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第 220 章(加字 龍 梯 戰 神……(1 / 2)

夜幕降臨時, 是學院最熱鬨的時候。

虞歲十多天沒出月山,之前被盛暃和顧乾問起時,都說自己受師命曆練去了。

好在這兩人都有事情忙, 也沒有非要見她一麵的想法。

顧乾是要找躲在聽風尺後的神秘人, 因為在衛仁宿舍裡發現的藥花, 心生懷疑,近日都在忙著調查季蒙。

季蒙這件事給顧乾的打擊不小, 他是絕不允許、不接受有人背叛自己的。

盛暃則是為了學院滅世者投票的事,他硬生生被投上前三, 為此氣急敗壞,帶了名家和法家的人去通信院, 舌戰群儒, 要通信院把那些投票自己的人全都交出來。

當時虞歲還在月山, 在鄒纖的水萬象裡死去活來,放出去的五行光核也沒能看見這一幕,事後聽梅良玉說起來, 還遺憾了好一會。

年秋雁原本是要找虞歲談談的,誰知這人在月山一待就這麼久,外加最近孔依依心裡懷疑, 也把他盯得緊。

好在張相雲和洛伏也忙, 沒來找他晦氣, 讓年秋雁有時間把孔依依哄過去。

虞歲在齋堂吃飯時, 聽梅良玉說醫館值守的甲級弟子,終於不再是石月珍一個人了。

三天前,醫家聖者蔣書蘭得知醫館的值守情況,將排布醫館值守的教習和偷懶不去的弟子都訓了一頓。

那些弟子不僅被狠狠地訓話,還被扣了不少學分, 部分人心裡免不了對石月珍心生怨氣。

石月珍留守醫館這事,一開始是錢瓔想要讓她在醫館多呆一段時間,拉開彼此的修行距離。

哪知石月珍也沒有反抗,無論哪個同級來跟石月珍說,請她幫忙值守,石月珍都應下了,沒有拒絕。

為此還有人說石月珍和醫家聖者蔣書蘭一樣,是“菩薩心腸”。

這種事如果形成習慣,那就很容易變得理所當然,認為石月珍就應該守在醫館。

如今這種習慣被蔣書蘭強行改變,部分人的反應反而是先埋怨石月珍。

虞歲聽到這裡皺眉:“這事不是錢瓔先帶頭的嗎?怎麼能怪月珍姐姐。”

“時間長了,那些不要臉的開始蹬鼻子上臉。”梅良玉玩著聽風尺,淡聲道,“你月珍姐姐也不是吃素的,她向來懂事,少有委屈的時候,和蔣院長也有幾年師徒情分在。這次和蔣院長說自己受了委屈,蔣院長便徹查一番。”

這一查,發現自己最近最寵愛的小徒弟也牽扯其中。

蔣書蘭心中又氣又歎,這才罰了部分弟子的學分,又將才傳給錢瓔不久的奇兵紫盤壺收回。

“收回去了嗎?”虞歲滿眼驚訝,“蔣院長看來是真的很生氣,會不會也因為這事對錢瓔失望了?”

梅良玉從聽風尺中抬頭,意味深長地朝虞歲看去:“彆對蔣院長有太高的期望,她就是個活菩薩,看不得彆人受苦受難,誰委屈就幫誰,她這兩個徒弟也很明白。”

錢瓔甚至覺得石月珍是故意的。

故意要在醫館待這麼久,就為了今時在師尊麵前裝得委屈,好讓自己得不到奇兵紫盤壺。

虞歲聽了梅良玉的話,忽然問道:“師兄,你是不是也利用過蔣院長的心軟?”

梅良玉眯著眼道:“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利用,我受了傷往那一站還沒說什麼,她老人家自己就心軟了。”

虞歲眼珠黑白分明,望著他輕聲道:“可是你受傷了為什麼要往蔣院長麵前湊,那意思不是很明顯嗎?”

