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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槿花一朝·26

脊背凹陷, 毛茸茸的腦袋擠在她的肩頸窩裡?,濕熱的呼吸有規律地悠長吐勻拍打頸項。脊背上貼上一具肌理分明的身軀,胸大肌的線條幾乎要蹭在她的蝴蝶骨上。

雙臂夾緊, 背部和胸口緊貼, 肩脊空間被?完全占據——被完完整整地包裹了,隻要他把兩臂收緊, 就會被勒入他的炙熱擁抱裡?。

……臀.部倒是被很好地避開了,隔著一點若即若離的距離與熱度,他撇開眼不怎麼好意思看。

弓身, 寬大崢嶸的掌壓在她的五指上, 指節微曲握杆,他的小指與她的勾勾纏纏,不怎麼正經。

“放輕鬆,像這樣……”杆身下斜,她被?壓著, 不得不更軟化一點身.體的線條, 倏然之?間, 手臂被?帶著往前一摜,一股擊力前衝, 她也跟著前衝, 一顆心臟仿佛搭上驟然高馳的列車, 心泵鼓出一股股熱血來?。

莫名整條手臂都在發麻, 他叩過的指節麻癢得相當厲害。

緋色蒙上麵?龐,她的視線鎖定在完美按照五條悟設想?挪動?的球類上,望著它搖搖晃晃, 卻?漂亮地落入洞中?,白球深藏功與名, 停滯的力道都非常好。

“暄要不要自己來?一次……?”五條悟很快地直起身,三兩步撤退到一邊,隨即從架子上取下一瓶尚且還泛著冷氣的飲品,徑直貼在自己的臉上。

——他對自己的自控能力有點惱怒。

暄沒?發現身邊這人一串的欲蓋彌彰,反而點點頭,躍躍欲試地擺好姿勢,將白色的球對準了藍色的7號球,眼瞳裡?漫開沉寂。

其實對於瞄準某樣東西這件事,月雫最在行?了。

對她而言,一切需要瞄準才能成功的運動?都像是射箭運動?。

她沒?有察覺到的是,五條悟注視著她的目光究竟有多專注,多熱切,麵?對世界上最珍愛之?人,天空延展色般看似平靜的眼瞳中?,晃過許多激烈的雲絮。

“嘭!”

球杆擊中?白球時發出清脆聲響,她的唇角劃開成竹在胸的笑意。

丘比特拉開弓弦繃到最緊,第三支金箭震手而出。

“咚!”

已經分不清是球墜入洞中?的聲音,還是某人的心跳,越來?越重。

五條悟驀地用冰飲捂住眼睛,一把拽過身後在看牌桌規則的夏油傑,一眼都沒?看他,隻顧自己喃喃:“完蛋了……是老子愛暄愛得死心塌地了呐……超——愛的那?種……”

神經病啊。誰要聽你?說這個,眼睛有問題的人才看不出來?吧。

夏油傑嘴角抽搐了幾秒,微笑的模樣看上去很像是下一刻就要挑一隻寶可夢來?決鬥:“悟,你?再?不放開我,我要揍你?了。”

“我知道你?很嫉妒了啦,”五條貓貓欠揍得搖頭晃腦,“但我還是要說哦——”

“退!”夏油傑豎起中?指冷笑。

暄在球進?洞以後,立刻轉過身來?找五條悟,在和他眼神對視,得到他的眼神誇讚之?後,信心滿滿乾勁十足地轉回去繼續打球。

球球必中?,命中?率高得嚇人。

她打得額頭微微汗濕,眼眸裡?綴著心滿意足的光。

“壽喜鍋好了哦,大家快來?——”鈴木園子招呼眾人坐下來?。

經過這大半天,原本互不相識的兩撥人都變得頗為熟絡,聚餐時更是開始玩起了“抽烏龜”的遊戲。

本來?暄是打算一本正經地純憑實力玩的,無奈她像個遊戲黑洞,在她的額頭上被?運氣超好的毛利蘭充滿歉意地貼上了第一張紙條以後,五條悟就開始偷偷摸摸地在手心比比劃劃,執意要把自己的牌透給她。

在經過頭腦超好的五條悟本人的嚴謹計算之?後,原本該貼在暄額頭上的紙條都被?一一貼到了五條悟的臉上。

暄跟著眾人笑,笑容燦爛明媚到讓他晃神,心口千萬隻喜鵲大合唱。

庵歌姬獰笑著把第十張紙條“啪”地一下戳到五條悟的額頭上之?後,仰天大笑,猖狂得連家入硝子都忍不住扯了一下她的衣襟。

暄抿了抿唇。

她對庵歌姬的感覺其實蠻複雜的,因為她確實覺得對方是個很可愛且隻是被?五條悟迫害的女孩子,她是真心實意喜歡對方的;

然而在察覺到對方是真心實意討厭五條悟之?後,又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知道其實是自己偏心太過,恨不得全世界都寵愛她的小孩、她的少年、她的心上人。

這樣,就算她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也能被?溫暖包圍更久一點。

但就算是堪稱完美的五條悟,也無法被?所有人喜愛。

壽喜鍋吃得眾人鼻尖都冒出汗珠,菜不斷地上了空、空了上,吃爽了的庵歌姬率先放下餐具,問旁邊的鈴木園子:“園子小姐,話筒和音響現在正常了嗎?”

她早就想?唱歌了,但剛才發現因為這座莊園主人家長?久沒?有居住過,連娛樂設備損壞都沒?察覺,管家已經緊急叫人來?修,工作人員剛剛才走。

“正常了哦,大家唱歌呀!”鈴木園子站起身來?,“歌姬和我一起唱一首吧!”

兩個女孩子挽著手去點歌,節奏響起的時候,暄發現這是鈴木園子很喜歡的一首遺憾心碎的情歌,就是她們?初見時,鈴木園子和毛利蘭看的那?場電影的片尾曲。

在那?部電影的網絡正版上線後,暄第一時間打開了家裡?的投影儀,一個人捏著一罐啤酒,一邊看一邊小酌。

那?個月第一天她跟五條悟就見麵?了,剛剛告彆,突然就忍受不了那?種漫長?的闃寂的感覺了,乾脆開始看鈴木園子口中?的“催淚”,毛利蘭倒是不怎麼感冒的電影。

其實情節很爛俗,她卻?覺得隱約熟悉,以至於眼淚根本停不下來?。

五條悟打電話來?的時候她心不在焉地回,厚重的鼻音嚇得他當即就要趕回來?,她破涕為笑說沒?事,隻是電影看得有點難過。

到後來?他也確實忙得不可開交,掛斷電話之?後也確實沒?趕回來?。

她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個晚上,半夢半醒間好似聞到了雪後青空的氣味。

也隻是好似罷了。

醒來?之?後一陣空茫。

……鈴木園子和庵歌姬居然分彆唱了男女主角的部分,對唱得十分,呃,深情。

出乎意料的是,庵歌姬的歌聲好聽到堪稱“天籟”,開口的時候連鈴木園子都忘了接下麵?一句,回過神來?的時候神情激動?到以為對方是什麼預備役的歌星,爪子蠢蠢欲動?,就差遞上簽名本。

除了聽過她歌聲的JK和DK們?,其餘人都非常震驚,不過更多的是享受。

鈴木園子唱得也不賴,而且沉浸在這種分手破滅無可奈何的氛圍感中?無法自拔。

工藤新一直抽嘴角:“總感覺這家夥硬生生地把你?唱出了鰥夫感……”

京極真斜乜了他一眼。

一曲完畢,女孩子們?擊了個掌,交換了聯係方式,大有下回繼續約出來?唱的趨勢。

“我也要唱——”五條悟瞥了一眼暄,看到她對庵歌姬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欣賞和隱隱約約的熾熱,這讓他頓生危機感,立刻舉手。

他還十分有心機地挑了首暄的播放列表裡?播放次數最多的情歌,前奏響起來?之?前義正詞嚴地強調:“我唱歌超——好聽哦,肯定比歌姬還好聽的那?種!”

庵歌姬額頭井字:“嗬嗬。”

五條悟這家夥一直說自己唱歌超好聽,因為他各方麵?都超級完美——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在公開場合唱過歌,以至於庵歌姬對他這句話的真實性?日漸懷疑。

“聽好了哦~”他對著暄眨了眨眼睛。

他開口的時候,全場闃寂一秒,隨即都猛喝飲料壓壓驚:

五條悟這家夥唱歌居然是真的好聽,完全不輸庵歌姬的那?種。

沒?人注意到暄的神情似乎滯住了,氣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唱到一半的時候有間奏,從來?沒?聽過暄唱歌的五條悟從上麵?跳下來?,把話筒遞給了暄,特彆認真地道:“和我一起唱嗎?”

是個人都能聽出他這支曲子是唱給心上人聽的。

大家乾脆起哄,不斷催促著說,間奏要結束了哦。

暄眨了眨眼睛,有些為難:“可是我唱歌不好聽哦?”

五條悟此時還沒?意識到什麼,隻是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如果暄需要,我就可以救場哦——隻想?和你?對唱嘛。”

一個好好的DK非要用JK的撒嬌語氣說話,眾人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隻有暄十分吃這套,慢慢地說:“悟確定不會後悔嗎?”

