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番外5(1 / 2)

權臣妻 桑狸 11593 字 4個月前

榮康六年終歸還是在一片雞飛狗跳中匆匆而逝。

梁瀟又給晏晏物色了一個新夫子,沒長胡子。

兩人的生意都做得甚好,特彆是梁瀟,坐鎮槐縣,將各大商號開遍周圍州縣,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除夕之夜,萬家燈火,一大家子圍著火爐吃年夜飯,虞清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方綠髹漆盒,交給梁瀟,說是一塊能鎮家宅、消遺憾災厄的岷山神玉。

梁瀟接過來,掠了一眼虞清,心道這小子自從當上酒樓掌櫃,就變得愈發神叨了。

玉倒是塊好玉,圓月形,通體瑩潤無瑕,碧汪汪的,宛如流水。

梁瀟道過謝,將玉收起來。

夜間,眾人散去,薑姮卻在沐浴後,坐在榻上擺弄起這塊玉。

玉的觸感柔膩涼滑,觸手生溫,很是舒服,她裹在被窩裡小心翼翼捧著看,衝梁瀟道:“不知為何,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它。”

梁瀟剛換上寢衣,將披散的烏發撩到身後,坐在榻邊,傾身親了親薑姮,笑說:“興許是從前在金陵時見過類似的吧。”

這塊白玉好是好,還沒到獨一無二的地步。

從前攝政王府裡珍寶流水的運進,很難說有沒有過類似的。

薑姮不再糾結,隨手把玉放在榻邊小杌上,躺下,沒多久,梁瀟便黏黏糊糊地纏了上來。

她疲累地陷入夢境,杳杳沉沉,像一條永遠也走不到儘頭的長廊,浸在朦朧夜霧中,踽踽獨行,忽而,有清脆嗓音響在耳畔。

“姑娘,快起來,世子來看您了。”

薑姮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心道什麼姑娘,什麼世子……

她想繼續睡,可身側有人開始搖她,她在顛簸中醒來,睜開眼,看到一張俏麗的臉。

“姑娘,起來吧,天已經亮了。”

薑姮辨認了一小會兒,才認出:“棣棠?”

棣棠咯咯笑起來:“姑娘定是睡迷糊了,怎得好像連我都不認識了。”

是棣棠,又好像不是。

薑姮掙紮著坐起來,詫異地看她,她的臉稚嫩極了,梳著雙鬟,鬟側簪一對飛燕銀釵,看起來至多十五六歲的樣子。

“姑娘,您先醒醒神,我去端水給您洗臉漱口。”

她一溜煙似的跑出去,倒應了那風風火火的性子。

薑姮坐在榻上環顧四周,榻前半懸大幅的綦文丹羅帳,旁側是一張小小的黃花梨螭鳳妝台,軒窗半開,一支海棠斜伸進來,開得正豔。

海棠?現下不是冬天嗎?

她的思緒略微遲滯了片刻,意識到什麼,忙下榻奔到妝台前。

她對棣棠的模樣會有拿不準的時候,對自己的,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銅鏡中的自己頰邊還帶著未消的嬰兒肥,兩團柔蓬嘟嘟的,眉眼還未長開,嫩得不能再嫩。

她覺得荒誕,對著鏡中的自己直笑,再看四周,可不就是未出閣時的閨房嘛。

棣棠端著水進來,薑姮問她:“現下是哪一年?”

棣棠睜大了眼睛看她,清澈明淨的眸中滿是擔憂,一驚一乍地喊:“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傻了?連哪一年都不知道了?”

這丫頭自小便薑姮慣壞了,不著調得很。

薑姮喜歡逗她,長到那般年歲,如今再回來更覺得新奇有趣,抬手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說:“我當然知道是哪一年,我就是想考考你。”

棣棠憨得很,絲毫不覺得薑姮在蒙她,當即道:“淳化三年。”

淳化三年,薑姮剛剛十五歲。

那場波及甚廣、改變所有人命運的新政之禍就在下一年。

薑姮雙眸低垂,微微出神。

棣棠把帕子浸水擰乾,往薑姮臉上抹了一把,道:“姑娘彆說些有的沒的了,世子都要等急了。”

