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疑雲之中,所有人繼續往下看去。
鄭年顯然沒什麼心思點餐了,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臉上顧慮重重。
趙文雷卻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對勁,自顧自往下聊了下去。
從兩人的對話中,觀眾們意識到,他們倆雖是高中同學,並且看起來很了解彼此,但似乎並不是那種很親密的兄弟。
比如,趙文雷知道鄭年過去家對門住著一個大他們三歲的哥哥,名叫郝鵬宇,個子很高,人很壯,喜歡打架,很暴力,闖過很多禍,鄭年有點怕對方,過去高中時每天出門回家都躲著對方走。
趙文雷便笑問:“現在那個郝鵬宇還住在你家對門嗎?”
鄭年心不在焉地答:“……我大一的時候,我們就搬家了。”
趙文雷一怔。
很微妙的關係。
熟悉到連對方鄰居是什麼人都知道,卻不知道對方大一時就全家搬家。
也就是說,自從高中畢業分開之後,兩人很可能一次都沒有聯係過對方。
趙文雷恍惚地點點頭:“哦……那你爸現在還會打你嗎?”
鄭年又喝了口咖啡。
舉起咖啡杯時,他的袖口微微往下滑落,鏡頭掃到他手腕上的陳舊傷疤,觀眾們心中一驚。
鄭年低聲道:“……現在已經不打了。”
趙文雷:“那就好,也對,你都這麼大了,再打你總不像話……”
鄭年沒說話。
他抬起眸,看著趙文雷在那兀自嘀咕著“以前高中每次看到你身上這麼多傷我都想報警”,眼神很悲傷。
……
薛笑的眼睛很美,這一點幾乎現在全網沒有人會不認同。
這雙眼很大,線條柔和,當他靜靜凝視著一個人時,那柔軟的水波總是在述說著無聲的話語,傳遞著靜而濃烈的情緒。
此時此刻,這雙眼悲傷極了。
鏡頭給得也很微妙。
鄭年無聲凝視著趙文雷,而趙文雷仿佛將外界一切信息都屏蔽了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時而興奮,時而難過。
兩個人坐在一張餐桌上,卻像是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中,無法交集。
直到趙文雷說:“……你身上還留著那些疤嗎?應該都能消掉吧?那些疤留著可不好看……”
鄭年似乎再也不想聽這個話題,打斷他道:“你呢,你和你爸媽現在怎麼樣了?”
趙文雷戛然而止。
鄭年盯著他:“你現在還恨他們嗎?”
趙文雷的神情登時有些木訥起來。
鄭年沉默片刻,道:“你爸媽以前那麼盯著你,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學習……現在你都工作了,他們應該不會再那樣了吧?”
趙文雷悶聲不吭地搖了搖頭。
鄭年的眉頭蹙了起來:“還是那樣?手機也不給你,每天限製你在外活動時間,連你一頓飯吃幾口都要管?”
趙文雷還是不說話,低著頭。
“……他們這樣管著你,你怎麼上班啊,”剛說完這句話,鄭年突然想起了什麼,神情一晃,“……哦對了,你爸自己就開著公司……”
……
看到這裡,觀眾們明白了——鄭年和趙文雷都是原生家庭很不幸福的人。
鄭年的父親是家暴狂,從小就經常打他,他手腕上的疤痕勢必是他當年嚴重抑鬱的情況下留下的。
而趙文雷的家庭似乎也很容易想象,乍看起來父母似乎很愛他,卻把他當做私人物件一樣管理。
以非人的要求限製著他的一切行為舉止,這種幾近變態的管教方式將趙文雷變成了如今這種木訥、神經質的模樣。
這兩人當初會拉近關係,恐怕正是因為境遇相似,互相憐惜。
然而也正因為他們的關係建立在彼此的傷痕之上,傷痕是痛的,不可能常年袒露在空氣之中,會發炎、會腐爛,因而到了某一天,他們自然而然會掩住自己的傷疤,拉開彼此的距離。
他們需要喘.息的空間。
此時此刻,兩人突然都沉默下來。
鄭年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他時不時瞥向咖啡廳角落裡那些人,食指彎曲與大拇指相摩挲,狀態有些緊張。
而趙文雷似乎隻是單純在發呆,低著頭一動不動。
忽然之間,兩人同時下定決心,開口說話。
鄭年說:“雷子,有件事我必須得和你說一下——”
趙文雷則抬頭:“阿年,有件事我一直沒敢告訴任何人!”
兩人都愣住了。
鄭年先道:“你先說,什麼事?”
趙文雷咽了咽口水。
他突然湊近過去。
鄭年配合地靠向他。
兩人的距離拉近到隻差一厘米就會貼上。
鄭年聽到趙文雷壓低聲音,在自己耳邊嗓音微顫地說:“……其實,一個月前我爸媽突然消失了。”
鄭年一懵。
他狐疑道:“消失?失蹤嗎?”
趙文雷的臉色不知何時變得很蒼白,額頭上有細密的汗水滲出來。
他整個人身上都籠罩著一股不安與恐懼,這種氣氛傳遞給了這一刻所有正在演播廳觀看劇目的觀眾。
觀眾們亦坐立難安起來,他們清晰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快要來了。
趙文雷咽了咽口水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失蹤了……”
鄭年有些糊塗:“什麼意思?”
趙文雷:“因為,我爸媽是消失了,但我家裡出現了另外兩個人。”
鄭年怔住。
趙文雷的汗如雨般從臉頰旁滑落:“……那兩個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他們聲稱自己是我爸媽。”
這一瞬間,鄭年定住了。
他震驚地望著趙文雷,而所有觀眾幾乎都能感同身受到他這一刻的寒毛直豎。
這個話題明顯讓趙文雷感到很害怕,他整個人都在哆嗦。
但因為坐在他麵前的人是鄭年,是與他同病相憐的鄭年,是知道他最不堪最懦弱一麵的鄭年,所以他願意鼓起勇氣說出來。
他的牙齒在打架,聲音變得更加飄忽不定:“從那天起,我身邊就經常出現其他的‘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是外星人還是鬼還是妖怪,它們有的時候會憑空出現,有的時候會改造人類的身體,把彆人變成它們……”
說著,他眼神下意識往鄭年身後一飄,忽然驚恐至極地收回目光,渾身都緊繃起來,抓緊手,急促地說:“‘它’現在就在你後麵……就在你斜後方十米的地方!”
鄭年一驚,飛快地轉過頭看去。
演播廳亦爆發出一陣小小的驚呼聲!
作者有話說:
昨天沒睡好,今天整個人都有點恍惚,所以寫得有點少_(:з」∠)_
明天努力日萬,把這個劇目給寫完!
067
薛笑和常雲配合得實在太好了!
兩個人一句話接一句話, 把節奏拉到了最佳的狀態,因而根本不需要什麼恐怖音效,氣氛推至了那個點, 自然而然就能驚嚇到全場觀眾。
官若熒甚至被嚇得猛地往後靠了下,眼神又呆又好奇, 已然徹底陷入到了劇情裡。
豐緯瞥了身旁的沈亭言一眼——這眼神裡包含了一個導演對另一個導演的審視與競爭意識。
沈亭言巋然不動, 神情淡淡。
蘇詩錦瞅到豐緯這小動作, 饒有興致地挑起眉梢, 將目光重新放回到了大熒幕上。
常雲的演技比起上一場又提升了很多。
這個劇目的演繹模式很清晰,想必一直到結束,兩位演員都離不開這餐桌了。
他們隻能坐在那裡, 靠對話、靠表情、靠情緒拉動劇情。
這對演員的要求極高,攝像師會時常給特寫鏡頭, 演員稍有一刻沒在狀態, 就會被所有觀眾發現。
常雲在上一輪比賽時的功力明顯還撐不起這樣的表演,但今天他卻表現得非常好。
薛笑就更彆說了, 他簡直是進步神速,表演已然渾然天成。
該放時放,該收時收,細節給足。
更重要的是, 他今天給人的感覺特彆鬆弛。
蘇詩錦屈指抵唇,心想, 這樣的實力派演員,是任何一個導演都會想要搶著合作的吧。
……
大熒幕上,劇情還在繼續往下走。
鄭年轉頭看了, 鏡頭卻沒跟著一起掃向他看的方向, 這種保留讓觀眾們愈發緊張好奇。
鄭年驚魂未定, 回過頭後卻狐疑道:“……我什麼都沒看到。”
趙文雷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絕望:“是,沒有任何人能看到,隻有我。”
鄭年的臉繃得很緊,他盯著趙文雷,內心似乎在天人交戰。
趙文雷焦慮不安地講述著他這一個月來的經曆,觀眾們越聽越驚悚,卻也有敏銳的觀眾意識到……
趙文雷這是出現幻覺了吧?!
