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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年代文裡的綠茶知青(32)

“沒有。”水鵲抿了抿唇,他轉向後排的荀定,手臂搭在座椅靠背上,臉輕輕貼著,“你很重要,才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

他臉貼著臂彎,和荀定對視。

寒夜裡馬路上沒有燈,稀薄的月光漏下來,除此之外隻有前方車燈照射到物體上的反光。

荀定怔住,他將近要陷進那雙清澈柔和的眼睛裡。

剛剛還刺頭又囂張的年輕人,默默偏過頭,不自在地收斂起坐姿。

水鵲坐回去,看著前方的路況。

他輕聲說:“你們都很重要,如果吵架了我會難過的。”

荀定望向側方車窗的一片漆黑。

他自動自覺地把水鵲剛剛說的“你們”的們字過濾掉。

他說起之前的事。

“荀震家暴。”

荀定聲線沒什麼起伏,語氣透露著薄涼。

“所以楚姨和他離婚了。”

水鵲詫然,他抬眼,通過車內後視鏡看見荀定的模樣。

眉骨上的疤痕,在距離眼睛隻差一點的位置,但是由於光線太暗,無法看清楚。

“什麼時候的事情?”水鵲連聲問,“我走之後就開始了嗎?為什麼在信裡沒有告訴我?”

荀定歎了一口氣。

“當時你一聲不吭報了下鄉插隊,我們都沒想到。”

“我本來已經和楚姨說好了,到時候我下鄉,你身體不好,先留在家裡。”

水鵲糾結地扣了扣手指頭。

那時候繼父荀震就偶爾與他媽媽楚玉蘭發生口角,是關於家裡兩個畢業的孩子誰下鄉的問題。

水鵲那會兒心係任務,瞞著其他人就去報了名額。

荀定皺眉,“不是你的問題。楚姨隻是後來偶爾會提起,說幾句,荀震非和她吵。”

“爭吵也不算很嚴重。”

“真正有問題的是,後來八月份的時候,荀震和兩三個工友偷了廠裡的酒和製冰機器,他偷公家的東西,廠長好心沒叫人抓他,僅僅開除了。”

這會兒計劃經濟的時代,國營工廠的工人職位就是鐵飯碗,即使是工作生產發生重大失誤,也隻會記處分,除非是個人作風嚴重錯誤,不然不會辭退開除。

荀定繼續道:“他下崗回家,每天就持續酗酒。”

他說著,冷冽地嗤笑一聲,“畢竟人模狗樣裝了七年,暴露本性也在意料之中。”

水鵲緊張地問:“那媽媽呢?他不會……”

他剛剛看楚玉蘭的狀態,除了臉色憔悴一些,沒有看到什麼疤痕。

荀定安慰他,“沒事,我那天剛好放工回到家,他耍酒瘋,我製住了,讓楚姨到她同事朋友家暫住一段。”

“然後弄了相當麻煩的離婚手續,前幾天才下來。”

荀定補充,“嗯,你爸也有出力。”

這時候離婚很麻煩,一方要離,八方勸和,先不說親戚街坊苦口婆心說和,更主要的是離婚還要單位開出證明,單位領導也會做思想工作,拿家庭事業捆著說道理,難上加難。

何況婚姻中的男方還不配合。

這樣看來,水毅可能在當中活動了關係。

水鵲的目光投向水川,想要求證。

水川握緊方向盤,低聲說:“父親原本是想讓媽和你一起回大院裡過年的,但是媽沒答應,加上外婆在老家摔了一跤,需要人幫忙照顧。”

漆黑車身的桑納塔,從大院的東營門行駛進入。

警衛員認得這是水副軍長的車,敬了個禮。

水鵲已經好多年沒有回這邊了,他看向窗外,覺得一切好像都沒什麼變化,還是他跟著母親離開時候的樣子。

車燈照亮的道路兩旁,下落的雪掃成堆,冬夜裡的梧桐樹已經光禿禿了。

外圍的是一排排五六層的集體樓,往裡進是四層的紅磚小樓,再向裡就是二層帶院的樓房,大院最中央坐落的是獨棟彆墅,越往裡,夜中打手電筒巡邏的衛兵越多。

桑納塔停在一棟紅磚砌成的二層小樓前。

院子圍著,小樓的屋前屋後長了爬山虎,不過在冬天,葉子全凋落了,僅僅剩下枝乾吸附在斑駁的牆壁上。

水鵲解開安全帶,問:“爸爸在家嗎?”

水川盯著方向盤,沉默了一會兒,才恍然反應過來回答水鵲,“他出差了,小年夜估計能回來。”

水鵲發覺他心不在焉的,擔憂地詢問:“你怎麼了?”

水川半闔眸,“你覺得媽和爸會複婚嗎?”

