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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放寒假

至於方二丫, 已經交由軍區調查,其結局可想而知。

“張良跟她分了,也受到一些影響, 他主動提出調離東北,估計過完年, 就會走。”

蘇鳶聽後, 一陣唏噓。

*

隨著除夕慢慢臨近, 鎮中學也將迎來寒假。

在放假前,蘇鳶又給大家開了一個重要會議,其內容是安排寒假期間,勤工儉學的時間表。如果放寒假後,有人想做其它事,可以隨時退出該活動。

對於是否繼續參加,李樹最為積極, 他第一個響應寒假安排。而且, 把“福”字練得極為好看, 隻等著能多賺錢。

比起在家貓冬,多數學生選擇繼續勤工儉學。

有人舉手問:“老師,如果遇到下雪天怎麼辦?我們怎麼聯係您啊?”

在這個通訊不發達的年代,大家住在不同地方,聯係起來很不方便。蘇鳶想了想,決定按照地區分組, 並在每個區選出一名組長。

“如果有什麼事, 你們可以先聯係各組長, 再讓組長通知我。還有, 凡是下雪天氣,計劃一律取消, 比起勤工儉學,大家的安全最為重要。”

最後,她把最近掙來的錢按勞動比例分發下去,並囑咐大家要合理利用它。

學生們收到勞動所得,都很開心,齊聲說:“好!”

十分鐘後,下課鈴聲響起。收發室的陳師傅隔著窗戶朝蘇鳶擺了擺手,並用口型說道:“蘇老師,有你電話。”

以為是乾媽打來的,她沒多想,跟著陳師傅徑直走向收發室。

當蘇鳶走進屋子時,電話聽筒放在桌上並沒有掛斷,這不是乾媽打電話的習慣。她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心中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於是,拿起聽筒“喂”了一聲,果然裡麵傳來不是葉潔的聲音,而是張蘭娟。

“總算找到你了,這是躲著我呢?”

聽見對方的陰陽怪氣,蘇鳶淡淡回道:“沒必要躲,您找我有事?”

此時,張蘭娟心裡很不舒服,本來想說些軟話的,這一刻又變得強硬起來。

“我是你媽,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這層關係也斷不掉。你爸讓我問你,馬上過年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蘇鳶用手指把玩著電話線,沒給出肯定的答複,“我也不清楚,要看村裡領導的安排。”

張蘭娟不懂下鄉插隊的紀律要求,輕易就相信了。可提到白雲村,她氣不打一出來,“你到底在哪個村子插隊呢?為啥我打電話,人家說沒你這人?”

“不能啊,你是不是撥錯電話號碼了?”

“可能嗎?明明之前撥過,他還幫我去找人了。”

高傲如張蘭娟,絕不允許彆人故意躲著她。

麵對質疑,蘇鳶依舊裝傻充愣,“也許是對方聽錯名字了,要不等我回村再好好問問,然後給您發電報。”

張蘭娟還有話要說,沒再揪著這事不放。

她思忖片刻,假裝若無其事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和你爸商量過了,等除夕過後就把你調回來。葉潔的身體好像也沒什麼大毛病,放你一個人在那邊受苦,我們不放心。”

蘇鳶不自覺地握緊聽筒,強裝鎮定道:“我不回去。實話告訴您吧,我正和傅墨白處對象,他也在這裡,我有他照顧,您就放心吧。”

“什麼?你和墨白?!”

張蘭娟忍不住揚起聲音,尖利得有些刺耳。

“對,已經處很久了。”

蘇鳶不解她的反應,但這並不重要,反正她和傅墨白的對象關係誰都拆不散。

過了好半晌,電話那頭才傳出聲音,“你倆的事兒,都誰知道?霍老爺子知道不?”

蘇鳶如實回答:“知道,他很讚成。”

說完,她能感覺到對方一閃而過的抽氣聲。

“行吧,女大不中留,你這孩子太有主意,我們根本管不了。你願意在那邊受苦,就在那邊呆著吧。等什麼時候回京,把墨白帶回來,讓我們見一麵。”

見她就這麼妥協了,蘇鳶有點意外,“好,我會的。”

接下來,兩人沒再閒聊,各自掛斷了電話。

蘇鳶覺得心裡沒底,想了許久,隔日放寒假後,一大清早便坐上開往青川市的客車,準備去找傅墨白。

此刻,傅墨白正在操場上訓練,他冷著一張臉不怒而威,活像個閻王,就連老兵都怕他。

邱野不複平常的隨意姿態,也是一臉嚴厲,對手下的兵極為嚴格。

直到訓練結束,大家解散後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去往辦公室的路上,邱野向傅墨白提起錢豐,“那小子太聰明,套他的話真不容易。”

“怎麼樣?有收獲嗎?”

傅墨白仍然很嚴肅,側過頭問。

邱野沒敢賣關子,立刻回答道:“收獲隻有一點,是關於蘇豔寧的。她曾來過青山市和蘇建國見麵,這就很蹊蹺。”

“怎麼個蹊蹺法?”

邱野掰著手指逐一分析道:“你看呐,按理說他倆不是應該在哈市見麵嗎?怎麼會特意跑到青山市隻為見上一麵?”

這分析很有道理,傅墨白不禁陷入沉思。

“還有,以蘇建國的身份,應該不至於費這腦筋,我總感覺他好像在躲著誰?一定是個比他更厲害的人物。”

如果蘇鳶身世未明,就算蘇建國曾經做錯了什麼事,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步步為營,小心翼翼。

通過行為,看本質。

也許蘇鳶的身世沒那麼簡單。

傅墨白緊抿薄唇,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既然錢豐那邊暫時套不出更有用的信息,我們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哈市這邊,你幫我查一下,十八年前,哈市曾住過哪位大人物?”

邱野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好,我現在就去查。”

就在這時,有位士兵小跑至兩人麵前,敬禮後報告道:“傅營長,嫂子找您。”

蘇鳶很少主動來部隊找他,麵對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傅墨白愣怔一瞬,緊接著快步朝大院外走去。

邱野見狀,笑著調侃道:“看你那猴急樣兒,要我說,趕快把人娶回家,以後天天看著,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傅墨白沒理會他,滿心滿眼隻有媳婦。

當他走出門外,隻見蘇鳶穿著厚重的軍大衣,帽子圍巾一樣不少,站在那裡圓滾滾的像個球,臃腫得可愛。

看到他,蘇鳶上前幾步,很自然地把冰涼的手,插進他的大衣口袋裡。

男人下意識繃直身子,穿過口袋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這麼冷的天,怎麼不讓我去接你?”

