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公元前2800年(2 / 2)

“當一場硬仗來打!”吉爾伽美什寒聲說。

流淌在吉爾伽美什身體裡的英雄血,在阿摩利蟄伏了太久,這時終於開始沸騰。

眼看著野蠻人會合向他們追來,吉爾伽美什掂了掂手中的長矛,辨認清楚方向,奮力向一株參天的巨樹擲去——他這是故技重施,但是下手更快更狠。巨樹當即被攔腰斬斷,朝著他們這邊轟然倒下,正好倒在探險小隊和野蠻人之間。

這樹大約有一人合抱那麼粗,倒下的時候連枝帶葉,剛好形成了一道屏障,頓時將野蠻人攔了攔。

阿摩利的獵戶看得眼珠都要掉出來了,心想若是有烏魯克的王一直在,他們哪裡還需要伐木工?

吉爾伽美什卻絲毫未停留,一揚手下令:“弓手上前!”

一排弓手整齊地踏上前——

野蠻人吵吵嚷嚷著撥開巨樹的枝葉,爬過樹乾,向這邊靠近。

吉爾伽美什卻冷酷無情地說:“全都給王瞄準了,不允許有虛發的箭。”

弓手們手中的弦立刻緩了緩,沒有馬上射出,而是等到野蠻人再靠近一些,第一排箭手手中的箭“嗖”地都射了出去。

前排的野蠻人就像是被收割的大麥,整個一茬兒倒了下去。

他們身後的野蠻人就像沒有留意到同伴的犧牲似的,繼續向前直衝。

第二排弓手這時站了出來,舉起他們早已拉開的弓,搭上銅箭簇的箭,箭支嗖嗖地又射了出去。

與此同時,第一排弓手往後退,從背後的箭筒裡抽出備用的羽箭,搭在弓上。

阿摩利的獵戶看了,才知道烏魯克人在攻打他們的時候根本沒有用全力。這樣行雲流水的配合,如果對麵是他們,根本就無法抵擋。

也有個小心眼的獵戶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心想:烏魯克人這種打仗的打法,他們現在看到了,往後還不是能學去?這又有什麼稀奇的?

但隻要看到弓手們手中那些安裝著銅箭簇的箭一波接著一波地射出去,獵戶馬上死了心——這樣的實力的確隻有烏魯克才有,隻有烏魯克那些興旺發達的鑄銅作坊才能生產出足夠使用的箭簇。

烏魯克——應該就是不可戰勝的城邦了吧?

伊南一回頭,發現這些獵戶們全都在發呆,頓時皺了皺眉頭:“彆發呆,趕緊戍衛弓手背後,小心有人從背後偷襲……”

她的話還未說完,忽然有鬆針落在了她的麵孔上。伊南與她身邊的獵戶同時抬頭,仰頭向上看。隻見一個黑影從頭頂的樹枝上一躍而下,耳邊則響起一聲怪叫——

原來有野蠻人乘亂爬上了林中高大的雪鬆,順著鬆枝一直攀到探險隊的頭頂,從那裡一躍而下,毫不費力地突破了人們的防守,直接落到了隊伍正中。

這是個身材不算高大,但是透著一臉機靈與精明的野蠻人。如果不是那一對明顯帶著病態的紅眸,可能會被認為是一個英氣勃勃的帥小夥。

這個野蠻人也確實有些頭腦,他一落地,直接衝著背對著他的吉爾伽美什衝過去,可能是意識到了吉爾伽美什是這支隊伍裡最為強壯的,同時也是首腦。隻要將吉爾伽美什乾掉,這支隊伍的士氣自然而然會土崩瓦解,

吉爾伽美什在最後一刻才驚覺背後遇襲。他回頭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把喉嚨要害暴露給了對方。

眼看著對方張開了口,一口尖銳的牙齒直衝自己的脖子過來,吉爾伽美什沒來得及摸出腰裡彆著的最後一枝矛,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去格擋,突然想起伊南說過的話,眼看著對方的血盆大口已經湊了上來,心頭一寒。

誰知伊南正好在他身旁,這時突然伸出一隻胳膊。

“給你啃給你啃!你要是能啃得動算你贏!”她竟然還在小聲嘀咕。

伊南的手臂就像是用雪花石膏雕刻的,伸到對方口邊,那野蠻人惡狠狠地咬上一大口,卻直接啃了個空,上下牙咬合在一起,震得生疼。

接著吉爾伽美什一拳伸出,打在野蠻人的腹部,跟著又是一腳直接踹飛,那人口吐鮮血,眼看活不了了。

伊南向吉爾伽美什一笑:“王不用客氣,這是還王的人情。”

吉爾伽美什立刻又黑了臉:他自覺護住伊南是理所應當,伊南這個家夥,明明是個女人,卻想著要還他的人情,而且還是以這種自我犧牲的方式……還有比這個更氣人的事嗎?

