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梁承安突然來屏城, 江嶠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因為自己被跟蹤的事情。
在來酒店的路上,他還在想這個時間節點梁承安來屏城,他的家裡人會怎麼說,他有沒有和家裡商量好,卻完全沒有想到不止梁承安來了,連他全家都要來。
江嶠震驚地看著梁承安, 對方卻淡定得仿佛說了一句“今天天氣很好”,甚至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問:“怎麼一副傻了的表情?”
江嶠鎮定下來, 無奈地說道:“你好歹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都沒來得及準備。”
“這不就是提前了嗎?”梁承安道:“昨晚剛決定的, 再說了, 我媽他們明晚才到,不用緊張。”
哪有說不緊張就不緊張的道理?而且之前自己還認錯了人。
江嶠有些好笑,不過他也不是糾結的人,既然來都來了, 那好好招待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細細問起梁承安他的父母和外公外婆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 飲食上有什麼喜好,提前做好攻略。
梁承安把家裡人飲食的口味和他說了個大概,至於想玩的景點, 他讓江嶠安排就行,江嶠作為本地人,總比他們要熟悉。
江嶠暗暗記下:“那我晚上回去做個攻略。”
“行, 你安排就好。”梁承安沒有意見, “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麼?”
江嶠想起正事, 麵色變得嚴肅了起來:“關於這次被跟蹤的事情,我可能有答案了。”
梁承安:“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等我一下。”江嶠說完, 走到一旁自己的包裡把手機拿出來,手機裡多了條未讀短信,來信認識他剛才通話的蔣警官。
【張喆平半年前已經出獄。】
簡單的一句話,確認了江嶠心裡所想。
梁承安走過來,見他麵色嚴峻地看著手機,不由出聲問:“怎麼了?”
江嶠把手機遞給他,梁承安接過來,看到上麵的短信:“張喆平?是誰?”
江嶠告訴他:“是我高中時的一個學長,曾經跟蹤過我。後來聽說因為強.奸罪被判了刑,半年前提前出獄了。”
梁承安聽聞江嶠以前就被跟蹤過,麵色也跟著沉了下來,同時也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懷疑是他?”
江嶠點頭:“我暫時想不出來還有其他人。”
江嶠生活的圈子一直很簡單,幾乎可以說是學校和家兩點一線,後來認識了梁承安和周研研他們才變得豐富一點,除了有前科的張喆平,他想不出來還有誰會特地跟蹤他。
想到當初不好的經曆,江嶠的抿了抿唇。
梁承安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當初發生了什麼事?能跟我說嗎?”
江嶠想了想:“那是在高一的時候——”
因為原生家庭的影響,江嶠在學校一直是獨來獨往,和班裡的同學也談不上熟,張喆平比他大幾歲,當時已經在讀高三了。
不同年級的兩人本來沒有什麼交集的機會,和張喆平認識是因為學校的元旦聯歡晚會,張喆平是學生會宣傳部的乾部,會負責協助一些晚會的事情,而江嶠當時正好有節目,對方以聯歡晚會工作聯絡為由加了他的微信好友。
江嶠對張喆平印象並不深,兩人僅有的交流隻是關於晚會的,對方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三學長。
但是張喆平會在微信上給他發一些無關晚會的事情,江嶠平時除了上課還要練舞,用手機的時間其實不多,所以大部分的信息都是忽略的。
元旦晚會的彩排當日,江嶠在禮堂後台收到了同級同學的鮮花和情書,鮮花和情書在校園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令人驚訝的是對方是個男生。
周圍都是圍觀的學生,江嶠在驚愕過後冷靜地拒絕了對方,對方還算有禮貌,沒有多作糾纏就走了。
事情解決後,江嶠本想繼續彩排,一回頭就看到張喆平站在身後,麵色古怪地看著自己,緊著就聽他說:“江嶠同學,他是個男的,為什麼會跟你表白?”
原本要散開的其他人,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又陸續圍了過來。
江嶠還未反應過來他問這句話的意思,就聽他接著說:“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吧?你是不是給了他什麼錯誤的……”
他停頓了一下,用了一個自認為恰當的形容詞:“信號?”
“一定是這樣的吧?不然你們兩個都是男的,他怎麼會跟你表白?”
“你們私下裡是不是有什麼聯係?你經常回他微信嗎?還是經常和他打電話?”
在這個世界上,造謠永遠是最簡單的。
張喆平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輸出,無疑就像是在說“你如果沒有問題,彆人怎麼會找你”一樣,讓在場的學生看向江嶠的眼神都變了,似乎江嶠真的如他所說那般。
江嶠回過神,先是澄清自己:“我沒有給過他錯誤的信號,也沒有回他微信,更沒有和他打電話。”
張喆平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江嶠隻用一句話就製止了他接下來的汙蔑:“不止他,還包括你。”
張喆平臉色一變,原來看熱鬨的人的從江嶠的話裡悟出了什麼,頓時將目光轉到了張喆平身上。
這場突如其來的鬨劇在老師的到來結束,江嶠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在當天晚上回去之後將張喆平的微信好友刪掉。
張喆平後來又加過他兩次,他拒絕後選擇不再接收對方的好友申請。
元旦晚會結束後,一切好像歸於平淡。
江嶠是外宿生,學校離家不算遠,他每天上完晚自習之後都會選擇步行回家。當時屏城在創建文明城市,主路在修路,江嶠走的是小路,那條路他走過許多次,一直以來也沒有什麼問題。
隻是那段時間他總覺得有人在尾隨自己,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令他十分不舒服。於是在某次回家的路上,他借著拐角處的遮擋物與對方打了個照麵。
江嶠說到這裡停頓了下,梁承安問:“是你說的那個張喆平?”
江嶠道:“是他。”
江嶠也沒想到會是張喆平,畢竟是一個學校的人,他想著自己興許是誤會了,也許對方隻是和他順路而已。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問了對方一句為什麼在這裡,更沒有想到張喆平居然回答他因為我跟蹤你啊。
江嶠至今還記得張喆平陰鬱的表情,不像是個正常人,身上也帶著濃重的酒氣。
他問江嶠為什麼要刪他微信,為什麼不通過他的好友。江嶠覺得很莫名其妙,也不想和他多做糾纏,隻說了句“不要跟著我”後轉身就走。
張喆平卻不肯罷休,他上前抓住江嶠:“你彆走!你和我說清楚”
江嶠被他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甩開他:“你想乾什麼?”
