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湘兒頓時尷尬起來,這明顯是彆人家後宅的院門,她這樣的舉動落入到人眼中一定怪裡怪氣的。
除了尷尬以外,齊湘兒還覺得有些害怕,昨晚上的夢裡她被人強取豪奪,實在讓她現在見到了男人就心尖兒發怵。
齊湘兒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都快貼到了牆壁。
隻可惜齊湘兒不知道李玉太監的身份,倘若是知道了,那恐懼之心定然會消除。
李玉作為宮裡頭的大太監,記憶力好得驚人,一眼就認出來在入城時候見過這位貌美婦人,當時在馬車裡瞅著就覺得貌美,今天齊湘兒因為錢氏的囑咐,少不得要穿上最好的衣裙,更是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清豔絕倫。
李玉見到了對方手中的山藥,心念一轉,就知道對方隻怕是因為貌美想要用山藥來讓臉皮發腫,躲一些災難。
這刮山藥皮弄一點到手腕子上,就瘙癢難耐,要是擦在臉上,可想而知會遭到多大的罪,若不是逼到了絕境,怎會這樣躲在巷子裡用山藥皮擦臉?
自家主子爺好美色,李玉雖然沒有男人那活兒,但是為了多了解主子,會刻意迎合主子,此時的李玉就心生憐惜之意,開口說道:“這位夫人,奴才跟著主子拜訪這戶人家,這裡後麵隻有這家一個院門,前後都無人走動,夫人若做什麼自便就是,我在這裡等著我家主子,現在也離不開,在這裡少說也要兩刻鐘時間。”
說完李玉還轉了過去,並不看齊湘兒。
這李玉還有一個能處,他看出了齊湘兒對他的害怕,知道怎樣表現出無害的那一麵,笑容裡竟是透露出慈祥來,畢竟李玉作為大太監,宮裡宮外都有不少孝順他的乾兒子。
齊湘兒想換個地方塗臉,但是換了其他巷子,指不定還不如這條巷子好,她也瞥見了那一點的慈愛之色,就算是不應該在外人麵前放鬆,她也放鬆了起來,最後咬咬牙,還是在這個巷子裡用山藥皮擦臉了。
山藥皮的黏液碰觸到臉上沒多久,就開始讓臉皮發漲發癢,齊湘兒硬生生忍住了等到感覺臉上的黏液發乾,這才用早已經準備好的沾了水的帕子擦臉。
齊湘兒用了一小麵手鏡,看著臉上已經開始發紅,隱隱有痘症現出來,等會隻要出了巷子一吹風定然會更嚴重,立即放下心來。
齊湘兒本也可以轉身離開巷子,看著李玉的背影,猶豫了片刻,從懷中拿出一物,拎著籃子上前,“多謝您。”
齊湘兒身上帶了不少繡帕,畢竟錢氏是打著宋家要用繡娘的旗號,所以齊湘兒把自己的繡活帶上了,此時就打算贈李玉一塊兒。
因為這帕子都是要賣給繡坊的,上麵沒有任何的標識。
“多謝您體恤我的難處,還請您當做沒見過我。”齊湘兒把一塊兒疊得四四方方的帕子遞給了李玉。
李玉知道接過東西會讓人安心,笑著接過來說道,“夫人放心,我家主子爺本就不是蘇州人士,在此地也不會待多久。”
說來也是巧合,乾隆正推門而出,與那鳳雛先生一前一後出了院子,乾隆看到了居然有女人要給李玉送東西,長眉一挑,立即感興趣地搖著扇子上前。
“木玉,這是何物?”
乾隆喜繁花簇簇,此時就算是隱藏了身份,這件衣服也用的是上好的織錦,用了真正的銀絲納入到布料之中,勾勒出吉祥的暗紋,隨著人的走動,會泛著泠泠光來。
他身上還用了淡淡的熏香,避開了龍涎香,依然是繁複的濃烈香氣,讓人想到了簇簇花開的牡丹。
齊湘兒臉上本來就開始起紅疹,被這樣濃烈的熏香一激,感覺更為瘙癢了起來。
她看過鏡子,知道自己醜得要命,對乾隆、鳳雛先生等人也沒有害怕之心,對著兩人行禮,“這位木玉先生幫了我一個忙,我正好準備賣一些繡帕,無以為報,就送了木玉先生一塊兒。”
李玉笑著對乾隆打千,“主子爺,事情便是這位夫人說的那樣。”
“原來如此。”乾隆看著齊湘兒的臉上大團大團的風疹,微微錯愕,莫不是什麼病症?他往後退了一步,“那這位夫人……”
齊湘兒知道自己的臉隻怕讓人誤會是傳染病,連忙說道:“大人請不要害怕,我這臉上的痘症是不會傳染的,還請恕我失禮,有事須得離開了。”
乾隆雖然很奇怪齊湘兒的狀態,此時再好奇也不會在鳳雛先生麵前發問,點頭說道:“這位夫人還請自便。”
齊湘兒匆匆離開,乾隆看著她的背影,又想到了剛剛風團下隱約可見的容貌,後知後覺恍然這人似乎見過,在哪兒?而且稱呼他為大人……
乾隆手中的扇子合攏,輕敲在掌心,在李玉行禮的時候,才回過神來,對著鳳雛先生提出了告辭。
主仆兩人走出了長長的巷子,乾隆問道,“剛剛那婦人我瞧著眼熟,木玉,你可記得是在哪兒見過?”