世子……這裡的世子說得應當是辰羨吧。

薑姮默不作聲地坐在銅鏡前,任由棣棠伺候她淨麵漱口,過了一會兒,棣棠把籮葉也喚了進來,和她一起伺候薑姮梳髻穿衣。

梳起姑娘家的雲鬟,簪幾支赤金珍珠釵,穿一襲藕絲秋半襦裙。

當薑姮托著披帛從遊廊走來,在廳堂見到辰羨時,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辰羨也嫩,尚未束冠,麵龐清秀,手握一柄玉硝骨折扇,長袍磊落,氣度翩翩,微笑著衝薑姮道:“寧郡王下了帖子,請母親去郡王府賞花吃酒,母親讓我來問,你去不去。”

其實這等瑣事本用不著辰羨親自來說,差遣個侍女來也能說清楚,辰羨特意跑一趟,不過是想來看看薑姮。

十五歲的薑姮沒心沒肺,看不明白,現在的薑姮卻一眼就能看破。

她默了一會兒,衝辰羨道:“我不去,我今日想休息。”

辰羨麵露愕然,似是想不通向來愛湊熱鬨的薑姮怎麼突然轉了性。

他哪裡知道,前世芥蒂太深,薑姮一時半會兒還不願意和姑姑去出席什麼宴席,哪怕是逢場作戲。

她見辰羨流連於此,遲遲不肯離去,又覺得在這些事裡,辰羨其實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也沒做錯什麼。

於心不忍,柔聲與他解釋:“我覺得不太舒服,想躺一會兒,不想外出。”

辰羨立即關切地問:“你怎麼了?請太醫來看看吧。”

薑姮搖頭:“不用,可能是昨夜沒睡好,我躺一會兒就好。”

辰羨猶疑地查看她的臉色,沒看出什麼,外頭小廝又催他去赴衛王的約,他隻得一步三回顧地走了。

他走後,棣棠立即過來,道:“姑娘,你轉性了?連宴席都不去了?”

少女時的薑姮是個愛笑愛湊熱鬨的性子,凡有宴席必去,最喜歡往人多的地方鑽。可現在的薑姮經曆了後來種種,知道眼前的繁華富貴如雲煙,不過一年就會飄然消散,又怎能像沒事人似的繼續無憂慮生活?

這不,剛剛辰羨就去赴衛王的約了。

也不知現階段的新政進行到哪一步了。

薑姮不理棣棠,兀自在南窗下的矮幾上托腮沉思,思來想去,有本事能扭轉所有人命運,改變後來事情走向的隻有一人。

梁瀟。

她也想去看看少年時的梁瀟,立即起身往外走,可剛走到門口,驀然停住了。

現在的梁瀟,還不是後來那個與她生兒育女,體貼溫柔,對她百依百順的梁瀟。

薑姮想起從淳化四年往後的七年,想起那即將上演的相互折磨的七年,一時有些發怵,心生猶豫,再也邁不開步子。

籮葉端了燕窩粥進來,見薑姮徘徊在門前,道:“姑娘不是要休息嗎?快回去躺著吧,奴剛去廚房端的燕窩粥,您快趁熱喝。”

躺著有什麼用,該來的終歸還是會來,難不成重活一世,還要重蹈覆轍嗎?

行與不行,總要邁開步子試一試。

薑姮深吸一口氣,衝籮葉道:“你把燕窩粥放下,陪我去見一個人。”

棣棠嚷著要陪她一起去,被薑姮拒絕。

現如今的梁瀟,和她還是需要避嫌的關係,她可不能帶著這麼個喋喋不休、嘴上沒個把門的丫頭去見他。

煙柳四月,正是春風和煦,百花盛開的時節,這一路春景如畫,暖陽柔煦,薑姮那沉悶的心情逐漸轉好,能鎮定地思考一些事。

前世種種悲劇,在薑姮看來,起因有二。

一是朝中奸佞對新政的迫害;二是她和梁瀟、辰羨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

十五歲的薑姮張揚開朗,卻也是單純怯懦的。

在和梁瀟萌生感情之初,不敢公開站出來解除和辰羨的婚約,不敢和整個薑氏家族及靖穆王府作對,不敢麵對父親和姑姑的詰責,這才錯失了斬斷錯誤姻緣的最佳時機,既傷害了辰羨,也讓梁瀟誤會。

現在回想,有些事情總要勇敢麵對,宜早不宜晚。

薑姮走到梁瀟的院落前,剛想讓籮葉進去通報,卻見侍女慌慌張張地出來,見到薑姮,忙躬身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