“江嶠,你彆害怕。”張喆平道,“我不想乾什麼,我就是想……摸摸你。”
這話讓江嶠一陣心驚,下意識後退,卻發現後麵是死角,張喆平逼近他,黑暗中語氣有些癡:“你好白啊,你是我見過最白的人。”
這話從被人口中說出來也許是誇獎,但是從張喆平的口中說出來,再配上他黏糊糊的眼神,江嶠隻覺得一種惡心感從心底泛起。
“你知道什麼是同.性.戀嗎?”張喆平先是疑問,自言自語一般,隨後又近乎質問,“你肯定知道的吧?不然怎麼會有男人跟你表白?你心裡肯定在暗爽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江嶠怒斥了一聲,隻覺得這些話醃臢得過分,“讓開。”
他大力拍開張喆平伸過來的手,一把推開對方,動作迅速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在怕我嗎?”張喆平神經兮兮地問,“怕我做什麼?我也曾經是個正常人,是你害我變成這樣子的!是你!是你!都是你害我!”
江嶠拿出手機:“你再胡言亂語,我就要報警了。”
此時不遠處有人經過,張喆平多少還是顧慮,沒有再繼續騷擾江嶠。
後來張喆平確實沒有再找過他,因搬了新教學樓,離高三的教學樓非常遠,江嶠提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忘記了這個人。
再一次聽到這個人消息的時候,是從學校的流言蜚語裡得知對方因為刑事犯罪被抓了,罪名是——強.奸。
梁承安想起天從監控看到那個人怪異且變態的舉動,心裡一陣厭惡,也慶幸自己及時趕了過來。
他摸了摸江嶠的臉,語氣慎重地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靠近你的。”
江嶠知道他擔心,故作輕鬆地笑道:“我相信你,隻是現在還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張喆平,不知道他到底想乾什麼?”
“我把學校的視頻拷過來了,你看看。”
梁承安從行李箱裡取出筆記本電腦開機,然後把從學校監控裡拷出來的視頻打開給江嶠看。
江嶠原本對張喆平就不熟,又有許多年不見,視頻裡的人也沒有露臉,他隻能從身形上判斷確實和印象中張喆平的身高有些相似。
梁承安沉思了一下:“先報警吧。”
江嶠也是這麼想的,畢竟有些事情光靠他們自己是無法處理的。而且張喆平有案底,不管是不是他,警察在這件事情上查起來都要比他們更便捷。
“你是不是有認識的人?”梁承安問,這是他從剛才江嶠給他看的那條短信裡猜測的。
江嶠點頭:“有一位刑警叔叔,當初張喆平的案件就是他經手的,我小時候被江老太太帶走,也是他找到我的。”
“那我現在去找他?”梁承安把電腦蓋起來。
“好。”
江嶠給那位蔣警官打了電話,對方此時正好在局裡,讓他直接過去就行。
掛了電話之後,兩人便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大膽地說一句:明天見。
第52章
在去找蔣警官的路上, 梁承安先給周曼巧打了電話,希望她幫忙聯係航空公司查詢和江嶠同一天回屏城的旅客裡有沒有一個叫張喆平的人。
江嶠在回屏城第二天,那個人就和他出現在同一個公園, 很大可能是跟著他一起回的屏城。
“還有,媽。”梁承安對電話那邊的周曼巧說,“我想要一個能讓江嶠隨身攜帶, 又能定位的東西,最好是你們過來的時候能一起帶過來。”
周曼巧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梁承安神色鬆了一些, 跟她又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等他放下手機,江嶠才問他:“這樣能行嗎?”
他問的是查詢旅客信息的事情, 他剛才也想到了這個方法, 但是考慮到航空公司不便透露旅客的信息,他打算通過蔣警官那邊由警方去協調。
“可以。”梁承安給他的回答很肯定,“航空公司和我們家有合作關係,他們的安全防控係統是我們做的。”
通過警方來協調固然是可以, 但是由周曼巧直接出麵聯係航空內部會更快, 不需要再通過層層手續審批。
江嶠聽他這麼說,也逐漸放心了一些:“你剛才說的定位——”
“以防萬一。”梁承安看向他,“你介意嗎?”
“當然不會。”江嶠知道梁承安都是在為自己考慮, 隻是覺得太過麻煩他的家人心裡感到過意不去。
梁承安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握著他的手捏了捏:“不要緊的,他們都很願意保護你。”
他用的是“保護”兩個字, 比“幫助”更讓人為之觸動。
江嶠回握住梁承安的手, 低聲說道:“謝謝你們。”
梁承安彎了下唇, 與他十指緊扣。
到了江陽區分局,兩人找到了蔣警官, 對方聽說了江嶠的事情,又看了監控之後也覺得這不是件小事,但同樣還不能確定對方就是張喆平,仍需做進一步確認。
這需要一些時間,他讓江嶠注意安全,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聯係他。
出了分局,梁承安收到了周曼巧發來的信息,在江嶠回來的當天,另一個時間段回屏城的航班上確實有一個叫“張喆平”的人。
周曼巧發來了那人的身份信息,梁承安和江嶠對視了一眼,重新返回去找蔣警官。
張喆平有案底,蔣警官輕而易舉就在係統裡核對了信息,確認了另一個航班上的張喆平就是他們所想的張喆平。
再次從分局裡出來,梁承安問:“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江嶠想起來梁承安從早上到了屏城就一直在和他處理這件事情,眼下已經過中午,卻連飯也還沒有來得及吃上,不由懊惱極了:“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
“都行。”梁承安四周看了看,指著對麵一家蒸菜說,“就那個吧。”
蒸菜方便快捷,江嶠也覺得合適:“好。”
吃飯期間,梁承安注意到江嶠有些心不在焉,以為他還在擔心,出聲安慰道:“不用擔心,找一個人並沒有那麼難。”
對警方來說需要確切的證據,但是對他來說不需要,有的時候,不那麼正規的手段也可以達到目的。在屏城這邊他或許沒有那麼方便,但是等回了京市那邊他總能把人揪出來。
江嶠回過神來,對上梁承安關心的眼神,搖了搖頭:“不是在擔心這個。”
其實進一步確認那人的身份之後,他反而沒有那麼緊張了,何況身邊還有梁承安在。
“我隻是在想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媽媽,她這幾天好像很忙,我怕她擔心。”江嶠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襲茜今天匆匆忙忙出門的樣子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不想再給她增加煩憂,但是如果隱瞞,他又怕自己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來不及告訴她。
他想起當初江老太太把自己帶走,襲茜找到自己時,跪坐在地上抱著自己顫抖的樣子。
如果可以,他不想讓襲茜再次經曆這種事情,她肯定會很擔心。
“如果你是我,你會告訴她嗎?”他拿不定主意,隻能問梁承安。
“我會。”梁承安肯定地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你不用顧慮太多,她畢竟是你媽媽,而且事情也沒有那麼糟糕,至少我們不是毫無頭緒。”
江嶠內心也是更傾向於把這件事告訴襲茜,見梁承安和自己持同樣的想法便沒有繼續糾結,原本無意識微皺著的眉也逐漸鬆開:“我也是這麼想的。”
吃完飯後,江嶠結完賬和梁承安往外走,邊走邊說:“先回酒店吧,我們回去研究一下攻略,屏城這邊的景點不多,等外公外婆他們到了,我們可以到旁邊的晉城玩兩天。”
梁承安沒有意見:“聽你的。”
“對了,還沒有訂年夜飯,這個時間有點趕了,我們得趕緊回去安排好”江嶠說著加快了腳步,連梁承安都差點跟不上他。
梁承安笑著追上去:“不用這麼急,你慢點。”
“有幾個酒店都還不錯,我回去列出來給你——”
江嶠的話戛然而止,腳步也隨之停了下來,梁承安問他:“怎麼了?”