外星人?鬼?妖怪?這三者當中的任何一個拿到這段劇情裡是不是都太神展開了點?
鄭年的反應反倒更加微妙,耐人尋味。
他看起來像是知道趙文雷有幻覺,卻又好像不知道,此時此刻他的臉上這麼糾結,他到底是在猶豫什麼呢?
他想做什麼?
就在這時,嘟嘟噥噥的趙文雷突然一把抓住了鄭年的手!
這個男人的眼睛裡充入了血絲,那雙睜大的驚恐的眼睛神經質極了,他顫聲道:“……關鍵是,阿年,我、我把那兩個冒充我爸媽的‘我’給殺了!”
鄭年錯愕。
趙文雷的聲音變得更低,他幾乎是用氣聲說道:“我把它們藏進了我爸媽的衣櫃裡,藏進去之後我就沒敢再打開過,但更奇怪的事發生了……”
“一個多月過去了,那個衣櫃裡竟然一點氣味都沒傳出來。”
“就好像那兩具屍體一點都沒腐爛過一樣,好像它們忽然就從衣櫃裡消失了。”
演播廳裡,觀眾們的雞皮疙瘩拚命地掉。
趙文雷用很疑惑的目光望著鄭年:“這不可能啊,根本不合理!”
“我在那衣櫃外麵貼了封條,那個封條沒有一丁點被動過的痕跡!”
鄭年往後靠去,不動聲色抽回了自己的手。
趙文雷充滿希冀地問:“阿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家,幫我看看?”
鄭年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搖了搖頭。
趙文雷一頓:“你不願意幫我?”
鄭年再睜開眼時,鼻頭紅了,他帶著一絲哽咽道:“不是我不願意幫你……雷子,對不起。”
這張餐桌上有一個很特殊的物件。
那是一個按鈴。
按鈴鑲在了桌子右側的中央,是一個直徑三厘米的紅色半球。
鄭年的手突然撫上了這個按鈴,趙文雷也跟著看了過去,茫遖鳯獨傢然道:“這是什麼?”
鄭年第二次說:“對不起,雷子。”
他的眼淚掉了下來。
而就在他用力按下去的那一瞬間,劇情忽然發生了轉折——
他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
一陣又一陣,同時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鄭年動作一停,下意識掃了眼,觀眾們看到那來電顯示是“媽媽”。
緊接著……薛笑的表演讓全場觀眾屏住了呼吸。
很詭異。
他的眼淚從臉頰滑落,眼神卻突然一下子恍惚起來。
他深深皺起眉頭,突然收回了按住按鈴的手,用力抵住自己的太陽穴開始揉。
趙文雷擔憂道:“你怎麼了?”
鄭年低聲道:“……頭突然有點暈,沒事,這是被我爸打出來的老毛病,經常會發作。”
趙文雷突然想起過去:“哦對,你高中時就這樣……”
鄭年揉了幾下太陽穴,好像稍微緩和了點,他拿起手機,對趙文雷道:“不介意我接個電話吧?”
“沒事,你接。”
這通電話,觀眾們聽不到那頭的人說了什麼,隻能聽到鄭年單方麵回應。
“嗯,我沒事。”
“快了,很快就能辦手續回家。”
“放心,不會出問題的。”
……
打電話的過程中,鄭年緩緩往後靠去,雙腿交疊。
頭暈發作的時間很短暫,這會兒他好像已經舒服了很多,整個人又鬆弛了下來。
他從褲兜裡摸出了一塊手表,那是一塊看起來很普通的鋼表。
他用肩膀和耳朵夾住手機,一邊和他媽媽說話,一邊將手表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戴完了,便欣賞般地撫摸了下。
趙文雷用一種很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鄭年注意到了,朝他露出一抹很友善的笑意。
演播廳裡,不少觀眾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薛笑的表演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的過渡被他演得很自然而然,觀眾們不會在第一時刻察覺到他這個角色的氣質發生了變化,隻會模模糊糊感覺到詭異感一陣接一陣。
——直到現在這個鄭年對趙文雷露出這樣一抹笑。
這根本不是鄭年!
這是什麼?!
導師席上,蘇詩錦很快意識到——多重人格!
鄭年的人格發生了轉換!
《眩暈》這個劇目,講的是兩個精神病人的故事?
可好像不僅如此,這個故事裡還有更多的隱藏線索。
比如桌上的那個按鈕,餐廳牆邊站著的那一圈人,那個古怪的價目表……
劇目裡,鄭年剛打完電話,趙文雷就傻傻地笑道:“這手表真好看。”
鄭年微笑:“阿洋送我的。”
“阿洋?”
“一個朋友,”鄭年用很惋惜的語氣說,“可惜死了。”
鋼表的表扣上貼著一張愛心小貼紙,鄭年的手指撫過,道:“這是囡囡送的。”
“可惜她也死了。”
“隻剩下了我……”
鄭年的聲音輕輕的,他有些出神。
趙文雷愣住。
鄭年突然抬起眸,雙手交握擱置在了餐桌上,道:“對了,你說你把你爸媽的屍體藏進了衣櫃裡?”
鄭年突然轉變的態度似乎讓趙文雷有些反應不及,而聽到這句話,趙文雷一僵,道:“它們不是我爸媽!是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怪物!”
鄭年隨意一笑:“嗯,這些都無所謂,雷子,既然它們都死了,你還管它們的屍體做什麼呢?”
“沒有氣味,就不會有人發現你在家裡藏了屍體。”
“隻要你不動那個衣櫃,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再也不會被打開的衣櫃。”
鄭年微笑著。
他就像是一名律師,在給自己的客戶提出最利於他的建議。
那笑容優雅,令人心生信賴,可這種優雅又像是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惡魔,邪惡卷成了一個旋渦,將把注視這雙眼的人全部吸進深淵底部。
趙文雷咽了咽口水。
鄭年靠近他,輕聲道:“如果屍體失蹤了不是更好?再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你乾了什麼。”
趙文雷:“但、但是——”
鄭年盯著他的雙眼,趙文雷突然有點不敢於注視,開始躲避。
他嘴裡不停地反複著“但是”,卻遲遲說不出下文。
鄭年打斷了他:“覺得這樣不行?還有其他事情會暴露你的所作所為,但你一下子又想不起來那些事是什麼了?”
“雷子,”鄭年歎了口氣,“你的大腦被腐蝕太久了。”
“是啊,你爸媽死了,你爸公司裡的人難道不會發現他們的老板突然失蹤了?你爸媽死了,難道你們的鄰居不會在某一天意識到他們再也沒見過這兩個人了?”
趙文雷驟然變得惶恐。
“但是你還忘了——我們現在在的這個地方,很安全。”
“在這裡,沒有人會知道你曾乾過什麼,也沒有人會揭發你,把你送去警察局。這裡是‘桃源’,你根本沒必要害怕。”
趙文雷愣愣的。
隨著鄭年的話語,他小心翼翼向四周看去。
窗外是陽光明媚的街道,路上有兩三個行人。
咖啡廳裡靜悄悄的,即使牆邊站著不少人,他們也沒有發出喧嘩的聲音。
乍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趙文雷木訥地重複著鄭年的話:“這裡是……桃源……”
“是,”鄭年饒有興致地望著他,“在這裡,你可以放下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
趙文雷喃喃道:“重新開始……”
“等到這裡將你的靈魂洗刷乾淨,未來你也可以堂堂正正離開這裡,回到你的家,沒有任何人會打擾你的生活。”
趙文雷:“……那什麼時候,才能‘洗刷’乾淨?”
鄭年盯著他:“那就得看,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正確地應對那些長得和你一模一樣的妖魔鬼怪了。”
趙文雷屏住了呼吸。
鄭年忽然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連忙湊近過去,將耳朵湊到了鄭年的唇邊。
鏡頭放大。
這一刻,演播廳裡的所有觀眾隻能看到常雲的耳朵,和薛笑的嘴。
那漂亮的雙唇一開一合,青年勾著唇角,說出惡魔一般蠱惑的話語。
“你沒必要將它們殺死。”
“殺死會為你帶來太多的麻煩。”
“將它們抓起來,綁起來,關在你的領地裡不好嗎?”
整個演播廳靜悄悄的。
他們呆呆地看著大熒幕,青年語氣輕快地吐出一個個詞,讓他們寒毛直豎,心跳飛快。
“把它們綁起來,用布堵住它們的嘴。”
“踢它們的頭,用皮帶鞭打它們的身體。”
青年的呼吸開始急促,他自己也開始感受到興奮。
“鞭出血了就淋酒,他過去最愛這一招了,不是嗎?”
