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棉田(1 / 2)

認床的緣故, 這一夜,校嘉華睡得並不安穩。

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她迷迷糊糊摸了把床畔,身側已經空空如也。

身上壓著厚厚的棉被和外套, 她有些熱, 也有些好笑。

難以相信, 自己和新婚丈夫,昨晚竟然親親抱抱, 然後……蓋著棉被純聊了一整夜的天?

倒不難理解,招待所環境簡陋,隔音效果又差, 白恪言大概不肯就這樣委屈她的第一次。

更何況, 校嘉華還有正事要辦。

房間的門被打開,白恪言端著熱騰騰的清粥和小菜進來。

見校嘉華已經坐起身, 他放下碗,歉意問:“笑笑, 我剛剛出去吵到你了嗎?”

校嘉華搖頭, “沒有,是我睡不著。幾點了?”

“五點, 還早。”

白恪言走到床邊,俯身, 幫校嘉華係好外衣的風紀扣,“困不困, 洗完臉, 先吃點東西?”

“算了,沒胃口。”校嘉華又搖頭。“咦,哪裡來的早點?”

“剛剛我下樓打電話, 花了幾張糧票,請招待所的同誌幫忙做的。”

白恪言又勸她:“多少喝一點粥,稍後我開車,送你去嘉峪關。”

校嘉華吃驚:“你能離開鎮上?”

白恪言:“嗯,跟領導報備過了,中午之前回去銷假就行。”

這就是不會影響工作的意思了,校嘉華總算放下心來,接過湯碗。

老鄉家的粥全是用粗糧熬的,味道還不錯。隻是天色太早,校嘉華隻吃了一半,又丟開了湯匙。

白恪言不勉強她,把剩下的粥喝掉,然後下樓洗碗。

等再回來,校嘉華已經收拾好行李了。

白恪言取出自己的軍用背包,掏出大大小小的紙袋,一一介紹。

“裡麵有一些點心、果脯,是師母、後勤大姐們送的,請你在火車上吃。”

“這麼多?看來我們白同誌,很受姐姐們歡迎嘛……”校嘉華揶揄他。

“笑笑,她們歡迎的是你。”白恪言無奈道。

他又取出一支小木匣,打開展示給她:“邊疆氣候乾旱,秋天也有蚊蟲,這裡麵都是常備藥,有跌打消炎的,驅蚊的,防中暑的……你都要收好。”

校嘉華嫌盒子沉,不肯接,“白恪言,我是去挑棉花,又不是去賣藥。再說,你要留一些,萬一你自己受傷了怎麼辦?”

“我最近都待在基地,極少出任務,平時訓練強度也不大,不會受傷的。”

校嘉華隻好收下,有點慚愧:“可是,我這趟出門太匆忙,什麼都沒為你準備?”

校嘉華十分後悔,出門時至少應該帶個紅本本,男女愛侶之間,現在都流行送這個。

白恪言握住她的手:“我什麼也不缺 ,基地有統一供應,外來的物資用不了。更何況,我們是夫妻,本就是一體,不需要計較什麼。

“笑笑,你心裡有我就夠了。”

初秋的清晨還有些涼,校嘉華心裡卻被一股暖流熨燙著。

大家都是第一次結婚,小白同誌,你怎麼就那麼會!

然而,靈光之間,校嘉華突然想到什麼,她急忙問:“恪言,阿拉善戈壁,是不是還有老虎、豹子之類的野獸?”

“你怎麼知道?”

校嘉華當然不能說,這是她從夢裡看來的“劇透”。算算時間,再過幾個月,差不多進度條就到了。

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意外發生的時間,也不知道具體地點,根本防不勝防。

校嘉華更加焦慮了:“我不管,你必須答應我,以後出任務要小心,要和戰友在一起,千萬不能單獨行動!”

麵對愛人的關心,白恪言無法不動容。

他緊緊抱住她,認真承諾:“笑笑,你放心,為了你,我會保護好自己。”

.

或許是得到保證,回市區的路上,校嘉華的心情不再低落。

相反,她嗨得不行。

第一次坐這種老式的軍用吉普,她像個好奇寶寶,東摸摸西看看,全程閒不住。

白恪言把車子開得很穩,不停在心裡勸自己,不要太分心,不要太關注副駕的多動症姑娘。

因而這趟車開得,比他平時在基地還要謹慎。

路上,偶爾遇到老鄉養的牛羊群,他總是停下車子,靜靜地等它們先過去。

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騰出來,去握校嘉華的手,按住她說幾句話。

歡喜和克製在車廂裡氤氳,可惜路程總有儘頭,太陽出來的時候,他們抵達了嘉峪關火車站。

仝其芳很準時,一大早就站在約定的門口。

校嘉華搖下車窗,遠遠朝她招手,“仝姐,我在這裡!”

彙合之後,仝其芳快速打量她,笑道:“不錯,竟然沒遲到,你們這對小夫妻很克製嘛!”

說者無心,聽話的某人,悄悄臉紅了。

白恪言認真向仝其芳敬了個軍禮,“仝同誌,感謝您平時對我愛人的照顧。”

“白同誌客氣了。相反,在工作上,笑笑可幫了我不少忙!要是沒有她,我一個人可搞不出來那麼好的布。”

“是,她很能乾。”

白恪言把她們送進車站,找到座位,安置好行李。

月台上,人來人往,他一邊護著校嘉華,避免被人撞到,一邊低著頭囑咐她種種。

“笑笑,不要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如果暈車不舒服,就迅速找乘警。車廂裡注意安全,萬一遇到小偷、二流子,不要硬杠,第一時間躲開,向公安同誌求助……”

校嘉華不耐煩地揉耳朵,“知道啦,我又不是校大寶,還能被人販子拐賣了?”

這些話,昨晚兩人蓋著被子純聊天的時候,已經被他念叨一百遍了。

隔著火車窗戶,仝其芳忍不住打趣兩人:“難怪了,昨天,笑笑再晚都要去見你,解放軍同誌不僅一表人才,還知道疼媳婦,真是好樣的!”

對比自家以前那位,但凡牛廣坤有人家一成的好,仝其芳也不會堅持離婚。

校嘉華聽了,沒法不心虛。天知道昨晚,她差點放白恪言的鴿子。

站台上的人越來越少,再黏下去,恐怕又要被人笑話。

她乾咳兩聲:“那個,出發時間快到了。”

白恪言不舍:“嗯,我看著你上車。”

眼神脈脈,幸虧站內不允許私人經營,否則他們又要買橘子、買蘋果,千秋萬代不了結。

校嘉華坐進臥鋪,一抬頭,白恪言還筆直地站在窗外。

他軍姿挺拔,像一棵鬆樹,獨立在人群中,平靜而雋永。

仿佛任何時候,隻要她肯回頭,他就一定站在她身後。

距離正式發車還有三分鐘。

校嘉華刻意讓自己不看他。

她主動掏出白恪言送的乾果、點心,分享給仝其芳,以及臨鋪的旅客。

突然,她從行李包裡,摸出一個鼓鼓的信封。

一打開,零零碎碎的糧票和紙幣掉出來,甚至還有幾枚2分、5分的硬幣……

錢雖然不多,但白恪言應該也存了很久。

這個傻瓜,是怕她不收,所以昨晚偷偷塞進她的包裡。

車輪開始轟隆,校嘉華鼻子有些酸,她猛地探出頭,用力衝外麵的男人揮手。

“白恪言,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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