“哈?這有什麼好後悔的啊。”他學著暄以前的樣子,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彈了個腦瓜崩,隱約之?間兩人的年齡身份倒像是顛倒過來?了,“和暄唱歌是我的心願呐。”

暄抓過話筒,不再?猶豫——

“靠……”

家入硝子叼著的煙“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冥小姐看著手機裡?飄紅的股市也有笑不出來?的一天,庵歌姬捏爆了一罐啤酒正慌張地擦著淋漓的酒液,夏油傑驀地睜大了小眼睛。

最震驚的還是五條悟,然而在0.1秒之?內,他就反應過來?瘋狂救場。

暄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該認真的時候會非常認真。

就像現在,她認真地一意孤行?,沒?有一個音是在調子上的,而且全程神情專注沒?有看向任何人,堅定不移地走在嚴重跑調的路上。

一曲畢。

OK,饒是完美男人五條悟也有無論怎麼努力都做不到的事。

這是五條悟第一次慘敗至此,恍惚著半天沒?說出話來?。

暄唱完以後才發現眾人情緒不對。

她在唱歌的時候簡直跟著魔了一樣根本不顧所有人的反應,唱完了以後神智才重新回來?一般,顯然對自己的唱歌水準十分有數,此刻連連道歉,就差土下座給眾人都磕一個來?表示自己的最高歉意了。

“暄唱得很棒,”五條悟毫不遲疑地誇獎,儘管人生第一次覺得良心痛得有點厲害,“超——棒哦。”

眾人:……好了懂了,這家夥絕對是真愛。

此時才晚上七點,夜還很長?。

但暄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而且從唱歌之?後,她就陷入了一種極端低落的狀態之?中?,低落到五條悟怎麼哄都無濟於事。

“那?,我帶暄先回去了哦——”五條悟眨了眨眼睛,除了工藤新一和京極真,其餘人都知道大概是暄有什麼必須要回去的束縛存在,剩下一點時間熱戀中?的情侶肯定是更希望和彼此獨處的,於是都很乾脆地表示下次繼續來?玩。

鈴木園子表示購物袋什麼的不用擔心,明天會送到月雫山去的。

“接下來?想?去哪裡??”五條悟晃晃香囊,“時間其實還很充裕哦,短途瞬移的話看我就好了。”

他故意用相當誇張的語氣說,隻是為了哄暄開心一點。

身為戀人,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暄低落的情緒,方才就已經在嘗試補救,可無濟於事,甚至他越說話,她似乎就越難過。

似乎並不完全是因為唱歌跑調到發指的緣故——可是他無從得知。

五條悟有時候覺得連他其實都不太懂暄。

她像風像雨又如霧,留給人的從來?不是具體的模樣,而是潛移默化的一種溫柔的、模糊的、縹緲的感覺。

幼年最初相見時明明如此活潑好懂,連當年的他都覺得她幾乎是一眼能看得穿;可隨著五條悟和她的年紀漸長?,那?種虛無縹緲捉摸不透的感覺越發濃厚-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他望著月亮,十分不安。

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了,他多希望能捉住她。

“海邊,”她說,“去海邊吧,吹吹風。”

於是瞬移到了這附近最近的海域。

暄脫掉鞋子擺在岸上,赤腳踩在冰涼的沙灘上。

這一處的沙灘不怎麼出名,大概是因為白天看去,海水不是冰藍色的,而是泛著一層黃,並不十分有美感。

然而夜晚是公平的,儘管有月光,海浪還是一片濃重的漆色。

五條悟忽地蹲下來?,兩隻手背在身後,做出一個“背”的邀請:“五條暄小姐要來?試試五條悟的完美服務嗎?”

他的意圖太過明顯。

暄靜靜地站在夜幕之?中?,瞳孔裡?勾勒著眼前人的輪廓。

真的是很幸福的一場幻夢。很幸福。她想?要再?圓滿一點。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覆上那?肖想?已久的脊背,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脖頸,感知著眼前人溫柔的力度,緩然的起身,穩穩當當地背著她一步步往前。

微微有些顛簸,她把自己的下頜擱在他的頸窩,心跳的起伏節奏跟卷來?的海浪一樣舒緩。

夜色溫柔,晚風滌蕩喧囂,遠處是城市的霓虹燈光。

悟的肩膀好寬,身上都是她最最喜歡的氣味,喜歡到幾乎要哭出來?,淺淡的悲哀和厚重的圓滿融合起來?,她隻想?吻他-

時間快要過完了,要來?不及了。

相比於暄的鬆弛,五條悟本人則是肌肉繃緊充血。

背上的人柔軟的身.軀用力地壓在他的身上,灼熱的鼻息也輕輕地灑在他的頸側,身上那?股熟悉無比的香氣一陣陣鑽入他的鼻腔。

在公共場合他自控力還算行?,在這種二人相處的曖昧時刻,身為DK的他根本不可能不往某些方向想?啊!

“悟。”她喊他的名字喊得和以前都不太一樣,黏黏糊糊的,還帶著一些不那?麼自然的生澀感,隻是沉浸在這種氛圍裡?的五條悟沒?有注意到,隻把專注力努力地挪到她的嗓音上來?了。

“嗯?”他應了一聲,喉結微微滾了滾,他在忍耐。

暄輕輕地道:“我們?——做吧,可以嗎?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

五條悟遽然睜大了眼睛。

第42章 槿花一朝·27

海風寂寂, 海潮湧動?,雲紗流淌,清輝漸隱。

五條悟連呼吸都屏住了, 久久地佇立在原地。

他疑心自己聽錯了, 可暄輕輕地往他的耳尖嗬了一口熱氣,暗示意味十足;隨即就?安分地沒有任何挑.逗意味的動作, 仿佛不是?在等待他的決定,而是?在等待他的審判。

很奇怪,這本來是一件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充滿愛意地抱自己的心上人——他的每個綺夢都在告訴他很想這麼做, 身軀和精神都無比渴望對方, 而他甚至篤定自己這方麵?的喜好甚至可能有?點粗.暴,他對她的占有?欲已經迫切地燃燒到了一定的地步。

分明應該因為她的愛意而悸動?,可在此刻,他從?她厚重無比的情感中似乎窺到了影影綽綽的、不完全和諧的東西。

簡直就?像,這件事是?她最重要的願望一樣, 隻要完成這件事就?沒彆的願望了。

可是?明明還?要結婚, 明明還?要等他正式當家主。

少年激蕩起伏的心倏然平靜下來, 靜得仿佛一潭死水。他平靜地微微側過臉,麵?頰貼住她的麵?頰, 狀若無意地道:“這種事情應該是?結婚那天做的吧——暄不會是?想要逃婚吧?逃婚的話我會超——生?氣的哦, 超級、絕對, 找到世界爆炸都會找到你的。”

“怎麼會,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原先的沉重感被這一笑給笑散了,恍若樹葉輕輕墜在湖麵?打?旋, “肯定會好好跟悟結婚的,我那麼那麼喜歡悟。”

五條悟聽出她話裡的認真和承諾的意味, 一顆不安的心終於緩緩地落回原位,這才徹底地鬆了口氣,死水微瀾變成了活水淙淙:“下次不要說得那麼嚇人嘛——簡直像是?遺願一樣,嚇死人了呐。”

他逮著機會就?歡天喜地地可勁撒嬌,雖然說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有?點臉紅:“做這種事情……超級期待的嘛,第?一次肯定要超有?儀式感——挑個超喜歡的時間,結婚那天那群老橘子肯定有?很多事情要煩人;挑個最好的地點,還?要挑個暄喜歡的味道套才行哦。”

話音剛落就?被人捂住了嘴,她滾燙的麵?頰貼在他的肩膀的肌膚上,手捂得死死的,能看出來這是?徹底害羞了。

雪色長睫眨了眨,唇角上翹,惡劣的想法在腦子裡不講道理地翻滾,往前微微傾身,乾脆鬆開?一隻手,在身後人驚呼聲中快速地捏住她的手心,用力地親一下,下一秒她果然把手縮了回去,就?像被燙到。

“啊、啊,現在還?有?好多時間嘛,乾脆去超市好了,暄喜歡什麼味道的套,厚度的話,薄一點好不好——”五條悟把手重新放回去架住她的腿,一邊壞心眼地不斷逗她,用詞越來越誇張大膽,聽得出來大概是?認真做過這方麵?功課的。

最後是?被暄用力地側著咬了一口喉.結才結束這連篇帶顏色的話的。

倒是?真的走進了超市。

現在是?夜間八點,正是?父母帶著小孩一起逛超市的熱鬨時候。

像暄和五條悟這種顏值,在哪裡都會被四處打?量。

有?家長把自己的小孩輕輕地放在推車裡,小朋友們的歡呼聲聽得五條悟都心動?。他一眨不眨地望著旁邊被推著歡笑的小孩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旁邊有?女孩子在偷偷打?量這兩人,隨即就?看到白?發青年沒骨頭似的一歪,下巴頦懶洋洋地靠在女人的頭頂,閒適地撒嬌:“暄,我也想坐推車啦——”

偷看的女孩子瞳孔地震,迅速低頭,耳朵卻仍然支棱著。

她聽到女人說:“不可以哦,悟坐上去車會壞掉的。”

青年又道:“如果有?不會壞掉的推車,暄願意推著我嘛。”

尾調鬆鬆懶懶地上勾,明顯就?在撒嬌。

如果不是?內容太過炸裂,女孩子想,自己的心率應該要飆到一百五了。

“嗯…悟很想要的話,會同意的哦,你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女人回答得相當自然。

連被家長放進購物?車的小孩們都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隨後就?看見那個白?發大哥哥很高興地直起身子來,在暄的唇上很乾脆地親了一下,發出了很響亮的“啵”的一聲。

家長連忙捂住小孩子的眼睛,正在偷瞟的女孩子臉紅地移開?了目光。

如果說五條悟很白?,除了不開?無下限出任務的時候會被紫外線曬到;那暄的肌膚就?是?一種冷到極點的白?色,她基本?上沒怎麼出過門。

而看白?的人臉紅,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簡直就?像是?把白?雪染上水紅,再一層層加深。她一把扯過五條悟的襯衫,把自己的臉埋在他的心口,然後強迫他緩慢地移動?,移到最終目的地:賣套的櫃台前。

“來、來一盒潤.滑,呃,蜜瓜味的應該有?的……吧?”暄沒有?露臉,五條悟能感覺到她的睫毛在胸口窸窸窣窣地亂飄,溫度似乎又高了一點,但?她還?是?堅持在說,“套、套的話也蜜瓜香味的,尺.寸、尺.寸的話呃……選Max的,應該沒錯吧?”

這回連五條悟都安靜了一會兒?,磕巴了一下:“……Max的應該不至於小……吧,嗯。應該夠的。”

店員一看就?知道他們應該是?第?一次來買這種東西,於是?熱情洋溢地道:“要不要多來幾?盒呢?以及喜歡什麼厚度的呢?還?有?什麼型的呢,波紋型顆粒型等等都有?哦?”