“扇他的巴掌,讓他像條狗一樣對你求饒。”
“當然了,千萬彆把他打死,還是那句話,他死掉的話你就麻煩了,更何況這個遊戲要玩很久的。”
“他玩了多少年,你就也要玩多少年。他當初怎麼對你,你要悉數奉還。”
一瞬間,鏡頭倏然拉遠。
兩人的臉出現在了畫麵中。
趙文雷呆愣地聽著,鄭年的麵容冷靜,笑容優雅殘忍。
他那漂亮的雙眸已經變成了濃重的墨色,那裡頭旋轉著的黑暗有如實質般朝演播廳裡的所有人撲麵而去——
“要是有人找他,就讓他接電話,把刀抵在他的左胸口,告訴他,如果他不按照你的要求回答,你就把刀刺穿他的心臟。”
“哦對了,這個地方沒有刀,”鄭年輕笑著往收銀台的方向瞥了眼,“用筷子也是可以的,隻要用力,就能刺進身體裡。”
這一刻,不少觀眾捂住了胸口或者嘴。
不對!不對!
鄭年說的根本已經不是對付趙文雷那些幻覺的方法了!
他口中的“ta們”變成了“ta”。
“他過去最愛這一招了”、“他玩了多少年,你就也要玩多少年”,這些話語分明充滿了針對性。
——鄭年在說的,全都是他曾親手乾過的事!
他報複了一個人,那個人是誰?!
觀眾們很快想到——鄭年的家暴狂父親!
對了,鄭年說他爸爸現在已經不打他了,可一個家暴狂真的會因為孩子長大了就停止暴力嗎?
不,施行暴力是這些人的本能,是刻在這些人劣質基因裡的東西。
一個家暴狂停止暴力,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實施暴力的對象變得讓他再也不敢動手。
二是他失去了實施暴力的能力。
而看著此刻鄭年副人格那冷靜又瘋狂的雙瞳,所有觀眾都意識到,鄭年的家暴狂父親很可能兩種情況都遇到了……
薛笑的演繹太嚇人。
他就像是一把利刃劃破了屏幕,那股血腥氣與扭曲朝他們整個罩了下來。
這個青年怎麼就能用那樣一張純真的笑臉演出這麼暗黑的氣場?!
大熒幕裡,鄭年還在教唆趙文雷。
“對了,如果他要求喝水吃飯,千萬不要放鬆警惕,一旦讓他喊出聲,一切就功虧於潰了。”
“也不要把他囚禁在你的房間裡,‘你的領地’可以是任何一個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桃源裡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你一定要好好探查過再做決定。”
“還有,記得每天都要對付他的這裡,”鄭年輕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隻要受到足夠多的刺激,他的大腦就會發生變化。”
“會頭暈、頭痛,再嚴重一點,當然也會直接失憶。隻要他失憶,他就再也不會記得你。”
鄭年用手掌撐住下巴,眨了眨眼睛,道:“記清楚了嗎,雷子?”
趙文雷的臉已經白得跟鬼一樣。
他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
鄭年笑得眯起了眼睛。
下一秒,趙文雷卻道:“但是阿年……我已經殺人了。”
鄭年開始有些不耐:“我說過你爸媽的事已經不用再管了。”
“不是……我總共殺了三個人。”
鄭年一頓。
演播廳裡的觀眾們亦狠狠一驚。
三個人?!
“除了那兩個謊稱是我爸媽的怪物,我還殺了第三隻怪物。”趙文雷訥訥道。
鄭年的眸色冷了下來:“什麼時候的事情?”
咖啡廳裡出現了狀況。
原本站在牆邊的那些人中有人接到了電話,他們紛紛站直身體,收了說笑聲,朝鄭年和趙文雷的方向看了過來。
趙文雷木訥道:“……就在剛剛,我來這裡之前。”
“我沒忍住,我太害怕了,”趙文雷看著鄭年,哭著說,“我真的太害怕了,阿年,我又犯錯誤了,對不對?”
鄭年用力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阿年,你再幫幫我好不好?下次我一定按照你說的來,我再也不會殺它們了,但是現在怎麼辦?我在桃源裡殺了人,我會被抓起來嗎?阿年……”
鄭年頭疼地揉起了太陽穴。
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結果都是白費,他的臉上全是失望和無趣。
他瞥了瞥角落裡那些緊盯著這裡的人,道:“不行,我幫不了你了,他們應該已經發現,在來的路上了。”
說完,他低低罵了句臟話:“……早知道剛才還不如讓他按了。”
趙文雷卻沒聽清楚,惴惴不安道:“你說什麼?”
鄭年沒理他,伸出手,第二次觸上了那個紅色的按鈕。
趙文雷也第二次問:“阿年,這到底是什麼?”
鄭年的語氣冷酷了起來:“放心,你在桃源裡殺人不會被抓起來,隻是如果人真的死了,你也一輩子彆想離開這裡了。”
按燙淉鈕按下。
警報聲突然響起!
這聲音響徹整個室內室外,嗚哇嗚哇在整片“桃源”裡回蕩,讓趙文雷變得愈加驚恐。
他猛地站了起來:“你到底按了什麼?!”
淩亂的腳步聲從他身後靠近,有一群人闖入了這間咖啡廳。
趙文雷剛回過頭,就被四個男人控製住。
那四個人全都穿著男式醫護服,還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快步走上前,看了眼趙文雷,又看向鄭年。
其中一名戴著眼鏡的醫生語氣莫辨地說:“你這時間倒是掐得準,我們趕來了,你就按急救鈴了。”
……鄭年站了起來,他紅著眼睛啞聲道:“雷子他……又犯病了。”
薛笑的瞬間變臉讓演播廳裡的觀眾們又是一驚。
鄭年轉換回主人格了?!
這換得也太快了吧,還有,這故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醫務人員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急救鈴”又是什麼意思?
太詭異了,這整個故事都太詭異了!
趙文雷就和觀眾一樣茫然。
他瘋狂掙紮著,喘著氣吼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是誰?!你們又不是警察,憑什麼抓我——”
戴眼鏡的醫生道:“趙文雷,你再仔細看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趙文雷一僵。
這一刻,畫麵靜止了。
他的呼吸有些亂,眼睛睜得很大。
他那漆黑的眼睛裡倒映著鄭年的臉,後者望著他的眼神又一次變得那麼悲傷。
某一瞬間,趙文雷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麼,指尖顫了顫。
然後,他一點一點扭轉脖子,僵硬地看向窗外。
鏡頭亦隨著他的目光,緩緩轉向窗戶。
演播廳裡,觀眾們傻了。
窗外那陽光明媚的室外街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鉛灰色。
音樂在這時候響起。
低低的節奏緊湊的旋律壓迫著所有人的神經,而鏡頭還在持續往這窗戶拉近、拉近,直到觀眾們在放大的視野中看清楚——
這是一堵水泥牆。
這竟是一堵水泥牆!
鏡頭倏然一轉,落到了趙文雷身上!
他被四個男護士架住,臉色白得跟鬼一樣。
鏡頭再一轉,鄭年吸著鼻子,伸手捋了把自己的頭發,而他背後的“咖啡廳”也早已沒了那陽光充足的模樣,室內燈開著,是非常昏暗的光線。
靠站在牆邊的那些人全都變成了穿著護工服的男護士,他們警惕地看著這裡!
鏡頭第三次猛地一轉,收銀台邊,女孩子不安地望著他們。
而她頭頂上的價目表,又變回了那花底黑字的中餐價目表!
鏡頭第四次轉動,重新回到了餐桌前。
趙文雷呆呆地看向鄭年,似乎想要從自己的好友身上尋求到一個答案。
鄭年啞聲道:“雷子……這裡是一家私立精神病院,你和我都是這裡的病人。”
*
演播廳裡,觀眾們瞬間嘩然。
這個劇目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這裡是精神病院,而剛才那些什麼咖啡廳和室外的街道,全都是趙文雷的雙眼看到的幻覺?!
除開劇目最開始那一個晃動的鏡頭,後來,他們觀眾一直是在以趙文雷的視角看這個故事裡的世界!
怪不得——
這麼想想,之前劇目裡鋪墊的那些矛盾之處就都得到解釋了!
此時此刻,觀眾們更為驚歎的是這個劇目的信息量。
反轉反轉又反轉,十幾分鐘的故事竟然塞了這麼多劇情,看得人目瞪口呆!
誠然,現實中的精神病院肯定不是這樣,這個故事的背景經過了一定的架空,但這並不影響這個故事本身給觀眾們帶去的刺激和痛快!
大熒幕裡,醫生說道:“趙文雷,三年前你突然發病,傷到了你的父母。所幸搶救及時,他們沒有大礙。後麵你就被送到了我們這裡進行治療,一直住院到現在。”
鄭年道:“雷子,已經三年了,之前你已經好了不少,本來都快要出院了……”
趙文雷聽著這些話語,徹底呆住。
有人走過來,蹙眉問:“被趙文雷傷到的那個護士怎麼樣了?”