梅良玉麵不改色地覷她一眼,道:“吃飯。”

虞歲低頭悶笑。

某種程度上來說,梅良玉也算是太乙聖者們看著長大的。

加之他的身世擺在那裡,知情者,比如蔣院長這樣的人,總是免不了心生憐惜,對這個孩子格外照顧。

梅良玉隻有和師尊對著乾的時候,才會受傷了就往蔣書蘭那邊跑,好像在跟困守在鬼道聖堂的老頭說:看,你不喜歡我,有的是人喜歡我、心疼我;我又不是非你不可,學院這麼多聖者,哪個都能做我的師尊。

常艮聖者對此沉默。

徒弟傷好還不回來時,他才會出現在蔣書蘭的家門口,把人接回去。

蔣書蘭對這對師徒也頗為關心。

虞歲從梅良玉的話中聽出,蔣書蘭就是這種性格,菩薩心腸,見不得人受苦受難,對學生慈愛,不喜打打殺殺,希望每個人都好好的。

可惜她的身邊都是些心眼子賊多、算計來算計去的學生和聖者。

*

之前的醫館一直是石月珍值守。

曾經得罪過石月珍、或者得罪過蒼殊的人,那段時間都不敢往醫館跑。

就像盛暃,因為在錢瓔手裡吃過苦頭,所以不願去醫館。

如今醫館正常值守,他們才不怕被報複,受了傷或是想要買藥就往醫館跑。

恰巧這兩天又是兵家開高階兵甲陣的日子。

十三境的兵甲陣,不少弟子都想去挑戰,受傷的人也因此變多,醫館也就變得忙碌起來。

值守醫館的甲級弟子有五人,甲級以下的弟子十人,還有一些被叫來幫忙的外援。

燕小川就是其中一名外援。

石月珍以“之前經我手治療的人還未完全恢複”為由,繼續在醫館負責傷患,沒有半途而廢,這讓蔣書蘭對她越發憐惜。

虞歲跟著梅良玉來醫館的路上,就看見不少受傷的弟子往醫館跑,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了血色,還有的已經昏迷,是被抬著進醫館的。

今夜值守醫館的甲級弟子有錢瓔,她帶頭算計的石月珍,如今事發,自己若是不來醫館受點苦,蔣書蘭那邊也不好說。

項菲菲和荀之雅都因為錢瓔來醫館幫忙,一個白衣清冷如皎月,一個紅衣烈烈如火,倒是成了醫館的兩道靚麗風景。

這二人也不是單純來幫錢瓔的。

因為季蒙也在醫館值守。

五香淩這件事,顧乾告訴了除季蒙和霍霄外的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衛仁屋子裡會出現五香淩的氣息。

偏偏這藥花又是季蒙培育的,世上隻有那一朵。

哪怕他們相識已久,顧乾還是忍不住生出了懷疑。

西房櫃台後,季蒙挽著衣袖,從後方高至頂上的藥櫃中找出需要的藥材,再放入碗中碾碎調配,忙得暈頭轉向。

燕小川還在櫃台邊上屈指敲著桌麵,雖然他沒有開口催促,但敲擊的聲音卻很急,仿佛敲在了季蒙心上。

他很想讓燕小川彆敲了,但每次轉過頭去看他,燕小川就眯著眼笑道:“你不著急我也不著急,你慢慢來,彆調錯藥了就行。”

季蒙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錢瓔一直使用醫家九流術,額上細汗密布,看得出有幾分憔悴,但她又不能偷懶停下。

因為醫家聖者蔣書蘭就在樓上。

醫館外老遠就傳來受傷弟子的喊聲,錢瓔抱著藥罐站在門口停下,往外看去時,見到了和梅良玉走在一起的虞歲。

她下意識地蹙眉,還未思考什麼,就看見另一撥眼熟的人往醫館跑來。

“讓一讓!讓一讓!這邊人都要死了比較急,讓我們先進!”