感受他掌心傳來的溫熱,蘇鳶一邊向前走,一邊把張蘭娟的電話講述一遍。

傅墨白越聽越皺眉,心想:蘇家人的臉皮很厚。

“以後不用給他們留麵子,直接掛斷電話。”

但蘇鳶有自己的想法,“我還沒查清身世呢,絕不能和他們交惡,隻要我不回去,天高皇帝遠,他們也拿我沒辦法。不過,你是不是得罪過她,我提到你,她好像不太高興。”

“她能高興才有鬼。”

一聽這其中有故事,蘇鳶眼前一亮,“快講講,你什麼時候得罪她的?”

傅墨白沉默一瞬,還是說了,“這次回京,蘇家想請我吃飯,我沒去。”

“他們為什麼想請你吃飯?”

這不像蘇建國的作風。

“我猜,應該是試探。還有,想把他們的女兒介紹給我認識。”

“……”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像是吞了一隻蒼蠅,膈應得不行。

“你是說趙小雪?”

“嗯,好像是她。”

這讓蘇鳶憶起書中劇情,裡麵根本沒這段情節,更是從頭到尾沒傅墨白這個人。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

“如果你沒來這裡,應該會調去哪個軍區?”

“西南軍區。”

蘇鳶聽到答案,一時沒捋清到底哪裡不對?

他們來到宿舍。

傅墨白先是倒了一茶缸熱水,讓其暖手。蘇鳶拘謹地坐在床邊,雙手捧著茶缸,腦海中不禁浮現上次親吻的畫麵。

她的小臉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紅。傅墨白凝望著她,喉結滾動,“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有大到暴雪,不如你在這裡多住幾天,有我陪著不會無聊。”

蘇鳶有些動心,但轉念一想,還是拒絕了,“我要陪孩子們勤工儉學,時間表已經安排好,不能久留。”

“先住一晚吧,等明天雪停了,我再送你回去。”

她對上他的視線,猶豫半晌,最終答應了。

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更不能留她在宿舍住一晚。考慮到種種原因,傅墨白在旁邊軍區招待所開了兩間房。

他們各自一間。

蘇鳶很納悶,“你為什麼要多開一間房?”

傅墨白解釋,“這裡晚上很安靜,我陪你。”

她不由得聯想出一幅恐怖陰森的畫麵,忙點頭答應,“謝謝!那就麻煩你了。”

見她沒拒絕,男人勾起唇角,“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下午,一場暴雪如約而至。

望著窗外洋洋灑灑的雪花,蘇鳶坐在爐火旁烤地瓜,香味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心情愉悅。

傅墨白在她身邊,很享受與她獨處的溫馨時光。

這時,蘇鳶忽然輕聲問:“今年的除夕,你打算怎麼過?要回京市嗎?”

他側過頭望向她,答非所問:“你呢?有什麼打算?”

蘇鳶認真思考著,然後答道:“我不想回京市,應該會陪乾媽過年,或是……去哈市查個究竟。”

這想法與傅墨白不謀而合,他衝她輕笑,決定道:“不如,讓我陪你去哈市吧,咱們給蘇豔寧拜個年,順便送大家一個驚喜。”

第32章 暴雪

夜晚。

窗外仍飄著雪花, 在月色的襯托下,顯得靜謐而美麗。

蘇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滿腦子想的,都是去哈市的計劃。

這時, 屋外傳來敲門聲, 打斷了她的思路。

“誰?”

“是我, 睡了嗎?”

聽到是傅墨白的聲音,她迅速坐起身,輕咬唇瓣猶豫一瞬,問:“你有事嗎?”

“給你衝了杯麥乳精,開門取一下。”

“哦,好!”

蘇鳶走下床,不忘捋順頭發, 又抻了抻衣角, 這才去開門。

門外, 傅墨白穿著v領灰色毛衣搭配白色襯衫,下身是軍綠色長褲,淩厲中帶著一絲書卷氣。

他單手端著一個大茶缸,是熱乎乎的麥乳精。

見他穿得這麼單薄,蘇鳶想都沒想,便說道:“快進來吧, 外麵怪冷的。”

男人微微一怔, 低聲拒絕道:“不了, 給完你, 我就回去。”

“這麼多麥乳精我喝不了,分你一點兒, 進來吧。”

說著,蘇鳶已敞開門,作出邀請。

傅墨白深深看她一眼,終究抵不過誘惑,走入房間。

隔壁房和這間的格局一模一樣,他徑直走到離床最遠的椅子坐下,再把茶缸放到桌子上。

問:“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有點睡不著。”

說完,蘇鳶環顧四周,沒找到空茶缸,不禁麵露難色,“想分給你一些,但這裡沒有家夥什兒。”

“沒關係,你喝吧,喝不了剩下給我。”

聽他無比自然地說出這句話,蘇鳶瞬間臉紅,連忙端起茶缸想要喝,以掩飾心底那份羞澀。

“你慢點,水有點熱。”

傅墨白忍不住站起身,很怕她燙傷自己。

這一刻,蘇鳶感覺有點丟人,緩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裝作若無其事道:“我沒事,麥乳精已經沒那麼熱了。”

在水蒸氣的熏染下,她臉色紅豔豔的,像一朵嬌嫩的芙蓉花。

傅墨白不自覺地雙拳緊握,隨後放鬆,下一秒抬起手拿過茶缸,重新把它放回原處。

“晾一晾,再喝吧。萬一燙傷容易潰瘍。”

其實蘇鳶也沒那麼想要喝,於是乖巧點頭,“嗯,好。”

她話音剛落,忽然感覺眼前一黑,唇瓣被一抹柔軟覆蓋。

男人灼熱的氣息隨之撲麵而來,令她屏住呼吸,措手不及。

因為有過一次經驗,這一次,她沒再傻愣愣地睜大眼睛,很快閉上雙眸,不敢看他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探入,嬉戲,糾纏,讓人情不自禁地軟了身子。

不知何時,兩人跌坐在/床,心臟狂跳,隻有彼此。

蘇鳶不小心觸摸到他堅硬的腹肌,一下子更亂了。

襯衫的衣扣掉落幾顆,她不自覺地後仰。

月色下,粉紅的果子任其采摘。

曖昧,撩人。

直到一切突然定格,她才迷茫地睜開眼。

“嗯?”

