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章(1更)(1 / 2)

權臣妻 桑狸 7818 字 4個月前

夜間, 梁瀟在褚元殿設宴款待金陵來的文武朝臣。

觥籌交錯之際,崔元熙甚至賦詩一首助興,將氣氛烘托到極致。

薑姮冷眼旁觀這個人, 覺得他實在堪稱心機深沉, 諳於藏拙。按照崔蘭若的說法, 崔元熙恨毒了梁瀟,做夢都想對付他,可偏偏在他麵前一副甘心恭順、謙謙君子的模樣,看不出分毫反骨。

真不愧出身清河崔氏。

她心裡調侃, 無意間撞上一道視線。

是顧時安。

他如今再不是不入流的襄邑小縣令, 而是左諫議大夫,還是新晉攝政王的寵臣, 眾人看他的目光都與從前不一樣, 圍繞著他誇讚敬酒, 極儘恭維。

薑姮瞧他疲於應酬之餘眼中流露出些許無奈, 甚覺好笑。

她歪身衝梁瀟低聲道要去更衣,梁瀟握住她的手,囑咐:“快些回來, 今日我想讓你陪在我身邊。”

薑姮明白,這是他仕途生涯中巨大的轉折點, 自此一步登天,離禦極天下可以說咫尺之間了。

她點頭應下, 起身離去。

顧時安會意,在薑姮離開沒多久, 也托詞醉酒,讓侍從扶著他下去醒酒。

殿外遊廊杳長,一個侍女候在那裡, 屈膝衝他道:“大夫請隨奴來,王妃正在禦苑等您。”

還是白天薑姮和崔蘭若去過的那片鬆蔭。

顧時安遙遙見薑姮立在那裡,燦錦華服,寬擺長裙,月光與樹蔭交彙處,纖秀婀娜的背影,實是醉人甚於佳釀。

他忙搖搖頭,把那些不應當有的綺念遐思搖去,步履微晃地走近她。

“時安,做上官感覺如何?受人恭維的感覺如何?”

顧時安一怔,旋即染上幾分苦笑:“不如何,真是累極了,我甚至有些後悔,想回去重新做我的縣令。”

過去就算位卑辛勞,要點燈熬油看卷宗理案子,可到底是為百姓辦事,一分一毫的辛苦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而今呢。天天應酬那幫朝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玩弄權勢,揣摩上意,與他為官之初的理想背道而馳。

他厭煩至極。

薑姮仍舊背對著他,聲音中隱約含笑:“我也覺得累,雖然懲治了晉家,又在內廷立了威,那些侍女們皆懼怕我,不敢拂逆我,可我也隻高興了幾天,過後覺得沒意思極了。”

梁瀟曾提出要把棣棠和籮葉叫回來重新伺候薑姮。這三女本在成州伺候了生產後的林芝芝一段時間,後來梁瀟急召薑家人來襄邑,那邊尚有些田產房屋需要處置,棣棠和籮葉便留下料理,商定處理完庶務再來襄邑。

薑姮其實不想讓她們回來。雖然眼跟前的侍女不如她們貼心忠誠,但她著實不想她們再跟著她過那擔驚受怕的日子。她們年愈三十,也該成婚了,薑姮與薑墨辭商定好,待她們來襄邑,就給她們各自說門親,趁門楣重整之際,把她們風風光光嫁出去。

薑姮已過了需要人安慰的時候,如今她內心堅硬,再也不可能像從前伏在棣棠的懷裡哭泣。

她心頭轉過千般念,身後飄來顧時安的聲音,帶著些小心:“王妃,你覺得日子還能過嗎?”

薑姮歪頭,表示沒聽懂他的話。

顧時安又道:“我那日回去想了很多,朝堂積弊日久,許多恩怨纏繞不清,這麼多年都理順不明白,若是要全壓在你一個女人家身上,指望著你去普度眾生,那對你也不甚公平。若你實在覺得累,覺得不開心,那日的話就當我沒說,你並不欠任何人的,你可以去過你想過的生活,不要過分自苦。”

“我想過的生活?”薑姮嗤笑:“你說得倒輕巧。”

顧時安當然知道她的意思,默不作聲地走到她身前,雙手奉上一物。

薑姮見是個小錦盒,打開,裡頭盛著琉璃珠大小的藥丸。

“這是我從邵郎中那裡拿來的,此名龜息丸,還有個名字,叫假死丸。”

薑姮的眼睛驀得亮起來。

顧時安道:“吃下去後可讓人看上去呼吸全無,狀若死亡。可是它有個缺點,隻能維持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人會蘇醒,恢複如初。”

原本薑姮聽得很有興味,可當聽到他說隻能維持一個時辰的時候,眼中光亮迅速黯然。

這怎麼可能成功?梁瀟那個瘋子若是發現她死了,必然會將她風光入殮極儘死後之哀榮的。他要是再瘋一些,說不定還會抱著她的“遺體”傾訴衷腸,說上一天一夜再讓她入殮。

反正於他而言,隻有得不到和已經失去的才是珍貴無比的。

她若是一死,便是將兩樣都占全了。

這麼說來,一個時辰頂什麼用?

縱然覺得可行性不強,薑姮還是把龜息丸收起來了。

再回到宴席上時,正遇上侍女端著滿滿一漆盤的空酒盅出來,席間正言笑晏晏。

她回到梁瀟身邊,他醺醉的俊麵掛著不豫,迷離斜眸瞟向薑姮,陰陽怪氣道:“你還是知道回來啊。”

薑姮抬袖掩唇,皺眉:“你喝了多少?”

梁瀟如薄瓷的俊秀麵容上滲出兩團紅暈,偏神情嚴肅凜正,伸出一隻手指,輕輕豎抵在薑姮的唇上,道:“今天高興,我想多喝些,不要管我。等過了今天,就都聽你的,你不讓我喝,我就不喝。”

薑姮虛扶了他一把,不著痕跡地把他的手拂掉,嗔道:“我哪管得了你?從前管不了,將來更管不了。”

梁瀟不快地撇嘴,湊到薑姮臉前,清涼薄唇似有若無地蹭過她的臉頰,幽怨低歎:“若你想管,就能管住我。隻怕,你不肯在我身上費心思。”

薑姮嗤嗤一笑:“攝政王殿下權勢滔天,多少世家貴女等著與殿下結良緣。你若有這份心思,還愁沒有人管嗎?”

“嗯?”梁瀟麵露疑惑,勾唇看薑姮,“這話怎麼聽上去酸溜溜的,你又聽見什麼風言風語了?”

顧時安方才臨分開時提醒了薑姮一句,城中簪纓世家蠢蠢欲動,有機靈的,已經開始走玉徽縣君的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