五條悟快要冒煙了。

暄也要冒煙了,但?她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害羞,這個時候倒是?覺得應該擔任起年長者的責任了,於是?儘管赧然,仍堅定地做出她其實也沒特彆了解的選擇:“顆粒的……?我也不確定數量,要不這裡的Max的有?幾?盒就?拿幾?盒?厚度的話,超、超.薄吧。”

店員友善提示:“超.薄的話還?是?存在一點風險的,容易破哦。”

五條悟明白?了店員的潛台詞,果斷道:“那還?是?不要超.薄的——”

“不,就?要超.薄。”暄這個時候忽然沒那麼窘迫了,她抬起頭,望著五條悟平靜地道,“沒關係的,我想給悟最好的體驗——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會表現得十分糟糕。”

五條悟心口重重一跳。

店員:……

這女孩子不會是?戀愛腦上頭吧。

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再勸了,畢竟她身為店員的職責並非如此。然而良心過意不去,就?算被罵她也認了,店員又溫柔地提醒:“雖然未免有?多管閒事的嫌疑,但?……”

“謝謝您,”暄向她鞠了一躬,“沒關係的,我們有?生?.殖隔離,不會產生?對我不利的事情的。真的非常感謝您!”

店員:?

什麼東西?

什麼生?殖隔離?你們不都是?人類嗎?啊?有?生?殖隔離的話買什麼套啊?

她的眼神下意識地往暄的腳下看。

還?好還?好、影子還?在。

拎著一大袋的……暄在結賬的時候又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窘迫,結完賬拉著五條悟就?衝出了店門。他“喂喂”了兩聲,忽然之間就?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街頭行人紛紛轉頭看他們,結果隻看到一個笑得快岔氣的青年被人拉著快走。

連走了好幾?個拐角,五條悟拉停了暄,笑得倚著牆滑下去,蹲在街頭笑。

“有?什麼好笑的啊,”她紅著張臉小聲抱怨,斂眸沒看他,隻一條胳膊抻出來提著袋子,“悟自己提,反正是?你說的,現在不能做,不管怎麼樣你就?自己忍著啊。”

五條悟這才停了笑,慢慢地站起來,屈起雙膝,雙手撐在膝蓋上,從?下麵?湊過去和她對視,這才問出想要問的問題:“為什麼要選蜜瓜味的啊?聽說沒有?味道的對女孩子的身體會更好哦。”

暄抿了抿唇沒說話。

隻有?她跟五條悟的時候,很多時候他反倒像個年長者。現在問她的時候,更像了,眉眼越來越像長大後的模樣。

他維持住動?作沒有?動?,執意要等她的答案,她知道糊弄不過去,隻好慢慢地說:“因為你喜歡蜜瓜蘇打?啊,蜜瓜味是?你很喜歡的味道了。我沒有?試過,也沒什麼情趣,比你在外麵?見到的那些熱情開?朗女孩子木多了……”

他的眼神越來越冷凝,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快要聲如蚊蚋,眼眶突然就?紅了:“……我不想表現得那麼糟糕,選蜜瓜味的也隻是?想要、想要你多喜歡我一點……”

看在很喜歡的蜜瓜的氣味上,多喜歡我一點吧。

原諒我可能會木訥的表現,原諒我的差勁……希望以後的你回想起來不要後悔。

她說不下去了,閉上了眼睛。

一滴眼淚就?這樣從?她的眼眶裡垂直地滴到了他的眼尾,涔涔潸潸順著他的麵?頰滑落,像是?他的眼淚。

“你在說什麼呐?”五條悟不可思議地道,“從?剛才起就?想說了,到底是?哪裡惹到暄你這個笨蛋了嘛!情緒低落也就?算了,怎麼無差彆攻擊人啊!老子哪裡見過什麼外麵?的女孩子又怎麼會知道她們啊?”

雖然他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

他直起身,粗糙的拇指揩掉了這滴燙到他心裡的眼淚:“你還?沒有?試過怎麼就?知道自己表現會很差勁啊——表現木訥的話就?說明是?我有?問題啊?是?我沒能讓你感覺到快樂吧?不帶這麼詆毀我又詆毀你自己的吧?”

暄吸了吸鼻子,沒有?說話。

五條悟雙手環胸,不高興地繼續嚷嚷:“喂,暄真的是?笨蛋嗎?就?算這方麵?不和諧,我又怎麼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情而不喜歡你啊?還?什麼因為喜歡蜜瓜多喜歡你……笨蛋笨蛋笨蛋,是?因為你才喜歡蜜瓜的啊?!怎麼這麼會本?末倒置啊!”

他說“喜歡”說得那樣自然而然,暄定定地望了他幾?眼,那種悲傷仍然沒有?消退。

良久,她深呼吸一口氣:“悟跟我回月雫山吧?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跟這個沒什麼關係。悟說得對,所?以在結婚之前我都會好好學習這方麵?知識的——”

她情緒平息得很快,五條悟想要再把話頭揪出來認認真真教育她一遍都無法。

“什麼忙?”

五條悟和暄最終還?是?搭乘了公共交通,然後他抱著她,這回換成單手從?她的腿彎橫亙過,輕輕鬆鬆地僅憑單手就?抱住了她,隨後走進了月雫山的家中。

暄領著他往自己的房間走,在五條悟進入房間後,她反手輕輕地鎖上了門。

“哢噠!”

鎖舌發出的動?靜讓他心一悸,轉過身來望著她,微微蹙眉:“暄?”

“悟不用緊張,隻是?想讓你幫忙一下。”

她背過身來,把滿頭的青絲捋到單側的肩膀前方,然後輕輕地解開?扣子。

他的瞳孔驀地放大,剛想出聲問不是?說不現在的嗎——

就?看到暄雪白?的脊背上,大片大片的蝴蝶狀紋路霸道地盤踞。

她虛虛地攏著前襟,微微地轉過頭來凝睇著他,月光在她圓潤的肩頭打?下清泠泠的光,更顯得她背上的蝴蝶紋路綺麗曼妙:

“……悟願意用自己的咒力來描一遍嗎?把你的咒力刻在我的脊背上——永遠地。這樣,我就?徹底地屬於你了啊。”

第43章 槿花一朝·28

事實上, 這是五條悟第一次見?到暄的全部的咒力紋身的場景。

太過震撼了,以至於他第一反應不是被她姣好的身姿吸引,而是全神貫注地盯著?蝴蝶。

他抬手覆上最大?的一隻蝴蝶的眼, 再沿著?翅膀的輪廓蜿蜒下滑, 勾勒的動作讓她的脊背泛開一陣細密的雞皮疙瘩,輕度的戰栗在月光下一覽無遺。

五條悟這才反應過來, 抽回手,指尖輕輕地撚了撚,像是要把溫度撚成一股線, 再次張口?的時?候聲音有?點?啞:“……要怎麼樣才能把咒力紋上去呐, 怎麼弄都會弄疼的吧?疼的話還是算了。”

她單手虛虛攏著?領口?,為了看清他的動作不得不再轉過身來一點?,小聲地催促:“沒有?紋身不疼的吧,這種程度隻是小意思啦,悟肯定會刻的, 隻要沿著?這些線描一遍就好了。”

五條悟嘗試著?探出指尖, 龐大?的、洶湧的、充滿壓迫感的咒力在他的指尖仿佛被降服馴養的家寵, 一小簇幽幽地亮。

他謹慎再謹慎地落下第一筆,麵前的人把頭轉回去沒吭聲, 想要落下第二筆的時?候, 他倏然察覺到她微微咬緊了牙關。

是極疼的, 怕他發現還努力克製自己用很小的力道去本能阻擋疼痛。

“這麼疼你還叫我刻!”五條悟抬手從後往前掐住暄的下頜, 把她的腦袋轉向?自己這個方向?,“有?沒有?搞錯啊暄?你明明知道我超——舍不得的好不好。”

暄低聲哄了他幾句,然而五條悟很凶地一把將她的衣襟拉上來, 凶巴巴地給她扣扣子,一直扣到最頂上的那顆, 換成?拉鏈外套估計直接封頂。

怎麼也哄不動人,暄轉過身來和他麵對麵,示意他和自己到能坐的地方去,不要傻傻站在門口?。五條悟還在氣咻咻地嚷嚷噥噥,腳步倒是很聽話地跟上來,隨即先她一步坐在了床的邊緣,仰起頭不怎麼高興地望著?她。

暄站在床沿,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下一秒,她倏地伸手按在他的胸口?,將他用力一推!

從來對暄不作任何防備的五條悟猝不及防地被一摁,整個人往後傾倒,毛茸茸的腦袋陷進柔軟的、沾著?果香的被子裡。

他剛想掙紮一下表示抗議,結果暄驟然翻身,修長的腿一跨,隨後徑直坐在了……他的腹肌上。

腹肌壘塊分明,坐下的那一瞬間感覺太過奇妙,暄幾不可?見?地凝滯了一秒鐘,隨即又繃著?臉佯裝若無其事。

五條悟連呼吸都遽然屏住,四肢百骸登時?僵硬。

她單手撐在他的胸口?,發絲垂落掃在他的麵頰上,她和他對視。

這個姿勢糟糕透了,五條悟錯開視線,覺得耳尖已經開始發燙。

他的兩?隻手落在被子裡,原本想要抬起的動作也停滯了。

下一秒,他微微偏過幾分的臉就被她另一隻手撫著?,再用力地扳過來,和自己重新對視,相?當強勢:“我想要悟答應我。”

五條悟的墨鏡都滑下來了幾星,還在負隅頑抗:“不行哦,暄這麼疼的話我是絕對、絕對不會答應的——”

她弓起的脊背往下陷了幾分,兩?人的麵龐驟然拉近了距離,呼吸頓時?交錯。

他身上的肌肉都開始充血緊繃,渾身的血液開始向?下蔓延流淌彙聚。暄並沒有?亂動,還在一本正?經地強迫他答應;然而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她再不挪開,他就要出糗了。

血氣方剛的年紀,心?上人坐在自己的身上,臉還越湊越近,這誰頂得住。

強行讓她起來走開其實根本就是小事情,可?他一分一毫都舍不得讓她難過。

她以前怎麼慣著?他的,他同?樣想如何慣回去。

暄撐著?五條悟胸口?的那隻手輕輕抬起,隨即虛攏成?拳,在他的心?口?叩了叩,然後側過耳朵貼在胸膛上:“心?跳得好快啊,悟。”