傅墨白緊緊抱著她,輕咬她的耳垂,低聲沙啞道:“我不能害你,現在還不是時候,咱們再忍忍。”

“……”

蘇鳶很遲鈍得回過味兒,臉色紅如朝霞,“你說什麼呢?我才沒想過。”

說著,就要跳出他的懷抱,卻被男人死死定在懷裡。

“彆動,再讓我抱一會兒。”

感受到那如鐵般的威脅,蘇鳶把頭埋在他胸前,隻覺得隔挺慌,沒太懂,也不敢再動。

這場雪,下到第二天中午才停歇。

因為路上積雪太厚,為了安全著想,蘇鳶又在招待所多呆了三天。

這三天,傅墨白隻要有空就陪著她,到了晚上,兩人還會一起蓋著棉被純聊天。

偶爾也會擦槍走火,但每次都能及時收斂。同時,蘇鳶也弄懂了,擱著她的是什麼?

傅墨白手下的兵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變化,紛紛跑去問邱野是怎麼回事?

身為單身狗,邱野很吃味,“你們頭兒的春天到了,估計過幾天會恢複正常,所以你們可要珍惜當下。”

眾人聽後一片哀嚎,特彆希望傅墨白能一直保持現狀。

邱野見狀,無奈安慰道:“那你們隻能盼他媳婦多來幾趟。”

結果,在蘇鳶離開招待所的那天,她收到好多禮物,全是大家送的,並對她表達了不舍之情。

“嫂子,您一定要常來,我們都會想您的。”

“對,每回您來,我們營長都可高興了。”

見他們這麼熱情,蘇鳶有些受寵若驚,不明其深意,連連擺手與他們微笑告彆。

*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已到臘八節。

這段時間,在蘇鳶的帶領下,學生們乾勁兒十足,走街串巷掙了不少潤筆費。

其中,當屬李樹和薑原賺得最多。薑原想買新棉襖,所以這麼積極。而李樹是為了給母親補充營養。

當天分完收益,他躲在角落裡,一張張數著毛票,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蘇鳶見狀,等他把錢數完收好,才走過去。

“你爸回來了嗎?”

提到這個話題,李樹的笑容漸漸淡去,“還沒,我聽村裡人說,他可能明天回來。”

感受到他的落寞,蘇鳶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我打算送給每人一個新年禮物,不過不會太貴,你最想要什麼?”

李樹聽了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老師,我最想吃糖葫蘆,你能送我半串嗎?”

“半串?”她一愣。

“對,一串太貴了,我吃兩顆就行。”

此刻,蘇鳶心裡酸酸脹脹,五味雜陳。

“不用,我可以送給你一串,但孕婦不能吃山楂,你千萬彆給媽媽吃,知道嗎?”

聽到能有一串那麼多,李樹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忙鞠躬感謝。

其他學生也說出自己的新年願望,差不多都是希望:能吃到某個心心念念的零嘴。

隔天上午,她和譚麗把采購回來的零嘴分給每一個人,卻唯獨沒看見李樹。

蘇鳶拿著糖葫蘆問:“你們誰看見李樹了?他今天怎麼沒來?”

小組長朝她招招手,小聲道:“老師,您過來一下,我有事要說。”

兩人來到某個無人的地方,小組長這才說出李樹沒來的原因。

“他爸失蹤了,村裡人都在傳他爸可能得罪了什麼人被打死了,所以才找不到人。李樹他媽一時想不開,如今正在醫院呢。”

蘇鳶擰起眉心,追問道:“你知道在哪家醫院嗎?”

“就在鎮醫院,估計李樹也在那兒。”

了解完情況,蘇鳶把孩子們交給譚麗照顧,一個人去了鎮醫院。

十五分鐘後,經過一路打聽,她找到李母所住的病房,還沒等進屋,就聽到裡麵傳出一陣哭鬨聲。

“這可讓我怎麼活啊!李大強那個天殺的,他咋會失蹤呢?!”

“樹兒他媽,你彆哭了,肚子裡的孩子要緊!要是你倒下了,這倆孩子可咋辦呐?”

“是啊,沒準大強過幾天就能回來,你哭壞了身子可不行。”

“各位嬸子,這日子沒法過了,肚子裡這個祖宗我不要了!他爹都沒了,我要他乾啥?!”

之後,各種勸說聲此起彼伏。

蘇鳶在門外聽了一會兒,才敲門走進去,大家看到她,立刻安靜下來。

頂著眾人投來的目光,她環顧四周,最終坐在角落裡,發現一臉呆滯,沉默不語的李樹。

她緩緩走近,把買來的糖葫蘆塞到他手裡,然後轉身跟李母打招呼。

李母麵對她,勉強笑了笑,“蘇老師,您怎麼來了?是不是李樹惹您生氣了?”

“沒有,他很好。我聽說您家出了點事,所以過來看看。”

“哦哦,那您快坐,千萬彆站著。”

就在這時,李樹從角落裡站起身,手裡緊緊攥著那串糖葫蘆。

“蘇老師,我們沒事,您先回去吧,我送您。”

平常吊兒郎當的孩子,今天格外沉穩,蘇鳶看著他,眼底儘是心疼。

還沒等她開口,李母突然插話道:“咱家咋沒事呢?你那死爹不知道去哪了,留下咱倆以後怎麼活?我看你這書也彆念了,今天正好跟你老師說一聲!”