“我媽媽。”江嶠指了指馬路對麵的人,“穿黑色大衣那個。”
梁承安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到馬路那邊一個穿著黑色呢絨大衣的女人,對方提著一個類似食盒的東西,背對著他們快步進了對麵的市醫院。
梁承安收回視線,看向江嶠:“醫院?”
“我不清楚。”江嶠搖搖頭,早上襲茜出門前和她說的是有工作要處理,他不清楚襲茜來醫院做什麼。
聯想到襲茜這幾天的憔悴和她勸自己休息的反常,江嶠不由臉色一變:“我去看看。”
他說著就往醫院的方向跑,梁承安連忙跟上去,隻是等他們到了醫院那邊,早就不見襲茜的身影了。
江嶠心裡的擔憂擴大,他立刻拿出手機撥打襲茜的電話,好在撥通沒多久襲茜那邊就接了,問他有什麼事。
江嶠問她在哪裡,襲茜還是原來的說辭:“在學校處理點工作,早上不是和你說了嗎?”
“我在市一院。”江嶠說道,“我剛才看到您了。”
梁承安在旁邊注意他對襲茜用的是敬語,先是有些意外,後又覺得正常,江嶠和襲茜的關係並不算親近。
襲茜那邊聽到江嶠的話,第一反應便是:“你在市一院做什麼?哪裡不舒服?你在哪裡?我現在過來!”
江嶠沒想到她會誤會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我沒事,我隻是在醫院外麵看到您有點擔心。”
襲茜聞言,仍有些不放心:“真的沒事?”
江嶠和她保證,又繼續問她怎麼會在醫院,他想過去找她。
襲茜說道:“我在12層住院部,1205病房,你過來吧。”
江嶠掛了電話,說他要去住院部找襲茜,梁承安問:“需要我回避嗎?”
江嶠愣了一下:“當然不用。”
他和梁承安的事情遲早也是要讓襲茜知道的,雖然現在還不到坦白的時候,但是也沒有必要連見麵都避著,況且襲茜也知道他有朋友過來。
兩人去12層的住院部,剛到那裡就看到在走廊等候的襲茜。
襲茜先是從頭看了江嶠一遍,確定他沒有出什麼事才把視線轉到旁邊的梁承安身上。
梁承安發現襲茜和江嶠的五官很相似,隻不過她的神情中更多了一絲淩厲,看著不好親近。他主動向襲茜問好:“阿姨您好,我是江嶠的朋友,我叫梁承安。”
江嶠在旁邊補充了一句:“他和我一個學校,是我學長。”
“你好。”襲茜衝梁承安點點頭,“聽江嶠說有朋友過來玩,就是你吧?你們吃過飯了嗎?”
“是我。”梁承安說道,“我們家趁春節有假期過來玩幾天,對這邊不熟所以麻煩江嶠幫忙做做攻略。”
他樣貌出眾,氣質不凡,態度又好,襲茜對他第一印象很不錯:“不麻煩,他自己在家也無聊,你們一起正好有伴出去玩玩,需要導遊就跟我說,我安排好給你們。”
梁承安立刻道;“好,謝謝阿姨。”
襲茜的話在梁承安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對江嶠來說卻是反常得很。在他的印象裡,襲茜怎麼可能會說出“他在家無聊”這種話,小時候他貪睡了半個小時,襲茜都要罰他多練兩個小時的功。
江嶠更加確定了她一定有事情瞞著自己,不等襲茜主動說便問:“媽媽,您怎麼會這裡?”
襲茜倒是沒有再隱瞞:“我來看一位朋友的女兒。”
她帶著兩人往1205病房走,到了病房卻沒有進去,而是微微側開身體,讓他們能看到病房裡的情形。
病房是雙人的,靠門口的病床是空的,裡麵的病床躺著一位年輕的女生,她看著不超過二十歲,五官很漂亮,隻是臉頰凹陷,整個人看著沒有什麼精神。
坐在病床旁邊的是一名四五十歲左右的婦女,她正在喂女生吃飯。
女生一隻手打著厚厚的石膏,在婦女的勺子遞過來的時候張嘴,隻是她咀嚼的動作很機械,像是在完成什麼任務一般,才吃了幾口就偏過頭,拒絕再吃。
婦女輕聲哄道:“涓涓,再吃一點好不好?你今天才吃了幾口,聽話,再吃一點。”
“我吃不下。”女生懨懨地說道。
“你這樣下去身體會扛不住的,醫生說你要吸收營養才能恢複得快——”
“恢複?”女生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自嘲地笑了出來,“高位截癱怎麼恢複?彆說跳舞了,我這輩子連走路都不可能了。”
江嶠聽到“高位截癱”四個字心裡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向襲茜。
襲茜帶著他們往旁邊走了幾步,出聲解釋道:“陸涓,今年十八歲,剛考進S市民族歌舞團,因訓練過度,在一次預演中出了事故。”
作者有話要說:
不敢太大膽了,小聲一點:下一章我儘快!!