他的語氣逐漸有回憶的意味,“像以前那樣,我們一家四口住在這裡。”

水鵲怔了一下。

路邊有小孩子夜裡還在瘋玩,嘻嘻哈哈從車旁跑過,在下一個路口被巡邏的衛兵勸回家裡去。

水鵲坐在座位上,“嗯……我也不知道,這要看媽媽的意思吧。”

十年前,有曾經老首長的前車之鑒,形勢嚴峻是一回事,但還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父母聚少離多,加上父親水毅也不是會表達的人,時間長了,感情當然就被消耗得沒有新婚時候那樣好。

水川靜默了一會兒,頷首,“嗯,我明白了。”

荀定已經立在了車外,單手提著行李,另一隻手敲敲車窗,“你們還要聊到什麼時候?”

水鵲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荀定問:“不餓嗎?都幾點了,你肚子餓扁了吧?”

水鵲摸了摸平平的肚腹,“餓了。”

他下了車,問水川,“家裡有什麼吃的嗎?”

水川從後備箱拿行李袋的動作一頓。

他剛從部隊裡回來一兩天,遲疑地回答:“勤務兵中午做了餛飩,廚房裡還剩有多買的餛飩皮,和豬肉餡。”

大院裡有勤務兵,會幫二層小樓和獨棟彆墅裡的長官定期收拾房屋衛生,工作內容還包括采買食物。

這邊占地麵積很大,大院內除了家屬樓,供銷社、菜市場、大小食堂、幼兒園、托兒所、門診部等各種單位設施一應俱全。

但這個鐘點,食堂肯定關門了,勤務兵也下班了。

水家父子都一樣,沒有點亮做菜的技能。

他們隻能洗菜洗碗打下手,還有誇人做的好吃。

水鵲的視線轉向荀定。

荀定眉頭一皺:“……我應該是客人吧?”

水鵲眼睫半覆,“我好餓。”

他其實什麼也不用說,就已經顯得很可憐,再這樣對荀定說一句話,漆黑的眼睫毛一顫一顫,十分的可憐就拿捏出來。

似乎天上又開始飄雪了。

荀定:“走吧走吧。”

………

屋裡多是紅木家具,地板也是紅木的,古樸簡單。

水鵲在房子裡看到了蘭聽寒的行李。

客廳白熾燈亮著,他在一樓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對方的人影,“聽寒哥呢?”

水川正幫水鵲把行李袋提進房間。

兄弟倆的房間在一樓,對門。

水鵲的房間還和小時候的布局一樣,沒有變化,屋裡定期有人收拾。

水川出來,聽到水鵲詢問蘭聽寒的去向,他渾不在意地淡聲解釋,“應該是去掃墓了,今晚不一定回來。”

墓園在郊外,離這邊很遠,按照以往的慣例,蘭聽寒掃墓會在墓園外的招待所落腳一晚。

荀定警覺,“那個四眼?”

水鵲拍了拍他,“不要給彆人取綽號。”

荀定:“……”

“廚房在哪?”

水鵲帶著他到靠近後門的廚房。

屋子裡燒起煤爐,蜂窩煤火紅,上方放了鐵茶壺煮開水,壺裡咕嘟咕嘟響。

煤爐是用來烤手取暖的,圍著不久就臉頰紅彤彤,從頭暖到腳上。

離開煤爐,再坐到飯桌旁,腳就又冷下來了。

水鵲捂了捂餛飩碗,拿捂熱的手再去捂臉。

“聞起來好香!”

他看向荀定。

“嗯,多吃點。”

荀定把白瓷勺子放到他碗裡。

水鵲小心又小心地把綠蔥花吹到一邊。

荀定把他的碗挪過來,低頭用筷子將小段小段的綠蔥夾出來。

“連蔥都不吃。”

水鵲雙手疊著,趴在桌上,眼巴巴看著荀定。

小聲嘟囔他的蔥花學問,“你不懂的,煮餛飩不能沒有蔥花,那是精華。”

荀定反問:“那你怎麼不吃?”

水鵲臉頰白生生的肉,氣鼓了鼓,說道:“因為一煮了,精華都到湯裡了,蔥當然不能吃了。”

“挑食就挑食。”荀定瞟他一眼,視線在水鵲臉側擠出的頰肉上停頓,“歪理一大堆。”

水鵲嘀咕:“才不是歪理,你這個不懂餛飩的人。”

他抱怨的時候,唇瓣紅洇洇,自己也沒發覺地微嘟起形狀,唇珠圓圓。

荀定沒辦法不看他,看了又要不自在地低下視線。

他挑著蔥花,胸腔裡忍不住擠出悶笑,“我反正說不過你。”

水鵲大獲勝利,洋洋得意,“那是因為我說的是真理。”

一轉頭。

“小川,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水鵲不再趴著桌,他直起腰,望向水川。

水川的臉色不太好,死死盯著荀定正在挑蔥花的那碗餛飩。

之前這是他的活。

“沒事。”

為了不讓水鵲擔心,水川簡短地回答。

水鵲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荀定這段時間睡哪?”