蘇鳶轉頭看向她,語氣溫和,“李樹媽,您彆著急,無論發生什麼事,總有解決的辦法。您好好養病,先把這個年過好,然後再考慮其他問題。”

屋裡旁人聽見,也跟著附和,“對對對,還是老師明白事理,你先把年過好,最近彆想太多,有啥事等年後再說唄。”

“可不是嘛,保重身體最重要。”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屋裡再次亂成一鍋粥。李樹見狀,拉著蘇鳶的胳膊走出病房。

“老師,我們真沒事,您還是回去吧。”

見其一直低著頭,蘇鳶從兜裡掏出二十元錢,塞到他的上衣口袋裡,“這個,你先拿去用,等以後再還我,如果不夠用,可以再來找我。”

想到過幾天,她要去哈市一趟,於是又補充道:“如果我不在,你也可以找薑原她哥幫忙。”

李樹忙把錢從口袋裡拿出來,還給她,“老師,我不能要這錢,您快收好。”

可蘇鳶執意給他,“你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彆想著拒絕我。”

住院費、養胎錢、過年錢,家裡又失去了唯一勞動力,這一樁樁一件件,是個人都會壓得喘不過氣來。

李樹猶豫再三,終於收下錢。

他抬起頭,眼裡盈滿淚光。

“蘇老師,謝謝您。不管以後我還念不念書,會永遠把您當成親人看待。”

蘇鳶聽他這麼說,蹙起眉,“你不讀書能乾嘛?靠你掙的那倆工分能養活一家人嗎?如果你現在放棄讀書,也許這會成為你心裡永遠過不去的坎。”

想起母親剛剛的話,李樹忍不住落下淚,“那我該咋辦?我媽不會讓我繼續讀書的。”

他還隻是個孩子,遭遇這樣的打擊,心裡承受能力有限。蘇鳶沉默一瞬,認真承諾道:“彆擔心,等年後,我跟你母親談。”

第33章 除夕

李樹的家事, 不知是誰傳的?第二天,所有學生都知道了。

當著她的麵,大家沒敢議論, 但背地裡卻傳得神乎其神。

譚麗見狀,無奈歎氣, “這李樹, 學習成績剛上來一點, 家裡就遇到這種事,如果他爸能回來還行,萬一從今以後再也不回來,算是把他坑慘了。”

誰都無法選擇自己的親生父母,蘇鳶也跟著輕歎,“希望他堅強些,成功邁過這道坎。”

譚麗在一旁聽著, 若有所思。過了半晌, 她從兜裡掏出十元錢, 遞給蘇鳶,“幫我把它交給他,我馬上就要走了,能幫忙的,也隻有這些。”

蘇鳶側頭看她,心中生出濃濃不舍, “您買好車票了?打算什麼時候回哈市?”

“我買的是後天車票, 等你有空去哈市玩, 可以隨時來找我。”

她這次離開小鎮, 就不會再回來了。

“好,以後有機會, 我一定會去找你。”

兩人相處這麼久,早已建立深厚友情。

到了離彆那天,蘇鳶來到月台,在綠皮火車旁,送給她一條紅色圍巾。祝福她:往後的日子紅紅火火,越來越好。

接過圍巾,譚麗把它圍在脖子上,燦爛一笑,“謝謝,我很喜歡!也祝你早日結婚,和你那對象百年好合。”

說著,從行李袋裡翻出一個小紙包塞給她,“這是我嫂子在港城買的,顏色太嫩不適合我,你這麼漂亮一定特彆適合,它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千萬彆嫌棄。”

蘇鳶接過來不明所以,剛想打開看,卻被及時阻止了,“是穿在裡麵的小衣服,不如等回去再看吧,車站人多眼雜不太好。”

她愣了一下,以為是背心之類的東西,於是忙把它收起來,沒再翻看。

隨著廣播響起,譚麗很不舍地登上火車,向蘇鳶揮手告彆。

隔著車窗,他們相視一笑,直到火車越行越遠……

在除夕當天。

傅墨白來到白雲村,先是給薑家眾人提前拜年,然後載著蘇鳶前往西河縣,準備和葉潔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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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大年。

每年,葉潔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節,聽說他們要來,早早預備年貨,還把家裡打掃得窗明幾淨。

又等在胡同口,翹首以盼。

周圍住的都是老鄰居,有人見她一臉喜氣洋洋,便好奇地打聽,“你家是有啥喜事啊?咋這麼高興呢?”

葉潔也沒藏著掖著,回答道:“我閨女帶女婿上門了,我能不高興嗎?”

她這話音剛落,蘇鳶和傅墨白拎著一堆禮物欣然而至。

兩人外形出眾,極為惹人注目。葉潔看到他們喜出望外,忙迎上前問:“你們坐啥車來的?累了吧?咱們快進屋!”

蘇鳶被她牽著手,心裡一片暖意。

鄰居們見狀,都很驚訝,“這就是你閨女?以前咋沒聽你說過?”

葉潔挺起胸膛,特彆傲嬌道:“那是因為我閨女長得漂亮,不舍得給你們看。”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

說話間,三人走進屋。

傅墨白把禮物放到桌上,主動提出到廚房幫忙做飯。

葉潔沒跟他客氣,指使他先把院子裡的大公雞殺了,順便再把雞毛拔了。

傅墨白脫去軍大衣,挽起衣袖露出結實的手臂,然後去院子裡抓雞。蘇鳶在旁邊看著,忍不住輕笑,剛想過去幫忙,卻被葉潔拽走了,“男人不能慣著,你越慣著,他越蹬鼻子上臉。等一會兒快乾完活的時候,你遞他一條毛巾就行了。”

蘇鳶不禁側目,“乾媽,你懂得真多。”

“害,這都是生活經驗,你還小,慢慢就懂了。”

等傅墨白殺完雞,快薅完雞毛的時候,蘇鳶按照葉潔所說的,拿著一條毛巾走過去,一臉心疼,“辛苦你了,快擦擦汗吧。”

男人抬起下巴,笑看她,那意思是讓她幫忙擦。

見乾媽沒在附近,蘇鳶紅著臉,彎下腰輕輕擦拭他的額頭,並仔細看著他的眉眼,怎麼看怎麼喜歡。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說話聲,嚇得她“騰”得一下站直身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這副模樣讓傅墨白想起剛重逢時,那段見不得光的日子。於是,笑著調侃道:“咱倆是正經百八的對象關係,你不用害怕。”

蘇鳶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絕不承認剛剛的反應有點過激。

“我去看看是誰來了。”

說完,她把毛巾扔在男人的肩膀上,轉身就走。

來到屋外,隻見葉潔正與人說話。對方夾著公文包,穿者打扮像個領導乾部。

他看見蘇鳶,慈愛一笑,問葉潔,“這是你乾女兒吧?瞅著人挺好。”

葉潔白他一眼,臉上不樂意,“啥叫瞅著挺好啊?你會不會說話?”