兵家弟子龐戎在前邊開路,指揮著兩名小弟抬著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往裡跑。

錢瓔低頭一看,眉頭皺起,竟然是洛伏。

龐戎像看不到錢瓔似的,越過她往裡走,高聲喊道:“石月珍人呢?這有個出兵甲陣差點被鐘離山亂劍砍死的,托他的福咱們總算見識到了鐘離家的泰阿劍術,但這小子就慘了,再不來他人可就……”

話還沒說完,就見樓梯轉角站著一抹白色身影,再抬頭,就對上女人麵龐上那隻渾白的右眼。

“帶他上來吧。”石月珍說。

龐戎便招呼人將昏迷的洛伏往樓上帶。

不少人都從聽風尺上得到消息,說道家的洛伏與兵家的鐘離山在兵甲陣裡打了起來,鐘離山第一次在學院使出了自家的神劍術·泰阿。

因為神劍術·泰阿難得一見,這事鬨得沸沸揚揚,很快就傳遍整個兵家,去兵家曆練的其他弟子也多,一來二去就等於傳遍了整個太乙學院:

“好端端怎麼打起來的?”

“不知道,聽說是私仇,鐘離山那邊理虧,已經被教習控製起來了。”

“他早不打晚不打,怎麼偏偏挑我不在的時候打呢!”

“神劍術泰阿威力怎麼樣?跟他爹比起來又怎麼樣?”

“我也沒見過鐘離大將軍怎麼說啊!”

“很威風!”

錢瓔拿著藥罐回案台後,聽身旁的人低聲抱怨:“明明咱們就在樓下,他看都不看一眼就隻知道喊石師姐,感情這醫館就是石師姐一個人的唄。”

“師尊還在樓上,你現在說這些也不怕她老人家聽到?”錢瓔壓低聲音道。

醫家弟子洪曲文抿唇,不服氣地輕哼聲。

他左右看看,見沒人來這邊,便又低聲對錢瓔說:“我看石師姐就是嫉妒你,不想你跟她爭搶院長的關心,這次故意拿醫館值守說事,害得你把剛收的奇兵又還了回去,這你能忍?”

錢瓔心中鬱結,麵上不顯,笑眯著眼裝作無事的樣子說:“師尊做事有她自己的考慮,讓石師姐值守醫館這麼久,我也確實理虧,希望石師姐這次之後不要怪我就行。”

說完還往樓上看了眼,洛伏這次來得有些微妙,讓她有些在意。

“明明是石師姐自己要在醫館待這麼久,怎麼還搞得像我們逼她一樣。”洪曲文翻了個白眼,看著眼前要寫的眾多藥案,重新提筆,心中暗恨,“她就隻知道在院長麵前裝可憐!”

梅良玉不動聲色地掃了眼錢瓔和洪曲文,慢條斯理地拿起聽風尺,將洪曲文這人的話發給了蒼殊。

龐戎走過來伸手抓著梅良玉,將他帶去角落。

梅良玉拍開他抓著自己肩膀的手:“拉拉扯扯的乾什麼?”

龐戎:“……”

“我按你說的做了,給錢。”龐戎理直氣壯道,“你要我趕在張相雲之前把人弄暈帶醫館來交給石月珍……我說你倆什麼仇啊?還要讓鐘離山拿泰阿劍術砍他。”

梅良一邊給錢,一邊漫不經心道:“沒仇,我就是錢多找不到地方花。”

龐戎:“……”

梅良玉視線越過其他人,朝往西房走的虞歲看去。

西房櫃台前,燕小川朝虞歲招手,虞歲過來後,朝櫃台後方搗藥的季蒙看去,有些意外道:“季蒙?”

季蒙扭頭看過來,眼中映出虞歲的模樣,怔了怔。

“你也在醫館值守嗎?”虞歲上前笑問。

她說話的語調輕鬆隨意,一下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卸人心防。

“是、是啊。”季蒙有點結巴道,“因為石師姐的事……”

他說到一半又閉嘴,搖搖頭道:“郡主,你來醫館是受傷了還是買藥?”