二樓是書房、主臥和客臥,客臥隻一間,這幾年都是蘭聽寒住。

水川用勺子撥了撥湯水。

他碗裡的餛飩少得可憐,而且皮厚肉少,乾癟。

水川淡聲:“睡門口吧,剛好守門。”

“……”荀定皮笑肉不笑,“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打地鋪?”

荀定把挑走蔥花的那碗餛飩推回給水鵲。

白花花湯水裡,是個個皮薄餡厚的大餛飩,和他自己碗裡的一樣。

荀定對水鵲道:“我睡你床腳就好了,地板鋪個鋪蓋,我不怕冷。”

水鵲不忍心,“晚上真的會很冷的。”

荀定:“沒事。”

水鵲想了想。

他的房間是父母一開始準備讓他和水川一起住的,預料的尺寸睡兩個成年男人也完全沒問題,後來他們上小學了,父母又覺得不妥,於是把雜物房收拾出來,讓水川睡那邊,和水鵲分開睡。

“要不你和我一起睡床吧?”水鵲想了想,“我的床比較大。”

他這麼說著,其實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自己怕冷。

水鵲冬夜裡手腳冰涼,他表現得特彆大方,實際上心裡打著小小算盤,想騙荀定給他捂腳。

不願意幫忙捂也沒關係,他可以趁荀定睡著,悄悄用腳挪過去碰瓷,應該不會凍得荀定一哆嗦。

水鵲唇角翹翹。

荀定沒說話,目光幽暗。

第192章 年代文裡的綠茶知青(33)

由於水川絕不讓步。

荀定最終在水鵲床邊打了地鋪,底下墊一床被子,上麵蓋一床被子,再加一個藍布枕頭。

水川的臉色好了一些,起碼沒有剛聽到水鵲讓荀定睡床上的時候那樣臉黑。

他到廚房裡洗碗,又燒煤球灶,煤球灶把灶壁上方的熱水器裡水燒熱了,就叫水鵲去浴室洗澡。

煤不夠了。

水川從後門出去。

院裡棚子底下一半堆滿蜂窩煤,一半儲存了大白菜。

他用竹編簸箕揀了滿簸箕的煤,堆到灶台邊上的角落裡。

在家裡燒煤有些麻煩,一般人都是到大院北部的澡堂子洗。

但是現在時候晚了。

熱水器的水燒一次隻能能灌滿一回浴室裡的缸,供一個人洗。

他們三個人,水川得燒三次。

水鵲在房間裡揚聲:“荀定你先洗吧?我要先收拾收拾行李。”

李觀梁和李躍青兄弟兩個人也不知道給他打包了多少土特產,水鵲分不清哪個提袋裡是燒臘,哪個行李包裡是衣服和洗漱用品了。

荀定懶洋洋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等到水鵲第二個洗完澡出來,窗外的梧桐樹根已經堆了團夜雪,時針悄悄指向晚九點。

在穀蓮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晚上有時候會點煤油燈看書,但是還沒有這樣晚睡過。

荀定正坐在床邊,給水鵲疊衣服,聽到房門擰開了,他頭也不抬,說道:“誰給你做的衣服,花色真土。”

來者腳下趿拉趿拉地輕響,拖鞋還帶著水,慢慢吞吞走過來了。

水鵲裹著個白色大浴巾,又厚又寬,從腦袋兜下來到腳背。

隻露出被熱水蒸得粉潤的臉蛋。

他立在荀定身旁,一字一頓地慢慢說:“看我,快點看我。”

荀定停下手裡的活,漫不經心地掀起視線,“怎麼……”

“哈!”

水鵲猛地拉開大浴巾,雙手捏著浴巾角扯出大字型,就像鳥類張開翅膀,袒露柔軟的胸腹。

荀定話音卡在嗓子眼。

他視線躲避不及,然而入目是絨棉睡衣,裹得嚴嚴實實,上麵還繡了一隻團雀。

“……”

“無聊。”

荀定重新低下頭,疊了疊衣服,沒有注意到自己是把剛剛疊好的重新拆了,又再疊一次。

水鵲趴到床上,不滿地嘀咕:“為什麼無聊啊?我難道沒有嚇到你嗎?”

荀定冷淡:“沒有。”

水鵲翻了個身,從趴著變成大字型仰躺,手都搭在荀定折好的衣服上了。

他黏黏糊糊地抱怨,“明明你才無聊,我高中放暑假在家裡穿短褲,你就說我是暴露狂。”

荀定沉默地把他的手挪開。

目光沉沉落在衣物上。

房間裡隻開了一盞台燈。

那台燈放在書桌上,開關繩墜在桌麵,燈盞墨綠掉漆,起碼有幾個年頭了,瓦數也不高,燈光照不到荀定眼底的情緒。

荀定不想和水鵲吵架。

他是不是不知道那條短褲短成什麼樣?