他終於受不了了一般,雙手貼在被子上緩緩往上舉起,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麵上的表情無辜又無奈:“行行,給你刻,但是不能強行忍著?疼哦,痛得話一定要告訴我。”

五條悟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腿上,一抬,將她好好地放在自己微微支起的腿上,她用力地撐著?周圍才沒有?滑下來,然後他才坐起來。

雪白的脊背再次露出,他的指尖凝聚起一簇蒼藍色焰火狀的咒力,順著?她的脊柱溝緩然勾勒。

第一筆,掃過肩鎖關節,把熒熒的翅蹭上藍色清輝,她在發抖;

第二筆,描過瘦削銳利的蝴蝶骨,肌膚發癢,她無可?遏製地將臂膀向?後用力舒張,脊柱溝落下深深一線,他熾熱的手鬼使神差地輕輕貼上去,燙得她戰.栗;

第三筆,滑過棘突,繞到肋側,她忽地尖叫了一聲,動作幅度很大?地往前掙.紮,一隻手反手背在腰側,轉過頭來眼眸水濛濛地望著?他,仿佛失焦了,微微喘.息著?,努力地組織出完整的語言:“……不行,腰側很癢。”

五條悟瞬間就明白,她的腰部肌膚非常敏.感。

隻是她現在雙頰泛.紅、眼眸濕潤的模樣,非常有?某種既視感,讓他聯想到了很糟糕的內容。

他撇過頭去,用力地抹了把臉,沒看她:“……暄疼不疼呐。”

“不疼的。”她低聲地道,“隻是輕輕地刻畫而已,算不得什麼。”

但他其實看到她額角蒙上了汗珠,脊背上有?些冰冷黏膩。

果然是非常疼的,他不明白她執意要如此做的原因。

如果站在院落裡,大?抵會聽到房間內傳來低低高高、朦朦朧朧的聲音,隨便哪個人經過,絕對都會想歪。

最後一筆收束,他望著?她濕冷一片的脊背,每一筆咒力邊緣都泛著?紅,微微發腫。

短時?間內沒辦法再穿上衣服了,隻能靠她單手攏著?衣襟擋住前麵,黑發也垂墜在肩膀前側。

五條悟望著?她垂下的眼睫,瞥開視線,喉結滾動。

……好想接吻。可?是現在接吻絕對會起反應的。

他不想失態。

“之前跟本宅商定好了,”五條悟突兀地挑起一個毫不相?乾的話題,“婚姻屆在我們生日那天填了,婚禮的話等我從高專畢業再辦吧?”

他頓了頓,又想到什麼似的補充:“等我畢業以後很快就能經常跟暄待在一起了哦,婚禮想要超——盛大?的那種,什麼主?題都好,不過如果暄有?彆的意見?的話,就聽暄的……”

“叮!”

對婚禮的構想止步於手機鈴聲響起的那一刻。

暄發誓,她在這一刻真的看到了五條悟身上濃濃的怨氣。他孩子氣地把手機從口?袋裡抽出來,從床尾扔到床頭,然後伸手捂住耳朵,佯裝什麼都沒聽見?。

手機鈴聲堅持不懈地響,於是暄就知道,這是耽誤不得的大?事。

她無聲地歎息,走到床頭撿起,把手機遞還給他,順便在他的鼻尖親了親:“接一下啦,沒關係的,我不會生氣的。”

五條悟不開心?地咕噥著?接起了電話,臉色臭得仿佛隨時?能出門手撕咒靈:“喂喂,最好告訴我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啊——”

他的神情淡下去,唇線也繃直。

掛斷電話後,他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也許是不知道怎樣開口?,明明說好的明天還有?一天的假期,明明說好的相?伴。

他連待在這邊過夜都無法,情況就是緊急如此。

在這一刻他甚至都想任性地砸掉手機。

可?是不行。

“去吧去吧,嗯?”她搭著?衣襟擋著?,蹲在他的麵前,沒再說沒關係,“不用覺得愧疚哦,明明犧牲了假日的是悟吧,為什麼反而是悟覺得對不起我啊,彆這樣。”

五條悟定定地看了她幾秒,想要從她的麵上看出一些外露的不滿,生氣。她要是願意對他發脾氣,這樣反而會讓他心?裡好受很多。

這樣唇角牽笑,把一切都咽回去,重新忍下所有?的難過,讓他更難受。

他想擁抱她,但想起她的背部現在還處於疼痛的狀態;想接吻,但大?概察覺到她現在情緒又落下去,其實並不願意接吻,而且接吻隻會讓彼此更舍不得。

告彆的時?候五條悟承諾速戰速決速回,暄踮起腳單手給他疊平了領子,微笑著?搖頭說不要這樣,她隻要他平安。

他下山的時?候她的背已經不腫了,換上了一件薄薄的襯衣。

夜露寒涼,藍光消失在眼前,她靜靜地佇立了一會兒,開口?:“五條夫人不妨給我包煙?帶瓶酒也行。”

隱匿在槿花樹後的女人款款地走了出來,身邊的侍女給暄擲了一聽啤酒和一包煙,銀灰色的火機也一並扔了過來,女人笑吟吟地:“還以為你不打算喊我啊,月雫。”

暄點?燃了煙,吸了一口?,吐出來的時?候很慢:“這次來又是想做什麼,還是反對交往?這個不能答應你,因為我答應他了。”

“啊,明明是我兒子,你卻比我還慣著?他,”五條夫人湊近,分明是玩笑話,然而嗓音在夜色裡聽來頗為冷淡,“上次勸過你了,既然你們做出了選擇,我自然不會再攔——你終於忍不住了啊。”

暄擰起眉梢。

“身上的紋路一直都疼得要命吧?加上替悟分擔一半痛苦,每根神經每分每秒都在劇痛,隻有?和他接觸的時?候,他的咒力氣息才會稍微緩解,疼到實在忍不住了才決定請他幫忙用咒力緩解一下。”五條夫人不緊不慢地說。

暄略有?些憊懶地錯開視線:“我隻是不想讓他發現紋路,但藏著?掖著?不如大?大?方方,這樣才不會懷疑。”

五條夫人但笑不語。

煙的火星在夜色中忽明忽滅。

“煙和酒隻是把注意力從疼痛上轉移的工具……”五條夫人搖搖頭,眼神仿佛身居高位者憐憫螻蟻,“真可?憐呐,也真是讓人想不懂,你居然會這麼愛他。陷落在愛裡的女人最愚蠢可?憐了。”

第44章 槿花一朝·29

暄歪了歪頭, 打量眼前的女人。

她?的態度和立場本來都不應該偏向自己,然而今夜她一次次地點出了她長久以來的忍耐。

真?是奇怪。

“隨便你怎麼試探。”暄冷淡地道,“你要是敢傷害悟——”

“怎麼會, 我是他的母親, 自然不會害他。”五條夫人手中的折扇抵住下頜,麵上?的神?情讓人覺得捉摸不透, “今天是想來和你聊聊的,有關‘月雫’本身而已。介意帶路,讓我一起看看前一百二十六位月雫的墳塋嗎?”

這是一處連暄都很少前往的隱蔽之處。

沉悶空曠的地下, 千萬支永不熄滅的蠟燭在燃燒, 火焰細長,純白的燭淚凝滿燭台。

最前方有一百二十六個木色的牌位,有的空白無名,有的則是刻上?了名諱。

侍女被留在地麵之上?安靜等待,而五條夫人剛進來的時候, 被滿室的燭火驚了一下, 視線往窗外望去。

真?正的墳塋都在窗外的那片土地上?, 在幽暗之中默默地佇立著,恍若失明者站在這方寸土地之上?, 用無神?的眼睛注視著這一切。

暄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兒。

“……外麵的墳塋裡?, 至少有七成都隻是衣冠塚。”五條夫人意有所指, “在你死?後, 是想要留下衣冠塚呢,還是骸骨呢。”

這是暗語。

暄明白了她?試探自己的意思,卻不選擇任何一方, 略有些冷淡地回答:“我不會死?的,我答應過悟會好好活著。”

“我也沒有說你現在死?啊, 隻是終有一死?,”五條夫人笑了一聲,“六眼神?子?和月雫的糾纏真?是宿命啊,和十種影法術相仿呢……十種影法術和六眼至少能?曝光在世人麵前,被生生世世銘記,而月雫終究隻是隱沒在暗處啊。”

“想要試探我的想法就大可不必,一切我都會交給悟來選擇。”暄望著第一百二十七個空位——那裡?會在自己死?後自動?浮出一塊牌位,“五條夫人今天來這裡?,應該不隻是想說這些吧。”

“方才的問話都是作為前任家主夫人必須要問的,”五條夫人說,“接下來的問話隻是出於一個母親的私心。”

“你對?他的愛能?長久不變嗎?”五條夫人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愣了一下,隨即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很荒謬,很可笑。

可對?麵人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能?長久不變。”

“為什麼呢?”五條夫人這時候終於露出點困惑的神?色,“僅僅是那麼十幾年的陪伴就能?有如此深的羈絆嗎?”

