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番外:人間車馬慢(2 / 2)

權臣妻 桑狸 13592 字 5個月前

夜市是半月一回的,都是當地人賣些瓜果蔬菜、針黹繡品,人煙攢湧,熱鬨非凡。

梁瀟給晏晏買了隻紙糊的蓮花燈籠提著,從街頭逛到街尾,買了些新鮮的梨和山楂。

晚上回到邸舍,薑姮下廚煮了山楂糖水給晏晏消食,哄她喝了一碗,又拉著她沐浴更衣,才放她去榻上睡覺。

三人是睡在一張榻上了,夜半子時,薑姮半寐半醒翻了個身,沒有摸到梁瀟,倏地驚醒,睜開眼坐了起來。

窗外大雪飛揚,夜色沉釅,四處都靜悄悄的。

她驀然有些不安,探身看晏晏,見她睡得香甜,自己披衣起身,輕輕把門開了一道縫,見梁瀟站在客房外的遊廊上同暗衛在說話。

應當是挺要緊的事,兩人壓低聲音一直在說,因為離得遠,看不清他們的神情。

薑姮的心提起,站在門後看了一會兒,見梁瀟結束談話返身回來,忙脫掉外裳火速上榻躺回去。

她合上眼,依稀能感覺梁瀟刻意把腳步放輕,緊接著是衣料摩挲的細微聲響,然後才小心翼翼翻身上榻,把整個窩進薑姮懷裡的晏晏挪到裡邊,把薑姮嚴嚴實實摟進懷裡。

薑姮靠在他胸前,好奇了一陣兒,但夜已深,白天又玩得太瘋,著實累了,深感困倦,不一會兒就沉沉欲睡。

睡過去前她想,算了,有什麼可擔心的呢?現如今還能有什麼大事呢?就算有,梁瀟也總有辦法解決的。

第二日清晨,她醒來卻又不見了梁瀟,把晏晏叫起來,兩人洗涮梳妝完畢,梁瀟才披著一身寒雪姍姍歸來。

一進屋,他就說:“姮姮,我有件要緊的事要告訴你。”

薑姮猛地繃起心神,認真傾聽。

梁瀟卻笑了:“不是壞事,金陵城中傳出消息,辰羨要成婚了。”

薑姮愣怔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忙湊上來問:“是誰家的姑娘?”

梁瀟道:“文淵閣大學士史淵明的孫女,這人我知道,當年我在朝中時,隔三差五上書參我,不是罔顧法令,就是僭越無禮,我快被這老頭兒煩死了,差一點把他發配到蠻荒之地養老。”

雖然他這樣說,可他掌權近十年,從來沒有對文人下過手,哪怕那些迂腐文人天天給他添堵。

他嘴上說著書生無用,好像極看不起他們,可他內心還是欽佩這些讀聖賢書,心懷家國天下剛直不阿的仁人誌士。

薑姮琢磨,這等清正的家風,出來的姑娘必不會差,而且史家既然肯跟辰羨結親,說明從前跟梁瀟的那些恩怨也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她想起一事,眼珠轉了轉,打趣道:“說起書香世家,清正門風,我可是想起一個人來。”

梁瀟愣愣看她,“誰啊?”

“檀月啊。”她見梁瀟轉頭想逃,立即快步挪到他身前,逼他看自己,“人家可是堂堂帝師檀令儀的愛女,一顆芳心傾注在你身上,多麼癡情,你怎得聽見人家的名字轉身就走啊?”