“我陪師兄來的。”虞歲說完,彆過臉去看燕小川,彎著眼眸道,“聽說你也在醫館幫忙,感覺怎麼樣?”

“還蠻充實的。”燕小川摸著下巴,擺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跟著石師姐也能學到不少東西,石師姐教學可比良玉師兄要溫柔得多。”

虞歲讚同地點點頭。

兩人閒聊起來,季蒙忍不住偷瞄這二人,他以前和虞歲的接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他倆都是因為顧乾才認識的,顧乾才是中心點,顧乾不在的時候,也不會有太多聯係。

季家祖母和南宮家祖母二人交情不淺,每年壽辰,雙方都會互贈禮物。

那年季家設宴,虞歲跟著祖母去了季家,撞見季家幾位嫡出少爺,言語欺辱季蒙的一幕。

季蒙倔強還嘴,惹怒幾位哥哥,脾氣火爆一點的大少爺就要跟他動手。

虞歲裝作迷路出聲打斷他們,這才幫季蒙解圍。

那時候,季蒙心裡是感激的。

壞就壞在宴會後期,盛暃與季家幾位少爺關係不錯,聽他們提起季蒙時,本來沒什麼感覺,權當聽好友們吐槽自家弟弟。

直到他聽說季蒙與顧乾交好後,盛暃心裡也沒了好感。

於是季大少爺喝醉後,拿季蒙撒氣,對他動手,盛暃也冷眼旁觀,還將要阻止的虞歲給按了回去。

那時大家年紀都小,少年人的心理有時非常極端。

誰對我好,就喜歡誰。

誰對我壞,我就恨誰。

季蒙因為對盛暃極壞的觀感,連帶著對虞歲的好感也沒了。

站在櫃台前與燕小川聊天的虞歲,似無意識地動了動眼珠,剛好與偷看的季蒙目光撞上。

季蒙連忙轉開視線,低頭看回藥碗。

該不會被發現了吧?

季蒙心裡有點尷尬。

然而他的餘光卻瞥見少女朝著櫃台前傾,耳邊傳來少女軟和的聲音:“季蒙。”

被這甜而不膩的聲音軟軟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季蒙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季蒙不得已轉過頭來,直視著虞歲。

虞歲說:“要不要我幫你?今晚醫館看起來很忙,燕小川說已經等你配藥很久了,石師姐之前教過我,我也會一些。”

季蒙:“……”

他忍不住剜了眼將雙手枕在腦後嘴裡哼哼著的燕小川,低頭說:“很快就好了,今天確實有些忙,兵家開了兵甲陣,去那邊曆練的弟子又多起來了。”

“我是不敢催你,不代表我不急啊。”燕小川哼哼道,“上邊的人疼得要死要活哭爹喊娘呢,我怕一催你,你著急配錯藥,那就更麻煩了。”

季蒙忍不住道:“我又不是你,我本就是醫家弟子,這點藥怎麼會配錯?”

燕小川聽後,表情單純,眨巴眼道:“不會配錯?不會那你快點啊。”

季蒙:“你催什麼催?這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在配藥嗎?”

“好啦好啦!”虞歲站在兩人之間打圓場,繞過櫃台往裡麵走去,“這個藥方我也會的,我幫你也能快點配好。”

燕小川伸脖子往外邊看:“你們醫家的弟子真小氣,也不知道多叫幾個人來配藥,石師姐一個人忙這些的時候都比你們要快。”