戴眼鏡的醫生道:“沒事,脖子上被咬了一口,出了血,人暈了過去,但問題不大。倒是你們,剛才在這裡守著就沒發現他又發病了?”
“……他們兩個一直在很正常的聊天。”
醫生便看向鄭年。
鄭年彆過頭,帶著鼻音說:“……我一開始沒想叫你們過來。雷子他從來沒和我說過他當年被送進這裡之前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他差點殺了人,我就想著……本來他都能出院了。”
另一名醫生接話道:“所以你就想替他隱瞞?鄭年,你這樣會害死他,害死彆人的。”
鄭年不說話了。
趙文雷被帶走了,離開之前,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絕望。
鄭年重新坐回到了凳子上,他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手背上青筋凸顯,情緒顯然有些激動。
戴眼鏡的醫生留了下來,他問鄭年:“你自己感覺怎麼樣?”
鄭年低著頭,悶悶道:“不好。”
醫生目光一垂。
觀眾們這才發現……餐桌上的“咖啡”道具也被換了!換成了兩包豆奶!
怪不得趙文雷之前能從底下掏出來這玩意兒……
醫生拿起鄭年那被剩下半袋的豆奶,問:“你不是最喜歡甜的東西了?”
鄭年低低道:“沒心情喝了。”
醫生又瞥了眼他的手表:“你最近戴這塊手表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鄭年感覺到不對勁,抬起頭問:“……你到底想問什麼?”
醫生看著他,道:“最近還有眩暈的症狀嗎?”
鄭年:“……有,但我以前就有這毛病,你也說過就算我被治好了,我的頭暈症還是會發作。”
“是,但到底是普通的頭暈症發作還是出現了副人格,你自己應該分得清楚。”
鄭年一滯。
醫生緩緩說道:“你沒有副人格的記憶,副人格替換主人格的那段時間對你來說就是短暫的失憶。”
鄭年的臉開始繃緊:“你懷疑我還沒被治好?我的兩個副人格早就已經消失了!”
“鄭年,你們家的事我不想評判,但你的副人格當初對你爸做過的那些事注定了我們必須要嚴格審視過你的情況才能讓你出院。”
“所以,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你最近情況到底怎麼樣?”
餐桌邊靜默下來。
鄭年沒說話,醫生道:“你知道,我們肯定會去問趙文雷,剛才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鄭年閉了閉眼。
隻要他們問了,他的副人格就會暴露。
這一刻,鄭年深深埋下了頭,他的姿態已經代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一直不敢相信,‘囡囡’和‘阿洋’早就消失了不是嗎?你們測試過的!可我還是會偶爾出現失憶的情況,而且最近越來越頻繁。”
“我不知道他們當中哪一個被留下來了,我隻想出院回家……”鄭年手撐著額頭,道,“而且‘ta’好像變得比以前更加警惕了,你們很難把‘ta’叫出來,可叫不出來你們就很難展開治療……”
醫生審視著鄭年。
觀眾們也開始動腦子想,剛才那個副人格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對了,是鄭年的媽媽來電話的時候。
不同的影視劇會有不同的設定,有的講多重人格的電影裡,主角的人格轉換是毫無預警,也沒有任何原因的。
但在這個故事裡,“必須把副人格叫出來才能展開治療”似乎喻示著鄭年的人格轉換存在一定的契機。
可惜的是,鄭年明顯是逃避型人格,根本不願意去深究這些問題。
他明知道自己的病還在,卻試圖掩飾,就和他最開始猶豫不決,試圖掩飾趙文雷的精神病複發一樣——
他懇求道:“鄧醫生,這個副人格在我身體裡存在了一年多,他也沒做過任何傷害彆人的事情吧,難道就不能——”
“不能,”醫生斷了他,“副人格是否危險需要進行判定,在這之前我們不能隨便讓你出院。”
“話又說回來,雖然院長認定你的副人格隻有兩個,但我一直不這麼認為。”
鄭年一頓。
醫生在剛才趙文雷的位置坐下。
“我最近又去了解了些你以前的事,有了點新的發現。你高中時的對門鄰居有一個比你大三歲的兒子,名字叫郝鵬宇,很暴力的一個男孩子,你很怕他吧?”
“我現在才知道,那個男孩子的小名叫‘阿洋’。”
“你樓上的一戶人家則生了個女兒,比你小十歲,長得很可愛,全家人都把她當寶貝,她爸媽都叫她‘囡囡’。”
“你以前嘴裡總是說著三個人的名字。其中,你害怕阿洋,喜歡囡囡。”
“但實際上,你很羨慕囡囡能從小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也很希望自己能像阿洋一樣充滿力量,能夠反擊所有欺負你的人吧?於是你的副人格‘阿洋’和‘囡囡’出現了,‘阿洋’囚禁了你的父親,替你報複他。”
鄭年的麵容緩緩沉靜下來。
那一雙漆黑的眼珠子盯著醫生。
而演播廳裡的觀眾們全都再次感到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鄭年他……
“可你以前副人格出現時發生的行為,還有一些是解釋不通的。比如,‘阿洋’和‘囡囡’都和你一樣,嗜甜,但你媽媽說你偶爾會極其厭惡甜食。”
醫生將那一袋豆奶扔在了桌上。
“比如這塊手表,這是‘阿洋’送給鄭年的禮物,用來彌補鄭年童年時沒能實現的願望,‘阿洋’自己是不會碰這塊手表的。‘囡囡’是女孩子,她根本不會去戴男式表。而鄭年,他喜歡這塊手表,但又恐懼於自己副人格的存在,所以他很偶爾才會戴上去一次,戴了就會很快摘下來。”
醫生掃了眼“鄭年”手腕上那塊戴到現在的鋼表。
“鄭年”逐漸變得麵無表情。
他的眼神甚至有些陰冷。
“那麼,這些行為到底是誰做出來的?不是‘阿洋’,不是‘囡囡’,不是‘鄭年’,”醫生頓了頓,道,“鄭年以前嘴裡總是說著三個人的名字,除了郝鵬宇和樓上那個小姑娘,還有一個,就是住在他們家樓下的單身漢。”
“那是一名律師,聰明,冷靜,擅長應對各種情況,他的名字叫蔣英。”
“鄭年”靠到了椅背上。
他看著醫生,玩味地笑了起來。
觀眾們深吸一口氣——
鄭年的主人格根本沒回來!
剛才一直是這個副人格在演戲!!
大熒幕裡,故事似乎已經走到了結局。
醫生直視著麵前這個青年,道:“蔣英,你從五年前鄭年發病起就存在在他的身體裡了,是嗎?你一直隱藏得很好,是臨近出院讓你過於興奮了?”
——過於興奮,才讓這個男人徹底露出破綻。
“鄭年”輕笑一聲。
他沒有再否認,而是說:“鄭年需要我,你們沒法殺死我的。”
“囡囡可以死,阿洋可以死,但隻要鄭年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他還需要去麵對他那當初目睹了‘阿洋’所作所為卻不吭聲,成為了共犯的媽媽,還需要去麵對他那段痛苦扭曲黑暗的過去,他就永遠需要我出來替他偽裝成‘被治愈了’的樣子。”
蔣英勾唇道:“沒有人能把我和鄭年分開。”
“是嗎。”
鏡頭記錄的畫麵裡,這兩人相對而坐,目光互不相讓。
氣氛一觸即發。
醫生最後推了推眼鏡,道:“……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
大熒幕升起時,觀眾們全都在恍惚……
然後——齊、齊、哀、嚎!
——故事竟然結束在了這個地方?!
他們也很拭目以待啊,問題是後續呢,後續呢,那麼大一個懸念的後續呢!
怎麼這綜藝節目比賽短劇還搞出了連續劇的感覺!
他們要去哪裡才能看到後續啊?!
官若熒深吸一口氣:“沈老師啊,雖然我知道這個故事斷在這裡是最好的,但是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會把後續拍出來的對不對……”
沈亭言輕描淡寫:“再拍下去就俗了。”
觀眾集體抱頭尖叫。
這個魔鬼般的男人釣足了他們的胃口還乾出此等冷血之事太過分了啊啊啊啊!
薛笑和常雲從後台走了出來,在全場熱烈的掌聲下站定。
兩人剛演完,薛笑還有點沉浸在剛才的狀態裡,常雲則有點忐忑,不知道自己今天演得到底咋樣。
他是真的用儘全力了……
導師席上,沈亭言鼓著掌。
他看著他們兩人,淡淡笑道:“演得很好。”
瞬間,常雲雙眼發亮,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而薛笑被喚回了神。
他揚起唇角,在全場的歡呼聲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
《眩暈》和《千麵之家》這兩個劇目絕對是今天所有表演當中風格最為獨特的。
兩個劇目均是節奏快,信息量大,反轉多,看得觀眾直呼過癮。
《千麵之家》更奇詭,而《眩暈》則陰沉黑暗。
官若熒最先點評,她道:“常雲,這場表演你流了不少汗吧?”