都高中抽條長個了,家裡又不是做不起褲子,還把初中時候的短褲翻出來穿,褲子洗得又白又透。

荀定陪他在外頭排好久隊伍買了雪糕,水鵲一回到家就說熱,去浴室裡衝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上邊穿的是背心,下邊褲子就又薄又短的一截,幾乎沒什麼遮擋效果,兩瓣和麵團一樣的粉圓兜不住。

也沒仔細擦乾,身上還在滴水,清透得像是打濕了雨露的粉花。

荀定當然是麵紅耳赤地指著說對方是暴露狂。

憤怒地回到房間裡甩上門。

連自己那份雪糕都不要了。

“你那時候好生氣,為什麼?”水鵲挪啊挪,終於挪到床邊,小幅度翻身半起,手撐著下巴,“你原本那份雪糕,後來我吃掉了,沒有浪費。”

本來說好等他洗完澡出來,才一起吃的。

水鵲還擔心荀定等不及,甚至偷吃他那份,所以衝涼衝得特彆快,結果出來的時候,對方莫名其妙生氣了。

最後兩份雪糕全被水鵲一個人吃掉了。

“害我吃了兩份雪糕,肚子痛了。”

他語氣和小布丁奶油雪糕一樣膩膩乎乎地抱怨,也不知道自己多像是在撒嬌。

荀定終於和水鵲對上視線,沒說話。

水鵲表達疑惑:“怎麼了?”

眼前視野一黑,底下被子抽走,水鵲整個人被掀倒,給荀定當成是餡料一樣,大手三兩下揉著裹進棉被裡。

“唔……你乾什麼?”

蠶寶寶無力地在被子裡蛄蛹。

疊好的衣服塞進旁邊衣櫃裡。

“睡覺。”

荀定腳步迅速,轉步上前,一拉台燈的繩。

“啪嗒”一聲。

屋內陷入黑暗,唯有窗戶的月光,撒鹽一樣鋪在地板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荀定躺在地鋪上,大被蓋著,完全沒有睡意。

他仔細聽床上清淺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床鋪窸窸窣窣,大棉被底下慢慢挪動著,表麵鼓起一團的形狀。

水鵲抵達床沿,從被底冒出頭來,烏發蓬軟。

“荀定……你真的不可以上來睡嗎?”

他趴著,向床邊躺著的人輕聲說。

“我腳好冷。”

荀定猛然睜眼。

咬了咬後槽牙,“麻煩鬼。”

即使這麼說著,荀定還是認命地問:“有熱水袋嗎?我去給你打熱水。”

水鵲搖搖頭,“我不知道。”

荀定依稀記得自己今天在櫥櫃底下的抽屜見過。

他乾脆從地鋪爬起來,往門口走,就離門口差三步之遙,地板上有什麼凸起物,荀定絆了一下。

水鵲聽見撲通重重摔跤的一聲,還有荀定下意識冒出的粗口。

荀定擰緊眉:“什麼東西?”

兩塊紅木地板,鬆動撐起。

高大的黑影,從底下爬出來。

水鵲:“?”

荀定:“?”

水川麵無表情地立在月光中。

警惕的視線一瞥荀定,又確認地麵的鋪蓋。

荀定:“大晚上你發什麼神經?夢遊嗎?”

水鵲猶豫了一下,勸道:“小川,有什麼事情可以敲門進來的。”

家裡有地道,是以前每戶挖掘的通往地底防空洞。

紅磚小樓裡兩個地道入口,一個在原本的雜物間,一個就在水鵲這間房。

水川擔心晚上情況不對,荀定和水鵲在一個房間裡,他不放心,想要悄悄過來看一眼。

房內原本的兩個人看著他。

水川:“……嗯。”

房間門忽而扣響。

沒有從內反鎖,所以外麵的人一旋轉把手,就可以進來。

房門推開了大半,客廳的白熾燈光線射入。

青年目光隔著玻璃眼鏡,掃視一圈屋內的情況,溫聲問:“這是在做什麼?”

水鵲坐在床上,“聽寒哥……”

蘭聽寒點了點頭,“我聽到這邊房間有響動,猜測是不是你回來了。”

看來還不止一個人回來。

蘭聽寒餘光瞥見地板上的鋪蓋,提議道:“我記得家裡還有一張床墊,可以放到地上,你需要嗎?”

“謝了。”

荀定冷淡地和他錯肩而過。

………

第二天是小年,家裡除了荀定,其他人已經完全在假期狀態了。

好在小年是星期日,工廠單休,荀定也不用去上班。

年關將近,但凡路經大院的樓房,各家各戶開著的窗子裡全都傳來了鍋碗瓢盆鏗鏘聲,油炸年貨嘩嘩響,濃鬱的茶油、花生油香氣飄到街道上。

要做灶糖,包餃子。

好在有荀定和蘭聽寒兩個廚藝傍身的人。

不然水鵲可能要跟著水川去吃食堂。

雖然大院的食堂魚肉也很豐富,但是總比自己在家做的要少了點意思。

荀定:“酸菜餡,酸菜寓意好,算財你懂嗎?”