季蒙想反駁,但看了眼還在身邊的虞歲,忍了。

*

醫館二樓。

龐戎指揮兩名小弟抬著昏迷不醒的洛伏進屋,將他放在隔間床上就被石月珍叫走了。

屋中隻剩下石月珍和洛伏兩人。

燭光昏黃,石月珍又點亮一盞,讓隔間變得明亮起來。

她來到床前打量洛伏,身上的傷痕十分明顯。有一道迎麵而去的劍傷,在皮肉上不見形狀,卻傷及內裡,斷其肋骨,使得他行氣逆轉。

洛伏身上汗水與血水混雜,看起來汙穢不堪。石月珍麵不改色,渾白的右眼中似閃爍出絲絲縷縷的金光,一閃而過。

她的右眼十分特殊,看見的景色和左眼不同。

左眼看見的是洛伏的皮肉傷,右眼看見的是他體內五行之氣的遊動與走勢,健康的人五行之氣走勢是平穩的,沒有起伏的。

重傷或是身懷頑疾的人,五行之氣的走勢便有所波動,體內的肌理脈絡都是彎彎曲曲、似胡亂纏繞在一起的線團。

也就是說,石月珍的右眼隻能看見遊走的“氣”,看不見“氣”所具象化的人事物,是為“無珠之目”。

有人說它是一種病,也有人說它是一種詛咒。

隻不過相比較起他人的無珠之目,石月珍的右眼更加特彆。

在洛伏昏迷時,石月珍在他身上搜尋出機關盒,找到了藏在機關盒內的玉白小瓶,瓶身接近透明,從瓶身往裡麵看,什麼也沒有。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就是個空瓶子。

石月珍卻想起虞歲在聽風尺上告訴她的信息,往瓶中輸入些許五行之氣探尋,裡麵確實裝有東西。

危險的、不被允許出現在這裡的蘭毒·蓮霧。

石月珍朝躺在床上眉頭緊皺的洛伏看了眼,那隻黑亮的眸子中溢出點點笑意來。

看來她提前備好的金沙是沒用了。

石月珍這會倒是有幾分好奇,梅良玉是否知道自己一門心思想護著的人,知道的消息卻比他還多。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虞歲的時候,本以為是個單純乖巧又柔弱的貴族小姐,現在想想,大家竟都看走眼了。

石月珍思及此,又忍不住笑了下。

門外傳來敲門聲,錢瓔的聲音在外邊響起:“石師姐。”

石月珍側頭朝門口看去:“何事?”

站在門口的錢瓔想了想,說:“屋裡的人傷勢如何?我聽說他是被神劍術泰阿所傷,命在旦夕,怕師姐你忙不過來,想問你需不需要幫忙。”

石月珍道:“若是有需要我會叫你的。”

這是被拒絕了。

錢瓔沒有離開,低頭沉思。

她做任何事都會以顧乾為先,可以說是顧乾最信任的人之一。錢瓔和虞歲不一樣,顧乾也相信虞歲,卻不會將煩心事告訴虞歲,要虞歲去跟人打打殺殺。

錢瓔既是顧乾的妹妹,也是顧乾並肩作戰的夥伴,所以錢瓔知道的信息比虞歲要多。

洛伏是玄魁的人,平日就儘量減少去醫館,也避免和不熟悉的醫家弟子接觸,就算受了重傷,也是叫張相雲幫忙找人解決。

如果說洛伏天賦最好的是道家,那在醫家這裡,就是毫無天賦,一點也沒有。

因為他吸食蓮霧,所以心裡有鬼,就算痛死也不會去醫館留下可能暴露的風險。

今兒是鐘離山先借兵甲陣找麻煩,直接使用神劍術·泰阿將其重傷瀕死,梅良玉又要龐戎看準時機,搶人送去醫館,將洛伏交給石月珍。

接下來,就是石月珍早已約好的醫家聖者蔣書蘭。

錢瓔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的時候,餘光忽地瞥見往這裡走來的身影,她收斂心思,垂首規矩道:“師尊。”

蔣書蘭問:“你在門口站著作甚?”

錢瓔解釋後,蔣書蘭麵向屋裡問道:“月珍,這弟子傷勢如何?是否棘手?”