五條夫人年少之時有過愛慕的心思,但在嫁進來之前得知這位未婚夫有至少七個小妾,愛慕之心早早地就消亡了。雖然後來分?居,也見識過更多的男人,但再沒感受過什麼愛情。

她?也不覺得假如當初愛上?自己的丈夫,這份愛情能?維持多久。

愛情是人體一堆激素分?泌產生的騙局,真?正的熱戀期不會超過三個月。她?一直篤定。

暄沒有再看她?,輕聲說:“……不是十幾年的陪伴啊。”

因?為已經注視太久了吧,遠比十幾年更久。

想要得到、想要占據的心思一直壓在最心底緘默,終於在此間如願,又怎能?忍得住不去用愛詛咒他呢。

哪怕他的愛隻能?存在一時片刻,哪怕如露如電如泡影,哪怕隻是一場南柯夢。

她?也會用力抓住的。

“以愛為名的詛咒,是世界上?最難祓除的詛咒啊。”暄說。

五條夫人還是覺得難以理解,最後隻定定地望著她?:“看來你也瘋得不輕,果然咒術界的人都是瘋子?……算了。你愛他,我又有什麼可說的呢。”

身為一個母親的話,單從情感上?來說,她?覺得不會有比暄更好的候選人;

身為一個女人的話,她?又覺得這樣全心全意地愛著一個男人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離開地下,回到地麵。

夜風將衣裳獵獵拂起,五條夫人下山之前倏然回首:“悟二十歲生日那天,會多為你準備可外出的香囊的。會很疼。”

沒頭沒尾的提醒和微不可查的關心。

暄站定,對?她?露出了今夜以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感謝您,五條夫人。”

一瓣槿花落在肩頭,她?抬手拂去了-

第一抔雪落在肩頭,五條悟伸手拂去了。

他瞅瞅身邊人,緊張到連呼吸都屏住了。

“二十歲生日快樂啊,悟。”暄穿著振袖和服,笑眯眯地道。

“二十歲生日快樂,暄。”五條悟深呼吸一口氣,試圖讓心跳緩和下來。

嗬出一口熱氣,心鼓鼓漲漲,雪落在掌心又化?,隻需要看一眼對?方就會笑起來。

手指悄悄地勾纏落入對?方的指間縫隙,十指相扣成拳,掌心濕漉漉熱潮潮才知道原來彼此都在緊張。

誰讓現在是走在區役所的路上?。

往日裡?短短的一段路今日竟覺得那麼漫長,牽著手走的時候又覺得長點也沒關係,反正她?就在自己身邊,這輩子?就被徹底鎖定逃不掉了,她?終於要徹底屬於他了。

雪下大了,他撐開火紅的大和傘,抬手輕輕一攬她?的肩側,兩?個人在傘下呼吸擠著呼吸,密雪落在傘簷。

“好想變成雪啊,這樣就可以落在先生的肩上?了……”暄貼近了五條悟,仰起頭,在五條悟回答她?的話之前就笑笑解釋,“這是一部漫畫裡?人物的台詞,悟有看過這部漫畫嗎?”

五條悟想抽出手機搜,隻是此刻沒手,暄製止了他的動?作,把臉靠在他的臂膀處,用另一隻手將幾乎完全要欹斜到自己這個方向的傘扳正,替他又拂去一段落雪。

他那一側的肩頭已經被融化?的雪水沾濕了,可他仿佛察覺不到似的。

“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五條悟垂下眼睫問她?,手指略微用力地合了合,以昭示他們牽著手的事實?,“落在我肩上?有什麼好的啦,我們明明都在牽著手啊。”

“因?為……”她?本來想說什麼,話音一轉,唇角勾起笑意,“秘密,悟自己看就知道啦。”

“欸,今天都要結婚了還要保密嗎——”

“因?為想悟有空看了和我一起討論啊。”

腰間畫著蜜瓜和蘋果糖的香囊搖搖晃晃,身後無人,這隻是一次約定好的私人出行;跫音輕響,密雪連綿,一路從闃寂無人到沸反盈天,街道上?有好多小孩,遊人如織,無不在感喟今年初雪如此之早。

今天是周末,饒是來得如此早,前麵早早地就排起了長隊。

五條悟眨了眨眼睛,也沒像以往那樣輕聲撒嬌般地抱怨‘人怎麼那麼多’,而是低聲問:“暄要不要吃點什麼呐?感覺要等蠻久的。”

“蘋果糖吧,切成片的那種。”暄說,“還想要關東煮。”

今天的隊伍長得出乎意料,號碼剛好是127。暄搓了搓手,走到外麵安靜地佇立,注視著五條悟在排隊購買東西的場景。

路人都在往他那邊偷偷瞟,換成以前大概會得意洋洋地把圓片墨鏡推下來一點點露出漂亮的眼睛,然而現在他的注意力一分?都沒有分?給彆人,紮紮實?實?地在為她?挑選食物,一邊挑一邊咕咕噥噥說,厚切蘿卜不吃,喜歡香腸卷和年糕福袋……

他的動?作絲毫沒有因?為和服而被纏累,反而更加利落。

店員小姐姐笑著為他打包,五條悟說:“今天我結婚哦,這裡?是替後麵一百二十七位客人付的錢,能?否拜托幫個忙呢?”

店員小姐姐愣了一秒,很快就道:“新婚快樂這位先生!當然可以!”

在賣蘋果糖的地方他同?樣如此操作。

暄靜靜注視著他的身影,唇角上?翹。

——朝思暮想這麼多年的人,很快就會變成她?的先生。

這是以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熱乎乎的關東煮盛在碗裡?,暄撈起一勺福袋咬了一口,吸足了湯汁的年糕軟滑彈汁,吞咽的時候簡直是享受。吃一半鹹口的食物,鼻尖冒一層汗珠,再紮一塊脆脆的蘋果糖,糖塊和水果的清甜混雜。

舀著湯汁,她?垂眸問:“悟剛才拜托了大家什麼?”

“嘛,秘密。”他用她?剛才的話回答,“吃完的話我們進去等吧?”

漫長的隊伍終於排到儘頭,前麵最後一對?新人做完登記之後,五條悟忽地伸手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指,麵上?帶著笑,然而手在輕輕地發抖。

他也在緊張。

他也是第一次填寫?婚姻屆,身邊站著最愛的人。

動?筆的時候,她?深呼吸一口氣,眼眶卻莫名積蓄了發酸的淚意。

一種漫長的、悠久的,苦儘甘來的感覺。

她?知道這是有且僅有一次的機會,未來再不會有了。

夫:五條悟。

在“妻”的一行上?,她?的眼前閃回過昨日的對?話:

“登記的時候直接寫?‘五條暄’會很奇怪的吧,同?姓什麼的,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自己來想一個姓氏呢?”

五條悟當時還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這算是小事情,突如其來的改名隻是讓本宅的人多一點辦身份證明的工作量而已:“暄想姓什麼?”

暄不太自然地偏離了把視線偏開一點點:“……現在是冬天,窗外有月亮,姓冬月吧。很喜歡這個姓。”

“冬月?”五條悟把這個姓氏重複一遍的時候,她?正好輕輕顫抖了一下,他沒多想,隻是沉吟了一會兒,“這個姓氏聽上?去冷冷的,很像雪,跟‘暄’字搭在一起,就變成了很溫暖的感覺。”

“再叫一遍我的名字吧,悟。”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眼中情緒濃厚。

於是五條悟順著她?的意思,把她?的名字在唇齒間纏綿幾回後才緩慢吐出:“冬月暄。”

他覺得她?當時似乎要哭出來了。

……

思緒回籠。

暄不再猶豫,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冬、月、暄,不是五條暄,隻是冬月暄。

在虛幻之中捕捉縹緲的真?實?。

她?隻是她?自己。

婚姻屆填寫?完畢,她?平靜地望著兩?張紙很久,直到一隻手伸過來,指腹粗糙的繭蹭過眼尾,她?才察覺到自己還是哭了。

“彆哭哦,哭了怎麼拍照呐……”他擦拭得很小心,低低慢慢地哄人,“暄再哭的話我也要哭了哦,一定要哭得讓暄很丟臉——”

“我是否已經在這裡?了呢?”她?輕輕抬手,敲敲五條悟的心口,“在丘比特金箭失效之後,我是否真?的已經在這裡?了呢?”

五條悟微微挑眉,在自己的心口叩了叩:“已經在了哦,丘比特的金箭隻是射穿了你早就在這裡?的真?相而已,我可是愛暄愛得死?心塌地哦——那暄的心是怎麼想的呢?”

得到答案的那個瞬間,淚意重新上?泛,暄嗚咽了一聲,隨即又笑起來:“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了——悟要被我詛咒了啊,以愛為名的詛咒哦。”

拍照的時候,暄和五條悟貼得很近,近到能?聽清彼此的心跳。

畫麵定格的瞬間,他們都看到,外麵的雪下大了。

“新婚快樂!”剛跨出區役所,兩?道陌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暄轉過頭,發現對?麵兩?人正是蘋果糖店和關東煮店的店員小姐。

她?們笑眯眯地把五條悟剛剛遞過去的東西還回來,還送上?了一束玫瑰:“裡?麵有254位客人的新婚祝福哦,再次祝二位新婚快樂——”

點開錄音筆,她?收到了來自陌生人的祝福:

童真?的、蒼老的,熱情的、木訥的,漫長的、短促的……

“悟。”暄轉過頭,倏地踮起腳,一把勾住他的頸項,迫使他低頭接吻。

潮濕黏連又綿長。

分?開的時候,她?用力地扣住他的手,笑容從未如此粲然:“突然不想變成雪了。”

因?為落在傘上?,被拂去都是太難過的事情。

她?想要有以後。

“因?為……想要再勇敢一點地和悟相愛。”她?說。

第45章 槿花一朝·30

雪落得大了, 焰紅的大和傘在雪中很紮眼,傘之下是靜靜貼在一起的兩人。

暄麵?頰貼在五條悟肩頭,被他攬在懷裡, 手上還抱著一小杯出門後又買的蘋果糖, 彼此身上的熱氣?一股一股地拂向對方?,自成一方世界。

結婚的感覺好到太不真實。五條悟往前走的時候, 時不時就轉過頭來瞅身邊的人一眼,被發現以?後,暄就會抬起頭親他的下頜一口, 他就會回親回來, 如此反複。

直到暄終於被他逗笑了,低聲撒嬌般地問他:“悟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嗎?”

他倏地停下了腳步,隨即微微俯下身子,頭發很眷戀地在她的頸窩處蹭了蹭,像黏人的家貓, 帶著一點恍惚和不敢置信, 還有些小小的驕傲:“暄現在是我的了哦。”

“我一直都是悟的所屬啊, ”她用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見到悟的第一天, 悟就應該知道了吧?”