舞台上的常雲登時撓起腦袋,憨憨地笑。
此時他已經沒了剛才表演過程中那副臉色蒼白的樣子,但那額頭還是汗津津的。
——那可都是實打實的汗啊!
好的演員能在這種現場舞台上說哭就哭,但是能做到說流汗就流汗嗎?
很難!
這需要徹徹底底融入到劇目裡,需要足夠的專注力,是非常困難的。
常雲不僅做到了,而且後半程他始終讓觀眾保持著焦灼、不安的狀態。
官若熒感歎道:“我剛才甚至覺得你不像是演的,都有點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得病了!”
全場笑了起來。
蘇詩錦打趣道:“想替他叫120了是吧?”
官若熒連忙點頭:“是啊是啊!就算真是演的,我也有點擔心他演完後的精神狀態誒!”
“就算真是演的”幾個字讓觀眾徹底捧腹大笑。
常雲接話道:“我們排練的那幾天,每天沈老師都會跟我還有笑笑談話,就是怕我們心理狀態出問題。不過我們倆真挺好的,大家不用擔心哈!”
蘇詩錦看向身旁那個一臉淡定的男人,打趣道:“看不出來啊,沈老師竟然這麼細心?”
官若熒:“粗心哪還拍得了好電影啊!”
蘇詩錦:“倒也是。”
粗心的導演彆提關注演員的心理健康了,連最起碼的不穿幫都做不到,上了這種舞台也隻有害死演員的份。
沈亭言這個男人看似冷漠,然而冷漠和細心並不衝突,如果他不細心,那麼他也爬不到今天這樣的高度,成為不了“沈亭言”。
官若熒又點評薛笑,她先是好奇地問了個問題:“笑笑,鄭年一開始是不是真的想替趙文雷隱瞞病情啊?”
薛笑立刻回道:“是真的,他最開始就察覺到趙文雷病情複發了,後麵一直在糾結要不要按那個鈴,把醫務人員叫過來。他當時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趙文雷從沒跟他提起過自己進精神病院以前發生的事。”
節目裡能展現的故事篇幅實在太有限,而這樣一個設定複雜的劇目勢必會有著更複雜的故事前提。
說到這裡,薛笑用詢問的眼神瞅了瞅沈亭言,不知道這部分內容沈亭言作為導演要不要自己來講。
後者卻懶洋洋地坐著,完全沒打算插嘴的樣子,把場子徹底交給了他。
薛笑便乖乖地繼續往下道:“他們兩人確實是從高中後就沒見過麵了。趙文雷不知道鄭年的副人格囚禁過自己的父親,施以虐待;鄭年也不知道趙文雷出現幻覺,差點殺死了自己的父母。”
“兩人在精神病院重遇後,鄭年隻知道趙文雷得了精神分裂,直到趙文雷真正在他麵前出現幻覺,鄭年才開始感到害怕,決定按鈴。”
但就在那一瞬間,鄭年母親的電話來了,而鄭年的副人格瞬間代替了主人格。
副人格蔣英顯然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格。
他擅長偽裝,喜歡刺激的遊戲,因此他慫恿煽動趙文雷,教唆他犯罪。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趙文雷“犯下了錯誤”,並且這個錯誤絕對會被人發現,趙文雷已經沒救了——於是他也選擇了去按那個鈴,至少可以假裝下自己很守規矩。
當然,這終究是無用功。
若不是即將出院的興奮衝昏了蔣英的頭腦,想必他會為了鄭年偽裝得再好一些。
官若熒得到了答案,心滿意足:“真的太好看了。說實話,這個節目錄到現在,大部分劇目我都是在用評審的眼光看待,但剛才這個劇目,我真的就和一個普通觀眾一樣陷入到了劇情裡。”
“笑笑,我甚至都覺得我已經沒資格評價你了,也就現在咱們還在節目裡,你還沒檔期去拍一部正兒八經的電影,但凡你真的去拍了,拿獎也不過是早是晚的問題吧!”
觀眾們嘩然。
這評價真的太太太高了。
每一輪比賽,官若熒對薛笑的評價都是在拚命往天上竄啊!
然而對於官若熒的評價,豐緯、蘇詩錦卻完全沒有不讚同的意思,沈亭言則更加。
他們全都認同官若熒的說法,這亦已經是他們對薛笑的肯定。
068
蘇詩錦接上官若熒的話, 第二個發表點評。
她斂起神色,認真道:“我得誇一下你們兩個人的心態。你們是第四輪比賽的最後一組,在你們之前, 剛剛有一個小組因為緊張而發揮失常,但就算是這樣, 你們的表演還是很鬆弛。”
“像這類故事對演員的狀態要求是很高的, 鏡頭始終就在你們半米的距離, 不斷地對你們進行特寫, 稍微有一點點分神,底下的觀眾就該眉頭緊皺了。但今天觀眾們皺過眉頭嗎?”
兩邊的觀眾很配合地喊:“沒有!”
蘇詩錦:“你們的表演讓觀眾們投入到了故事當中,全程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掉線, 非常棒。”
薛笑和常雲鞠躬道:“謝謝蘇老師!”
蘇詩錦開始單獨評價:“常雲,對比起第一輪比賽, 你實在進步太多了。你真的得感謝下沈老師, 自從進了他的組之後,你的進步簡直是神速。”
這一點, 所有人都認同。
事實上,每個跟了沈亭言的學員進步都非常大,隻是常雲的起點低,因而他的飛躍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常雲對沈亭言也確實非常感激。
放在以前, 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出演《眩暈》這種劇目,然而沈亭言說他能行, 他就咬著牙去試了,結果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能行。
沈亭言作為一個老師對他的教導,對他的鼓勵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是這股力量推動他翻越了這座原本看似可望不可即的高山。
他朝沈亭言深深鞠下一躬:“謝謝沈老師!”
蘇詩錦:“還有薛笑, 我現在真的特彆期待你未來的作品,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有機會跟你合作。之前我跟你開玩笑說起過這件事,但現在我是認真的。”
觀眾們再次嘩然。
上一輪比賽,特邀嘉賓對薛笑發出了邀請。
而這一次,就連蘇詩錦也忍不住了!
這個節目錄製完,薛笑的行程表得排滿了吧?
蘇詩錦往旁邊瞟了眼:“希望你未來老板不要不做人。”
薛笑咳了聲,偷偷摸摸覷了覷沈亭言。
沈亭言雙手抱臂,輕輕一哂。
豐緯第三個發言。
“薛笑,你演起反派來實在是太彆致了。”
“彆致”這個形容乍聽起來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可觀眾們全都get到了,在底下瘋狂點頭。
薛笑是很乖的長相、很乖的性格,可他演起反派來,總有一種銳利瘋狂明豔的美。
豐緯慢悠悠補充道:“不過我們這邊肯定不提倡崇拜反派,隻是單純論你演出來的角色本身,給人的感覺特彆‘好看’。”
“形象好看,氣質也‘好看’,這就會讓觀眾根本沒辦法把目光從你身上移開,”豐緯道,“你是那種,觀眾事後會專門去找你的cut反複觀看的那類演員。”
觀眾們點頭點得都快把頭給甩飛了,內心在嘶吼,沒錯!沒錯!
蘇詩錦開玩笑道:“豐導這麼懂?”
豐緯樂嗬嗬地笑:“我侄女就這樣。哪個年代的人不愛美人?隻要是人,就愛美。”
觀眾們大聲道:“是——”
薛笑耳朵紅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還會跟“美人”這種詞沾上邊……
而下一秒,豐緯就拋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如果讓我給你量身定做的話,我會把你尖銳的一麵更進一步地挖掘出來。”
嗯嗯?
所有人回過神。
這好像就有點為決賽輪拉觀眾票的意思了哦,豐緯這是想和薛笑組成一組?
始終沉默不言的沈亭言終於在這時候啟唇,淡淡道:“再讓他演一個反派?豐導,你對演員的想象力是不是太局限了點?”
豐緯淡定接招:“到現在為止,薛笑統共也就演過兩次反派,還都是十幾分鐘的短劇。這怎麼都說不上局限了他的發展吧?與此相反,觀眾肯定更想一次看個夠。”
“一味迎合觀眾的喜好去塑造演員本就是對演員的限製。”
“那麼沈老師覺得觀眾的喜好不重要了?”
……這兩人忽然就針鋒相對起來了?
觀眾們驚呆。
薛笑也愣了一下。
剛才還聊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劍拔弩張了?
蘇詩錦竟也加入了戰局,她饒有興致道:“豐導怎麼突然又看好薛笑了?”
豐緯反問:“我什麼時候沒看好他過了?《拚圖》那個劇目他是怎麼發揮的,我可都看在眼裡。”
蘇詩錦嗤笑。
老狐狸!