“師尊,您進來吧。”石月珍道。

蔣書蘭推門進去,看見石月珍清理傷勢的一幕,被燭光照亮的側臉可見些許凝重,石月珍手中動作不停,沉聲道:“他被泰阿劍術所傷,五行逆亂,斷了八根肋骨,神魂俱傷,光核也有生裂,我暫且先將他的行氣恢複。”

錢瓔聽後皺緊眉頭,心中腹誹鐘離山在學院內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對洛伏出手,還把人傷成這樣,若是沒點解釋,怕是要被逐出學院。

顧哥哥正好也想讓這個礙眼的鐘離家少爺滾出太乙。

洛伏這事倒是可以用來攻擊鐘離山。

若是在學院外動的手還沒什麼,但是在學院內的打鬥不可涉及生死,更彆提這還是不被允許的私鬥。

蔣書蘭快步上前,走近後看到洛伏的狀態,也是神色微變,伸出手懸停在洛伏額上,和石月珍一起將洛伏體內混亂的五行之氣恢複順行。

石月珍瞥了眼站在旁邊的錢瓔:“師妹,你來清理他的傷口吧。”

錢瓔沒有拒絕,上前照做,將需要治療的傷口處衣衫和血汙擦乾淨。

期間洛伏身體抽搐了幾下,五指也攥緊又鬆,渾身是汗。

錢瓔以為是他五行逆亂太痛苦導致的條件反射。

可隻有洛伏自己知道,在蔣書蘭和錢瓔進來之前,石月珍就施術喚醒了他的意識。洛伏不知道石月珍具體對自己做了什麼,他雖然無法睜開眼睛有所動作,意識也在黑暗之中,卻能聽見外界的聲音,模糊感知到一部分動靜。

當得知自己在醫館時,洛伏心跳加速,危機感從四麵八方襲來,聽到石月珍喚師尊,蔣書蘭還朝自己靠近後,洛伏感到窒息。

——該怎麼辦?

——他們會不會發現什麼?

洛伏的心跳越快,身體出汗也越快,他想醒來,想要快些離開醫館,因此不斷地逼迫自己強行調動力量,使得身體抽搐。

石月珍的目光十分自然地掃過洛伏抽動的手指。

讓人清醒地絕望,才會給出她希望的反應。

樓下。

西房櫃台後,虞歲踩著凳子打開藥櫃抽屜拿藥,有她幫忙,季蒙配藥的速度確實加快了。

虞歲會問季蒙關於藥材的問題,季蒙都一一耐心回答。

燕小川上上下下拿藥送藥跑了好多次,這次下樓,看見依著過道牆壁的梅良玉,正沒什麼表情地望著西房櫃台的方向,在他眼裡,墊腳伸手打開藥櫃抽屜的虞歲,低頭與季蒙說話。

季蒙捧著藥碗抬起頭,老實回答虞歲的提問。

“良玉師兄。”燕小川湊過去,小小聲道,“要不你也過去幫忙配藥?”

梅良玉收回視線,掃了眼燕小川,嗤笑道:“忙你的去。”

他彆過臉看向醫館外邊,點漆黑瞳中出現了張相雲陰沉著臉急匆匆趕來的身影。

張相雲剛要踏步上台階就見眼前的景色忽然扭曲,扭曲的空氣迸發出猛烈罡風,讓他下意識地抬手抵擋,抬眼再看,自己已經被移形換位出十步遠的距離。

他沉著臉色,目光越過醫館內走來走去的人們,準確地定在靠著過道牆壁,正低頭把玩手中神木簽的男人身上。

黑色細長的神木簽,輕盈地在男人修長的五指中翻轉,簽身上偶有金色的符文一閃而過。

似乎察覺到醫館外的視線,男人不慌不忙地抬起頭來,迎著張相雲的目光不躲不避,卻含了幾分挑釁。

梅、良、玉。

張相雲在心中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來之前想不通的那些事,這一瞬間全都明白了,隨著憤怒到來的,還有一絲後怕與恐懼。

——他知道了什麼?