中年男人摸了摸鼻子,趕緊解釋,“我沒彆的意思,我這人嘴笨,不太會誇人。”

蘇鳶笑看著他們,主動為其解圍,“乾媽,這是家裡客人吧?您快請進。”

大過年的,葉潔不想為難人,她立刻收斂脾氣,為雙方作介紹。

此人姓吳,叫吳維卿,在政府部門工作,是她的朋友。

但蘇鳶可以看出來,兩人之間有些曖昧,不僅僅是朋友關係。

而這一猜測,在吃年夜飯時,得到了印證。

飯桌上,吳維卿借著酒勁,在大家麵前,向葉潔求婚了!

這個年代的求婚,沒有戒指和鮮花,隻有一封淳樸的情書,裡麵還夾著許多糧票和布票。

葉潔一目十行看完信,臉色變得不太自然,“今天是除夕,你就不能消停點兒?”

吳維卿是個老光棍,第一次求婚不免緊張,他掏出口袋裡的手絹,擦了擦鬢角的汗,十分認真道:“葉潔同誌,明天是新的一年,我希望咱倆的關係能更進一步,共同攜手創造新的人生。你能給我個機會嗎?”

這番赤誠的表白,讓蘇鳶很是動容,心想:如果換作是她,一定會答應的。

可葉潔聽了沒啥反應,婚姻對她來說早已可有可無。

“咱倆才處一個月,現在結婚有點早,我隻能答應跟你繼續處,但能不能結婚,可保證不了。”

吳維卿眼底劃過失落,像隻被戳破的氣球,立馬蔫了。

一時之間,氣氛有點尷尬。為緩和氣氛,傅墨白給他的酒盅裡倒滿酒,並敬他一杯。

幾杯白酒下肚,吳維卿終於不再難過,因為他直接醉趴在桌上,昏睡不醒。

蘇鳶看到這一幕,對傅墨白埋怨道:“你咋還把他灌醉了?年還沒過完呢,半夜那頓餃子可咋吃啊?”

傅墨白表示特彆無奈,“是他非要喝多的,我有什麼辦法?不過,這人酒品不錯,喝多了不耍酒瘋隻睡覺。”

葉潔挺頭疼,直到過了零點,仍在糾結一件事。

“鳶鳶,你說這對象還處不處?我倆好像目標不一致,萬一給人家耽誤了,可不好!”

“我感覺吳叔挺好的,要不等他明天酒醒了,你倆好好談一談?”

“不行,我明天沒空,得跟你們一起去哈市。”

“乾媽,我和墨白能應付,您還是彆跟我們去了。”

葉潔蹙起眉,執意要去,“你們不了解蘇豔寧,又比她輩分小,做起事來顧慮太多,根本壓不住她。有我的輩分在,她不敢作妖。而且火車票我已經買好了,現在沒法再退。”

蘇鳶聽完,仍在猶豫,“那吳叔怎麼辦?”

葉潔淡淡回道:“他要是心誠,就不可能因為今晚的事而退縮。如果真退縮了,那更好,彆耽誤彼此的時間。”

“……”

第二天。

吳維卿酒醒後,就跟沒事人一樣,該說說該笑笑,沒再提昨晚的事。

葉潔當他想通了,收拾好行李,和蘇鳶他們前往火車站。

從這裡到哈市,要坐四個小時的火車。吳維卿把三人送到車站,臨彆前還不忘囑咐道:“如果遇到麻煩事就給我打電話,哈市那邊我很熟。”

“行,你快回去吧,有墨白在,你不用擔心。”

十五分鐘後,隨著一陣鳴笛聲響徹天空,火車緩緩前行。

蘇鳶望向車窗外,懷著忐忑的心情,麵對即將無法預知的未來。

在路上,葉潔向他們講述了蘇家往事,其中當屬蘇豔寧的故事最為狗血熱鬨。

當年,蘇家父母隻是個地裡刨食的農民,很早就給她說了一樁親事。

對方是同村小夥兒,長得又高又壯。蘇豔寧很相中,便同意了。

後來她考到哈市讀書,又在學校裡相中了現任丈夫,兩個人一起處,哪個都沒耽誤。

直到有一次,同村小夥兒去哈市看她,這件事才成功捅破。後來小夥兒不乾了,她便嫁給了現任丈夫。

最最狗血的是,嫁人不久後,她懷孕了。按日期算,孩子是同村小夥兒的,但她丈夫不知道。

怕事情敗露,她曾一度把孩子送人撫養,後來實在舍不得,又把孩子要了回來。

到目前為止,她丈夫都不知道自己替人白養個兒子。

聽完這一切,蘇鳶忍不住咋舌。

“那…蘇家人都不管她嗎?”

提起這事,葉潔不禁冷笑,“蘇建國特彆寵他妹,從小就慣著,蘇豔寧能變成今天這德行,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至於他倆現在關係咋樣?我也不清楚。”

“那同村小夥兒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嗎?”

“知道啊,他和蘇豔寧到現在還有聯係,隻不過各自有家,凡事都會避開人。”

蘇鳶:“……”

這麼大的狗血瓜,吃起來有點頂。想到馬上能看見蘇豔寧,她忐忑之餘,多了幾分好奇。

“乾媽,這些事,你咋都知道呢?”

葉潔笑道:“我表妹是蘇豔寧的好友,幾乎啥事都跟她說。”

蘇鳶心中一顫,“那我的身世呢?她有提過嗎?”

“沒有,在這件事上,她嘴嚴得很。”

第34章 初一新的開始

蘇鳶不禁有些失望, 同時又感覺很奇怪。按理說,蘇豔寧的那些破事才更應該隱瞞,可她卻告訴了彆人。

反而是自己的身世, 閉口不談……

綠皮火車在遼闊的黑土地上,“轟隆隆”向前行駛著。

很快, 四個小時過去, 傅墨白拎著行李袋, 領著兩人走下火車。

因為今天是大年初一,不是走親訪友的日子,所以街上沒幾個行人,隻有一些孩子在玩小鞭,“砰砰”亂響,空氣中還夾雜著硫/磺的味道。

蘇鳶拿出之前記下的地址,遞給葉潔問:“乾媽, 您知道這是哪裡嗎?”