第53章
高位截癱,這樣的噩耗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何況陸涓還是個舞者,剛考上了國內知名的民族舞團。
陸涓和江嶠同齡, 小時候她也曾經在襲茜的舞蹈機構學過幾年,雖然兩人後來沒有什麼聯係,但江嶠是記得陸涓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再一次見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想起剛才病床上陸涓生無可戀的神情, 江嶠一時百感交集,不知道說什麼好,也頓時明白了襲茜讓他注意休息的原因。
他動了動嘴唇, 最後也隻能說了一句乾澀的關心:“……醫生怎麼說?”
襲茜往病房那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現在這種情況, 想站起來都隻能寄托奇跡。”
高位截癱, 対一個舞者來說這樣的打擊可以說是毀滅性的。
收起思緒,她対江嶠說:“行了,沒什麼事你們先回去吧。”
江嶠自知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他和陸涓多年不見, 也沒有去病床前關心的必要, 那樣反而會徒增陸涓的感傷,最後隻能先和梁承安離開了醫院。
他們兩人走後,襲茜回到病房,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陸涓和她媽爭吵的聲音。
陸涓帶哭腔的聲音傳來:“你總是要我努力,逼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情!我說了這次的演出競選很難,我做不到!可是你不聽, 你覺得是我不爭氣, 現在我變成這個樣子, 你滿意了嗎?!”
“都是媽媽的錯,我知道你怪我, 可是我也是為了你好啊!這次的演出是你揚名的好機會,如果當初你小心一點,如果——”
“沒有如果!”陸涓尖聲打斷她,“我和你說了我的舊傷很痛!這次的難度我跳不了,可是你呢?你逼我打封閉針!你是媽媽啊,你一點都不在意我的身體嗎?!”
陸涓的母親想要辯解:“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子,明明以前打也沒有問題的——”
“你出去吧,我不想和你多說。”陸涓把頭扭向另一邊,拒絕和她溝通。
襲茜走進去,拍了拍陸母的肩膀,示意她讓陸涓冷靜一下,陸母沉默了幾秒,選擇了退出病房。
襲茜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她沒有主動說話,而是靜默地陪伴。
許久,陸涓的聲音才再次響起:“襲老師,我這一輩子就這樣毀了是嗎?”
陸涓在襲茜的舞蹈機構上過課,叫她一聲“老師”也是理所應當,也正是這一聲老師,讓襲茜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才十八歲的女孩。
“不會的。”襲茜輕聲安慰她,“即使不能跳舞,你還有彆的可以做,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有很多可能。”
她的話並不能安慰到陸涓,陸涓自嘲地笑了一聲:“您彆安慰我了。”
“我不是安慰你——”
“老師,剛才我和我媽的話你也聽到了吧?”陸涓打斷她的話。
襲茜默認,她和陸涓的母親相熟,這段時間也經常來醫院探望,対兩人爭吵的畫麵已經見過太多次了。
陸涓也不在意她的沉默,隻問:“你覺得是我媽的錯,還是我的錯?”
這樣的話襲茜聽過太多次了,她和往常一樣開解陸涓:“沒有誰対誰錯,這次是個意外,不管是你還是你媽,都不希望變成這樣,事情已經發生了,去追究誰対誰錯沒有意義,你應該要好好休息。”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陸涓無所謂地笑笑,隨即話鋒一轉,“那我換個問法,如果今天躺在這裡的是江嶠,你還會這麼說嗎?您會怪他不小心,還是會怪自己逼他太過火?”
如果躺在這裡的是江嶠?
襲茜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陸涓接著說:“從小我媽就喜歡拿我和江嶠比較,雖然學的不是同一個舞種,但是対她來說都是跳舞,哪有什麼不同。”
襲茜安慰道:“你是你,江嶠是江嶠,沒有什麼好比較的,你一直都很優秀。”
“優秀有什麼用呢。”陸涓的眼淚卻不停地落下,“対我媽來說,我不過是她攀比炫耀的工具人罷了,就連我變成這樣子,她都覺得是我不小心的原因,從來不覺得是她的問題。”
“你媽媽她隻是關心則亂,她肯定是愛你的。”襲茜試圖開解她,“哪有當媽的不愛自己孩子的,她為了你能上最好的跳舞學校付出了很多心血。”
“真的是為了我嗎?不是為她自己嗎?”陸涓反問她,“襲老師,你知道嗎?跳舞這跳舞不是我選的,是她幫我選的。我當初想學美術的,可是她說學畫畫沒有用,多少畫家都是餓死的,但是跳舞不一樣,跳得好了我可以出名,即使跳不出名,在舞圈能接觸更多的人,更上流的圈子,我可以嫁一個有錢人。”
她說到這裡,哈哈笑了起來:“這就是我跳舞的目的。”
襲茜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因為她說的這個確實在舞蹈圈是比較常見的現象。
陸涓似乎也不在意她接不接話,繼續說道:“你剛才說當媽的都是愛自己孩子的,那您愛江嶠嗎?江嶠跳舞是他自己選的嗎?他跳舞的目的又是什麼?你問過他嗎?”
接二連三的反問和比喻讓襲茜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語氣也不自覺帶上了冷意:“我當然是愛江嶠的,他是我的兒子,我知道他應該是選什麼路,他——”
襲茜倏然住了口,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在無意間用上了平日教育江嶠說話時的態度,可麵前的並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剛剛因為事故癱瘓,失去了大好前程的年輕女孩。
陸涓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態,而是神情失落地說:“那就好,江嶠比我幸運。”
幸運?
這兩個字讓襲茜想起以前和魏穎爭執時,対方言辭激烈地說:“襲茜,江嶠是我的徒弟,你不在乎他的身體,他的心情,他的悲喜,我在乎!我不希望他是為了名利、為了你去跳舞,這沒有意義!你不要再乾涉我対他的教導,他不是你!”