觀眾和學員們不知道,他們幾個導師可是清楚的,豐緯原本看好的是程陽。
據她所知,這老家夥原本還打算動點手腳,確保決賽輪他和程陽能成為一組。
結果哪想到程陽心理素質不行,這一輪比賽直接翻車。
這老家夥是看程陽扶不起來,又想換人下賭注了吧?
——而比賽到了這一步,局勢已經非常明朗。
真要說誰最有奪冠之相,那當然是薛笑和竇鳴劍這兩人。
蘇詩錦突然有點懷疑,既然豐緯原本打算動手腳確保他和程陽一組,那他現在不會改主意,打算動手腳把薛笑和自己捆在一起了吧?
然而這個想法剛出來,她就瞥了眼沈亭言。
不,這個男人不會允許的。
當老板當到連自己家小藝人都守不住的地步,那就太失敗了。
沈亭言絕不會是這種人。
恰恰在此刻,這個男人毫不辜負她預期地拋出了一句話。
很絕——
沈亭言幾乎是直接戳破了豐緯:“豐導這一牌打得未免太無章法。”
先是範學,又是程陽,再是薛笑。
這比賽總共才幾輪,豐緯都換了幾個目標了?
看起來好像老神在在,掌控全局,實則牌法稀爛,眼光奇差。
這句話一出口,官若熒都繃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蘇詩錦差點笑出來。
而豐緯終於失去了表情管理,沉了沉臉。
觀眾們已經完全聽不懂了,這幾個人到底在說什麼?怎麼突然就討論得那麼高深了??
……薛笑其實也沒太聽懂,但他小動物般的本能還在。
現在這場麵讓他有些忐忑。
他一度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這場合他該不該插嘴。
就在他茫然糾結之時,導師席上的沈亭言忽然朝他飛了個眼神。
薛笑怔了怔,聽話地乖乖閉上嘴。
豐緯調整好表情,緩緩地說:“沈老師打的牌是不亂,畢竟你的牌始終就那一張。”
“但你現在守牌守得那麼緊,我倒也想問問了——如果決賽時的配對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你又打算怎麼辦?”
觀眾席再次喧嘩——這次他們聽懂了!
豐緯是在問沈亭言,如果決賽時他的配對學員不是薛笑,他會怎麼辦!
好家夥,豐緯問得這麼直白?
誠然,導師會有特彆傾心的學員是很正常的事,可在這種競賽環境裡,最忌諱的也是導師有特彆偏心的學員。
這問題沈亭言會很難回答吧?
舞台上,薛笑的心倏地提了起來。
豐緯大概也以為沈亭言回答不了,笑了聲,道:“到了那個時候,沈老師不也要失了章法了?這世上那麼多意外,哪有人能料到全部。”
下一秒,沈亭言卻淡淡道:“豐導可能誤會了,至少在這個賽場上,我從來沒有隻守著一張牌過。”
豐緯一頓。
觀眾們睜大了眼睛,屏息凝神地聽。
“話又說回來,我以為這個問題我們當初在後台已經討論過了,豐導竟然這麼快又忘了?”
“我從不把任何學員當勝算賭,在這個節目裡,我唯一的作用就是把我手下的學員調.教到能上台表演的程度。”
男人冷而平靜的嗓音回蕩在整個大劇場裡。
“最終配對和想象中的不一樣怎麼辦?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儘全力讓配對的學員拿冠軍,這是對對方的尊重,也是對競爭對手的尊重。”
底下,不少學員收緊雙手。
在導師們爭搶薛笑的時候,他們心裡是緊張的。
他們當然知道薛笑的實力有多強勁。
但一旦導師心中認定了隻有薛笑有可能拿冠軍,那就不好說後麵還會不會認真為配對的學員拍攝最後一部作品了。
比如豐緯,他現在這番發言就讓不少學員心生遲疑。
可沈亭言這番話,卻讓他們的心安定了不少。
沈亭言是四個導師裡最喜愛薛笑的那一個,所有人都知道。
但這一刻,他們就是能夠相信,一旦最終決賽和他配對的人不是薛笑,沈亭言也一定會儘全力對待配對的學員。
這個男人他就是這麼做的——第四輪比賽,他保證了每個學員的戲份都一樣,他也將每個學員的能力又狠狠拔升了一大截,他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保證比賽的公平!
他們自然能夠相信,在沈亭言的教導下,他們可以和薛笑一較高低。
沈亭言這番話亦讓薛笑重重鬆了口氣。
沒錯,這才是沈亭言。
這才是他最喜歡的沈亭言。
薛笑揚起唇角。
豐緯沉默了。
沈亭言話鋒一轉,語氣懶散起來:“一碼歸一碼,豐導可能是心裡著急決賽輪,才在剛才說出那種拉觀眾票的話,但讓演員短期內重複飾演同一類角色,不合適就是不合適。”
“就算今天站在這裡的不是薛笑,是另一個演員,我也會這麼說。”
前半句話幾乎算是明著承認他就是喜歡薛笑了。
觀眾們瞬間尖叫起來。
場上的蔣全、薛笑和常雲:“……”
這種氣氛下也能起哄,這屆觀眾也是厲害。
此時此刻,演播廳裡的氛圍說尷尬不尷尬,說和諧不和諧。
豐緯麵無表情喝了口茶,也不搭話了。
再聊下去他也說不過沈亭言,還徒增剪輯師工作量。
蔣全隻好把話接過來,開始主持大局。
他將薛笑和常雲請下場,之後就開始對觀眾講解接下來最後這一輪比賽的投票規則。
底下的學員們開始盤算。
四個決賽位。
以目前為止所有輪次比賽裡大家的表現來看,薛笑和竇鳴劍毫無疑問會占據兩席。
那麼另外兩席會是誰?
顧領?程陽?還是其他幾個在前麵幾輪存在感不強,這一輪表現卻特彆優異的學員?
他們的最終配對又會是如何?
大家的小腦袋全都在飛速運轉。
蔣全講完規則,轉過身對他們說:“那麼,我們再見麵,就是半個月後了。”
所有人挺直背脊,斂容正色。
“今天之前,我問高導,這場比賽到了最後,我要不要說點總結詞什麼的。比如這個比賽最開始的立意啊,學員們在這個節目裡收獲了什麼啊——畢竟對大部分人而言,今天就是決賽。”
“但高導說,‘有什麼好總結的,這個節目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小透明演員展示自己的機會,就算這節目結束了,對學員們來說,這也不過就是他們職業道路的開始。’”
蔣全模仿老高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
學員們笑了出來。
“——高導他們送給大家的‘起’字徽章,大家都還留著吧?”
學員齊聲道:“留著呢!”
蔣全笑道:“誒,這就是對了。不論這節目最終結果如何,你們都還在這條路的起點,‘起點’又有什麼好總結陳詞的?所以今天我也就不多說了。”
“我就祝你們所有人都能挺進人生路上的決賽,奪取屬於你們自己的冠軍!”
“未來,前程似錦!”
*
這是至今為止最早結束的一次錄製。
觀眾陸陸續續離開營地,學員們回了寢室。
時間還早,不少人選擇上床補覺,於是整個營地也安靜得出奇。
薛笑醒來時,暮色已至。
夕陽光傾灑在了寢室中間的那塊地麵上,橘紅的色彩讓人昏昏沉沉。
顧領還在睡,他上鋪的趙冬則是趴在床上玩手機。
見薛笑醒來,趙冬晃了晃手機,壓低聲音道:“笑,你又上熱搜了。”
中午那會兒,第五期節目如期上線。
第五期的進度條已經拉到了第三輪比賽。
以薛笑現有的人氣,節目組把第五期的結尾卡在《拚圖》這一組開始表演前是最好的,因為能釣足觀眾的胃口,保證下一期的播放率。
可老高實誠啊,他就是這麼憐愛觀眾,把《拚圖》這場表演在這一期就給放出來了。
好在預告片裡沈亭言搶人那句“我要薛笑”也足夠驚人,彈幕在那一瞬間鋪滿,下一期的播放率根本不用愁。
而薛笑在《拚圖》裡的表現,自然引爆了全網。
“薛笑 3214”掛在了熱搜第一。
作者有話說:
今天也日萬,先一更~
069
這個節目最開始因為導師陣容吸引來了不少專業人士的關注。
然而第一輪比賽時, 節目組和範學身上爆出來的瓜太大了,大家的注意力被分散,所以當時沒有太多人寫專業影評。
第二輪比賽, 影評終於開始陸陸續續出現,而在這第三輪, 影評終於井噴式爆發。
點進“薛笑 3214”熱搜廣場, 最先入眼的就是幾篇萬轉的專業影評。
影評人對這個劇目讚不絕口, 尤其是薛笑的表現, 從頭到尾從上到下全都被他們摳了個遍,結果沒有死角,完全沒有任何死角!