葉潔接過本子看了一眼, 對那地址很熟悉, “走吧,我帶你倆去。”

“要不要買點禮物再過去?”畢竟親戚一場,在沒查明真相之前,蘇鳶覺得,身為晚輩該有的禮數不能少,這樣才不會露餡。

葉潔卻不以為意, “買啥買?有我在呢, 啥都不用給她買!再說, 大年初一這個時間段, 供銷社都關門了,你去哪兒買東西?”

蘇鳶環顧四周, 這才發現凡是店鋪都已經關門,確實啥都買不成。

之後,他們步行來到大井子胡同,葉潔按照地址敲響了蘇豔寧家的房門。

足足等了兩三分鐘,才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中年男人戴著黑框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看到他們,他微微一怔,“你們找誰?”

葉潔站在最前頭,笑嗬嗬地答道:“我是豔寧的遠方大姐,帶閨女女婿來看看她,她在家不?”

蘇家的親戚眾多,時常有人上門攀關係,男人不疑有他,側開身子,把他們讓進屋。

“你們進來吧,她在屋裡呢。”

大家隨著他走進堂屋,隻見有個紅衣女人正坐在那裡一邊聽廣播一邊嗑瓜子,那樣子悠閒自得。

葉潔見狀,揚起嗓門打招呼,“呦,大初一的,你挺清閒呐。”

蘇豔寧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剛想發脾氣,當看清葉潔的長相後,明顯愣了一下,“大嫂?你咋來了?”

“彆!我可不是你大嫂,叫姐就行。”葉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衝她笑得燦爛。

可蘇豔寧卻感覺脊背發涼,訕訕問道:“你來這兒……我大哥知道嗎?找我有啥事?”

她從小就怕葉潔,如今仍是。

葉潔白她一眼,語氣不爽,“我找你,跟你大哥有啥關係?能不能彆在我麵前提他?還有,我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呀?”

蘇豔寧抿了抿嘴唇,沒敢說不能。這時,她注意到蘇鳶和傅墨白,茫然問:“這倆人是誰呀?長得可真俊。”

見她不認識蘇鳶,葉潔沒感到意外,於是意味深長地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女婿,是從蘇建國那裡搶來的。”

蘇豔寧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什麼,瞬間臉色蒼白,眼神閃爍不停,並支支吾吾道:“你,你這話是啥意思?她是我大哥啥人?”

蘇鳶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裡,主動走上前,禮貌微笑介紹自己,“姑,我是蘇鳶。您還記得我嗎?”

“蘇,蘇鳶?!”她震驚在原地,恨不得馬上給京市那邊打電話。

“你都長這麼大啦?”

“嗯,我今年十九歲了,聽我媽說,當年是您照看趙小雪的,後來孩子卻變成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蘇鳶問得很直接,沒給她一點緩衝時間。

蘇豔寧猛咽口水,整個人慌得不行。幸好這時,她丈夫端來茶水,解圍道:“你們彆光顧著嘮嗑,喝點水吧。”

她也跟著回過神,心虛一笑,“對對對,有什麼話,咱們邊喝茶邊聊。”

蘇鳶端起茶杯直視她,步步緊逼,“姑,那您跟我講講當年的事唄?”

見實在躲不過去,蘇豔寧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條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過了半晌才出聲:“當年是這麼回事,張蘭娟因為大出血,診所裡的醫生護士全都在搶救她,隻能由我照顧孩子,但我真的不知道孩子是咋調包的?這期間,我隻上了一趟廁所,估計是我走後,孩子被調包的。”

蘇鳶聽完,心中已有猜測:一定是蘇建國早和對方串通好口供。

她假裝難過,眼底儘是落寞,“原來是這樣,看來我想找到親生父母,是不可能了。”

見她真信了,蘇豔寧的臉色緩和不少,還不忘柔聲安慰道:“都說生恩不及養恩大,我哥嫂對你那麼好,你還是順其自然吧。”

蘇鳶彎起眉眼,對其無奈地笑了笑,忽然問:“對了,我下鄉之前,聽我爸說您受了刺激,精神變得不太好,現在怎麼樣?還發病嗎?”

“……”蘇豔寧聽了心頭一梗,臉色由白轉紅,勉強微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擔心。”

葉潔旁觀兩人互動,心裡直樂。她意識到對方是個鋸嘴葫蘆,根本問不出什麼,便對其招招手,一臉親切道:“豔寧,我好不容易來一趟哈市,不如咱倆進裡屋好好嘮嘮,咋樣?”

蘇豔寧不敢不去,還囑咐丈夫要招待好蘇鳶和傅墨白。

不一會兒,堂屋裡的三人麵麵相窺。

蘇豔寧的丈夫叫陳曉光,他首先開口道:“你們在這兒彆客氣,喝點茶水再吃點瓜子,瓜子是新炒的,特彆香。快嘗嘗?”

麵對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蘇鳶不禁想起在火車上聽到的八卦,就很好奇,他當年明明知道蘇豔寧腳踏兩條船,為什麼還跟她結婚?

一直當背景板的傅墨白問向陳曉光,“您家孩子呢?怎麼沒看見?”

“他去同學家玩了,估計到吃飯點兒才能回來。”

陳曉光回答得隨意,不像是知道內情的樣子,蘇鳶有點同情他。

直到他兒子回家,看見那孩子的模樣跟他沒有半分像,她忽然覺得還是自己太單純了……

等葉潔聊完走出來,外麵的天色已經蒙蒙黑。夜晚的哈城,依然美麗迷人。

他們沒留在這裡吃晚飯,離開時,蘇鳶衝蘇豔寧壞心一笑,“姑,我改天再來看您,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千萬不能再犯病了。”

大過年的,聽到這種喪氣話,蘇豔寧被氣到不行,又不能發火,就很憋屈。

走出大井子胡同,葉潔見四下無人,靠近蘇鳶小聲道:“我猜她明天會給蘇建國打電話,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蘇建國是個很難纏的人,需要做好心理準備。蘇鳶很淡定,“我猜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有動作。就算忍不住,大概率是把我調回京市,還是以家人生病為由。”

過去十九年,她太了解蘇家人的套路。不過,她還要繼續調查,是不會回去的。

葉潔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我下午又試探了幾回,蘇豔寧嘴特彆嚴,這不像她以前的性格,我猜這裡麵肯定有事。放心吧,有我在,蘇建國不敢把你咋樣。如果他敢欺負你,我跟他拚命!”

“乾媽,您對我真好!相信我,我不會讓他們欺負我的!”

