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珣沉默了半天才輕輕回應:“你哥哥是很好。”
徐伊甸猛然察覺自己是不是戳了藺珣的肺管子,藺珣有藺珩那樣的哥哥,自己卻在這兒跟他炫耀自己的哥哥有多好。
“不是,”徐伊甸趕緊又慫了吧唧地轉移話題,“但是我小時候沒什麼朋友,也沒有小曲陪在身邊。其實你和小曲一起長大,也很好。”
“小曲?”藺珣的下半張臉漸漸在熹微的晨光中顯現,徐伊甸聽見他平和地問自己:“你不記得我,也不記得小曲。”
這一問就問到徐伊甸的知識盲區了,他該認識陳曲嗎?而且聽藺珣這意思,他們仨小時候就見過?
徐伊甸正在權衡這個時候再胡扯一個失憶梗會不會太牽強,就聽見藺珣替他解圍了:“是,那時候都還太小了,咱們統共也沒見過幾麵,不記得也正常的。”
“你小時候身體不好,你哥哥送你來陽城看病。你家和我姥爺有舊交,當時也在這房子住過幾天。”
“陳曲也在,正趕上那段時間我開始戴眼罩,陳曲和你就管我叫‘船長’的。”
藺珣低聲回報給他一個故事。
徐伊甸本來有點困了,這麼三言兩語的,並聽不出太多交情,囫圇答道:“這些事我倒真不記得了。”
藺珣稍稍抬起臉,那利落好看的下頜線便重新隱入黑暗,“我也是最近才想起來的,你不記得也沒關係。”
“藺珣,”徐伊甸聲音小了不少,藺珣要低著頭才能聽清,輕聲問他,“怎麼了?”
徐伊甸明顯是又困迷糊了,蜷著身子往他懷裡躲,“肚子難受,揉揉吧……好嗎?”
藺珣小心又愛惜地把人護進懷裡,哪怕很清楚他全然是潛意識的依賴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是低聲哄道:“好,睡吧。”
徐伊甸走到遊泳池邊,看見一個戴眼罩的小孩子脖子上吃力地架著一把小提琴,正跟另一個小孩說話:“哥哥,我新學了一個音階和弦,你要聽嗎?”
遊泳池邊還坐著一個小胖子,調皮地踢著水,甕聲甕氣地說:“公主彆聽,壞耳朵。”
被叫“公主”的小孩卻很捧場,對小提琴說:“聽聽吧,不是學了一陣子了?”
小胖子使勁搖頭,“柳爺爺說了,船長拉琴就像鋸木頭。”
“船長”顯然是三個小孩裡頭最小的,聽見這麼一句,眼眶立刻就紅了,也不哭,就嘟著小嘴兒使勁憋眼淚。
小孩的眼淚哪兒能憋得住,沒一會兒就掛了半臉金豆豆。
小胖子立刻從池邊爬起來給他擦眼淚,一邊擦一邊道歉:“不像鋸木頭,特彆好聽。”
他手上還沾著土,三下兩下就給“船長”塗成了一個花貓臉。
“公主”本來是在一個太陽椅上靠著的,這會兒也站了起來。
他比一般孩子羸弱太多,豆芽菜一樣。
說實話,太病態,是不好看的。
但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和秀氣的鼻梁,一下就能看出他不過是叫病拖累了,明顯是個美人坯子。
他輕輕揭開“船長”的眼罩,用手背替他把眼罩底下的眼淚擦乾了,“可以給我拉一個《小紅帽》嗎?”
“船長”從委屈變成了不好意思,小手捏著琴頭,“我還不會那個。”
“那你會什麼?”“公主”偏著頭,興致勃勃的,“我都想聽。”
“船長”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影子從視野裡飛快地閃過,撲通一聲。
“船長”不見了。
徐伊甸緊張地跑到池邊,看見那個戴著眼罩的小人沉沉浮浮地撲騰,根本叫不出聲來。
“船長不會遊泳,船長要淹死了!”小胖子驚慌地大哭。
“陳曲你去叫大人過來,”“公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沒看見其他人,“快去!”
陳曲還要再問什麼,就見那個瘦弱的男孩毫不猶豫地跳進水裡。
男孩也不像是會遊泳,隻是努力朝著小人的方向掙紮。
“公主”終於抓住了“船長”,兩個小小的身軀抱在一起,緩緩沉入水底。
徐伊甸混沌的腦海中短暫地閃過兩個念頭。
第一,“公主”給“船長”渡的那口氣,算是藺珣的初吻吧?
第二,孩子要是能像藺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