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嫌貧愛富的黑月光(5)(2 / 2)

烏淳怔怔的。

比幫他複位手肘的時候,對方一身花紗的料子還要輕薄得多。

薄如蟬翼莫過於此。

夥計高高興興地收了七貫錢。

感慨這粗野獵戶雖說穿的不怎麼樣,但有那麼一把子錢。

不像前頭那個窮書生,帶個天仙似的郎君出來,連好衣衫都買不起。

就是不知道這獵戶又是念著哪位,夥計瞧他一身腱子肉,手掌粗糙,也不知道會不會心疼人。

烏淳捧著桃紅素紗的禪衣出來,訥訥道:“試一試。”

這素紗輕薄,烏淳捧著不敢用力氣,生怕給扯壞了。

【宿主,程序評估值七千錢。】77號高興地說道,【輔助程序果然靠譜,這獵戶就是好刷軟飯值。】

水鵲抬眼看他一眼,謹慎道:“這……是要送我的嗎?”

對於百姓來說,七千錢可不便宜了,大融的底層農民一日隻能賺一百文錢,不過烏淳日日上山打獵,賺得肯定比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多。

烏淳點頭,誠篤道:“嗯。”

他老實巴交地一字一頓說:“試一試衣,讓我背一下,送你了。”

怎麼有人白送衣衫還上趕著當腳夫讓人背的?

水鵲猶疑了一會兒。

反正都是男的,他也沒多在意,直接脫了外頭的素色涼衫。

裡麵就是單扣無袖的薄薄夏衣,粉潤的肩頭,藕節似的手臂,還有陽春雪一般白生生的胸脯。

對襟領口開得低,款式又寬鬆,水鵲換衣的動作一大,烏淳高頭大馬的,視線不經意中往下一瞥,整個人就癡了。

平平粉粉的。

烏淳隻感到一股燥熱。

今年的夏日天氣怎的和炙烤似的?

他屏了屏息,好歹把燥熱壓下去,而不是沒出息地化作熱流從鼻間湧出來。

水鵲手臂繞著,總算將這素紗禪衣係好。

果真是薄如蟬翼。

清清涼涼地透著氣。

窄袖方便活動,袖邊還挑繡了鶴紋。

他抬眸去看烏淳,卻見到這人臉色沉沉,唇抿成板直的一根線。

水鵲詫異:“怎、怎麼了?”

他是現代人,沒覺得這素紗禪衣有哪裡不對。

但哪怕大融社會風氣已較之前朝開放許多,這樣的衣衫,輕薄薄的透氣,光影照過來,通身雪白剔透的肌膚根本掩不住,還是僅僅能在家中穿,外出的場合則多有不得體。

烏淳不敢再細看,他背過去,屈膝,“背一下,送你。”

他還是想著前幾日齊朝槿背著水鵲的樣子。

哪有表兄弟會這樣?

他給他買衣衫了,總得讓他也背一背吧?

烏淳想著。

但他沒背過人,人高馬大的也不知道蹲低一些,水鵲趴上去就溜溜往下滑,布著粗繭的大掌托住他底下,烏淳匆匆直起腰來,手托著人向上顛了顛。

水鵲蹙起眉,從背後揪住他的領口,細聲小氣地說了句:“疼……”

這人穿的也不知道什麼麻衣,料子比齊朝槿的還差,粗糙得不得了,上麵縫的補丁針腳也亂七八糟的,磨得水鵲胸口火辣辣發疼,尤其是烏淳背肌銅筋鐵骨似的起伏,整個人硬邦邦的。

“什麼?”烏淳聽他說疼,有些緊張,以為是自己背人沒背好,又托著人往上顛一顛,水鵲連著大腿根一塊遭罪。

他沒忍住忿忿地拍了一下烏淳的背,“下來,我要下來了,你這什麼衣衫,磨得人發疼。”

都給他買了紗衣,怎麼不知道給自己也買件好點的衣服?

