是正中她下懷,她忙道:“這好……”被兒子厲眸一眄,她訕訕縮回腦袋,嘀咕:“就是好嘛。”

梁瀟抿了口茶,將茶甌摔回桌上,站起身,甩下一句:“你們都這麼有主意,找我做什麼,自己看著辦吧。”

他瞥了薑姮一眼,薑姮會意,連忙跟上他離開。

春意雋濃的時節,風中參染微涼,帶著清馥花香迎麵撲來,掀動裙袂翩躚。

薑姮在渠水邊快步追上梁瀟,揪住他的袖角,繞到他身前,道:“你不能由著玉徽胡鬨。”

梁瀟冷漠攝人:“她不過是個傻孩子,從前傻,巴巴地往薑墨辭身上貼,隻道自己喜歡,卻不知人家嫌棄她不光庶出,還是歌姬之女。當眾一頓羞辱,從此性情大變,卻還不知道學乖。”

薑姮耐著性子說:“你要講些道理,那時候兄長已與林家定親,玉徽鬨的動靜太大,已驚動林家,他不得不當眾回絕,才能給林家一個交代。至於羞辱,那不是兄長……”

“是薑王妃。”梁瀟道:“是我的嫡母,你的好姑姑。”

從前這王府的女主人,便是出身閩南薑氏,是薑姮的親姑姑。她出生在薑家最鼎盛的時候,尊貴嬌養,心氣頗高,本看重先靖穆王後院乾淨才嫁,誰知嫁過來才知道夫君在外養了外室,青樓歌姬,千嬌百媚,甚至還育有一子一女。

自是奇恥大辱,天翻複地地鬨過一場,可那時朝廷忌憚閩南節度使轄製重軍,與皇室聯姻也是乾係萬千,為了家族,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

饒是這樣,還是等過了幾年,自己的嫡子辰羨開蒙念書了,才鬆口準那母子三人進府。

他們便是許太夫人、梁瀟和梁玉徽。

薑姮幼年喪母,父親照顧不暇,將她送來靖穆王府長住,伴在姑姑身邊,被捧在手裡寵著,根本不知人間辛酸幾何。

那時,梁瀟和辰羨都待她很好,會馱著她捉蝴蝶、爬牆,也一樣的眉目如畫,清華俊秀。

唯一的不同,就是梁瀟性子略冷,總是沉默寡言。

後來長大了,玉徽喜歡上了兄長墨辭,當眾提出要嫁他,兄長回絕,那之後,姑姑當眾甩了玉徽一耳光,冷笑:“歌姬之女,也配嫁我侄兒。”

薑姮記得玉徽哭了一夜,把自己送給她的釵環脂粉全都扔了出來。

她不知道那時的梁瀟心裡在想什麼,因為他一貫的神色冷淡,任由妹妹伏在他懷裡哭,目中曠闊無垠,似平靜,又似暗自醞釀狂濤怒浪。

從那以後,薑姮和梁瀟就生疏了,梁瀟見著她不會再唇畔含笑地叫“妹妹”,不會從官衙回來順道給她帶果子糕餅,不會替她寫夫子布置的功課。

隻會朝她輕輕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直到辰羨卷入謀逆之禍,連累整個靖穆王府和薑國公府麵臨滅頂之災,唯有梁瀟受皇帝庇護置身事外。

那一日他對薑姮說:“若不想去教坊為妓,那還有一條路,嫁我。”

那個時候,薑姮才恍然發現,其實兩人已經十分疏離、陌生。

她突然感覺到一種深深的乏力,抬頭看梁瀟,目光幽戚,“那要如何才能放過我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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