傅墨白跟在兩人身後,默默聽著這一切,蹙眉陷入沉思……

他們住的是部隊招待所,早在三天前,傅墨白就已經把房間安排好了。

他住的是單人間,蘇鳶和葉潔住的是雙人間。累了一天,葉潔早早便睡了。

蘇鳶洗漱完,剛想回房間睡覺,卻被傅墨白叫住腳步。

怕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她不自覺地後退一步,輕聲問:“你乾嘛呀?乾媽剛睡著,你彆吵醒她。”

“找你有事,跟我來一下。”

傅墨白的房間就在隔壁,他推開房門,等她進來,卻遲遲沒等到。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我才不跟你走。”蘇鳶緊緊抱著洗臉盆,做出一種防禦姿態。

那樣子像極了受驚的兔子,可愛有趣。

男人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低聲調侃道:“你怕什麼?我又不能吃了你。還是說……你想歪了?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不正經的東西?”

蘇鳶臉色爆紅,連忙否認,“我才沒想歪!是你腦子不正經。”

怕他再說出什麼葷/話,她快步走進他的房間。朦朧燈光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屋拉花,五顏六色的。桌上還擺放著一束紅色塑料花,兩根紅色蠟燭,看起來賊喜慶。

“……”

她頓住腳步,轉身望向他,有些發懵,“怎麼回事?這裡以前是俱樂部?”

傅墨白被逗笑,剛醞釀好的說辭差點忘了。他迅速收斂情緒,從褲兜裡掏出一枚金戒指,慢慢走近。

最後,在她麵前站定,深邃的目光中柔波萬頃,“鳶鳶,這枚戒指是我媽留下的,我現在把它交給你,請你嫁給我。”

蘇鳶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眸,瞳孔微縮,心臟狂跳不止,仿佛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傅墨白牽起她的左手,耐心等待,實則緊張不已,心中閃過無數種結果。

“你為什麼突然想娶我?”

她定定地看著他,想尋求一個答案。

傅墨白一臉嚴肅,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我喜歡你,想和你白頭到老,就這麼簡單。”

再次聽到他的表白,蘇鳶仍會害羞,回憶過去種種,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你以後必須要對我好,永遠不許變。”

聽到她的話,傅墨白瞬間狂喜,白皙的膚色泛起潮紅,他努力壓抑激動的心情,為她戴上那枚戒指。

“鳶鳶,我以軍人的身份保證,永遠會忠誠於你,對你好。”

金戒指戴在無名指上,尺寸剛剛好。蘇鳶與他十指交握,突然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像是在蓋章,以吻定終身。

第35章 登記

這一夜, 兩人開心得睡不著覺,隔著一堵牆,心思全在對方身上。

結果第二天, 黑眼圈明顯,葉潔見了, 促狹笑問:“你倆昨晚咋回事, 一起做賊去了?”

蘇鳶羞澀地低下頭, 懟了懟傅墨白胳膊,讓他來說。

男人收到指令,立即挺直脊背,正色宣布道:“乾媽,我和鳶鳶準備結婚了。”

“結婚?”

葉潔驚訝出聲,消化好半晌才把這則消息消化掉。

“結婚是好事啊!你倆打算什麼時候登記?結婚申請還沒打吧?”

傅墨白難得羞赧,紅著耳根回答:“其實在交往那天, 我就已經向上級提交了結婚申請。我和鳶鳶商量過, 初三登記, 明天我倆請您吃飯。”

葉潔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點頭答應,然後故意支走蘇鳶,想與他好好聊一聊。

等蘇鳶離開後,她才小聲問:“你跟我說實話,那麼早打結婚申請, 現在又急著把鳶鳶娶回家, 是不是因為蘇建國?”

在身世沒查明之前, 蘇鳶仍屬於蘇家人, 把他們逼急了,想對她做些什麼很容易, 但結婚後就不一樣了,傅墨白是她的法定伴侶,無論蘇建國有什麼打算,都有傅墨白擋在前麵。

“這隻是原因之一,我是真心想娶她。”

傅墨白淡定回答,並沒有被戳穿的窘迫。

葉潔露出一抹欣賞之色,由衷說道:“你倆都是好孩子,以後要互敬互愛,如果生活上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彆跟我客氣。”

“謝謝您。”

傅墨白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

*

如今,再呆在哈市沒什麼意義,而且明天就要登記結婚,時間緊任務重,當天下午,他們便坐上了返回白雲村的火車。

等到達目的地,天色已經晚了。

結婚手續其中一項,是到村委辦開具一張證明。蘇鳶想明早再開,但傅墨白的意思是,現在去村長家開證明,以防夜長夢多。

見他這麼急,蘇鳶不明所以,紅著臉吐槽道:“你連明早都等不了嗎?還是先回家吧,讓人知道多難為情。”

傅墨白舉起手裡的網兜,擺出一副勢在必得的姿態,“給村長買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今天是大年初二,剛好送過去,這是喜事,沒啥難為情的。”

葉潔站在旁邊也跟著附和,“墨白說得對,拜年的時候順便把證明開了,省著明天再跑一趟。”

蘇鳶拗不過兩人,隻能同意。

很快,來到村長家。

陳滿福看到他們倍感意外,“蘇知青,你不是去哈市了嗎?咋這麼快回來了?”

蘇鳶拿過傅墨白手裡的網兜,遞給對方,笑盈盈地拜年,還說了不少吉利話,把陳滿福說得喜笑顏開,忙讓他們進屋。

十分鐘後,堂屋內,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聊得熱鬨,傅墨白見她遲遲沒有開口,輕咳一聲,索性提起:“村長,今天我們來,還有一件事想請您幫忙。”

陳滿福聽了笑容一滯,小心翼翼地問:“啥事啊?隻要我能做到的,肯定幫你們。”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心裡卻在犯嘀咕。

蘇鳶見狀,忍不住輕笑,“村長,是這樣的,明天我倆打算去登記結婚,想請您幫忙開張證明。”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喜糖,塞到他的手中。

見其不是什麼難辦的事,陳滿福嗬嗬一笑,懸起的心瞬間落了下來。

“原來是天大的好事啊!那我現在就去開,你們坐著等一會兒!”