有個微博id叫毒舌影評的影評人是業內不少人都退避三舍的存在。
絕不收錢說好話, 好聲好氣請他去點映也彆期待他能仁慈,入圈十年從未完完全全誇讚過任何一部電影。
對於《拚圖》, 他也是有褒有貶, 然而他貶的是豐緯,褒的是薛笑。
“豐緯還是一如既往的想法很好, 能力有限,而且一年比一年更有限。”
“如果換成是沈亭言來導這個劇目,他肯定會做一些內容上的調整,保證情節有輕有重,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本能拍成九十分鐘至一百分鐘的故事內容以同樣的節奏塞進這十幾分鐘裡。(關於沈亭言的導演能力可以看我對他這一期上場那組的影評)”
“主演再優秀,這個劇目都會因為豐緯而變成流水賬, 幸運的是,薛笑是特彆優秀,而不是普通優秀, 他把這個劇目給救回來了。”
“狀態全程在線, 人物在他的魂裡。你從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舉止裡都能看出來這個聰明的機器人正在想些什麼, 可隻有當他想讓你知道的時候,你才能看透他,當他不想讓你知道時,你隻能被他神秘又美麗的麵孔吸引,大腦卻完全無法思考……”
後麵,他竟花了近一千字誇讚薛笑!
整篇影評總共才一千五百字,薛笑的內容占據了三分之二!
這對這位影評人而言已經是破天荒,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也引來了不少圈內大佬的關注。
一位娛樂圈大花、一位影帝分彆轉發這篇影評。
大花轉發評論說:“我也喜歡笑笑!”
底下評論區裡不少粉絲激動地表示雙擔狂喜!
影帝倒是沒評價什麼,可他和這位影評人也不是什麼親友關係,轉發這篇影評本就已經是足夠耐人尋味的舉動。
還有一位曾出過不少經典電影的製片人,一位名導關注了薛笑的微博,這一係列進展簡直有些令人驚心動魄。
比起圈內人士亦或長篇大論,亦或內斂不吭聲,網友們的誇讚就直白多了,沒什麼文筆,就是嚎,各種各樣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為3214心碎啊啊啊啊特彆是他砸東西崩潰那一段我真的爆哭[哭]”
“我出不來了嗚嗚嗚嗚能不能安排一個更好的男人給3214[哭]”
“還要我說幾遍!!薛笑真的太美了!!怎麼會有這麼美的男人啊啊啊啊!”
“薛笑的演技太神了……比起第一輪,他明顯進步了不少,現在的他甚至讓我有一種他演什麼角色都能行的感覺。”
“這節目什麼時候結束,薛笑什麼時候能去演正兒八經的影視劇啊,我真的好渴[可憐]”
“陸寧狗男人不配[裂開]讓3214愛上你你到底憑什麼[裂開][裂開]”
“3214獨美!!!”
“3214,還是讓沈老師愛你吧[哭][哭][哭]”
……
流量時代,流量爆發帶來的威力是驚人的。
薛笑的微博粉絲已經超過了一千萬,超話也火熱到迅速竄上了排行榜前三。
誰能想到,一個半月前,他還是一個微博粉絲才一百多,無人問津的小小龍套。
薛笑收到了方磊的微信,方磊讓他回關下那幾位圈內大佬。
除此之外,方磊還跟他說:“後麵半個月我暫時不會給你安排太多工作,就去一檔綜藝做一期飛行嘉賓,資料等會兒我發給你。其他時間你如果要離開節目組營地就跟我報備一下,出行記得戴好口罩和帽子,需要派車就跟我說,反正小心一點,今時不同往日了。”
薛笑盯著“今時不同往日”那幾個字,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成名自然會為他帶來更多演戲的機會,但也會犧牲掉自由。
凡事都有利有弊,薛笑一直懂得這個道理,也不是沒有切身體會過,隻是此時此刻是他活到現在感受最強烈的一次。
他歎了口氣,又給自己鼓了鼓勁,回複道:“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方哥!”
收到薛笑的回複後,帶著某個以公謀私的家夥派下來的任務的經紀人斟酌了下,試探地說:
“還有,比賽畢竟還沒結束,還是得記住不要把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事情上麵。”
薛笑:“?”
方磊:“就是任何會影響比賽的人或事,任何和比賽無關的人或事……”
薛笑懵懵懂懂地回複:“嗯嗯,我知道的,沈老師也叮囑過我。”
他回得是很乖……可方磊看著他們倆的對話,卻怎麼看怎麼不得勁了。
嘖,簡直跟打啞謎似的。
沈亭言這人平時做事尖銳,遇到喜歡的人了,倒挺束手束腳。
當然了,沈亭言開始約束自己不是不好,方磊甚至十分歡迎。
他本就既不讚同沈亭言掰彎直男,也不讚同在比賽還沒結束的時候擾亂薛笑的心思。
可他也是後來才知道,薛笑原來有喜歡的女孩子——就是因為這,沈亭言才意識到薛笑是個直的——而且那個女孩子疑似就是節目組裡的某個學員。
如果危險因素已經出現,那麼方磊作為一個經紀人,就很不喜歡這麼溫吞的做法了。
他深思片刻,突然就決定問得再直接點,主動出擊!
“話說回來,我還沒問過你,有喜歡的人嗎?有女朋友嗎??”
“你不是愛豆,我不會禁止你談戀愛,但是有苗頭的話還是跟我報備下,防止後麵出什麼意外我沒準備。”
方磊自認自己這話說得那是相當冠冕堂皇毫無破綻和風細雨。
小白兔膽子再小,應該也會考考慮慮,放下戒心,對他這頭大灰狼敞開懷抱……
沒想到,薛笑上來就是一條:“…………”
方磊:“??”
這頭,薛笑糾結地想,他總不能跟方磊說“我喜歡的是我們共同的老板”吧!
可方磊都這麼問了,他要是現在撒謊,後麵又跟沈亭言表白,鬨出內部矛盾,讓方磊這麼個經紀人到那時候才知道真相,那好像也不太像話。
於是薛笑的心臟噗通噗通跳了起來。
他摸著手機,天人交戰。
另一頭,遲遲沒等來薛笑下文的方磊逐漸開始心驚肉跳。
這麼有禮貌這麼有問必答一乖小孩竟然也會為了愛情裝死逃避問題,要不還是勸沈亭言放棄算了他根本鬥不過那個藏在薛笑身後的神秘女人……
就在這時,他終於收到了薛笑遲來的微信。
不,那根本不是微信,而是炸彈。
炸得他人都裂了的炸彈。
“方哥,我是有喜歡的人,打算節目結束後表白,不過我保證不會把這件事鬨大,所以等那時候再告訴你是誰可以嗎……”
“還有就是,那個,我喜歡的不是女孩子。”
“麻煩你了QAQ”
作者有話說:
二更
070
後麵那三天, 沈亭言始終沒有收到方磊報告任務完成的回音。
等到第四天,他終於忍不住主動去問了,而方磊支支吾吾, 含含糊糊。
最後來了句:“反正關於薛笑暗戀彆人那事,你暫時不用太擔心了……”
沈亭言:“?”
沈亭言:“什麼叫‘暫時’‘不用太’擔心?”
方磊:“就是字麵意思, 這事兒我後麵再跟你說。話說你今天人在哪?”
沈亭言:“南河影視城, 探班。”
方磊:“哦, 那你好好探班, 不聊了。”
沈亭言:“?”
那頭,方磊正在第N遍研究三天前薛笑發給他的那三句話,無聲地抱頭嘶吼。
薛笑根本不直, 他也喜歡男人!!
可什麼叫打算節目結束後表白?什麼叫等那時候再告訴他那個人是誰?
如果是節目組裡的學員,沒必要瞞著他吧?
除非薛笑喜歡的那個人他也認識, 而且薛笑怕他不小心向對方透底??
那不就是——那不就是——
方磊呐喊狀以頭砸辦公桌!
但也不好說薛笑是不是性格就那麼內斂……
要告訴沈亭言嗎?可要是誤導了那個男人, 最後讓他空歡喜一場,那個男人會殺了他吧!
不告訴的話, 就放任這兩人繼續糾結?