說完叉起一片蘋果糖喂給他, 抬手的同時還發出“啊”的聲音, 示意他張嘴。

五條悟低頭, 叼過了那塊蘋果糖,嘎嘣咬了幾口,嚼碎糖衣之後開始嚼果肉, 露出一點點挑剔的神情:“噫,蘋果好酸呐。”

暄叉起一片自己咬了一口, 邊嚼邊評價:“酸嗎?感覺還好啊……”

“這?裡,”五條悟抬手指指嘴角,“暄這?裡沾上糖的碎塊了哦。”

暄就要抬起食指去摸,結果手忽地被人按住了。他驀然?俯身,湊近她的唇邊,舌尖輕輕一探,她隻來得及感受到嘴角邊輕微的濕潤,在霜雪的冷冽砭骨中,濕潤變得冷涼,下一刻唇角邊的碎糖塊就被他鮮紅的舌尖卷走了。

他這?回倒是沒有嚼碎了,隻是含著等糖衣自己化掉,一邊含含糊糊地道:“感覺暄的糖塊就更甜一點嘛……”

就算更親密一點的事情也做過了,但在大庭廣眾之下也會很不好意思。

暄偏開視線,攥著蘋果糖杯的手微微繃緊了,想要若無?其事地挑起另一個話?題:“怎麼感覺這?條路不太對,並不相識回去的路……”

“對哦,”他笑眯眯地,“這?是去我們婚房的路。新?婚的房子哦,屬於我們兩個的,沒有彆人的。我已經布置好了,暄想什麼時候住進去就什麼時候住進去哦。”

暄怔然?,隨即道:“結婚之後不用住五條本宅嗎……?”

她的聲音裡是猶疑的,然?而背後的欣喜彼此都心知肚明。

“當然?不用,”五條悟望著她因為握著蘋果糖杯邊沿而不自覺又沾到了碎糖塊的手指,俯下身去親了指尖一口,然?後又舔了一下,含住了,把?她手指上黏黏糊糊的糖液吻走了,這?才直起身子說道,“放心啦,沒人敢管這?麼寬的。”

——他今天怎麼回事啊。

暄被含住手指的那一瞬間,一股酥麻感直接從腰窩順著脊柱溝竄上來了,心悸得厲害。

結婚是結婚,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種小動作簡直太多了吧!

……好吧,就得慣著。

她真的特彆喜歡看到他黏自己撒嬌的樣子。

她的指腹也有繭,被柔軟的舌頭蹭過的時候,大概是太喜歡了,以?至於有幾秒她真的產生了摩擦帶來的痛覺,一瞬間聯想到了貓的舌頭上有倒刺這?種荒謬的想法。

往新?家的路並不算短,五條悟突然?說:“到該改稱呼的時候了吧?”

暄一頓。

五條悟很自然?地湊到她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該改稱呼了哦,親愛的?”

“親愛的”這?個稱呼一出口,他就眼睜睜地看著暄的麵?上鋪開一層淺淡的緋色,隨即紅色一路蔓延,耳廓和脖頸都完全無?法避免紅色。

他就料到結果會如此,所以?一開始才選擇了比較溫和的“親愛的”,而不是一上來就很烈的“老婆”。啊、啊,喊“老婆”的話?其實仔細一想也有點難出口……

“……親、親。”她吭哧吭哧卡了半天,還是卡在前麵?的音節上,完全無?法將稱呼完整地吐露。

眉毛擰起嘴唇緊抿,心底鼓起勇氣?鼓勵自己,失敗;威脅告誡自己,失敗;旁邊的人還時不時逗弄自己,一聲聲“親愛的”喊得順暢自然?,耳尖紅透也沒停。

“親愛的,這?個稱呼有這?麼難喊嘛,”五條悟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發燙的麵?孔上,“可是我都喊得很順暢誒。”

“親、親……”她磕磕巴巴。

“快要到了哦,親愛的還不喊出來就遲了哦。”五條悟裝模作樣拿出手機看兩眼,“鑰匙的話?,在我家親愛的喊出稱呼來之前我都不會拿出來的誒。”

“親……”她深呼吸一口氣?,“親……”

還是說不出口。第二個發音仿佛膠水粘著,死死粘在喉嚨裡仿佛魚刺。

為什麼喊不出口?明明期待了這?麼久,明明好不容易心願成真。

大概是這?個稱呼已經算是太親昵,一旦喊出口可能?就會在記憶上鏤刻出太深的印子,之後一切的午夜夢回,這?個稱呼都會變成一聲讖語、一個魔咒。

旁邊的人為了得到親昵的稱呼已經開始演起來了。

他“哈”了一聲,裝模作樣:“——我家親愛的連這?個都喊不出來,真讓人傷心呐,一個愛稱而已哦,難道說暄就這?麼不願意喊出來嗎?”

周圍有人經過,聞言目光掠過來,充滿了好奇。

他更是抓緊了時間撒嬌鬨騰她:“你看人家都看過來了哦,親愛的該不會是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喊對我的愛稱是一件很煩惱的事情吧?有這?麼不願意嗎?嗯?”

“不、不是的。”她被他灼灼的目光弄得後退一步。

“那是什麼呐……”

蒼穹色的眼瞳裡盛滿了她,美到驚心動魄。

好生犯規。

他得寸進尺地又湊近一步,鼻尖抵著鼻尖,嘴唇幾乎要貼上:“愛稱喊不出口的話?,是親愛的覺得我不值得你喊出這?種稱呼嗎,還是我哪裡讓你覺得不滿意了啊?”

沒等她回應,他步步緊逼:“暄是不是我們的關係還沒到能?喊出這?種稱呼的時候,覺得我其實也沒那麼好沒……”

“老公。”

暄忽地喊出口,打斷了他剛想胡攪蠻纏一聽就是裝可憐的話?。

五條悟站住了,定?定?地望著她。

喊出聲之後她的臉紅得更厲害了,明明已經覺得難為情到蜷縮手指和服都被攥出褶皺,然?而仍然?強迫自己抬起頭勇敢地注視他:“才不是。最最最喜歡悟了,最喜歡了。”

五條悟安靜地凝睇著她。

明明害羞到連“親愛的”這?種稱呼都喊不出口,卻?會乖乖踩進他過分明顯的自貶圈套,隻要稍微流露出一點點的浮誇的不自信,她就會馬上拋卻?她自己所有的顧慮,勉強自己,用力地熱烈地回應他。

新?房就在幾十米外?。

火紅的大和傘墜在地上,他一手攬過她的腰肢,一手用力地扣住她的下頜,下一秒唇麵?覆上另一個微微濕潤的溫暖的唇麵?。

唇紋都在摩挲,舌.尖在她的唇縫間一掃,就沿著罅隙強勢地橫入。

濕漉漉水淋淋黏膩膩,方?才蘋果糖融化之後的甜味分散在口腔的每一寸,甜蜜到極點。

吞咽著吮吸著深.入著,津液從唇角溢出來,被他粗糙的指尖不自覺用力地抹去。

一個吻持續了漫長的十多分鐘,暄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推開。

他的手掌貼在她的右側臉上,聲音很啞:“……再喊一遍吧。”

暄看上去相當難為情。

明明剛才的深喉.吻都比著激烈得多。

然?而她還是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因為羞赧而挪開視線,非常專注地凝視著他的眼睛,半晌,磕巴了一下,還是順利地吐出:“……老公。”

然?後她乾巴巴地強調:“隻、隻喊這?兩次哦,真的不行了。”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今天的能?量已經耗空了,再喊就不行了。”

五條悟捧著她的臉端詳了一會兒,然?後倏地轉過頭去,鬆開了手,小小聲地嘀嘀咕咕:“暄好狡猾……”

唇角彎起來,他伸手捂了一把?自己的眼睛:“這?個時候居然?輸給你了啊……”

真見鬼,他也說不上來怎麼回事,總之感覺那個稱呼根本沒那麼好說出口。

“到了哦,”他決定?等會兒就在心裡猛練這?個稱呼,“我們的家。”

暄停下腳步,仰起頭望著眼前的房子,心弦被他說的“我們”撥動。

從外?觀上來看,跟附近的房子看上去沒什麼區彆——周邊的住戶並不多,但總體來說設施比較完備,他顯然?已經考慮到了她喜歡熱鬨一點的氛圍。房子的話?,就是一棟帶著小花園的房子,麵?積看上去也不會很大。

站在門口,五條悟說:“鑰匙的話?,是上次給暄的新?發簪,就是暄現在彆在頭發上的哦。”

暄眨了眨眼睛:原來他在那個時候就準備好了啊。

發簪被取下,五條悟順手結果,輕輕摁了摁蝴蝶邊緣,翅膀上就長出了一塊漂亮的“紋路”,她定?睛一看,是鑰匙。

房間被順利地開啟,暄一進門就睜大了眼睛。

玄關處掛著他們的合照,笑容耀眼到讓人忍不住感慨歲月一晃而過。

“這?裡是我們的房間,這?個是客臥,這?邊是書房——這?個的話?,其實還沒想好啦。”五條悟說,“這?些房間的風格都是按照暄你的喜好來的,這?個房間的話?,一開始本來不是想這?樣的。”

他指著一個裝修得明顯很可愛的房間。房間牆壁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卡通畫和簡筆畫,簡單明了又偏暖色調的布置擺明了這?個房間的用途應該是……

“是哦,就是你想的這?樣。”五條悟坦言,“我的話?,確實不怎麼喜歡小孩啦,感覺很麻煩,所以?就生殖隔離來說其實是好事哦——不過,嗯,當時有想過,如果是和暄有個孩子的話?,感覺應該還還挺不賴的。”

除了臥室,這?間原本大概是打算給他們小孩——即使他們不會有小孩的房間裡,也擺上了他們的合照,還有暄的各種照片,全都是很多年前,他在結束修行月後,暄遞給侍女?的。

“我以?後不會和悟有小孩,會遺憾嗎。”她靜靜地看著他。

五條悟看著她努力繃著變得麵?無?表情的麵?孔,還有微微僵直的唇線,眼眸裡遮遮掩掩的不安情緒,乾脆湊近一點,然?後捧住她的臉就是一通亂揉:“又在胡思亂想了啊真是的!和暄有小孩,我對她也隻是愛屋及烏啊,你搞清楚一點,是我喜歡‘暄’才會喜歡她嘛,沒有的話?自然?也很好啊,可以?一直跟暄過二人世界了誒,才不要你的愛分給彆人呐。”

在暄微微怔愣的時候,他快速地親了親她的唇瓣,冒出一句:“不要總是亂擔心嘛,老婆。”