可現在陸涓說江嶠比她幸運。
若是在平常,襲茜自然能理所當然地說江嶠當然是幸運的,因為她給了他最好的教育資源,在芭蕾舞蹈這條路上為他牽線搭橋,為他鋪好走向最好舞台的道路。
可是此時,麵対著陸涓,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想起之前醫生的話,內心既是惋惜又是同情,於心不忍地說:“陸涓,你彆多想了,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養好身體。”
陸涓搖搖頭:“我媽總說她逼我是因為愛我,可是沒人問過我想不想要這份愛。襲老師,対你們大人來說,名利,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襲茜想說名利當然是重要的,問出這句話的你們隻是還沒有明白它們的重要性。她曾經対江嶠灌輸過無數有關“名利”的觀念,但是麵対著女孩如死灰一般黯然無光的眼神,她居然幾番有緘口結舌的感覺。
陸涓緩緩閉上眼,低聲說:“有時候我在想,我倒寧願自己就這麼死了,好過這樣一輩子躺著。”
襲茜從醫院出來,腦中一直回響著陸涓的話。
她想起自己受傷那一年,當得知自己再也不能自由地跳舞時,她感覺天都塌了,明明夢想近在眼前,命運卻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陸涓的遭遇讓她想起了自己當初那段灰暗的歲月。
她曾經是京市芭蕾舞團最出色的舞者之一,她也曾因傷退役,但是相比陸涓的傷,她又幸運得多,而且她當初的夢想還有江嶠來延續。
江嶠……
襲茜的思緒一頓,陸涓剛才的話再次響起。
“江嶠跳舞是他自己選的嗎?他跳舞的目的又是什麼?你問過他嗎”
我問過他嗎?
襲茜有些恍神,她記不清了,旋即又覺得問這個問題顯然多此一舉,江嶠在舞蹈上天賦那麼高,他不跳舞簡直是一種浪費。
何況她所做的一切,安排的一切,都是為了江嶠好——
“我媽總說她逼我是因為愛我,可是沒人問過我想不想要這份愛。襲老師,対你們大人來說,名利,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陸涓短短的一番話,讓襲茜有了短暫的茫然。
可是不為了名利,還能為了什麼,為了快樂嗎?快樂又算什麼東西呢。
當初她想跳舞,但是家裡的條件供不起,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她吃了多少苦頭,流了多少淚。如今,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受同樣的苦,所以費儘心思給他最好的條件,讓他毫無顧慮去完成夢想,這難道是錯的嗎?
襲茜一邊覺得自己沒有錯,一邊又忍不住想起陸涓問她的那句“如果躺在這裡的人是江嶠,您會怪他不小心,還是會怪自己逼他太過火”的話。
她不由自主試想了一下那個情景,如果今天的場麵換成自己和江嶠,江嶠會不會像陸涓指責她的母親一樣指責自己,他會不會対自己說不如死了痛快。
然後她發現——不會。
江嶠很大可能會像以前一樣把問題歸咎自己,然後道歉。
就像當初他被江老太太帶走,明明不是他的錯,但是在自己找到他的時候,他卻不停地跟自己說:“媽媽,害你擔心了,対不起。”
“対不起!対不起!”
耳邊傳來的道歉聲將襲茜的思緒拉回來,撞到她的路人詢問道:“你沒事吧?不好意思啊,我兒子剛動完手術,我有點著急。”
“沒事。”襲茜搖搖頭,対方這才走了。
襲茜站在醫院門口,眼前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儘人生百態。她站了一會兒,從包裡拿出手機,動作利索地點了幾下。
與此同時,江橋收到了一條銀行到賬短信,轉賬人是襲茜。
他看著屏幕上的金額,一時摸不著頭腦,接著就收到襲茜的微信,說他難得有朋友來玩,讓他好好招待梁承安一家。
江橋有些哭笑不得,想說自己還有錢,但是襲茜已經把錢轉過來了,再說這個也沒有意義。
他把這事兒和梁承安說了,梁承安揚眉道:“看來阿姨対我印象還不錯,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江嶠說:“回酒店吧,我們把攻略做一下,你確定一下你媽媽明天幾點的飛機,晚上一起吃飯可以嗎?”
“當然可以。”梁承安勾著他的肩膀,笑道,“他們肯定很高興。”
江嶠也跟著笑:“我也是。”
於是兩人回酒店做好了攻略,又確定了吃飯了酒店,第二天下午一起到機場接周曼巧等人。
作者有話要說:
襲茜:我沒有錯(超大聲)!
*
早上好~媽媽的態度和觀念肯定要有一個轉變的過程噠。
八月的第一天,今天也很大膽:明天見呀!!
第54章
為了出行方便, 江嶠和梁承安特地租了輛七人座的商務車去接周曼巧他們。
之前江嶠已經見過周曼巧,也看過外公外婆的照片,是以他們一行人剛出來江嶠便認了出來,和梁承安一起迎了過去。
外公外婆也早在照片裡見過江嶠,但是相片與真人還是有些差距,兩人一見江嶠就笑開了花, 拉著江嶠直誇:“長得真好。”
外公和外婆都是和善的人,江嶠雖然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有覺得陌生和不安, 他跟著梁承安稱呼兩人外公外婆,又向周曼巧和梁鴻章問好。
梁鴻章溫和地說:“聽承安說你這兩天一直在做攻略、訂飯店, 辛苦了。”
江嶠連忙說:“不辛苦, 承安也幫了很多。”
梁承安聽到這一句“承安”,不動聲色地看了江嶠一眼,唇角微揚。
周曼巧在旁邊打量著江嶠,她第一次見江嶠是在清大的校慶晚會上, 當時她隻覺得這個年輕人長得好又跳得好, 讓她一眼就驚豔十足,完全想不到有一天江嶠會成為她兒子的男朋友。
這種全家出動來見兒子男朋友的感覺很新奇,但還算不賴。
見江嶠氣色還不錯, 她才問:“情況都還好嗎?”
江嶠知道她問的是什麼,點點頭,帶著歉意說:“都挺好的, 讓你們擔心了。”
“都是自己人, 說這些乾什麼?”外婆拉著他的手, 安慰道,“你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嗎?”