小郎君綿綿軟軟的肉陷著,感覺都要在他燙燙的掌心裡融化了,烏淳雖然舍不得,但還是聽話地將人放下來。

一聽水鵲連著兩句話都說疼,烏淳更是愧疚,他嘴拙,性格木訥甚至說得上愚鈍,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邊擔憂一邊內疚,焦心如焚,於是笨手笨腳的,“是哪裡疼?我看看。”

水鵲正生氣,尷尷尬尬的不知道和他說什麼。

薄薄的夏衣底下,粉粉白白的翹起小圓珠抵著衣料。

腿根也蹭得紅紅燙燙的。

烏淳湊過來,焦急不安但又粗手粗腳的像個登徒子,水鵲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抬手就是一聲脆響。

愚拙的男人好像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不得當,啞口說不出話。

黝黑的皮膚臉色深紅,頂著個顯眼的巴掌印,磕磕絆絆地說:“對、對不住。”

“衣衫是你的,”烏淳張了張口,開開合合幾輪,最終悶聲道:“不要穿給齊二看。”

……

水鵲氣息憋悶,換回了素色涼衫,垂眼看鎖骨也因為方才而磨出淺淡的紅色,他更是氣悶了,帶著那薄紗衣回去就壓了箱底。

怎麼覺得自己明明應該是賺的,但又虧了?

齊朝槿回來看他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關切道:“怎麼了?”

水鵲坐在小圓墩上,支著腦袋,搖搖頭不說話。

隨後感覺自己太冷淡,起身親親熱熱地問齊郎能不能晚上給他炒鮮茭白片,要多加花椒。

齊朝槿頷首:“嗯。”

他放了包袱,轉步到灶房去。

窮書生定然想不到,他在城南為人書寫田契時,家裡平日愛黏著他的小郎君,跑到野男人的破落茅草屋裡,為了件七貫錢的衣衫,給人磨紅了胸口尖尖。

甚至那素紗衣還壓在他們臥房的衣箱底。

……

過了兩日,齊朝槿給水鵲縫的一身衣衫好了,之前買的一匹雪青色小綾,先做了身對襟小立領的廣袖衫,剩下的小綾還能再做一件。

他繡紋樣的時候,晃了晃神,再一回神過來,廣袖口給他繡了幾朵牡丹和花葉中的小鳥。

和長命鎖的紋樣彆無二致。

水鵲喜歡這身衣衫細密整齊的埋線,袖邊的小鳥也是靈動可愛,他直接就換上了。

齊朝槿前頭到縣裡書院交了一批抄本,回來的時候又抱了一堆,手上還提了一個竹籠,裡頭兩三隻小雞苗。

他一邊說這次的孤本落塵久了,前兩日偶有下雨,受了點潮氣,趁今日大晴天,得先曬一曬,另一邊也說著應當要給雞苗兒搭個雞窩。

水鵲挽了挽袖子,興致勃勃地要幫忙曬書,讓齊朝槿趕緊去搭雞窩。

幾個年紀相仿的青年打馬而來,個個皆是眉目分明,一表人才,當中以領頭的神采英拔為最佳。

馬兒越過青河村口前的木橋,田間小徑一時塵土飛揚。

時值書院田假,城裡都給他們荒唐夠了,什麼消夏飲食活動都提不起精神。

他們這次騎馬出來,是要往城外西南方向的山上竹林避暑的。

騎的都是良馬,崔氏好馬,京城皆知,到了這江南地界也不改,幾個跟崔三關係好的同窗,和崔時信一同出遊的時候,就能借上他們家的馬匹。

鄧倉一眯眼,“那不是齊朝槿家麼?知道他住青河村,原來他家就在村口啊。”

齊朝槿?

崔時信忽地卻想起那日見到的齊二的表弟。

眼角餘光一飛,瞧見籬笆院落裡曬書的雪青身影。

崔時信猛地一拉韁繩,馬一仰前身,噅聲穩穩落地。

跟隨其後的同窗也扯馬停下來。

“崔三公子,這又是怎麼了?”其中縣衙主簿之子鄧倉和他關係最好,抱怨道,“都到青河村了,你不是不想上山了,要打道回府吧?”

另一人歎道:“彆啊,縣裡讓人閒得發慌了,好好的田假,總不能回家溫書……”

崔時信遙指河流邊的籬笆院落,線條淩厲的下顎一抬,斜睨道:“齊二的遠房表弟,見過沒?”

鄧倉:“什麼啊?”

幾個青年探首往那簡樸的院落裡瞧。

雪色的小臉悶得泛粉,寬袖挽上一些,就露出了細伶伶一截手腕,抬手擦擦額際的汗,還在忙活把書卷攤到案桌上。

院角的齊朝槿正在用荊條編成矮籬笆,說了什麼,那人就唇角翹翹,臉頰漾出一個小窩。

院外的青年們看得癡癡的。

崔三越想越不對,冷嗤一聲笑道:“什麼遠房表弟,我說齊二忙呢,原是忙著和小郎君田園牧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