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桃榆裹著一層被子,坐在床上,對著銅花鏡用剝了殼的雞蛋輕輕的滾著眼睛。

他心跳的有些快,情緒還有點平穩不下來,時不時得抽一下。

黃蔓菁坐在一頭剝著雞蛋殼兒,紀揚宗背著手緊夾著眉頭走過來又走過去,屋裡很安靜,卻又是無聲勝有聲。

紀揚宗火氣大,早想破口問候尤家祖宗十八代了,可見著自家哥兒這幅模樣又怕開口再讓他傷心。

他愁見桃榆掛在衣架上的一塊黑色大長素帔,看著怪眼生的,不似是自己哥兒的東西。

正想問桃榆是不是去了他阿祖那兒,不過還未開口,就被自己媳婦兒斥了一句。

“你可彆再那兒轉來又轉去的了,眼睛都給我轉花了。”

黃蔓菁剝好雞蛋輕輕吹了吹,上前去扶著桃榆給他滾了滾紅得像是要透血的眼睛,心疼的不行,便是更埋怨起紀揚宗來。

這時候說什麼就不該這門親也不恰當,隻得借著旁的數落紀揚宗一句。

紀揚宗知道妻子心裡有氣,也沒還嘴。

他上前看著一張臉冰涼眼睛通紅的桃榆,溫聲道:“爹定然去給你討個公道回來,這尤二郎忒不是東西。”

“我已經不傷心了。”

桃榆吸了吸鼻子,本想表現的堅定些,隻可惜聲音也還是潺潺弱弱的。

紀揚宗沒說話,微歎了口氣,這可憐見兒的模樣說不傷心了哪裡有一點說服力。

桃榆知道他爹不信,他把手裡的雞蛋放下,拉住了紀揚宗的手:“爹,你彆去尤家尋事。”

“你還為著他們家想,見利忘義的東西,全然是把我們家給忘了。”

“我不是替他們說話。”

桃榆道:“紀氏和尤氏在村裡紮根了這麼多年,要是爹去鬨了起來,大家看笑話也就算了,往後兩姓可還是要在村裡過日子的。”

“他…他攀附上的可是同知大人。”

紀揚宗手一頓,隻覺得渾身發冷。

立時明白了桃榆的意思。

他心頭憋悶,怪不得這些時日總是不得勁兒,果然是有大事發生。

“當初孫鳶娘一派可憐樣求到家裡來,又說溝裡姓王那個婦人嘴碎四處說她不是,害得她名聲不好。我想著她嫁到尤家以後也儘心侍奉著丈夫,對兒女也是悉心教導,當是王咀豔說人長短誇大其實害了孫鳶娘。不想,她哪裡清白,今尤淩霄也學得拜高踩低,左右逢源了。”

紀揚宗說來悔恨莫及,一時看走眼險些搭了自家哥兒的一輩子。

“這些年這母子倆在紀家麵前做小伏低,裝的恭敬可憐,而今飛黃騰達了,一朝便暴露了本性。”

縱使紀揚宗這個歲數的人了,也不得不再感慨一回人性。

如今事情棘手,他手上雖然握著尤家的信物,要真撕破臉他不一定能得到多少好處,隻是尤家狡猾,竟攀附上了同知大人。

當初尤淩霄中秀才時,他還曾與同知提過尤淩霄,隻是礙於尤淩霄是他的準女婿,為避嫌不可舉薦。

他也便沒有多費功夫,不想尤淩霄暗中早已經和薛家有了來往,竟還瞞著他,若非是桃榆今日城中撞見,哪裡曉得他本事已經這麼大了。

這薛同知並非善茬,若有心自己女兒與尤淩霄,不可能會稀裡糊塗不知尤淩霄是否有婚配。

便是想到這層,他後背才不由得發冷。

民如何能與官爭?

他要是鬨起來,屆時得罪了同知,往後少不得被穿小鞋,被擼了裡正也未可知。

紀家若隻有他這一房姑且可以為著一口氣和尤家鬨,但紀家卻還另有好幾房人,當初好不易把裡正的位置從尤家挪過來,這遠不是他一人功勞,不乏還有整個紀氏的力量。

他又哪裡能隻為了自己家而不管不顧整個紀氏。

紀揚宗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心中憋苦:“小桃子,是爹沒本事委屈你如此。”

“爹,你說的什麼話。我也沒覺得多委屈,能早些知道他是什麼心性,也比真的踏進了那家門才曉得而後悔的強。”

紀揚宗眸光發冷,看著自家哥兒紅透的雙眼,心中雖是有百般不甘,想要鬨死尤家,可既不願為了宗族利益而委屈了他唯一的孩子,也不能為了自家一口氣而毀了宗族。

“事已至此,那也便隻能隨了尤家的意,我們……退婚!”

紀桃榆和黃蔓菁聞言,疏忽都抬頭看向了紀揚宗。

黃蔓菁遲疑道:“若是當真如此,隻怕是外頭得議論了。屆時少不得人揣測兩家毀親的原因,到時候小桃子的名聲......”

“倘使自不跨出這步,尤家一拖再拖,耽擱的也是小桃子。他如今攀上了薛府,即便今時不退婚,來時也照樣要退。”

黃蔓菁心中發冷。

“時下自己退婚尚且還有個先機,若是拖著,屆時薛府乾預,我們紀家當何自處。”

桃榆見此,他堅定道:“尤家能這麼左右逢源,無非就是拿著悔婚有損名聲我們不敢如何,且現在又已經靠上了薛家。薛家明知尤淩霄有婚約尚且如此,也不過蛇鼠一窩,我自願悔婚成全他們。”

“倘若彆人家因我毀過親不明所以便不欲與我們家結親,我也認。”

黃蔓菁聽桃榆這麼說,也下定了決心:“既你不覺不舍,那爹娘自也不會讓你繼續陷在尤家,受他們的氣。”

.......

“好生生的咋就被針給紮了,還是大布莊,怎的夥計打掃的這麼不妥當。”

下午,尤淩霄瘸著腿從城裡回來,看著兒子後腿彎處青紫了大片,她心疼的趕緊去拿藥酒給擦拭。

“我非得去十裡布行去找他們不可。”

“還去什麼啊,嫌在那兒丟人還不夠麼。薛小姐回去以後便躲到了屋裡去了,脾氣也太驕縱了些,幸而是同知大人並未有見怪。”

尤淩霄嘶了一聲,皺著眉同孫鳶娘道:“這藥酒不好使,娘,你把我屋裡桌上的小瓷瓶拿來。”

孫鳶娘依言去取了瓷瓶來,重新給尤淩霄塗抹在淤青傷口上。

尤淩霄舒了口氣:“桃榆的藥曆來是管用的,想來要不得兩日就好了。”

“他自己一個藥罐子,也就擅長搗鼓這些了。”

尤淩霄道:“我待會兒還是去一趟紀家。”

孫鳶娘不愉道:“你的腿都傷成這樣子了,還想著往外頭跑什麼,下午就在家裡好生待著看看書,彆耽擱了學業。待著腿好一點了再去也不遲,左右都在村子裡。”

尤淩霄今日去和薛含雪接觸了一番,雖是同知待人倒是寬和,可惜那大小姐的脾氣卻並不對他。

如此一經比較,他愈發覺得還是桃榆更好些。

“先前鄉試上榜娘也不讓我第一時間去同紀家說,紀伯父對我早有了微詞,這在村子裡還不去同他老人家告歉,隻怕是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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