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爺爺奶奶再一死,誰還能護著他。”
飯桌上一時隻剩下唏哩呼嚕地喝粥聲,薑雅趁機起了個話頭,問道:“爹,賀大成他親爹當年是怎麼死的呀,我好像聽人說,是被炸死的?”
“修水庫,工地放炮出了事,炸死的。”薑老大提起當年的事不禁唏噓,他親眼看著的,工地上自製的土|雷|管,剛點火就突然炸了,賀大成他爹跑不及,轟的一聲,當場就沒了。
薑老大道:“年紀輕輕,可惜了。賀大成他親爹可是個不錯的人,細高挑,一表人才,你看賀大成長得就隨了他爹,單看外表好樣的,可惜是個傻子。他爹當年可是個利落能乾的人,頭腦夠用,要不也不能選到工地的青年突擊隊,叫他去點炮。”
宋士俠插了一句:“可惜命短,老婆孩子帶家產,白白便宜了後男人!”
薑雅趁機問:“那他現在這個後爹又是怎麼來的,按理不是他娘改嫁過去嗎?”
宋士俠說:“家裡沒人了唄。賀大成他爹是獨子,他爹一死又剩他一根獨苗,他家有房子還有撫恤,包蘭香就坐產招夫了。邵保魁呢老光棍一個,比包蘭香大十幾歲,窮得叮當響,他是早年跟著他爹逃荒來的外鄉人,又沒有根基,就跟包蘭香搭上線了,上趕著招給她。”
薑老大:“你知道什麼呀,當年那些事情你就是聽旁人說。坐產招夫這種事,哪是包蘭香自己說了算的。當年賀大成的爺爺還在呢,他爺爺點了頭的。他爺爺不點頭,老賀家本家近房不可能容他。”
“我怎麼不知道了?他爹但凡還有個親兄弟姐妹,也輪不到她包蘭香坐產招夫。”宋士俠說,“邵保魁嘴好,會哄女人,邵保魁那時候見天跑來找包蘭香,村裡誰不知道呀,我都親眼撞見過。”
這話提起來就遠了。
薑老大道:“賀大成他爹上邊還有個哥哥,就是賀大成的大伯,52年的時候抗|美援|朝犧牲了,那人要是活著,這會兒指不定也是什麼大乾部了,賀大成哪能落到這樣。”
宋士俠說:“以前他爺爺奶奶還在的時候,逢年過節公社、生產隊還來慰問呢,他們家有軍烈屬照顧的,不過他爺爺奶奶一過世,包蘭香和賀大成就算不上了。”
這個薑雅倒是知道一點,老賀家是烈屬,生產隊裡聽說過。
“爹,後來呢?”
“後來,他大伯犧牲後,部隊給了一筆撫恤金。結果剛過沒幾年,58年賀大成他爹又出了事,公社來人安撫,問他爺爺有什麼要求。賀大成他爺爺是個精明人,知道錢在手裡擱不住,孫子太小也不能安排工作,就提出讓生產隊幫他建房子,生產隊出工出人、采石頭,他拿撫恤金的錢買了木料什麼的,就是現在他家這個房子,當時在村裡算是頂好的房子了,連房頂都用木板鋪的。你看村裡房子都是土坯的,茅草屋,他家是村裡第一個石頭磚瓦房。”
“賀大成他爹死了以後,他娘年紀輕輕反正也守不住,他爺爺就說她改嫁可以,但是唯一的孫子肯定不能讓她帶走。賀大成那會兒才兩歲,包蘭香舍不得孩子,賀家日子也好過,起碼餓不著,那幾年多少人挨餓呀他家也沒餓著人。再加上他爺爺年紀也大了,恐怕等不到賀大成養大成人,老的小的無依靠,包蘭香熬了一兩年不願意走,包蘭香的娘家提出讓包蘭香招夫養子,賀大成的爺爺就答應了。”
“那時候農村鰥寡光棍的多,賀家家庭各方麵都過得去,包蘭香長得也不差,才二十來歲,願意招贅的人可不少呢,村裡人起初想撮合賀家本家近房的一個光棍,說反正還是姓賀的,就當本家侄子過繼了,對雙方都好,結果包蘭香偏偏看上邵保魁了。賀大成他爺爺就提出兩個條件,一是孫子不能改姓,永遠是賀家子孫;二這房子是他留給孫子的,將來要給孫子娶媳婦成家用。邵保魁則承諾把孩子撫養長大,給二老養老送終。當時請了村長和賀家老長輩做見證。”
“可惜你看看賀大成這個樣子,這都二十四了,怕是要注定打光棍嘍。包蘭香如今有小兒子呢,心思就不在大兒子身上,已經忙著張羅給邵春來娶媳婦了。”宋士俠接著感歎道,“老賀家這香火怕是要斷了。”
薑雅說:“我看賀大成也不是多傻呀,長得好不說,那人家生產隊乾活都能掙到10個工分呢,咱家豐產也才記8個工分吧。”
薑豐產抬頭抗議:“二姐,那能這麼比嗎,你等我二十啷當歲,我也能掙10個工分,我掙12個工分給你瞧瞧。”
薑雅嗤之,生產隊乾重活的壯年勞力也就9到10分,12個工分,隻有農忙時候領頭扛大活、加班加點才會記12分,統共那幾個人,一年下來也沒有幾回。
宋士俠說:“咱家豐產還沒滿十八呢,隊長不給他算成年勞力。賀大成掙10個工分有什麼用,十裡八村誰還不知道他傻呀,不中用,人家姑娘找婆家,指望男人頂門立戶的,指望他什麼?”
“都是命啊。”薑老大感歎,“這要是他爹、他爺爺還在,拚了命也得想法子給他娶個媳婦吧?那就是娶個瞎眼、瘸腿的,也能成個家。”
薑雅心說這回好了,他不光著急娶媳婦,還打算娶你閨女呢。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