她連著眨了四五下眼睛。

喊出第一聲之後,後麵?幾聲就容易多了。

他喊一聲“老婆”,暄就輕輕地發抖,往後退一步。

喊一聲退一步,一步又一步,最後脊背貼在桌沿不自覺地後仰的時候才感覺到壓力。

氣?氛太好。

他越逼越近,眼底慢慢染上了彆的顏色,扣住她後腦勺的時候連呼吸都發重了,身體也在發燙在變化,肌肉充血心跳急劇喉結滾動。

她被逼到腰肢幾乎無?法再往後彎折,整個人都快要被壓在書桌上。

接下來有可能?要發生什麼,他們彼此心知肚明,也沒有人出聲,那就是不反對。

“願意嗎?”他低聲問,在這?種事情上以?防萬一。

暄在五條悟的喉結輕輕地吻了一下作為回應。

他單手捂住她的後腦勺,隨即一把?將她壓在了桌麵?上,身.軀覆蓋下來,熱意交織。

他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她。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

五條悟的表情看上去要殺人。

暄的表情在這?一刻也不怎麼愉快。她抿住唇,推了他一把?:“先接電話?。”

“我才不要!”五條悟真的生氣?了,從口袋裡抽出手機的時候連是誰都沒看,徑直就暴力地拆卸電池板,“這?種時候誰要接電話?啊——”

電話?鈴聲終於止息了,他輕輕地吻在她的唇上,試圖把?氣?氛掰回來。

結果他的私人電話?響了。

五條悟:“……”

知道他私人電話?的根本就沒幾個,工作電話?打不通而打私人電話?的,說明絕對是非常重要的任務,容不得他推卸和任性。

他的麵?色發沉,然?而比這?個更沉的是他的心。

他覷了暄一眼,發現對方?這?回情緒真的很淡,麵?上沒什麼表情,就知道她心情應該是真的非常差了。

也是,他們在一起才多久,多少次都是他被電話?叫走。

工作、工作、工作。

工作就是狗屎。

他臭著張臉接過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夜蛾正道極度嚴肅的聲音:“悟,馬上趕回高專,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絕對不可以?推辭。”

五條悟不情不願地道:“是什麼啊,簡直煩得要命呐,現在都幾點了啊,我跟暄在一起好好的——”

夜蛾正道咳嗽了一聲,大概也知道自己打電話?打得不是時候,尷尬了幾秒就很快正色:“你和傑需要趕回來,為了天元大人的同化順利,你們需要保護星漿體。這?次的星漿體是一個叫天內理子的女?孩子,之後有關的資料我會發到你們手機上。”

他頓了頓,語調歉疚,卻?不得不繼續:“悟,這?是關乎咒術界安危的大事,請務必完成。”

第46章 槿花一朝·31

“悟, 從剛才起我就想說了,最好不要保持這種?表情,不然理子醒過來可能會嚇到。”夏油傑拍拍五條悟的肩膀, “看樣子她快醒了。”

五條悟眼神猙獰地望著懷裡快要蘇醒的天內理子, 近乎咬牙切齒,圓片墨鏡上倒映著她的影子:“……傑, 你根本不知道因為這個小鬼,我到底錯過了什麼。”

他出發之前黏著暄好久,再三撒嬌才讓暄同意回來以後繼續乾之間沒乾完的事情。

離彆轉過身前的那一刻他瞥到了暄終於繃不住而下垂的唇角, 心?裡被刺了一下, 有?痛意蔓延:“因為這小鬼,我的新婚假都還沒開始休——”

夏油傑笑眯眯的表情一滯。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隨即很快就明白了他口中“沒能乾完的事情”究竟是?什麼,麵上的表情輪換了好幾?批,對話題突然跳到成人頻道感?到極端不適應:“……那理子還?是?讓我來護著吧。”

五條悟雙手一抻, 看上去?對這個女孩子不耐煩到了極點, 然而交給夏油傑的時候卻是?動作極其溫和的, 兩人都?小心?地?避開了不能碰的地?方。

五條悟咕噥:“要不是?暄出發前說什麼‘要對女孩子溫柔一點’,我才不乾呢, 這小鬼麻煩得很。”

懷中的女孩子眼睫顫了顫, 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撮怪劉海率先落入她的視野, 隨即是?一張笑眯眯的、溫和的麵龐, 下一刻,兩個DK誰都?沒反應過來,夏油傑的麵頰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響亮到五條悟都?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嘴角抽搐。

他看著夏油傑額頭上冒出的一排排井字, 同情地?拍拍夏油傑的肩膀,然後想了想,把剛才夏油傑的話幾?乎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傑,從現在起我就想說了,最好不要保持這種?表情,你看天內這個小鬼已經嚇到了。”

夏油傑死亡微笑地?瞥了他一眼,麵頰上紅腫一片。

女孩子擺出防備的姿勢,緊張兮兮地?質問?兩人究竟是?什麼人,痛批他們的無恥行徑。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視一眼,腦門上齊齊亮出一排燈泡,下一秒天內理子就被兩人捉住的手和腿,跟擰麻花擰毛巾似的,極其誇張地?擰出了人體幾?乎達不到的幅度。

少女慘叫,惡劣的捉弄行為被趕過來的女仆黑井美裡及時製止,兩個DK若無其事轉過頭去?。

夏油傑去?醫藥箱翻藥膏,五條悟從冰箱裡掏出冰塊袋往後一拋,被穩穩當當地?接住了。

“那、那個……”天內理子走?到夏油傑的麵前,看著他腫得老高的麵頰,“對不起啊,誤會你們了……謝謝你們,嗯,保護我。”

她其實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在教?會學校裡也很受女孩子的歡迎,和大家相處得都?很不錯。

她人生?中幾?乎沒有?什麼和年長幾?歲、幾?乎可以叫哥哥的男性聊天的經驗,所以這句道歉也是?在憋了好半天之後才吐出的,隨後她又欲蓋彌彰地?虛張聲勢:“可是?你們也對妾身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哦,所、所以扯、扯平了!”

夏油傑把冰塊捂在臉上,頓了幾?秒,還?是?露出一個無奈的,卻相當溫柔的笑:“咒術師保護非咒術師是?職責,我們有?義務保護普通人,所以不用太在意,好好度過這兩天就好。”

一旁的五條悟“嘁”了一聲:“傑又在說這種?正論了,真無聊呐,給力量加上理由什麼的。”

天內理子看到夏油傑明明還?在笑,然而這笑容裡已經帶上了想揍人的衝動,他反手就把手中的冰塊袋衝著五條悟的鼻尖一擲!

冰塊袋高速砸向五條悟,卻在很近的時候被隔著一層的東西給擋住了,“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天內理子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兩人突然之間開始隔空亂扔東西互毆,一邊互毆一邊嘲諷對方的觀點,默默地?躲開了。

這場兩人之間的內鬥最終以夏油傑一句“暄小姐明明也說了是?肩負責任這種?正論才能保護好弱者”而告終。

五條悟撇過頭去?:“暄這句話的意思和傑你的意思不一樣。她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

不如說是?暄的想法影響了他。

夏油傑沒多說,而是?轉過頭望著黑井美裡和天內理子:“不好意思,嚇到了吧?我們剛才隻是?在打鬨,請不要擔心?。”

黑井美裡連忙擺擺手說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都?能理解,天內理子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暄小姐是?誰啊?”

這個名字的發音還?是?很奇怪的,對於她來說。

她敏銳地?感?知到,一提起這個名字,五條悟周身的氣度都?變了。

天內理子不明所以,卻看到夏油傑默默地?閃開了。

下一瞬,五條悟拿起手機,眨眼就到了她的麵前,給她看自己的手機壁紙,自己的照片庫:“這就是?暄哦,暄是?我的老婆啦,我們昨天剛剛結婚的,但是?認識超——多年了哦……”

天內理子在狀態之外地?點了點頭,有?點遲疑:看上去?這麼年輕居然已經結婚了嗎?

結果就看到五條悟的眼睛“噌”地?亮了,開啟了單人狂秀恩愛的模式,聽到後麵天內理子完全麻了,手足無措地?向一旁事不關己的夏油傑釋放求助信號。

“悟,”夏油傑說,“先彆說了,詛咒師又來了。”

被迫中斷的五條悟的表情看上去?很幽怨。

倏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從兜裡掏出了藍牙耳機戴上,然後撥通了暄的電話,語調歡快地?道:“暄要不要一直保持著跟我的通話?這些詛咒師都?超弱的誒。”

那邊的暄還?沒來得及說話,頃刻間玻璃儘數撞碎!

五條悟抬手提溜起天內理子的後領,看著她在空中抓狂了一會兒,似乎很不舒服,手一鬆,改用蒼就著她的腰間提起,若無其事地?跟電話中的暄道:“啊、沒事哦,隻是?玻璃碎了,誒?你說這個小鬼嗎?”

天內理子尖叫了一聲,五條悟從高樓一躍而下!

他勾起嘴角:“沒事的啦,就是?玩一把蹦極,順便解決一下這些東西而已。”

他看不上眼的雜碎在他麵前節節敗退,所有?的傷害完全無法近他的身,更?彆提天內理子,因此不得不跑路以保命。

暄在電話那頭聽到天內理子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有?點無奈地?道:“悟,對她溫柔一點,她還?這麼小,遇到這種?事情肯定很沒安全感?的,最信賴的人又不在身邊……”

五條悟沉默了兩秒,從兜裡抽出手機,把手機懟到天內理子的耳邊:“你,說兩句,證明一下我明明很溫柔。”

天內理子看著五條悟在房簷上飛奔,在空中翻轉,表情都?要繃不住了:“啊啊啊暄小姐救命啊——這人好粗魯,妾身要受不了了啊——”

五條悟氣急敗壞,抖了抖手上的人:“不是?呐我說,你怎麼恩將仇報啊,我已經超——溫柔了啊,你居然跟暄告假狀!”

在解決掉最後一波追兵之後,五條悟停下來,不過沒把手上的人放下來,而是?說:“接下來乖乖回高專的話我才會原諒你告假狀。”

“高、高專?”天內理子愣了一下,“可是?黒井和那個怪劉海……”

五條悟翻了翻信息:“他們已經安全了,問?我們下一步要去?哪裡會合。”

聽到黑井美裡安全後,她明顯地?鬆了口氣:“現在幾?點了?”