江嶠自小和他血緣上的奶奶江老太太就不親,他外公外婆去世得早,他對兩位老人也沒有什麼印象,這是第一次和一位老人家這麼親近。
他聽著她親昵溫柔的話,情不自禁多看了兩眼她拉著自己的手。
梁承安上前說道:“這裡人多,先去飯店吧,正好吃晚飯。”
“對,先去吃飯,哎,我老頭子都有點餓了。”外公招呼著率先領頭往機場外麵走,“走走走。”
大家跟著他一塊走,外婆快步追上去叫他慢點 ,梁鴻章和周曼巧邊走邊說著什麼,梁承安拉著行李箱和江嶠走在後麵。
梁承安偏頭問江嶠:“你剛才叫我什麼?”
“什麼?”江嶠遲鈍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一句“承安”,就聽梁承安接著說:“這還是你第一次這麼叫我,感覺不太一樣。”
江嶠仔細想了想,確實是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叫對方,不免笑了起來。
到了酒店,幾人落座後,周曼巧問起江嶠報警的事情,江嶠簡單把情況跟她說了一遍,周曼巧沉思了一下:“也就是說你們基本上能確定就是那個人?”
“很大概率。”江嶠說道,那種被跟蹤的感覺和當初太相似了,而且張喆平之前是在屏城江口.監.獄服的刑,出獄後卻去了他所在的京市,還碰巧和他在同一天回屏城,他不相信這隻是巧合。
周曼巧問:“這件事你告訴你父母了嗎?”
江嶠搖頭:“還沒有。”
一方麵是雖然昨天在醫院碰到了襲茜,但是當時的情況並不好提起,晚上襲茜回來得很晚,今天一早又出了門,他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她。
另一方麵如果告訴了襲茜,為了他的安全,很大概率襲茜會讓他在家裡待著哪裡也彆去,但是今天梁承安一家人過來,他至少要先陪他們吃頓晚飯,儘地主之誼。
當然,他也沒有打算瞞著,想好了今晚回去就好好和襲茜說這件事情。
“還是要和家裡人商量一下,你們還年輕,不用什麼事都自己扛。”梁鴻章說道,“我和曼巧商量過,屏城這邊我們雖然不熟,但也能找到人幫忙處理,你不用太過擔心。”
這種有人不遠千裡趕來幫你遮風擋雨的關懷,讓江嶠感覺心裡像是有暖流淌過,眼眶也不禁發熱,他眨了眨眼眶,壓下那股濕意:“好,謝謝叔叔阿姨。”
坐在他旁邊的梁承安在桌下伸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以示安慰。然後問周曼巧:“媽,我跟你說的東西帶來了嗎?”
周曼巧從包裡拿出一個深藍色的絨布盒子,遞給他:“我能忘記不成?”
梁承安接過來打開,裡麵是一款深藍色表盤的男士機械表,表盤邊上鑲了半圈細鑽,精致又沉穩。
周曼巧說道:“內置有定位功能,你可以連接手機。”
梁承安拿著表,看向江嶠,征求他的意見:“這段時間你先戴著它可以嗎?等事情處理了我再讓——”
“可以。”江嶠毫不猶豫地說,“可以的,我不介意。”
他伸手想去接梁承安手裡的表,梁承安卻握住他的手,幫他把手表戴上,調整好表鏈,深色的表盤將他原本就白皙的手腕襯得如白玉一樣。
江嶠抬頭,恰好和梁承安的視線相對,彼此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一瞬間,兩人都不自覺相視而笑。
“太感人了。”
對麵傳來外公的聲音,大家朝他看去,就聽他接著說;“跟交換戒指似的。”
江嶠 :“……”
外婆捶了外公一下:“胡說八道什麼,沒看江嶠都不好意思了,心裡知道就行了。”
江嶠:“……”
梁承安早習慣了自己外公的思維跳脫,畢竟當初家裡知道他在追江嶠時,外公還能問出“辣椒合江嶠胃口嗎”這種話。
“是挺像的。”梁承安非常捧場,“下次換成戒指吧。”
江嶠耳尖發燙,掙開自己被梁承安握著的手:“彆胡說,我先去催一下菜。”
他說著站起來,梁承安跟著他起來:“我陪你一起。”
“不用。”江嶠製止他,讓他留下來陪周曼巧他們,“隻是去外麵叫一聲而已,不用緊張。”
再過兩天便是除夕,飯店人來人往也不至於有什麼危險,梁承安便也沒有堅持:“行。”
江嶠出了包廂,在走廊沒有看到有服務員在,他猜測應該是臨時去忙了。
為了清靜,他們挑的是比較靠裡的包廂,和前廳隔了一條走廊,避開了年節的吵鬨,十分適合家庭聚餐。
江嶠打算到前麵叫人,走到拐彎處時看到安全出口的門半開著,一個穿著服務員衣服的人在裡麵半側著身子拿著手機在玩。
看樣子像是飯店裡躲懶的服務員,於是江嶠叫了對方一聲:“你好。”
對方沒有應聲,他往安全出口走了兩步,又道:“你好,麻煩幫我催一下211包廂的菜。”
對方這才有了反應,按熄了手機放下,含糊地應了一聲:“好的。”
“謝謝你。”江嶠道了聲謝,轉身要離開,這時候安全出口的感應燈忽然滅掉,原本半開著的門也突然關上。
“好久不見了啊。”
後麵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江嶠心頭霎時湧起一陣寒意,一個名字驀地浮現心頭,脫口而出:“張喆——”
他的話戛然而止,一張浸了藥水的帕子捂住他的口鼻,背後的人禁錮住他掙紮的動作,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包廂裡,梁承安也在和周曼巧他們說這兩天的進展。
蔣警官那邊已經在幫忙查張喆平的行蹤了,也嘗試過電話聯係,但對方一直聯係不上,也許是因為梁承安在的緣故,這兩天對方倒是沒有再出現。
周曼巧說:“在這種沒有切實證據的情況下,對方如果沒有直接行動,單靠一名基層警.察的力量不太好解決。我聯係了蘇局,他已經幫牽好線了,明天我和你爸去屏城市公.安.局拜訪一下,直接把人拿了再說。”
“對。”梁鴻章也說,“如果是一場誤會,那我們該道歉就道歉,該補償就補償。但如果真的是這個人,那麼最好是在沒有出事之前解決問題,對我們來說,江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為避免夜長夢多,梁承安也覺得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真要等到年後回京市再處理他也覺得不放心,由父母出麵拜訪市局領導協調,這樣一來就能儘快解決。
如此,梁承安心定了不少:“謝謝爸媽。”
周曼巧端起茶喝了口:“行了,說這些乾什麼。”
這時候,有人推門而入,梁承安回頭看到服務員端著菜進來,一旁的外婆見了,出聲問了句:“江嶠怎麼還沒有回來,他不是去催菜了嗎?”