梁瀟把手舉起來,十分誠懇道:“姮姮,我跟檀月清清白白,半點瓜葛都沒有。要說有什麼牽連,就是我曾經想撮合她和官家。”

“除此之外,絕沒有彆的。”

薑姮白了他一眼,轉身去喂晏晏吃朝食。

梁瀟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猛地想起來,不對啊,當初她還想撮合他和檀月的,惹得他傷心欲絕差點沒跳湖,怎得到如今還學會倒打一耙了。

他想和她理論理論,緊追著她去了膳桌邊,卻見晏晏一邊喝湯一邊衝他樂嗬嗬地笑。

滿心的氣瞬間散了,他整個人鬆散下來,心道,算了,自家娘子,還給他生了個漂亮可愛的女兒,讓她一下又有何妨。

想通了這一節,梁瀟立即沒臉沒皮地往薑姮身邊湊,撒嬌要她喂。

一頓飯下來,反倒是晏晏自己吃喝得多,梁瀟被薑姮喂得多。

他們吃完去街市逛了逛,想著給辰羨買個恭賀新婚的禮物,可挑來揀去,總覺得都差點意思。

梁瀟見薑姮為了沒買到合意的禮物而唉聲歎氣,安慰她:“其實禮物都在其次,有那麼個意思讓辰羨知道咱們記掛著他就行了。我反倒擔心……”

薑姮把手中的金鐲子放下,問:“擔心什麼?”

“我擔心他是不是真的把從前都放下了,是真的想成親,還是迫於身邊的閒言碎語。”

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去了。

薑姮從金銀店裡出來,一路憂心忡忡,念叨:“他要是這樣,那不是委屈人家姑娘了嗎?終身大事,後半生要相伴的人,如果是迫於閒言碎語而成親,那這姑娘不是太可憐了嗎?”

梁瀟笑道:“你這樣一說,我反倒不擔心了。”

薑姮疑惑地看他。

“辰羨是個頂善良的人,如果不是想好了,是絕不會去毀人家姑娘一輩子的。”

薑姮突然發現,在相信辰羨人品這件事上,梁瀟竟然比她還堅定。

兩人合計,金陵世家之間聯姻,一般都是下過聘合過庚帖後有個一年的婚期,禮物可以慢慢挑選,說不準到時三人可以再溜回金陵看看。

這樣說定,便啟程回槐縣。

這一走數月,薑姮惦記著書鋪的生意,剛踏上槐縣的土地,囑咐梁瀟領著晏晏回家,自己先去書鋪裡看看。

正是午時用膳的時辰,對麵茶肆倒是客自雲來,相較之下,書鋪就顯得冷清了許多。

薑姮去的時候,崔斌和崔蘭若正坐在櫃台後,理順賬目。

薑姮站到櫃台前,笑眯眯地道:“這是誰家姑娘,怎麼這麼漂亮?”

崔氏兄妹翻看賬本的動作遽然一滯,發懵地抬頭,還是崔蘭若先反應過來,忙從櫃台後繞出來,上前抱住薑姮,哽咽:“姮姮,你還知道回來!”

薑姮怕她哭,忙探身去看她的臉,摸摸她的臉頰抱歉地說:“在金陵裡遇上些事,後來……”

崔蘭若啜泣:“後來什麼?”

“後來又去遊山玩水了一圈。”

“……”崔蘭若眼淚在眼眶裡打了個轉又憋回去,問:“你和梁瀟和好了?”

薑姮的目光閃爍起來,頰邊微紅,帶著些微羞赧,緘然不答。

崔蘭若瞬間了然,拉著她的手道:“書鋪裡一切都好,隻是我……”

薑姮忙問:“你怎麼了?”

崔蘭若螓首微垂,輕聲說:“我想離開一陣子。”

薑姮眼珠轉了轉,問:“去金陵?”

崔蘭若的目光開始像薑姮之前那般閃爍,支吾了半晌,才道:“他給我的信裡說,金陵城內變了許多,禁宮也變了許多,我聽說崔太後死了,所以我想,我可以回去看看了。”

她把榮康帝給她的信交予薑姮看了,雖然信是薑姮帶出來的,可這一路她都信守君子之約,不曾偷看過,其實早就好奇得不行。

在信中,榮康帝既追溯了兩人初相遇的過往,兩人同病相憐的悲慘身世,還有後來一起共患難的經曆。通篇下來,克製之餘又充滿柔情,甚至還有點壓迫感,因為榮康帝說,大燕需要皇後,群臣皆上奏疏,要求他一年之內必須冊立皇後。

