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章(2 / 2)

權臣妻 桑狸 7933 字 7個月前

林涼肅聲道:“高從善節度使是忠臣,請求殿下放他一條生路。”

梁瀟嘲諷道:“這話倒像是認準了高從善遇襲是本王一手炮製。林涼,你也當了幾年的皇城司副都指揮使,本王覺得你該長些腦子,本王若當真想要這個人的命,他根本沒有機會走入金陵麵聖。”

林涼瞠目看向梁瀟。

梁瀟漫然撣去衣袖上的輕塵,道:“韶關前線,刀劍無眼,本王在那裡經營多年,耳目人手眾多,隨便一支冷箭就能把高從善永遠留在那裡,天衣無縫,無可摘責。”

林涼垂眸開始思索,目中浮滿猶疑,半晌,才重新看向梁瀟。

梁瀟輕翹了翹唇角:“倒是這場遇刺做得拙劣了些,明擺著往本王身上栽贓。不過本王這些年的毀謗已經夠多,也不在乎這一星半點,本王比較在乎的是你,說說吧,你究竟受了何人的蠱惑,才做下今天這樁蠢事?”

若說方才是兩軍對峙,各有試探,但剛才梁瀟那一問明顯是關鍵且致命的,他看見林涼眼中有什麼東西正轟然坍塌,落成狼狽的殘垣,最終透出些懊喪和恐懼。

他大約是意識到中了什麼人的計。

梁瀟也不逼他,由著他凝神深思,誰知他眼中的恐懼漸漸轉成了絕望,目光閃爍看向梁瀟,倏地抬臂,揚聲道:“把人帶出來。”

街邊屋舍的門再度被打開,兩個禁衛押著被五花大綁的薑墨辭出來,誠如虞清所說,薑墨辭身上並沒有傷,衣衫完好,隻是有些褶皺,顯得些微狼狽。

見到梁瀟,他訝然叫了一聲:“辰景。”

已經許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梁瀟了,薑姮不肯這樣叫,旁人也不會叫,往日裡見他,口中喚的不是“攝政王殿下”就是“兄長”。

為著這一聲“辰景”,梁瀟也覺得今日這番險涉得值。

他朝薑墨辭投去安撫的眼神,衝林涼道:“本王在這裡,放他走吧。”

林涼朝身後禁衛點了點頭,禁衛依令為薑墨辭鬆綁,把薑墨辭往前推了一把,薑墨辭走了幾步,有些顧慮不安地回頭看梁瀟。

他早就注意到,梁瀟是孤身前來,身邊一個護衛都沒帶。

梁瀟衝他輕微頷首,唇邊甚至還帶著些怡然的笑,他才猶猶豫豫地離開。

剛走到柵欄外,便被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虞清拽到了一邊。

兩邊闕樓上的弓箭手嚴陣以待,陽光下,隱有堅刃流光暗閃。

林涼握緊了手中的劍,顫聲道:“殿下,是我識人不明中了圈套,但此事是我一人所為,跟旁人無關,求您明察秋毫,千萬不要牽累無辜。”

梁瀟溫和道:“你說,是誰攛掇你這樣做的?”

林涼猶豫了少頃,將要開口,麵部神情驀然僵滯,瞳眸遽然睜大渙散,轟然向一側倒去。

梁瀟看見,那個一直跟在林涼身後不甚起眼的禁軍,手裡拿著一柄沾血的劍,目露凶光,麵帶嘲諷。

那禁軍朝左右道:“攝政王心狠手辣,是不可能輕易放過我們的,當前唯有殊死一搏,方可得一線生機。”

說完他朝梁瀟揮劍,梁瀟利落地閃身躲開,心裡覺得蹊蹺,又猛地意識到什麼,忙朝闕樓看去,可惜已經晚了,弓箭手見梁瀟身遇險機,已經放出箭來,那個禁衛不閃不躲,當空一箭正中胸膛,當場斷氣。

四下嘩然,禁衛齊齊朝梁瀟攻來,空中箭矢亂飛,虞清領著護衛亦殺了出來,免不了一場血戰。

皇城司的說法無誤,林涼隻帶了幾百禁衛出來,虞清在半個時辰內全部解決,雖然他後來將梁瀟穩穩護在身後,但最初激戰過猛時,梁瀟胳膊上還是受了點輕傷,草草拿帕子纏上。

虞清領著人清掃戰場,看能不能從屍體上尋出些端倪。

梁瀟從刑場出來,辰羨和薑墨辭已聚在一處等他,見他安然無恙,皆舒了口氣。

梁瀟的心情不甚好,但還是看了一眼薑墨辭,道:“姮姮很擔心你,我跟她說你沒事了她未必會信,你跟我回趟章台行宮,讓她看一看你,不然她一整天都要擔驚受怕。”

薑墨辭卻搖頭:“我想先回家看看。”

他是半夜從家裡被擄走了,家中一個癡傻老人、三個稚齡孩童,還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這是人之常情,梁瀟不好阻攔,隻有點了點頭,先跟他回家,再押著他去章台行宮見薑姮。

臨去薑府時,梁瀟把辰羨轟回了國子監。

誰知去了薑府,內外皆平靜安寧,並無半點兵荒馬亂的跡象。

管家迎他們進去,笑道:“顧學士一早就來了,說公子與同僚有公乾,暫時回不了,他來教小郎君和小女郎們念書。”

走到廊廡下,果真見顧時安一席家常青衫坐在杌凳上,周圍端正坐著幾個漂亮的小孩子,正津津有味地聽他將野記雜文。

幾個小孩子見薑墨辭回來,齊齊撒腿奔出來,撲進他懷裡,甜滋滋道:“顧叔叔請我們吃了武陵坊的糕餅,還給我們講了很多好聽的故事。”

薑墨辭感激地看向顧時安,顧時安一手握卷,衝他微笑了笑。

薑墨辭攏著孩子們,低頭道:“走,我們一起去看看翁翁。”

他這一走,屋中便隻剩下梁瀟和顧時安。

梁瀟目送著薑墨辭離去的背影,突得有些難受,這難受是替薑姮。

她曉得兄長有難,那麼著急,可當對方脫險最先想到的卻不是妹妹,而是家裡的父親和孩子。

可是薑墨辭也沒做錯什麼。

親人中間總也有親疏遠近之分。

從前梁瀟總要用各種方法逼著薑姮向他允諾,她不會琵琶彆抱,不會二嫁。他覺得她有女兒,有父兄侄兒,還有朋友,總不會將日子過得太差。

直至今日才醒悟,除了一個稚弱的女兒,其餘親人都是隔了一層的,遇事不會把她放在第一位,而且大多也是不牢靠的。

如果有一天他梁瀟不在了,再遇上事情,薑姮該去指望誰?難道真的要她後半生帶著個女兒獨自去抵抗人世間的風雨侵襲嗎?

梁瀟隻覺喉間湧上幾許苦澀,勉強咽下,聽麵前的顧時安道:“殿下,我待會兒想和你們一起去章台行宮,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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