看著端菜的服務員,梁承安不知為何心裡有種不安,他問服務員:“我們包廂剛才有個男生出去催菜,你有遇到他嗎?”
服務員將菜放到桌麵上,答道:“沒有啊,外麵沒有人。”
梁承安本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重複了一句:“沒有人?!”
“對啊。”服務員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這麼激動,退後了兩步,“我過來的時候外麵確實沒有人,是不是去上洗手間了。”
梁承安沒有再問,而是大步走到門口,外麵走廊空空蕩蕩的,確實是沒有人。
服務員不明所以,心裡惦記著自己還要上菜,趕緊退了出去。
其他人也意識到不對勁,周曼巧立刻說:“承安,給江嶠打電話!”
梁承安返回來拿起餐桌上的手機給江嶠打電話,隻得到了一串:“您好,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他不死心地撥打了幾次,依舊是如此。
梁鴻章丟下一句“我先去衛生間看看”就匆匆出了包廂。
“會不會手機沒電了?”外公猜測道。
“不可能的。”梁承安搖頭,神色焦急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江嶠剛剛明明還坐在自己身邊,怎麼可能突然手機沒有找不到人。
“你先彆慌。”周曼巧按住梁承安,剛碰到他的手就發現他居然在抖。
外婆提醒道:“定位,不是有定位嗎?”
“沒有定位,剛才還沒來得及連接手機。”梁承安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對再次端菜進來的服務員說:“我家人走失了,我想看看你們飯店的監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呀!!!
第55章
此時, 梁鴻章也回來了,他朝眾人搖搖頭:“不在洗手間。”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這個消息還是讓大家心裡“咯噔”了一下。
服務員看他們的樣子, 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立刻說:“您稍等,我馬上去叫經理過來!”說罷轉身去叫人。
“我跟你一起去!”
梁承安哪有心思在這裡等人, 直接跟著出了包廂,周曼巧等人緊跟其後。
飯店的經理一聽說出了事,也沒有推脫, 立刻帶著梁承安他們去監控室查看視頻,從走廊的監控可以看到江嶠進了拐角的安全出口, 之後就沒有再出來。
他們立刻去安全出口, 裡麵自然是沒有人的,但是可以看到角落裡有熄滅的煙頭。
“這個樓梯有監控嗎?”梁承安問。
經理搖頭:“這裡是沒有的。”
一般來說電梯都有監控,但是很少會有在疏散樓梯裝監控的。梁承安之所以會這麼問,隻是不想放過任何一點能找到江嶠的可能。
他咬咬牙, 直接順著樓梯下了樓, 想知道出口是通向哪裡。
他很快就到了樓下,從樓梯出去是一條小巷,再往外就是僻靜的小道, 以及分叉的道路。
他站在路口,一時間竟然茫然無措。
後麵的梁鴻章追上來,看到他臉色發白的樣子, 出聲道:“承安, 你先冷靜一點!”
梁承安哪裡冷靜得下來, 他從京市跑過來,為了就是江嶠的安全, 而眼下江嶠就在他身邊被人帶走了!
從之前學校的監控裡他看得出來那人精神狀態不太正常,又得知那人以前也曾經跟蹤過江嶠,眼下江嶠被帶走,他根本不敢想對方會對江嶠做什麼!
“都怪我,我剛才應該陪他一起去的!”梁承安握著手機的手泛著青筋,心痛又懊悔,他不死心地又撥了一邊江嶠的電話,然而冰冷的電子音依舊提示用戶已關機。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周曼巧冷靜地說道,“鴻章,你立刻聯係蘇局。”
梁鴻章點頭,拿了手機給那位蘇局撥了電話。
落後幾步的外公外婆趕上來,外婆拉著梁承安說道:“承安你先彆慌,不要怕啊。”
老人家嘴上這麼說,但是她握著梁承安的手也在忍不住顫抖,一旁的外公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梁承安抹了把臉,看向一旁打電話的梁鴻章。
梁鴻章把情況告知蘇局後,對方當即給屏城市公.安.局的領導打了電話,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命令直接下到了他們現處區域的分局。
梁鴻章掛了電話,對他們說:“我們去分局查這一帶的監控。”
“我也去”梁承安立刻說。
周曼巧說:“你先聯係江嶠的家裡人,這件事必須要告訴他們,有他們電話嗎?”
梁承安搖頭,他也是昨天才第一次見江嶠的母親,當時情況特殊,沒有機會也沒有合適的借口留電話。
周曼巧也不意外:“沒事,去看監控的時候一起查就行了,現在就去。”
說完大家也不再耽擱,到飯店前麵的停車場取了車就出發。
分局從收到了上級的指示,就在等著他們過來,連值班領導都在候著,在了解情況之後,立刻著手調監控。
一名值班民警在戶籍係統裡查到了好幾個名為襲茜的信息,讓梁承安確定人員後,將電話調取出來,直接撥通。
襲茜接到電話時正好回到家裡,她一邊換鞋,一手拿著電話:“你好。”
對方說:“您好,我這裡是濮陽區公.安分局,請問是襲茜女士嗎?”
公.安分局?
襲茜動作一頓,以為是哪裡來的詐騙電話,拿下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個座機,尾號確實是110。
她不清楚警方為什麼會大晚上打自己的電話,但鑒於對方是特殊的機構,還是禮貌地回複:“你好,我是襲茜。”
對方說了來由,襲茜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失蹤?”
電話那邊又重複了一遍,襲茜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炸開了,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走廊裡拚命按電梯了。
相似的情景,讓她有種夢回當年江嶠被帶走的時候。
警方的電話已經掛斷了,她抖著手點開通訊記錄找找江嶠的電話,連著兩次都不小心點到了其他人的手機號,第三次終於點對了,可是電話那頭卻傳來用戶已關機的提示。
她想起前兩天江聞軒和江老太太來家裡鬨的事情,下意識就以為又是他們帶走了江嶠,馬上又去找江聞軒的電話,翻了兩圈才想起自己早就把對方的電話刪了。
隻不過那串數字早已經熟記於心,她返回按鍵麵,時隔多年第一次撥通了江聞軒的號碼。
江聞軒接得很快,接通後問襲茜有什麼事,畢竟沒有重要的事情襲茜根本不會主動聯係他。
“江嶠呢?”襲茜直截了當地問。
“江嶠?”江聞軒莫名其妙,“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你把我兒子帶去哪了?!”襲茜根本不聽他的話,抓著手機質問,“是不是你媽把江嶠帶走了?”