水川:“韭菜。”

荀定:“餃子是我做,你一個不會包餃子的,有什麼資格提異議?”

水川:“……材料是我買回來的。”

“還有,這裡是我家。”

雙方僵持不下。

蘭聽寒把煤爐上的大鐵茶壺提起來,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水鵲前方茶桌的隔熱杯墊上。

“小心燙。”他笑了笑問,“你想吃什麼?”

水鵲吹了吹茶水,杯中泛起漣漪。

“嗯……吃白菜豬肉餡好了。”

水鵲支著下巴說道。

荀定看了他一眼,“好吧。但你每年都吃這個口味,不會膩嗎?”

水鵲搖了搖頭,“不會,因為每年也隻有幾天年節會吃,你已經吃膩了嗎?”

荀定:“……沒有。”

水鵲沒有懷疑,“那就好,因為我還想吃你做的白菜豬肉餃。”

荀定閃了閃目光,裝不在意道:“哦,那我去剁豬肉了。”

水川迅疾地轉步,“院裡還有白菜。”

蘭聽寒對什麼餡料都沒有意見。

他幫水鵲吹涼了熱茶,傳過去,“不燙了,可以喝。”

………

他們做了一大鍋的餃子。

因為預計的是五個人的食量。

他們中午做灶糖,簡單吃了點東西。

等到了晚上,本應該小年夜結束出差的水毅還沒有回來。

水川接了個電話,才從二樓下來。

“父親臨時有多加的工作,暫時脫不開身。”

水鵲怏怏不樂地盯著飯桌上的餃子。

他還特意包了一個裡頭有硬幣的,分到了父親那一碗。

水鵲抬眼問:“那什麼時候能回來?”

水川搖搖頭,“電話裡沒說。”

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大年三十還回不了家吧?

水鵲擔憂著。

蘭聽寒道:“那我們先吃吧,吃完早些睡覺。”

水鵲大口往嘴裡塞了一個餃子。

不出他所料。

等到大院裡小孩四處有跑鬨,鞭炮聲劈啪劈啪、劈裡啪啦響在巷頭巷尾,紅火燈籠連鐵絲掛在樹上。

他們到供銷社買完糖果餅乾,裁縫店裡的新衣新褲也趕製出來,水毅還沒有回來。

除夕是個大晴天,院中陽光刺眼,前些日子的雪全化了。

水鵲搬著小馬紮坐在門口,支著腦袋歎一口氣,“我覺得媽媽和爸爸應該不會複婚了。”

水川拿著大紅紙和墨水走過。

斂起神色,問:“哥哥,你要不要寫春聯?”

水鵲站起來,拍了拍衣擺,“我寫嗎?可以啊。”

火紅春聯貼在大門口和廚房後門口。

他們在大紅紙上撒了銅金粉,陽光一照,金光細碎閃爍,喜慶明亮。

大年三十的大院很熱鬨,軍區大樓內和大院之外工作的人都回來了,喜氣洋洋。

一到傍晚,禮堂前的廣場上扯起銀幕,有兩名戰士調試露天電影的放映機。

各色花燈掛在街頭街尾,孩子們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排成提著花燈的閃光遊龍,遊走在大院裡。

一群年紀相仿的青年聚在樹下。

他們已經是大人模樣,和小字輩的那群孩子已經難以融入了,有的是下鄉插隊的,有的是正在當兵,都是趁著過年回家來探親。

水鵲走過來的路上已經覺得熱了。

他把外麵罩的厚棉襖脫掉,抱在手臂上。

裡頭是棗紅色的高領毛衣,領子堆在下巴尖兒。

小臉糖霜一樣雪白,頰側嫩粉,看起來有點像是漂亮過頭的年畫娃娃。

那群人裡有人叨著煙回過頭,先看見了更眼熟的麵孔,招招手,“呦,水川!”

視線牢牢被水川旁邊唇紅齒白的小青年吸引住。

那人慌裡慌張地踩了煙頭,火光隻在腳底閃爍了一下,完全滅了。

他推搡了群體裡的其他人,才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水、水鵲,今年……過年回家了?”

畢竟是小時候的玩伴,寒暄幾句就能融入。

“哦哦,你現在都插隊當知青啦?”

“蘭聽寒你和水鵲一個生產隊,哇,真好真好……這不是緣分嘛。”

忽地,有人提起,“你們還記得,小時候每年過年才會來的那個嗎?”

“叫什麼來著?”那人抓耳撓腮死活想不起來,“好像姓梁……”

水鵲驚喜地問:“梁湛生?”

“他現在我們大隊當赤腳醫生。”

那人一拍腦袋:“哦對對對!”

“他家那件事情,不是很可惜嗎?”