方磊快被自己左右互搏搏死了,甚至忘了告訴沈亭言,薛笑這兩天也回了南河影視城……
*
南河影視城。
這一周,這小縣城的氣溫稍有下降。
對大多數人而言, 這是一個非常適合戶外出行的溫度,但對於沈亭言而言, 他依舊必須坐在車子裡,開足冷氣,才能平心靜氣。
手機裡, 沈母催促的微信一條接一條發過來, 閒得就跟沒在片場上一樣, 讓人疑惑她到底還拍不拍戲了。
沈亭言回了句“就快到了”,便放下手機,看向車窗之外。
小縣城因為逐年建造起來的各大影視街區而變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旅遊勝地,不管是節假日還是工作日,總能在街上看到不少明顯是旅客的行人。
然而除開影視街區,這小縣城也著實沒有什麼彆致的景色。
沒有熱鬨的購物中心,沒有曆史的遺跡,沒有值得一觀的天然山水。
當然更沒有什麼地方特色美食。
這小縣城普通到,沈亭言曾為了拍戲來過數次,卻依舊記不清它模樣的程度。
然而現如今,再一次來到這裡,一切卻好像變得與過去再也不同。
他的視線隨著車的行進而不斷掠過街邊的景色。
一間間鱗次櫛比的小商鋪,稀稀拉拉停在路邊的電動車,穿著光鮮亮麗,戴著遮陽草帽的遊客,還有背著背包和折疊椅,匆忙趕在路上的群演。
沈亭言曲起手肘,抵在車窗邊,懶懶地用手掌撐住臉頰。
他仿佛能看到一抹纖瘦的身影活躍跳動在這些景色之中。
於是那單調乏味到曾令他多投注一眼也懶的畫麵,無端地,就開始色彩斑斕起來。
……
“假期”有半個月,大部分學員做不到一直留在錄製營地裡。
竇鳴劍和常雲打算回趟家——他們老家離湖城很近,高鐵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要是哪天節目組臨時要他們回去錄製物料,他們也能很快趕到。
顧領、金宵晨和趙冬打算結伴去湖城周邊的小鎮玩兩天,而江蓮蓮則去市中心找她大學同學玩。
薛笑的老家離這裡還是太遠了,節目沒徹底結束前,他回不去。
他思來想去,打算回南河影視城看看兄弟姐妹們。
這一天趕到時已經是傍晚。
張成育把吃飯的地點定在了過去他們大家夥經常一起聚餐的小飯店。
薛笑一到,就迎來了這幫戲很足的家夥聲勢浩大的歡迎儀式,又是鼓掌,又是唱頒獎樂,就差無實物表演把獎杯遞給他了。
薛笑忍俊不禁,落座後摘掉了口罩和帽子。
夏季悶熱,他的耳邊沁出了些微汗水,幾縷黑發黏在了奶白的皮膚上,那模樣有一點狼狽,卻也透露著一絲傻裡傻氣的可愛。
大家調侃他。
“笑笑真是火了啊,都戴起這大明星兩件套了。”
“那是,你不想想來南河這邊旅遊的有多少都是追星的,笑笑要是不戴點東西就上街,絕對會被認出來!”
“笑,等會兒你幫哥哥簽個名行不?現在不簽我怕以後簽不到了!”
“是啊,以後見麵的機會就少了吧。”
張成育見薛笑被他們侃得滿臉通紅,飛過去一個眼風:“瞎說什麼呢,笑拍戲不來這裡?得了得了,來,今晚我有夜戲就不喝酒了啊,你們酒都趕緊滿上——”
他想起什麼,特意叮囑薛笑:“你今天不能超過兩杯。”
薛笑窘迫道:“知道啦,師父。”
喝完酒就動起筷子。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先是問薛笑節目錄起來感覺怎麼樣,再問跟豐緯合作爽不爽,官若熒真人是不是比電視上還美,蘇詩錦凶不凶,沈亭言……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樣perfect。
那哥們以前就愛逗薛笑,兩個月不見,變本加厲,特意用了個英語單詞,又揶揄又猥瑣。
薛笑一開始感到羞恥,後麵自己聽著都覺得好笑起來,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是的,是很perfect。”
一幫人徹底笑翻。
而南河影視城這邊,這兩個月來最叫這幫人覺得有意思的,是群頭劉哥和公會經紀人王姐的變化。
一個哥們磕著瓜子說:“你不知道,你和範學那一仗打勝之後劉哥就坐不住了,開始向我們打探你還有沒有跟我們保持聯係。”
另一個姐姐嗤笑道:“王姐也是,不過她好就好在自己心裡有數,知道很難跟你緩和關係了,所以問了一次之後就沒再來問過。”
薛笑一頓。
群頭劉哥,演員公會經紀人王姐。
他對這兩人其實沒什麼怨恨,畢竟當初“封殺”他是演員公會領導親自下的旨意,王姐不可能違背領導的意思,私自給他排戲,劉哥也總還要顧著自己的前途。
隻是當初他和這兩人一直是合作的關係,合作關係斷了,他們自然也就沒有了往來的必要。
張成育特意提醒薛笑:“要是劉哥微信上找上你,你彆理他。”
和經紀人王姐不同,劉哥身為群頭,一邊乾著給群演和劇組牽線的活,賺著點錢,一邊他自己也是個龍套,偶爾從關係好的導演那邊討點戲討點角色拍。
這家夥至今還做著成為大明星的美夢,有夢想雖是好事,可他做人沒尺度,認準了軟柿子就會一直拿捏,就很麻煩。
一旦薛笑給他點回應,他勢必會緊緊糾纏薛笑不放。
對此,薛笑心裡有數:“我知道的,師父。”
薛笑考慮的是另一個方麵——
劉哥的戲其實並不好。
薛笑一直覺得,與其說劉哥是喜歡演戲,不如說他喜歡的其實是“做大明星的感覺”。
他在南河影視城呆了近二十年,大部分時候都把力氣用在了打點劇組和導演上麵,卻從沒有鑽研過自己的戲,沒有進步過。
所以,彆說薛笑現在根本沒有能力去左右任何一個劇組的選角,就算哪天他真有了,他也不可能會把劉哥推薦上去呀。
倒是眼前這些人——
吃飯到現在也有半個小時了,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起過,能不能讓他幫忙搭線的問題。
或許是知道薛笑就算火了,也暫時還沒有那種能量,或許是根本從沒想過要為難他。
這些自己都還在演藝圈底層掙紮,不知路在何方的家夥,此時此刻隻喝著酒,吃著菜,讓薛笑以後在圈內受欺負了就跟他們說,火了之後不要被巴結上來的極品影響。
薛笑的喉頭澀了起來。
他突然想起沈亭言那句話。
隻要有心,筵席是可以不散的。
然而真要做到那種地步,他必須還要繼續努力往上爬,一路爬到他可以做一些決定,可以影響到一些人的高度。
他不希望麵前這些戲很好,卻隻是得不到機會的家夥,徹底地被埋沒。
而也是此時此刻,他突然就更深地體會到,沈亭言為什麼會想要轉幕後。
酒瓶“噗”一下被撬開,大笑聲響徹包廂。
在這嘈雜的聲響之中,張成育忽然聽到薛笑說:“師父,我有新的目標了。”
他一愣,轉過頭去。
薛笑的雙眸直直望著圓桌邊的眾人,裡頭閃爍著某種明亮而又堅定的光芒。
“我想學習更多關於電影拍攝的知識,不僅僅是怎麼演好戲,還有怎麼安排鏡頭,怎麼剪輯,怎麼配樂……”
“我還想重新開始寫小說,練好筆頭,學學怎麼更完整地構造故事。”
“我想往這條路的高處爬,也想往這條路的深處紮根,”薛笑回過頭來,道,“我希望未來我可以有能力創造出我想要的故事,可以讓我欣賞的演員演繹出這些故事,也可以讓所有觀眾都看到它們和他們。”
張成育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形容湧上心頭的熱血感。
他啞然片刻,笑著說:“你可以的,笑笑,你一定可以做到。”
薛笑的唇角翹了起來,他重重點頭,應道:“嗯!”
張成育看著薛笑為了找到新的目標而興奮喜悅的模樣,有些欣慰。
誠然,這小家夥過去就是一個愛想、愛動腦筋的人,他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會不斷地向前摸索、躍進。
然而他能這麼快就找到一個如此宏大的目標,說他沒有受到任何人的影響,張成育是不信的。
一個優秀的偶像能夠起到的作用非常巨大。
這一點在薛笑還沒去《片場巨星》之前就可見一斑。
而想到某個男人,張成育順勢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一件他今天才聽說的事。
猶豫了下,張成育壓低聲音道:“笑,玩娛那家公司的事你聽說了沒?”
薛笑正高高興興啄著啤酒,聽到這話愣了愣:“什麼事?”
張成育:“他們老板和經紀人私底下一直在搞一些下三濫的勾當,好像就在前天,兩人全都被抓進去了,估計得判刑,涉事的藝人也全都進了局子裡,陣仗鬨挺大的。”
薛笑瞬間睜圓了眼睛,一臉震驚。
“進去的藝人裡就有以前欺負過你那個,叫江野的,”張成育頓了頓說,“據說那個江野之前被沈亭言揍過一頓,現在他們公司翻車也和沈亭言有關係。”
薛笑徹底怔住。
作者有話說:
日萬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