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嫌貧愛富的黑月光(8)(2 / 2)

另一邊,水鵲還在街上晃悠悠,不知道去哪家飯館好。

他看那些小吃也是色香味俱全,躊躇半天。

酒樓上有人朝下喊:“水鵲!”

他一抬頭,牌匾大大的鼓腹樓三字,二樓雕花窗大開著,早先還對他橫眉的青年對他道:“上來。”

水鵲給酒樓小廝領著到樓上的包房。

還是之前畫舫上見到的人,加上崔時信,五個人,是西江書院學子裡家世差不多頂好的了。

當然崔時信作為京城世家子,到長州縣與其他青年一比,家世又是雲泥之彆。

“齊二讓你一個人出來吃飯?”

崔時信挑眉問他。

水鵲眨了眨眼,點頭:“嗯。”

崔時信眼眸意味深長:“他給你多少錢?”

同窗投以不讚同的目光。

“……”水鵲老實巴交地攤開手心,“一百文。”

崔時信對答案滿意了,不出所料。

“過來,請你吃飯。”他招招小貓似的,哄水鵲過來他旁邊的位子坐下,折扇扇骨敲了敲八仙桌的桌沿,“齊二就隻能給你一百文,怎麼養你呢?”

水鵲不說話了。

真好,上個樓人家就請他吃飯。

還省了一百文。

自認為勝了齊朝槿一籌,崔時信高興了,提起葫蘆形的白釉執壺,問他:“喝酒嗎?”

他就想往酒盞裡倒去,水鵲摁住他的手,搖搖頭,“不喝的。”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個世界喝了點果酒就熏了。

雖然說古代的酒度數沒有現代高,但是水鵲不打算輕易嘗試了。

崔時信聳聳肩,放下了執壺,“我還以為你清早喝了酒,竟然敢推聶山長的輪椅。”

他們講堂稱呼聶修遠為先生,主要是由於對方當堂授課,平日裡多是稱呼聶山長,他是西江書院的院長,是最主要的講學老師,同時也統攬行政。

水鵲不明白:“為什麼不敢……?”

鄧倉等人知道他是初來乍到,但是沒想到他連聶修遠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幾人當中的文向竹算得上最為推崇聶山長,神色欽羨地同水鵲解釋:“聶山長是建元二十六年的狀元,當時他才十七歲,是大融最為年輕的狀元郎,後來年僅二十四官拜文淵閣大學士,說是青霄直上也不為過……”

當下是平武元年,建元二十六年時十七歲的狀元……這樣算起來,聶先生已然而立了。

水鵲不喝酒,崔時信就給他倒了盞茶,“不過可惜,天潢貴胄相殘殺,聶山長沒多久就遭小人暗算,廢了一雙腿,接著被人構陷結黨營私而下獄。”

“五年前就掛冠而去,退到西江書院潛心治學了。”

有聶修遠的例子在,崔大又升遷禮部員外郎,崔父生怕他和大兒子都在朝中做官遭上頭的人忌憚,也是為了使崔氏遠離當時危機四伏的奪位之爭,自書退到長州縣當一個小小縣令。

“原來是這樣……”水鵲淺啜著茶水,方始了解了聶修遠的事情。

鄧倉接著說清楚:“所以,不能行走是先生的心結,也是避諱,他平日不讓旁人推他。”

那他豈不是一日犯了兩個禁忌?

水鵲眨了眨眼。

一是強行推了聶修遠的輪椅,二是上課打瞌睡……

怎麼想都是在人家雷區蹦躂。

好在聶修遠是山長,平時日子裡忙,三日方講一堂課。

水鵲中午吃得茶足飯飽,那家酒樓的三鮮筍炒鵪子特彆好吃,聽說大廚子的師叔祖從前是禦膳房的,這道菜算得上是皇家玉食。

他吃得太飽了,就犯困,犯困就忍不住腦袋一點一點的,但是講席的先生已然是個白胡須老者,眼睛昏花,自顧自地講學,也不在意底下的人什麼狀態。

西江書院六日一休,第一個休息日正好碰上了七月七。

水鵲跟著書院的作息跑了六日,休息日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齊朝槿本來想和他到縣裡走一走,見他沒睡醒,就自己上了長州縣,在油糧鋪買了糖和麵回來,製糖漿、和麵,纏繞成麻繩結的形狀,放在油鍋裡煎炸,直到酥脆撈出,就做成了七夕巧果。