李玉弓腰回複,“主子爺,當初咱們進蘇州城坐在馬車,不是見過一位極其貌美的夫人嗎?便是剛剛那位了。”
乾隆想到了當時蘇州城外的驚鴻一瞥,失笑說道:“這差彆可太大了,我當時剛開始看到,還以為是有什麼病在身。”
“回主子爺的話,這是那位夫人用山藥皮導致生出來的痘症,她當時進入巷子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把山藥皮往臉上塗的時候,奴才正好碰到了,她手中拎著一個籃子,裡麵裝的就是山藥。”
乾隆搖著扇子,感慨說道:“這般花容月貌,卻要自毀容顏,實在是暴殄天物。”
提到了美人,乾隆不由得想到了自家皇後,皇後富察氏的性情端莊,卻和自己有同樣的愛好,那就是喜歡美人。
自己還是寶親王的時候,他的一個美人恃寵而驕,不敬嫡福晉,弘曆自己勃然大怒,而富察氏反過來為了對方求情。
乾隆很快就自己失笑著搖頭,剛剛那位小婦人就算是再絕色幾分,也是成了親的婦人,怎麼都不可能入自己的宮闈之中,富察皇後也不可能為了她說情。
他這是想得太遠了一些,乾隆手中的扇子輕搖,想到了宮裡頭賢德無雙的皇後。
李玉知道和乾隆帝想的不一樣,他知道民間女子不易,有時候容貌太盛,招了禍事,隻能夠自己想辦法避開,而滿族的姑奶奶們在嫁人之前是千嬌百寵,不說容貌如何,但是各個神采飛揚,是不需要做這種委曲求全的事情的。
於是李玉解釋起來,這若是生得太好的女子,命途總是坎坷一些,若是未嫁人,家裡人可能會惦記這樣的容貌,想要為自家謀財,就算是嫁了人,隻怕也會有各式的事情。
乾隆聽到了這裡,想到了另一樁事情來,“我在北京城,再絕色的美人也敢大大方方出門,反而是這富庶的蘇州城,女子竟是需要委曲求全,可見這蘇州官場看似清明,實際上還是一團渾水。”
乾隆本來對本地的知府印象不錯,現在反過來想一下,隻是因為恰巧治理的是富庶的蘇州城,才有了城中繁花似錦的情形。
等到乾隆路過宋同知的府邸,看到了齊湘兒站在門口和一個婆子說話,更是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欽差大臣還在,這宋同知的府邸就出現這樣的狀況,他這人隻怕是麵紅心黑的。
“讓人停下車。”乾隆本要放下簾幕的時候,看到了齊湘兒不知道被那個婦人說了什麼,額角有些汗水,就叫停了馬車。
乾隆對著李玉笑著打趣,“木玉,你才得了那位夫人的繡帕,去看看那位夫人有什麼難處。”
李玉也認出了這是宋同知的府邸,從剛剛的話中判斷出來主子爺隻怕對宋同知心生懷疑,立即就說道:“奴才這就去打聽一番,若是蘇州官場有不正之風,咱們主子爺不如揮劍斬不平之事,也是一樁好事,說不定蘇州城裡還會流傳出美名來。”
李玉的話撓在了乾隆的癢處,他忽如其來的南巡倘若是走一路,就辨出一處的貪官,史書上會大大留名不說,就怕是當地的各種小戲,也會演出他的故事。
乾隆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妙,當即對那位夫人的事情重視起來。
乾隆本來隻是興之所至,此時當真想要抓住宋同知的錯處,挺直了身體,折扇合攏,抵住了唇,正色說道:“木玉可要記得我是欽差的身份,倘若是那位夫人有什麼證據,切實的也好,傳聞也罷都可以告訴你。”
李玉應諾之後,躬身鑽出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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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湘兒確實被那位婆子弄得說不出話來,原因無他,這牙行的婆子可不像是當年的舅母那樣好忽悠,剛開始被齊湘兒的臉下了一跳,仔細一看,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