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到了校嘉華出發去上海的日子。
校老栓和崔麗芬說到做到,天沒亮,就背起兩個孫子,把他們接到老大家。
校大寶和小石頭睡得迷迷糊糊,倒是省了一場分彆的哭鬨。
崔麗芬忙活完,還不忘催促校老栓,趕緊去送閨女。
儘管校嘉華拒絕了爹娘的錢,三老仍舊準備了一大箱土特產,非要她帶去上海,送給白家三嬸。
校老栓一路把她送到縣火車站,哪裡是送閨女,根本是為了護送那些“見麵禮”!
盛情難卻,校嘉華隻好左手一隻行李箱,右手一隻行李箱,身上還挎著一個黃書包,就這樣踏上了上海之旅。
瘦弱的小媳婦,全程護著兩座山一樣重的行李,這畫麵對比,不可謂不鮮明。
好在,為人民服務的精神遍地開花,再加上校嘉華人美嘴甜、情商高,一路發揮社交天花板的優勢,乘務人員都非常照顧她,搬運行李什麼的,幾乎全程不用她動手。
隻不過,人美得太高調也會帶來煩惱。兩天一夜的行程裡,光是搭訕的男知青就不少。
這不,就有一個同在上海站下車的小年輕,一路幫校嘉華提行李,跟到了火車站外廣場。
“同誌,你也是回家探親的知青吧,你在哪插隊,公社還是兵團?你家住在哪條街,哪站路?我送你過去吧?”
男知青過分熱情,校嘉華根本無暇欣賞周邊的風光。
她抓著懷裡的書包,一臉無奈,“同誌,我都跟你說八百遍了!我雖然來上海探親,但我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太豐縣。而且,我已經結婚了!”
“怎麼可能,你年齡這麼小,你丈夫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來上海?”
男知青不相信,隻當她的話是打發自己的借口,依舊嬉皮笑臉。
“或者,你親人住哪裡?我送你過去吧?”他說著,又要上手去拎校嘉華的行李。
然而,男知青的手還沒有碰到箱子,他眼前就落下一道陰影。來不及反應,人就被一股大力扣住肩膀,遠遠彈開了。
“這特麼誰啊!”男知青踉蹌幾步,好不容易站穩。
他握著酸痛的肩膀,一回頭,看見一個挺拔英俊、穿著正規綠軍裝的男人……然後,男知青秒慫了。“解,解放軍同誌?我剛剛不是說您……”
“白恪言!”
校嘉華驚喜極了,她忍不住衝上去抱了抱他,這下行李不用愁搬運了。
公共場合這麼擁抱,哪怕時間再短,也不太合適,白恪言的耳根悄悄紅了。
但現在,還不是你儂我儂的時候。
“我是這位女同誌的丈夫。”
白恪言看著陌生的男知青,語氣嚴厲得像審問:“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士?”
男知青立即慌了,“解放軍同誌,不不,我什麼都不是……誤會,剛剛都是誤會……”
開玩笑,人家是正經夫妻,萬一動起手來,就衝這身份、體格差異,他被解放軍同誌暴打一頓事小,被當成流氓抓起來就完蛋了。
想到這裡,男知青一邊拱手道歉,一邊戰術後退,直到退到安全距離,撒丫子鑽進人群,溜了。
校嘉華:“……”
“笑笑。”白恪言無奈地看著她。
求生欲爆棚的某人,急忙岔開話題:“恪言,你什麼時候到的上海?”
白恪言哪裡舍得怪她,柔聲回答:“我昨晚到的。”
“那你見過三嬸了嗎?她怎麼樣?”
白恪言點點頭:“三嬸知道你要來,心裡很高興,一早就催我來接你。”
在火車站廣場,他站了快一上午軍姿,等到中午,才等到她。
白恪言認認真真,仔仔細細把校嘉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最後,目光回到她的臉上,判斷道:“笑笑,你在火車上沒有休息好?”
不用照鏡子,校嘉華也知道,此刻,自己的黑眼圈有多重。
她拍拍鼓鼓囊囊的行李,忍不住撒嬌,“為了這些,我可守了一整夜呢。”
白恪言心疼:“裡麵是什麼,很重要嗎?我現在能看嗎?”
校嘉華故意賣關子,“不行哦,裡麵是爹娘送給三嬸的億點點心意!”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校嘉華自己準備的那一箱。
從太豐縣到上海,經過許多站。每一站人來人往,旅客行李被竊事件時有發生。
火車票沒有實名製,行李一旦丟失,旅客隻能自認倒黴。因此,校嘉華一路都不敢大意。
白恪言隻覺得她傻得可愛,行李再重要,哪裡比得過她的人呢。
他接過行李,從善道:“好,我們回去再看。我先帶你去見三嬸。”
火車站距離三嬸的療養院,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校嘉華不禁好奇:“我們怎麼過去?兩箱行李很重的!”
白恪言微笑,如沐春風,“放心,我們有車。”
“真的嗎,太棒了?”
這裡不是軍區,白恪言不在部隊,還能開車來接她,可以說非常難得了。
這年代,就是市領導、區領導,都不能實現坐車自由呢。
校嘉華期待著,車子的品牌是紅旗還是東風,或者上海牌也行呀。
白恪言側了側身,廣場不遠處,一輛黑色的三輪自行黃包車,映入了校嘉華眼簾。
難道……
“三輪自行黃包車”,之所以這麼稱呼,是因為這種車,在結構上,類似三輪車、自行車、黃包車的結合體。是過去真·跑腿的人力黃包車被取締之後,時下很流行的平民代步工具。
前麵是一個大車輪,連接騎行的腳蹬和座椅,後麵兩個輪子,上麵有寬敞的座椅,就有點類似後來的景區觀光車?
白恪言提起兩箱行李,緩步走向了這輛“新式黃包車”。
所以……
“等等,白恪言,你管這叫車?”
校嘉華風中淩亂了。
最要命的是,這麼一輛車停在路邊,在加上五官格外亮眼、身材堪比模特的白恪言,香車美男,很快吸引了不少人注目。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白恪言好笑地解釋,“因為上次被三叔提醒,不可以公車私用,所以這次,隻能先借到這個了。”
安置好行李箱,白恪言牽住校嘉華的手,紳士地彎腰,做出邀請的手勢——
“校小姐,今日可否賞光……?”
很好,還是敞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