五條悟瞥了一眼:“還?是?上午。”

“那我要去?學校!”天內理子一個翻身站直了身子,“到妾身上課的時間了!”

“哈?!”五條悟的圓片墨鏡滑下來一點,“懸賞還?掛著,你要去?學校?!這種?時候就不要……”

“任性”二字還?沒吐出口,女孩子的眼中已經黯淡下來,電話那頭暄的聲音輕輕響起:“悟。”

五條悟雙手環胸擰著眉沒說話,表情明顯是?不讚成。

“這是?天元大人的要求,”暄回想著昨晚看到的資料和任務,“天元大人要求滿足她的願望。而且從彆的角度來說,這是?她生?前的最後兩天,她還?這麼小。”

未儘之言不必贅述,五條悟把“天內學校集合”的信息發過去?之後,夏油傑很快也回了一段類似意思的話。

“走?了,小鬼。”他重新用蒼提著她的腰,這回仔細地?注意了一下她麵上的神情,確定這個姿勢沒有?讓她感?到不舒服後就開始趕路。

把她放下之後,三人會合,也依照她的要求不再出現在她的身邊。

坐在學校外開設的甜品店裡,五條悟一口氣點了超級多的甜品,悶不做聲地?吃起來。

耳畔傳來暄的輕輕柔柔的說話聲,教?會學校裡的鐘樓準點敲響,廣場上的白鴿簌然飛起,飄下幾?根白羽。噴泉的水在淙淙地?流動,冬日午後的陽光如此和煦溫暖。

“其實,天內完全沒必要死的吧,我說。”五條悟吃完最後一口可露麗,“天元不同化?究竟會如何,其實沒人知道不是?嗎。”

夏油傑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黑井美裡的眼眶突然紅了,卻彆過頭去?,沒說什麼。

“那到懸賞結束的時候,再問?問?她吧。”五條悟打了個響指,“這種?情況下選擇權本來就應該交給天內她自己吧。”

耳機裡暄突然笑了一聲:“悟會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考慮了呢。”

“誒,明明我一直都?有?從她的角度考慮吧。”五條悟聳聳肩,突然又想起暄看不到。

“是?哦,能想出來啦,悟肯定有?很溫柔的照顧那個孩子吧?”暄說,“讓我猜猜……嗯,悟肯定在帶著她走?的時候用了‘蒼’,免得很失禮地?碰到她的身體;趕路的時候會時不時瞥她一眼,避免她真的因為顛簸而難受到不行;從昨天晚上接到任務起就開始開無下限,謹慎又謹慎,所以現在在甜品店裡吃了超過平常2倍的甜食……”

全中。

五條悟靜默了一會兒,忽地?深深歎息,語氣之中流露出漫長的疲憊,還?有?綿長的眷戀:“暄,我好想你啊,好想抱你。”

兩人默契地?都?沒有?繼續之前的親昵稱呼,畢竟實在是?不好改口,太過難為情。

暄的聲音裡聽起來有?點震驚:“誒,現在嗎?那我去?把套和潤.滑放在床頭櫃……”

“暄!”他有?些羞惱。

暄這才笑起來:“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口頭的擁抱哦。”

她轉而更?嚴肅:“不掉以輕心?是?好事,不過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一定要請求支援啊,不要開不了口哦。太辛苦的話我會心?疼的,到時候說不定就去?投訴夜蛾校長了——悟,一定要謹慎,不到同化?前讓她做出選擇前的最後一刻,都?不可以放鬆哦,我會一直和你打電話的。”

時間差不多了,五條悟又購買了一份可露麗打包,拎著往學校走?去?。

黑井美裡出示了天內理子的課表,現在在上的是?音樂課。

走?過長廊,管風琴的聲音穿透闃寂,少女們的歌聲在空氣中漂浮,神聖而純稚。

五條悟徑直推開門——

須臾之間,少女們紛紛回眸。

尖叫聲幾?乎要蓋過管風琴的聲音,女孩子們周圍都?冒出粉紅小花和桃心?,誇張到坐在前排的天內理子嘴角抽搐,整個人都?變成了簡筆畫風。

五條悟站在原地?沒動。

耳機裡的暄十分?敏銳:“悟?”

明明什麼事都?沒做卻莫名有?了一種?被抓包的心?虛感?的五條悟:“……沒事哦,呃。”

正在彈琴的老師飛快地?喝止了學生?們的瘋狂舉動,肅穆著麵孔朝五條悟走?來。

五條悟把墨鏡往上推了一點,略有?些歉意地?想要解釋:“不好意思……”

一句話還?沒說完,老師就飛速地?遞來一張紙條:“這上麵是?我的聯係方式……”

“聯係方式”四個字被完美地?收入耳機之中。

一時之間,耳機那邊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注意到這一點的五條悟難得慌張地?掏出手機,確定通話還?在繼續之後才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然而很快他的心?又懸起來,乾巴巴地?說:“啊不能接哦,我剛結婚,我特彆愛我家親愛的——”

這句話說出口之後,五條悟聽到電話那邊的呼吸聲明顯回來了,剛才的靜默無聲簡直就像是?暄屏住了呼吸,現在才鬆口氣一樣。

——暄搞得好像對他沒什麼信任感?啊。

可他明明也沒做過什麼讓她沒安全感?的事情吧,麵對這種?邀約和請求一直都?是?拒絕給出聯係方式或者添加聯係方式的啊!

這麼一想反倒讓人有?些不爽。五條悟眯起眼睛,擺了擺手之後,越過人群徑直提起了天內理子,很快就消失在這裡。

剩下的人無不遺憾惋惜地?望著眼前的場景。

夏油傑那邊解決好了一部分?民間詛咒師之後,也趕來和五條悟會合。

五條悟站在林蔭道上,胳膊一伸,單手把拎著那份涼到脆度剛好的可露麗遞給天內理子,沒看她,垂頭在給夏油傑發信息。

伸出去?的手上那份重量一直沒轉移,五條悟終於抬起眼,瞥了這正在發呆的小姑娘一眼,收回胳膊:“不喜歡?這可是?我特地?叮囑店員拿的出爐四小時的可露麗,最後一份了欸。”

他倒是?不介意她不吃的,雖然這份甜品是?買給她的,但他也不是?不能解決掉,畢竟無下限是?真的燒腦子,剛剛才補充過甜分?,現在覺得再來一點也可以。

“不,我……”天內理子的麵頰微微漲紅了,手下意識地?就伸出去?一點,然而在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之後又窘迫地?收回來了。她完全沒辦法解釋,剛才隻是?因為有?點感?動而沒來得及反應。

她垂下了頭。

五條悟連著瞅了她好幾?眼,“嘖”了一聲,重新把可露麗遞回去?:“真是?彆扭。”

女孩子的眼睛裡慢慢地?亮起光,雙手接過袋子後認真地?道謝,心?情看上去?非常好。

五條悟看著她哼著聖歌,在原地?小幅度轉圈踮腳,麵上毫不掩飾笑容的樣子,心?中忽地?產生?了一個想法。

他慢慢地?出聲,既是?對著暄,也是?對著天內理子說:“——等完全解決這批詛咒師之後,你要不要和黒井一起來月雫山?啊,就是?我家的山,即便是?冬天,風景也非常不錯呢。”

耳機那端的暄似乎明白了什麼,示意五條悟外放。

外放的聲音有?點失真,然而聲線和語氣都?非常溫柔,溫柔到讓天內理子在那一瞬間想起了很多東西,幾?乎要哭出來:

“理子妹妹,要不要和黒井小姐一起來月雫山玩呢?月雫山歡迎你們哦。”

第47章 槿花一朝·32

就在天內理子眼含熱淚答應這個約定之後的不久, 她的手機上就收到了?一張讓她幾乎心?跳驟停、脊背汗濕、瀕臨崩潰的照片。

黑井美裡被綁架了。

而?五條悟和夏油傑在商議好對策之後,天內理子忽地說:“我想要和你們一起去。”

“你跟我們一起去隻會降低營救成功的可能。”五條悟說。

他?的語氣很平淡。

他?身上一直有種矛盾感?,譬如在各種細節上都溫柔非常, 然而?在很多事情上他?並不會溫柔地去遮掩事實真相, 反而?會徑直戳破,過分平靜的語調會讓人產生“他?很冷酷”的念頭。

然而?電話那頭的暄和這邊的夏油傑都知道, 這隻是因為他?本?性極端理性罷了?。

“可、可是……”天內理子跌坐在長椅上,聲音都在顫抖,“我希望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間能和黑井相伴……”

眼淚在眼眶中積蓄, 搖搖欲墜:“我想見到她啊, 隻是想見她……”

最後一句話讓五條悟有一瞬間的熟悉感?。

他?挑了?挑眉,身上那種冷漠感?如流水般退散,把墨鏡往上推了?推之後,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然而?話語裡卻?不是那個意思:“算了?, 反正我和傑不可能輸的, 我們是最強的嘛。先說好, 跟我們走了?,等?會後悔了?也不會半途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天內理子緩慢地仰起頭。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五條悟, 又看看夏油傑。

兩個DK都把手抬起來?交叉扣在後腦勺, 往前走的時候大搖大擺吊兒?郎當不怎麼?像樣。

可她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糟糕, 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她悄悄地抬起手背, 抹掉了?眼底晶瑩的水痕,然後把雙手背在身後,連忙跟上去。拇指不斷地撚著水澤, 而?痕跡很快就乾透了?,仿佛從來?沒存在過。

太?好了?。

她好高興, 今天遇到的是這兩個人。

好幸運,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可以遇到這麼?好的人。

“啊,對了?。”五條悟保持著原來?的動作,上半身轉過來?,看著這個跟在他?和夏油傑身後的小尾巴,“有件事乾脆提前跟你商量一下好了?,你自己?可以做個決定。”

天內理子快速地上前幾步,安靜地等?他?出聲。

“其實你可以選擇,”他?站定,麵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明明隔著一層墨鏡,天內理子卻?覺得自己?被?完全看穿了?,“同化然後死亡,或者——拒絕同化。”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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