活像個感情騙子,也就騙騙像蘭若這樣的小女孩。

薑姮指著信上最末一句衝崔蘭若道:“一年之內立後是不可能的了,崔太後剛剛仙逝,就算裝樣子,他也得把這三年孝期守滿。”

崔蘭若衝她笑,冶豔昳麗的眉眼間如有花綻放,她道:“我還是想去看看。”

她既然想去,薑姮便不能再攔,她能做得便隻剩下為她收拾行囊,采買用物,再央梁瀟派幾個護衛保護她。

崔斌自然是要跟著她的,崔蘭若本來不想用梁瀟的人,可想起薑姮對她說的在金陵曆過的凶險,還是收下了。

臨行前,薑姮拉著她給她分析了一晚上當前情形。

榮康帝是鐵定要守孝三年的,這三年裡可以納妃,但絕無可能立後。

既然他給蘭若選好了身份,蘭若不如就順勢去吳越沈家裡住個三年,一來聯絡宗族感情,為來日尋求倚仗;二來熟悉門第環境,免得將來在內眷群臣麵前露破綻。

崔蘭若紅著臉推說她沒想這麼多。

薑姮卻絲毫不放鬆:“你可彆太天真了,被官家哄幾句就留下把終身交托。嬪妃與皇後,那可是百步之遙、天壤之彆。他若是真愛你,這三年自然守得住,若是不行,你以沈家嫡女身份再覓良緣也可,回槐縣找我也行。你要是受了委屈,隻管給我來信,我立馬帶著人去接你。”

崔蘭若怔怔看她,美眸漸漸浮上瑩瑩淚光,撲進她懷裡,囁嚅:“姮姮,我舍不得你。”

薑姮安慰了她一陣兒,學著梁瀟說過的話,老氣橫秋道:“人生在世總是要不斷取舍的,有舍有得,遵從本心即可。但是,蘭若,你一定要答應我,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最愛自己,把自己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不要因為一句情愛,而迷失了自我。”

崔蘭若腮頰上掛著晶瑩淚珠兒,認真地點頭。

過後幾日薑姮忙著為崔蘭若張羅,還要照看書鋪,分.身乏術,十分操勞,梁瀟便以照顧她為由舔皮賴臉地搬進了楓葉巷的宅子裡。

說是他照顧薑姮,湯是廚娘煮的,賬簿是姬無劍幫著理的,就連看家護院都是虞清領著人在做。

梁瀟每天的事,就是打扮得俊俏風騷的,端著碗湯,像模像樣地一大早守在薑姮寢閣前,朝她搖頭擺尾,微笑邀寵。

薑姮很吃這一套,嘴上嫌棄,心裡卻高興。

忙活了將近十天,總算把崔氏兄妹送上了去金陵的路。

他們走的那日,薑姮特意把書鋪關了,抱著晏晏去官道送他們。

寒風凜冽,雨雪霏霏,外加離愁彆緒總是摧人心肝,薑姮眼見載他們的馬車遠去,忍不住哭了。

梁瀟忙把她攏進懷裡安慰。

他這些日子眼見薑姮對崔蘭若那般儘心儘力,處處為她籌謀,不禁感慨萬千,他從前怎麼能那麼傻,竟以為薑姮是那種會在乎嫡庶尊卑的人。

他愛憐萬分地摟著愛妻,又是撫頭又是摸臉,柔情蜜意地哄勸,直把身後的姬無劍和虞清酸得倒牙,薑姮才抹乾淨淚,哽咽道:“那我們回去吧。”

崔氏兄妹一走,宅子就空了出來,梁瀟先是趁機搬進了薑姮的寢閣,又找借口把晏晏挪了出來,給她尋了兩個嬤嬤,兩個小侍女,天天陪她玩,省得她老來纏薑姮。

從此以後,開始了他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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