中途給水鵲做了碗雞絲麵作午餐。

天色已晚,齊朝槿在院中布置祭拜的供桌,便讓水鵲送一食盒巧果到劉大娘子家去。

他從長州縣回來的時候,劉大娘子遇見他,送了幾個梨子。

鄰裡兩家時常相互往來,逢節日送些瓜果點心是常有的事。

“嗯嗯。”水鵲提著竹篾藤編的食盒出門去了,劉大娘子家就在屋後沒多遠,隻隔了條小溪和一叢芭蕉的。

虎子在竹門外踢毽子,見他來了可興奮,一邊喊院子裡的娘親,一邊往他這裡來。

水鵲摸了摸他紮著一頭小辮的腦袋。

劉大娘子適時迎出來,掩著嘴巴笑道:“哎呦,小水郎君,來就來了,怎麼還提東西過來呢?”

水鵲揭開食盒的蓋子,“是齊郎做的巧果,你們嘗嘗。”

劉大娘子接過去,連聲謝了謝,到灶房裡把巧果裝在碗盆裡,提著空的食盒出來還給水鵲。

他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劉大娘子的手指甲,“這是……?”

指甲蓋紅紅的。

“噢噢,這不是七月七到了,我正搗鳳仙花染紅指甲呢。”劉大娘子笑,“一會兒給虎子也染,小孩子染無名指和小拇指,相傳染紅的顏色留到了春節,使老人家看了就能目明,不老眼昏花。”

大融江南一帶的習俗,七夕染紅指甲,比之前朝風氣開放,男女皆有染指甲的,不過還是女子居多一些。

小孩子就沒什麼講究了。

劉大娘子看水鵲好奇地盯著,便哄道:“小水郎君是不是也想試試?來吧來吧,大娘家搗的鳳仙花汁多了,正愁浪費。”

水鵲隻想玩一下,於是劉大娘子就給他染了無名指和小拇指。

鳳仙花汁是混入了零星明礬的,染了指甲再用布帛纏好。

“好了,過一夜就固定顏色了。”劉大娘子鬆開他的手,“如果想顏色再深紅一些,固定得再久一些,就得再來三四次。”

水鵲點點頭。

但他就是貪玩試一試,還是不多染了,方便之後洗滌的好。

齊朝槿小時候齊母也給他玩過,所以見水鵲回來手指纏了四指布帛,並沒有覺得奇怪,就沒問起。

兩人在院落裡用瓜果祭拜了牛郎織女星,夜色深了吃完晚飯,在院裡半躺在榻上,看看天河,齊朝槿還得給水鵲拍拍扇子,即便這樣,還有些秋天的蚊子,水鵲被咬了一口,手背上一個紅色的小包,不願意再待,就要回屋子睡覺了。

……

新的七日,還得跟著齊朝槿去書院。

水鵲坐不住了。

書院沒有規矩要求旁聽生一定不能逃課。

對於社會旁聽者,書院沒有食宿補貼,因此管理說得上是寬鬆。

早上第一堂課下了,聶修遠剛剛出去沒多久,水鵲就要偷偷溜走。

齊朝槿見他清晨吃的少,知道他要逃課,於是便給了水鵲三十文錢讓他到外頭買東西吃。

他揣著袖中的三十文,高高興興往書院外去了。

穿過重重疊疊的假山、小橋,從二門跨出去。

走至前門,一匹雨鬣霜蹄的高頭駿馬,始料不及地迎麵衝進來!

駿馬上的男子沒想到這時辰有人出書院來,猛然地一扯韁繩,馬嘶聲陣陣。

馬高揚蹄子的陰影罩在水鵲前方,嚇得他後坐到地上。

好在安然無恙,馬匹守勢及時,蹄子穩穩落地。

玄衣男子動作利落,行雲流水般翻身下馬。

水鵲見到他眼角有一道疤。

魏琰伸出手去。

水鵲驚魂未定,搭上他的手要起來。

結果對方眉峰一挑,臉色驟然變了,“怎麼是個姑娘家?”

魏琰下馬時匆匆一瞥,隻覺得這個郎君怪白嫩的,手這麼一搭,比他小了一截不說,無名指和小尾指染得紅紅。

男女授受不親,魏琰是個頭腦固執的,行動也衝動,念頭一冒就收回了手。

水鵲剛搭著他手起身到一半。

他這下一鬆手,就害人又摔了個屁股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