“襲茜,你發什麼瘋?”江聞軒被她吼得頭疼,正想掛電話,忽然想到了什麼,“你什麼意思?江嶠不見了?!”
電梯一到,襲茜立刻進去:“你裝什麼?你讓江嶠接電話!”
“我說了江嶠不在我這裡!我媽也回老家了!”江聞軒辯解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江嶠怎麼了?”
襲茜稍微冷靜了一點:“江嶠真的不是你帶走的?”
江聞軒否認:“你現在在哪裡?我立刻過來!”
襲茜不再和他囉嗦,直接掛斷了電話,江聞軒再打過來她也沒有接。
出了家門,襲茜一路腳踩油門,她不知道自己闖了紅燈還是超了速,等到公.安分局門口停著,一下車就被迎麵而來冷風吹得瑟縮了一下。
她出來得及,連外套都沒穿,腳上更是在剛才進門時換成是室內拖鞋,可是這一切她都顧不上,下了車就往大門走。
梁承安在門口等她,看到她的樣子,連忙脫了自己的外套想給她披上。
襲茜根本顧不上這些,她抓著梁承安的手,慌張地問:“江嶠呢?他不是說和你去吃飯了嗎?失蹤是怎麼回事?啊?!我兒子呢!”
*
江嶠——
江嶠昏昏沉沉中仿佛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身體激靈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看到麵前站著一個人,他心裡一驚,反射性往後仰,後腦勺撞上堅硬的牆壁,發出“咚——”的一聲。
“唔——”
後腦傳來的痛意讓他出聲,卻發現自己嘴裡被塞了布條堵住,不僅如此,手上和腳上都綁著麻繩。
麵前的人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知道這樣盯著他看了多久,見狀出聲問:“這麼怕我?”
他的聲音沙啞極了,像是嗓子被毀壞的那種後遺症,江嶠輕而易舉就聽出來了他就是自己在飯店安全出口碰上的“服務員”。
“還記得我不?”對方問。
江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對方也不在意,湊近了看著他:“怎麼不說話?剛剛在飯店你不是想叫我名字嗎?現在怎麼不叫了?”
眼前的人確實是張喆平,雖然樣貌比以前滄桑了不少,但是江嶠還是能從五官中認出他來。隻是相比以前,眼前的人眼神渾濁、神情陰鬱,有種心術不正的汙濁感。
綁著江嶠手腳的繩子係得很緊,他根本無法掙開,嘴裡塞著布條也無法說話。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自己身處的地方,昏暗的光線中可以看得出是一間老舊的倉庫,因為牆麵有些斑駁,角落堆放了一些破木阪,四麵沒有看到窗戶。
“你怎麼不說話?當年你不是反駁我反駁得很厲害嗎?”張喆平見江嶠不吭聲,語氣逐漸變得暴躁,“你就這麼不想跟我說話嗎?所以你拉黑我的微信,拉黑我電話,甚至在路上也懶得看我一眼!”
江嶠不是不說話,是根本無法說話,隻能看著他,嗚嗚了兩聲,示意他把自己嘴裡的布條摘了。
“喔,我忘記了,你的嘴被我堵上了。”張喆平恍然大悟地說道,“想說話是不是?”
江嶠點點頭,他想問問張喆平到底想做什麼。
“好說。”張喆平嘿嘿笑了兩聲,伸手去摘江嶠嘴裡的布條,在碰到時又停了下來。
江嶠呼吸一頓,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就見那隻手換了個方向,捋起他的劉海,緊接著頭皮一痛:“唔!”
張喆平抓著江嶠的頭發,迫使他仰起頭。
他半彎著腰,帶著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江嶠,陰森森地問:“痛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短小我知道!那就晚上見!
不會有什麼大事的,馬上就解決了。畢竟我們是甜文!
ps:一切都是為了情節服務,大家要安全行車,不要闖紅燈不要超速不要穿拖鞋喔(一個來自駕駛新手的呐喊)
第56章
江嶠不知道張喆平綁自己乾什麼, 如果是為了當初自己反駁他的那些話,隻會讓人覺得可笑,明明一開始就是張喆平先造謠自己的。
迫於頭發上的壓力 , 江嶠不得已抬頭與他對視,就聽他接著說:“我也不想這樣”
江嶠冷冷地看著他,眼底沒有一絲害怕。
張喆平被他這麼看著, 似乎恍了神,抓著江嶠頭發的力道也在不自覺中放鬆了些許。
他陷入了什麼回憶,語氣中有一絲絲明顯的懷念:“當初你也是這樣看我。”
當初?江嶠不確定他說的是什麼時候。
但是張喆平顯然不用他回應, 自顧自地說著:“你當初反駁我的樣子可真漂亮,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 那天我本來想跟你道歉的, 可是你卻刪了我的微信!”
張喆平回過神來,像是被戳中了逆鱗,抓著江嶠頭發的手又重了幾分:“你能加彆人為什麼不能加我?你能和彆人聊天,為什麼就是不回我消息?”
他重複質問江嶠為什麼要刪他的微信, 之前沒有回複他的信息, 是不是在和其他的人聊天。
江嶠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離譜的想法,他們兩個根本不熟,但他此時無法反駁對方, 隻能儘量仰起頭,嘴裡發出含糊的聲音:“唔唔唔!!”
放開我。
張喆平聽出了他的意思,他這次倒是沒有為難江嶠, 反而鬆開了抓著江嶠頭發的手, 甚至還取下了江嶠嘴裡的布條。
布條摘下的一瞬間, 江嶠感覺呼吸都暢通了,長時間被迫張著嘴讓他兩邊唇角都有些酸脹感。但是此時他顧不上在意這些, 看著張喆平問:“你想做什麼?”
張喆平將布條隨手一扔:“我不想做什麼,你彆害怕。”
江嶠當然不信他的話:“那你抓我乾什麼?或者說你一直跟蹤我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