伊南卻哪裡知道吉爾伽美什的想法,她指指周圍正在向樹上攀登的“威脅”,直接塞了一枚長矛到吉爾伽美什手裡——她的力量或許是夠了,但是準頭卻萬萬及不上這位王者。

吉爾伽美什冷著一張臉,伸手接過伊南遞過來的長矛,環視一圈,看見周圍高大的鬆樹上攀著六七個野蠻人,他心中已經定下了目標和計劃——雖然對方的位置高低錯落,隨時都在變動,但是一切都逃不過王的計算。

隻見吉爾伽美什長矛擲出,宛如流星趕月,正中目標。

伊南那裡又立即遞來了第二枚、第三枚長矛……一刻不停地遞到吉爾伽美什的左手裡,再由他右手邊接二連三地擲出。

一個、兩個、三個野蠻人從高大的鬆樹上像石頭一般墜落下來。

第六枚長矛擲出之後,伊南再遞,吉爾伽美什卻已經不接了。他甩手一矛,擊中已經攀到最高處的一個對手。那個野蠻人高叫著從空中跌落,隨手亂抓亂攀,剛好抓住了低處的一個同伴,那股從高處墜落的衝勁太大,兩人一同摔落,重重地砸在地麵上。

吉爾伽美什,六枚長矛,解決了七個對手。

這回不僅僅是阿摩利的獵戶們,就連烏魯克的衛士們,也都一臉崇拜地望著他們的王——

伊南也是如此,她豪邁地伸出手,拍拍吉爾伽美什的肩膀:“真有你的!”

吉爾伽美什這時也沒辦法再對伊南板著臉,他那行雲流水一般的“連珠矛”,如果沒有伊南在他身邊配合精妙,也是萬萬做不到那樣流暢的。

能和王配合得這樣的好,這世上也隻有她一個人了。

就因為這個,吉爾伽美什覺得大約他這輩子都得被綁在這個小姑娘身邊,不作二想。

但是伊南拍著他肩膀的動作,依舊帶著男子的豪爽,她說話也還在用著男子的強調——這麼說吧,這個女人,一直把自己視作一個男人在這個世上生活著。她即便陪伴著王,也還是以一個少年的心理和身份。

她從頭至尾,把自己當成了王的哥兒們。

想到這裡,吉爾伽美什突然覺得,這座雪鬆森林裡的野蠻人……可能也並不是那麼艱巨難以解決的問題。

*

除掉了樹上的對手之後,探險小隊占儘了優勢,將餘下的野蠻人屠戮殆儘,也找到了早先失蹤獵戶阿桑的遺體。

阿摩利人提出要將桑的遺體帶走,伊南出於防止疾病傳播的目的,還是勸阻了。甚至連所有使用過的武器也都沒有回收,而是統統送去了火葬的柴堆裡。

甚至那些頭破血流的野蠻人屍骸,也都是伊南背到火葬地點去的。

她向眾人解釋時用了沙哈特嬤嬤給她編派的借口:她是神明用土捏出來的人類,所以她不用懼怕某些會導致野蠻人發瘋的疾病——但是作為普通的人類們,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王也是,雖然王隻是“三分之一的人類”,但是事實證明,這三分之一,也是會生病的。

出乎伊南的意料,吉爾伽美什聽進了她的勸阻,並且破天荒地全程袖手旁觀,甚至勸阻了衛士和獵戶去幫忙的衝動。

“由著她去——”

王一麵這麼說,一麵暗暗觀察,單看這個女人什麼時候會喊苦叫累,他好趕上去親自搭一把手。

但是他的算盤完全打錯了,伊南的體力根本用之不竭,她瘦小的身軀能讓她在沒有片刻休息的情況下連軸轉,完成了十幾個男人也未必能夠連續完成的工作。

旁人隻是震驚於“泥土捏成的”人類竟然擁有這樣的耐力。

而吉爾伽美什則震驚於眼前“女人”竟然擁有不輸於王的力量,甚至擁有比王更加頑強的意誌。

如果這一路行來,隊伍裡沒有“朵”這個女人……雪鬆森林裡的冒險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一想到這裡,吉爾伽美什倏地站起來——沒有人知道肅然立著的王心中正在默默地向“女人”致以敬意。

王的認知被刷新。

他覺得自己重新認識了“女人”。

當用來火葬的柴堆熊熊燃起烈焰的時候,阿摩利人跪在火堆跟前,為他們的同伴禱祝。

烏魯克的衛士們則沉默著為逝去的同伴們哀悼。

另一邊,是被後世文明所帶來的武器和戰術殺死的野蠻人,他們靜靜地臥在火堆之中,血紅的眼眸依舊圓睜著。

吉爾伽美什望著這些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軀體,回想起此前的曆險,多少有些心有餘悸。

卻見伊南走來,在他身邊悄聲說:“彆為他們感到難過——如果他們曾經擁有清明的神智,那麼他們的神智與人性一定會被病痛和野性深刻困擾著。現在這樣,也許是一種解脫。”

吉爾伽美什頓時又魔怔了,困惑地重複:“對於被困擾的靈魂,生命的終結,也會是一種解脫嗎?”

伊南反應極快,馬上伸手就拍在吉爾伽美什的額頭上:“你又沒被困擾,胡思亂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