蘇鳶和傅墨白真心感謝,目送他進了裡屋。

村長媳婦一邊給他們倒水喝,一邊打聽道:“這結婚後,蘇知青是不是要搬到部隊大院住啊?那鎮上的工作咋整?不乾了?”

蘇鳶接過熱水,笑著回答:“暫時沒想太多,一切等我倆結婚後再商量。”

“這還有啥商量的,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婚後有男人養著,你還工作啥呀?多累挺!還不如早點要個孩子呢。”

村長媳婦越說越來勁,還問向葉潔,“妹子,你說我這話在理不?”

“在理,特彆在理!還是您看得明白,給自己選了一個好丈夫。”

葉潔豎起大拇指誇讚,直把她誇得心花怒放。

就在這時,陳滿福拿著一張證明從裡屋走出來,見他們聊得熱鬨,心情也跟著愉悅。

他把證明書交給蘇鳶,並慈愛囑咐道:“從今以後,你儘管把這兒當成娘家,如果他敢欺負你,我們一定幫你出頭。”

“謝謝村長。”

先不管這話能不能兌現,聽在耳朵裡卻極為燙貼,蘇鳶有些動容,鼻尖兒微微發酸。

傅墨白幫她把證明妥善收好,又寒暄幾句後,他們離開了村長家。

去往薑家的路上,葉潔挽著蘇鳶的胳膊,低聲告誡道:“剛剛村長媳婦說得那些,你聽聽就得了,千萬彆跟她學。女人這輩子,靠誰都不如靠自己。隻要你兜裡有錢有工作,到哪兒說話都硬氣!”

蘇鳶讚同地點點頭,其實沒把那話聽進去,“我沒想放棄教師工作,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聽她這麼說,葉潔一臉欣慰。

不知不覺間,已走到薑家門前。

沈晴和薑原正蹲在院子裡放小鞭。看見蘇鳶的刹那,兩人不約而同撇下鞭炮,朝大門口小跑過來。

“鳶鳶,你咋這麼早回來了?”

問話的人是沈晴,她前幾天得闌尾炎動了手術,今年沒回哈市過除夕。

蘇鳶把從哈市買的吃食分給他們,故作神秘道:“我有事要向大家宣布,走吧,咱們進去再說。”

傅墨白拎著大包小裹,跟在後麵走進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個薑家都知道,兩人將要結婚的消息!

沈晴一臉羨慕,也想早早結婚當漂亮新娘。薑原則充滿擔憂,很怕蘇鳶結婚後,就不當老師了。

當著眾人的麵,又沒法細問,直到夜深人靜,蘇鳶準備睡覺的時候,她才逮住機會問:“老師,您咋突然要結婚呐?之前都沒聽你說過。”

蘇鳶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麼快結婚,但她這輩子已經認準了傅墨白,所以覺得早結晚結都一樣。

“你是想問我,以後還當不當你的老師?”

“哇,您太厲害了!猜得真準!”薑原一臉期待地看向她,很怕聽到令自己難過的答案。

蘇鳶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保證道:“在你們初中畢業之前,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除非有不可抗拒的因素。這下,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聽見她的承諾,薑原笑得燦爛,握住她的手晃來晃去,就是不願意撒開。

“老師,您真好!如果您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想到七七年會恢複高考,蘇鳶柔聲鼓勵她,“隻要你努力學習,一切皆有可能。”

這一夜,兩人睡在同一張炕上,聊了許多,直到淩晨兩點才沉沉睡去。

早上八點,見蘇鳶一直沒醒,傅墨白等在堂屋,耐心十足。

葉潔卻很心急,忍不住來回踱步,“要不我去叫她吧,隻要你倆一天不登記,我這心就沒法靜下來。”

傅墨白阻止,“讓她多睡一會兒吧,蘇建國的手沒那麼長,至少他管不到婚姻登記處。”

可葉潔還是擔心,“不行!我去叫她!等領了證,她想咋睡都行。”

說完,便轉身離開,步子邁得風風火火。

此時,蘇鳶睡得正香,朦朧之中還夢見了傅墨白,那男人穿著一身軍裝,在衝她說話。她想走過去聽得更真切些,卻在這一刻被叫醒了。

“鳶鳶,快彆睡了,太陽都照腚了!”

她蹙起眉不願意醒來,最後是被葉潔推醒的。

“你還要跟墨白領證呢,趕快起來!”

聽到這話,蘇鳶徹底清醒了。她立刻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

“乾媽,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了唄,快穿衣服吧,等你到鎮上,人家登記處都下班了。”

經過一番梳洗打扮,兩人開著吉普車終於出門了。

在這個年代,春節沒有假期,初三也要正常上班。當他們走進婚姻登記處,前麵已排了三對情侶。

蘇鳶環顧四周,不自覺地靠向傅墨白,之前那一腔勇氣,漸漸變成忐忑。

這時,傅墨白牽起她的手,與之十指交握,“沒事,登記手續很簡單,有我在彆怕。”

見他誤會了,蘇鳶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小聲說:“我不是怕登記流程,是怕跟你結婚,現在有點後悔了。”

傅墨白愣了一下,隨即握緊她的手,霸氣回道:“現在後悔也沒用,進了這個門,你就是我媳婦。”

蘇鳶笑看著他沒再逗弄,由衷誇道:“你長得這麼好看,人也不錯,我哪可能後悔,當然是騙你的。咱們走吧,爭取早點領證。”

她拉著他去排隊,前麵還有兩對情侶,其中屬他倆顏值最高。

排隊期間,有個女人湊過來問:“同誌,拍合影不?就在對麵照相館,五毛錢一張。”

蘇鳶擺擺手,不打算在這兒拍照。

女人見她不為所動,繼續拋出誘餌,“如果拍兩張,我還可以再便宜些。不然你先看看我們照相館拍出來的效果?保準你能滿意!”

說著,她打開手裡的相冊,裡麵是一張張黑白照片,攝影技術還挺好。

忽然,其中一張照片引起蘇鳶的注意,她指著上麵的男女,問:“他們拍的也是結婚照?看起來不怎麼年輕啊?”

女人隨她手指看過去,神色變得不太自然,“那是我姐和姐夫,人家是正經兩口子,你可彆瞎想。”

“不好意思,我隻是隨便一說,您彆往心裡去。”

蘇鳶維持表麵淡定,實則內心特彆懵逼。

誰能想到,無意間看到的照片也能遇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