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珣不睡覺,卻做夢了。
他像是在一個荒蕪的小島上,四周是叢生的玫瑰花,大簇大簇的,無人打理,繁茂得幾近猙獰,要把中間的白色城堡傾吞。
一個顯然不再年輕卻依舊筆挺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裡,那人穿得極為講究,一看就是精心搭配過的,像是去赴一個很重要的約會。
玫瑰長得太茂盛了,濃綠的枝椏間除了嬌豔欲滴的花蕾,還有張牙舞爪的利刺。
那人一路走過去,質地精良的西裝在玫瑰的利刺中被劃破、撕裂,露出裡麵的麻料襯衫。
那襯衫是燈籠袖,歐式百褶領,還有些鏤空的暗花,對他這個年齡的人來說稍顯得活潑了,卻依舊被他穿得很合適。
他不慌不忙地朝著城堡的方向走,甚至還有心思從玫瑰花叢中挑選幾隻最動人的。
一隻手折斷花莖,一隻手愛惜地掐作一把。
玫瑰把他的手劃得血肉模糊,他卻像是牽著一隻溫柔手,片刻也不肯鬆開。
等手上的花攢出了不小的一束,他身上的白襯衫也就隻剩下了一些紅碎片,像是散落的玫瑰花瓣。
一步一步地,那人終於站在了城堡前,在台階上抹出一片乾淨的地方來,把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接著他在玫瑰花旁邊安靜地坐了許久,才輕聲說:“我很喜歡紅玫瑰,不用拔了重種。”
帶著鹹腥氣息的海風拂來,玫瑰花葉簌簌地輕響,像是一個愉快的回應。
*
可能是睡覺之前讓藺珣氣著了,一覺起來徐伊甸發現嘴裡居然多了兩個潰瘍,還正好一個在舌尖一個在上顎,一碰就疼得要命。
他洗漱完了坐到飯桌邊,陳曲第一件事就是檢查他脖子上的項鏈,確定之後還在嘟嘟囔囔地說:“不能摘,公主不能摘。”
徐伊甸笑著摸摸陳曲的頭:“不摘不摘,一直戴著。想不想要我碗裡的鵪鶉蛋?”
陳伯給他們準備的餛飩,一個人碗裡有個小鵪鶉蛋。
“要~”陳曲高高興興地捧著自己的碗湊到徐伊甸身邊,“喜歡鵪鶉蛋!”
“陳曲,吃自己的飯,不許搶小先生的吃的。”陳伯嘴上嚴厲,看他們兩個的眼神卻是慈愛的。
“沒事兒沒事兒,”徐伊甸笑著把自己的鵪鶉蛋舀給陳曲,“他愛吃就給他吃,我正好上火少吃點。”
陳曲開心地吃著自己碗裡的小餛飩,還小心地把徐伊甸給的鵪鶉蛋埋起來,“不讓船長看見。”
說船長,船長到。
藺珣今天早上很早就起床去了書房,現在臉色比平常還要冷硬。
“先生沒休息好?”陳伯把他的餛飩端上來,揭了砂鍋的蓋子。
“不礙事。”藺珣簡單地回答了,很快悶頭吃早餐。
徐伊甸舌頭疼,吃了半天也沒吃幾個餛飩。
隻要在徐伊甸身邊,陳曲就很難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立刻跟藺珣告狀:“公主又不好好吃飯。”
“我沒不好好吃飯,”徐伊甸不想在藺珣心情不好的時候吸引火力,“我就是吃得慢點兒。”
“怎麼了。”藺珣沒看徐伊甸,手裡的湯匙卻慢了下來。
徐伊甸想要息事寧人,胡說八道:“細嚼慢咽有助於消化,你們也都慢點兒吃。”
為了不讓陳曲再告狀,徐伊甸就儘量吃快點,但是潰瘍的位置實在是太尷尬,吃了一會兒疼得鼻子發酸,就沒忍住抽了兩下。
藺珣把湯匙放下了,“到底怎麼了。”
“乾嘛這麼凶啊……”徐伊甸小聲說,“我嘴疼。”
……
“我嘴疼,要親親才能好……”
……
藺珣的目光忍不住地落在徐伊甸的鎖骨間,那小銀珠一晃一晃的。
“為什麼嘴疼?”
徐伊甸低頭攪著碗裡的餛飩,“長潰瘍了。”
……
“你看!這潰瘍多大啊!!能不能申請吉尼斯記錄了!”
……
一陣刺痛襲來,藺珣揉了揉太陽穴,挪開了目光,“陳伯,家裡有藥嗎?”
陳伯還沒回答,徐伊甸就先拚命搖頭,“不用藥不用藥,吃冰激淩冰一冰就能好。”
……
“藺珣,我想吃冰激淩,想吃小蛋糕!你知道嗎?包治百病的包就是奶黃包!”
……
藺珣猛地起身,桌子上的小砂鍋們全都跟著一哆嗦。
徐伊甸那一碗餛飩還半滿著,灑出不少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