“我前兩天聽說,他爹的事,平反了。”

那人說著,對上水鵲的視線,趕緊打補丁。

“是道聽途說的,不知道真假。”

月亮升起來,銀幕放出畫麵,聲音乍響。

………

一直到深夜,漆黑車身的桑納塔穿過張燈結彩大道,停在院前。

鑰匙打開大門。

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軀高大,步伐穩健,將脫下的軍帽與外套掛在左手臂彎。

他的五官輪廓冷峻,看上去和水川足有八九分相似,隻臉側有一時未打理的短胡茬。

輕輕推開房間門。

書桌上的墨綠台燈靜靜亮著。

蘭聽寒坐在桌前,手邊攤著一本書。

水毅往裡看,壓低聲音,“……都睡了?”

蘭聽寒側身。

大床鋪上,夜風吹散輕微的酒氣,三個人睡得四仰八叉。

水鵲夾在中間,頭枕著荀定的手臂,腳搭著壓在水川的腿上。

臉頰睡得紅紅。

窗外煙花升起,在空中綻開。

“砰砰砰”的幾聲,完全沒打攪到屋裡三人的睡眠。

水毅放輕腳步走進來,眼神柔和地看了看,最終將禮物盒放在床頭。

眼睛微眯,他突然發覺水鵲左手腕上的手表,和他要送的禮物盒上標誌一樣。

水毅目光沉了沉。

………

大年初一的上午。

住宅電話鈴聲響起。

水毅從書房出來,拿起黑色膠木的話筒。

另一頭是青年人隱含雀躍的話音。

“水鵲,你有時間嗎?我、我現在到了海城……”

“好多天沒見了,我有點想你,這裡我人生路不熟,你要是有時間,能不能出來和我逛逛?”

李躍青在電話亭裡,徹夜的火車,他渾身非但沒一點疲憊,神清氣爽,甚至興奮得額頭冒汗。

他高興過頭,連水鵲當初說會是誰接電話也忘了。

電話那頭傳來沉穩的男聲,“嗯,我會替你轉告他的。”

第193章 年代文裡的綠茶知青(34)

水鵲蹲在後院門前漱口,牙膏白沫兒水咕嚕咕嚕吐到溝渠裡。

太陽堪堪懸在樹梢上,大年初一空氣清寒。

這會兒才九點,他原本是想要睡到正午起來吃午飯的時候的,但是在鄉裡待的時間一長,平時習慣就是七點多就起來。

即使昨晚是後半夜才睡,水鵲今天早上還是在慣常的時間睜眼。

他翻了個身,把荀定搭在自己腰間的手挪走,多睡了一個回籠覺。

再起床也不過八點多。

早上吃甜酒小湯圓。

甜酒是水鵲從穀蓮塘帶回來,李觀梁釀的糯米甜酒。

小湯圓是昨天做完剩下來的。

這一餐吃完正好。

水鵲打著哈欠走進從後門走進廚房,鍋裡的湯圓飄著糯米甜水香。

他淚眼朦朧地問:“聽寒哥,你不困嗎?”

一大早就在煮湯圓。

他分明記得他們睡著的時候,蘭聽寒還沒睡,坐在書桌看書。

蘭聽寒笑了笑,沒回答。

揭開鍋蓋而升起來的熱騰騰水汽,化霧朦朧了他鼻梁上架的玻璃鏡片。

蘭聽寒裝滿了一碗甜酒湯圓,遞給水鵲,“自己吹一吹涼再吃。”

水鵲想,要是蘭聽寒的精力能夠分給他一半就好了,彆的不求,隻要讓他看那些書不會犯困。

他坐在客廳的圓桌上老老實實吹湯圓的時候,水毅穿著家居服,踏著紅木階梯下來。

“爸爸!”水鵲高興地打招呼,“你昨晚幾點回來的?等你我都等得睡著了。”

在熟悉的家中得見多年未見的孩子,水毅原本冷峻的五官輪廓,都化得溫和。

“三點多。”

他撫了撫水鵲的烏發,剛起來洗漱,還沒有梳理的發絲,黑亮蓬軟。

“對不起,爸爸沒趕上年夜飯。”

“沒關係。”

水鵲能夠理解,他點點頭。

蘭聽寒從廚房裡走出來,“毅叔,鍋裡還有湯圓。”

水毅點頭,“好。”

他進了廚房,再端著碗湯圓在水鵲對麵坐下。

難得新年溫情,水毅看著穿了厚棉襖的孩子,“有沒有看到爸爸送你的禮物?”

“我一醒來就發現了。”水鵲彎彎眼睛,他挽起袖子,露出來那截手腕上麵戴著新手表,“喏,戴上了,謝謝爸爸。”

水毅看他戴在左手上,喝了一口甜酒水,“那右手呢?”

水鵲疑惑:“什麼右手?”