站在西房櫃台前的燕小川,視線落在梅良玉手中的神木簽上。

每次看見梅良玉拿著神木簽,使出方技家卦陣時,他心中都有幾分恍惚,記憶裡的另一個影子會與眼前的人重疊。

醫館二樓內,洛伏還不知道張相雲被梅良玉攔在下邊進不來。

石月珍讓蔣書蘭接手對自己的治療,讓洛伏提著一口氣,就怕蔣書蘭察覺到什麼。

蔣書蘭似乎並未察覺,而是趁機給兩位徒弟上了一課,為洛伏平順行氣逆亂時又道:“兵家神劍術·泰阿,初學者,劍破護體之氣,血肉難保。練至五成,可隔著護體之氣,震神魂,攪亂行氣。”

錢瓔仔細觀察,試探道:“看他這傷……可知鐘離山的泰阿神劍術已經練至五成了?”

蔣書蘭眼中露出讚許之色:“不錯,鐘離山如此年紀已練至五成,未來可期。”

錢瓔說:“那他也不能在學院裡用泰阿殺人呀。”

蔣書蘭聽後,也隨之皺起眉頭。

錢瓔瞥了眼石月珍:“師姐,你素來與鐘離山交好,可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我這一整天都在醫館,哪裡知道兵家那邊發生了什麼事。”石月珍站在桌前,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她忽然咦了聲,指著其中一個藥盆問,“師妹,你把它當汙水盆了嗎?”

錢瓔冷不防被這麼一問,點點頭,有些疑惑:“難道不是嗎?”

方才從洛伏身上擦下來的血水都在那個藥盆裡了。

洛伏聽見他們的對話,心生不祥的預感。

石月珍道:“也不是不行,上次學院查出蘭毒,全院弟子都抽血檢查,當時拿出了特彆多的青芽水做蘭毒試驗,後來還留了許多,但都快到期了,我便把它們倒在一起集中處理。”

“所以那裡麵是測試蘭毒的青芽水?”錢瓔皺眉問道,“師姐,你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什麼彆的藥水,既然是青芽水,那混了血汙應該也沒事。”

她話音剛落,洛伏隻覺耳邊炸開一聲驚雷,藥水發出沸騰的咕嚕聲,在寂靜的屋內十分明顯。

蔣書蘭和錢瓔都轉過頭朝盛滿青芽水的藥盆看去,原本清澈的水麵被血水汙染成大片的紅,這本是正常的。

此刻水麵沸騰咕嚕冒泡,讓原本散開的血水凝結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血珠。

吸食蘭毒者,血液在青芽水中將凝珠不散。

錢瓔望著逐漸恢複清澈的水麵,以及那一顆顆血色凝珠,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怎麼會——

她下意識轉頭看回洛伏。

這家夥竟然!

蔣書蘭的臉色也沉了沉。

石月珍神色凝重道:“師尊,這些青芽水是快要過期的,在洛伏的血液裡測出吸食蘭毒的反應,也許是誤判。”

洛伏聽到這話,胸腔像是被重錘敲擊下,讓他感到渾身冰冷,五指再次抽搐。

完了。

被醫家聖者發現了。

石月珍這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錢瓔這個蠢貨竟然沒發現那是青芽水嗎?

洛伏心中又驚又怒又怕。

此刻沒有張相雲在身旁提醒,讓本就易怒的洛伏變得衝動。

錢瓔回過神來,也開口道:“若是沒過期的青芽水,血液混入的瞬間就會有反應的,不會隔了這麼久才——”

話是這麼說,但她心裡清楚。

蔣書蘭顯然沒把兩人的勸說聽進耳裡,對石月珍說:“去拿新鮮的青芽水來。”

蘭毒事大,不可敷衍。

石月珍看了眼錢瓔,欲要轉身出去,錢瓔忙道:“師姐,我去拿!”

她得把這事告訴顧哥哥!

她知道張相雲和洛伏與蘭毒組織玄魁有關,卻不知道洛伏自己也吸食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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