他抬起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水毅記得昨晚他看見的,水鵲原本戴在左手上的手表。

巧的是和他送禮物時想的一樣,送了同一個牌子的手表,但是款式不同,對方送的明顯更輕巧靈動一些,更像是年輕人會挑選的款式。

根據水毅對自己孩子的了解,水鵲在手表上沒有表示過特殊的偏愛,所以水毅排除了是水鵲自己買的可能。

水毅乾脆直接問:“你原先戴在左手上的,不是爸爸送的這隻手表吧?”

水鵲那張臉上根本藏不住事情,目光閃了閃,“那隻……是之前朋友送的。”

水毅頷首,裝似隨意地再問一句,“是生產大隊裡的朋友?”

水鵲攪動了一下碗裡的湯圓,點點頭。

水川和荀定從外頭回來,他們到大院食堂裡打了五個人分量的豆漿和油條。

豆漿是剛剛磨的,熱氣騰騰,在大碗口的搪瓷盆裡裝著回來。

大院的食堂每個月隻要交糧票和一定量的夥食費,什麼肉蛋奶都可以吃上,不用額外交肉票之類的雜票。

勺子放進搪瓷盆裡,每個人再拿碗來舀豆漿喝。

荀定接著方才的話頭問:“毅叔,你剛剛和水鵲說什麼朋友?”

水毅:“正說到小鵲在生產隊交的朋友,送了一隻春蕾表。正巧,我挑選新年禮物的時候,也選了這個牌子。”

春蕾牌手表的工廠就在海城,算得上是家喻戶曉的程度。

荀定啜了口豆漿,“是嗎?”

他倒是沒有留心水鵲手腕上是不是戴了什麼手表,本來天氣就寒冷,水鵲穿得像是包粽子一樣。

水鵲沒說話,他還在思考要選什麼時機向家裡出櫃,說自己喜歡男生,那樣的話,他肯定會被趕出去的。

但是現在才是大年初一,說這種事情多不好,他還是等到快要乘火車下鄉的時候再說吧。

水毅緩聲問:“送你手表的朋友,是不是叫李躍青?”

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多疑而古板。

隻是方才電話對麵的年輕人,一開口語氣期盼雀躍,不像是給朋友來電,而更像是在熱戀期,給叫做“水鵲”的對象打電話。

水毅這屋裡,隻有一個水鵲。

況且,生產隊裡的都是辛苦掙工分的莊稼人,或許對方身上有什麼額外掙錢的本事,但花一百多元給男性“朋友”買手表,實在是耐人尋味。

水毅希望這隻是自己多心了。

水鵲被他突然說出男主的名字,驚了一驚。

“嗯。”他垂下眼睫,胡亂地應,“嗯……對,是叫這個名字。”

“爸爸,你怎麼知道?”

水鵲小心翼翼地抬眼。

按理來說,劇情裡水家和男主沒有任何聯係。

水毅看他緊張的樣子,放緩聲解釋:“剛剛你這個朋友打電話過來找你,他說自己來海城學習,初來乍到,想請你陪他逛一逛見個麵。”

男主為什麼突然來海城?

水鵲:“什麼時候?在哪?我還能給他回電話嗎?”

外麵都是人員流動的電話亭,沒有固定電話,就很難再聯係上,除非李躍青再往這邊打電話來。

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才注意到飯桌上所有人都盯著他看。

水鵲眨了眨眼睛。

水毅神色波瀾不起,“我幫你答應了,他說中午十二點半在中央廣場見麵。”

“到時候爸爸開車送你過去吧。”

水鵲坐好,點點頭,“嗯。”

………

雖然吃早飯的時候,明明隻有父親說好了送他,但是真正出發的時候,車上多了好些人。

水鵲抿了抿唇,回頭看向後座上的三個人。

“你們為什麼也要來?”

蘭聽寒靠著窗,笑道:“不是去廣場?我搭毅叔的便車正好去還書。再到報社訂今年的報紙。”

荀定見他看過來,挑眉,“來就來了,這你也要問?我去廣場那邊找補鞋的檔口,過幾天就複工了,鞋子壞了抓緊補不行嗎?”

水鵲將信將疑,轉向,好奇地問:“小川呢?”

水川雙手的手指緊緊相扣,誠實道:“……我不放心你。”

水鵲疑惑:“可是李躍青你見過的啊,救災的時候。”

當然是見過才不放心。

水川沉著眸子,沒說話。

奇奇怪怪的。

到達目的地,水鵲從桑納塔的副駕駛位下來。

對車窗內說道:“爸爸再見,我到時候回自己打出租車回去的,不用來接我。”

水毅眼神古井無波,望了一眼遠處樹蔭底下的年輕人,“嗯,早點回家,彆在外麵玩太晚了,也可以請朋友到家裡吃頓飯。”

水鵲:“嗯嗯,知道了。”

他就是出來和男主見個麵,怎麼搞得這麼大陣仗?

水鵲跑向那邊大榕樹,招招手,“李躍青!”

失落地坐在石墩子上,等了兩個半小時的年輕人,聽到他聲音,立即興奮地抬起頭來。

李躍青站起來,忐忑道:“我還以為你不想見我……”

水鵲困惑地看了一眼他肩膀上落的兩片葉子,“你等很久了嗎?”

“沒有,沒有!”

李躍青見到他,立刻就像是身後有狗尾巴在瘋狂擺動,笑出了犬齒。

拍了拍肩上的葉子,比正月的舞獅還要精神抖擻。

水鵲關心地問:“你吃過午飯了嗎?”

李躍青徹夜坐的火車,他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搭檔的兩人先帶行李去找車馬店之類的小旅館。

雖說他們有介紹信,但是海城這種地方,條件好的招待所肯定是輪不上他們住的。

從連夜的火車出來,他隻在火車站前方的小廣場買了幾個大饅頭填肚子。

“吃、吃了!”李躍青說著,突然問,“你吃過沒?沒吃我們去找飯店?”

他喜歡看水鵲吃飯。

慢慢吞吞,細嚼慢咽,像是小貓一樣。

一日三餐,李躍青想看水鵲吃一輩子飯。

水鵲當然不知道李躍青腦子裡正在想什麼,他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從家裡過來的,肯定吃過了。你怎麼突然就到海城來了?”

李躍青頭一次坐火車到大城市裡,眼前車水馬龍,這裡比菏府縣發展得快太多。

換了個陌生的城市環境,李躍青身上帶著隱約的無所適從。

“那……那我們去逛商場?我邊走邊和你說。”

因為正是新年時候,各處掛著燈籠貼著春聯,紅紅火火的一片。

遠方廣場街頭的鑼鼓聲喧鬨,嗩呐銅擦,舞龍和耍獅子的表演隊伍撞到一起,人群熙熙攘攘地擠熱鬨。

在中央廣場旁邊,過了馬路,就有一個大商場,五金、日用品、百貨、家具、自行車、電訊、修配等各個部門應有儘有。

周圍在外的還有些咖啡館、西菜社和糕點鋪。

這邊則要安靜一些。

路經厚重的旋轉門,有人從咖啡館內出來,裡頭傳出日曬豆的醇香。

李躍青試探地開口,“水鵲,後麵是不是有車跟著我們?”

他就是再人生地不熟,也很容易察覺到,後麵那輛桑納塔,怎麼也和尋常馬路上的自行車、出租車格格不入。

遙遙綴在兩個人身後的馬路,以烏龜似的速度緩慢行駛。

水鵲好像就是從那輛車下來的。

聞言,水鵲狐疑地往後看。

距離遠,他看不清車牌,但是隻看外觀也……

好奇怪,為什麼要跟著他們?

水鵲把李躍青扯進商場樓裡。

這樣不在外邊走,就看不見了。

李躍青問:“那是叔叔的車?”

接他電話的人,說是水鵲的父親。

水鵲含糊地回應:“唔。”

李躍青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年輕氣銳,充滿青年人的乾勁,隻是在直觀地感受到兩個家庭的差距時,難免還是會有些微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但他很快將其壓下。

他開始和水鵲說之前的事情。

自從那次七夕約會之後,李躍青憑之前上學在縣城裡向老木工學的本事,自薦進了鄉鎮公社底下的農具修造社。

農具社經營不善許久了,也就剛創辦那幾年要給鄉裡打大量的農具,後來就隻剩下一些修繕的小活。

接受他進社,本來就是想著上過高中的年輕人點子多,看能不能把農具社盤活。

李躍青很快想出了新辦法,農具賣不成,還能打家具賣,城裡人不乾農活是不需要農具,但有家落腳就需要家具。

他們先是給鄉裡的人打家具,因為後山木材豐富,打出的家具質量好也便宜,很快聲名播出去,經人介紹了大單子。

不然李躍青也不會有錢送春蕾表。

但是這事情很快又給叫停了,公社說這是農具修造社,不是家具社,不成樣子。

可是單純的農具修造社,壓根不需要這麼多人手,整天沒事情做,農具社裡工資又是要看收益來發的,木工一年有幾個月都收不了工資。

前頭的幾個單子掙了錢,李躍青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乾脆悄悄慫恿彆人跟他出來單乾,又去把自己以前跟著學手藝的退休老師傅挖過來了。

他還偷偷找羅文武借了個倉庫,改成木工車間。

李躍青說的事情告一段落,解釋:“我和老師傅還有一個木工,這次進城,想學習一下,看城裡人喜歡什麼,能不能做大城市的生意。”

水鵲啞然。

他詢問77號,【男主的事業線是不是開得提早了?】

按照劇情,本來不應該這麼早的,要在水鵲的戲份結束,後麵新政策下來了,男主才乘新風開辦了鄉鎮企業。

水鵲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每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後來的劇情全會崩了。

77號也不明白。

水鵲心有憂慮地走在李躍青身側。

李躍青忽然頓住腳步。

家具店鋪擺在進門處的一個樣品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走進去,售貨員熱情地上來,詢問他們有什麼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