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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雨過天晴,陽光燦爛,但宮裡的氣氛卻沉悶、壓抑甚至恐慌。

被封閉的永和宮跟翊坤宮裡不斷有壞消息傳來,先是服侍大皇子的兩個宮女染病,接著是二皇子的乳母,再就是惠嬪跟宸妃身邊也分彆有一太監跟一宮女中招。

宮妃們人人自危,畢竟前兒冒雨去永壽宮請安時,惠嬪跟宸妃都在其中,誰知道那會兒她們身邊的宮人是否已經染病?

朝臣們紛紛上折子,請求皇上攜三皇子,奉鄭太後出宮避痘。

古代天花又被稱作“痘症”。

天子離京,牽扯甚廣,除非兵臨城下,否則棄城逃走可不是什麼明君所為,故而毓景帝與鄭太後商議過後,決定將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其他染病的宮人挪出宮去。

安置在京郊燕山腳下的上林苑,此為皇家狩獵的圍場,建有供天子以及妃嬪們歇腳的行宮,一應物什都齊全。

得知消息後,惠嬪倒罷了,根本不敢違抗皇上的命令,宸妃則正相反。

她先是去養心殿外跪著,哭天搶地的請求毓景帝收回成命,見毓景帝不為所動,又跑去慈寧宮求姨母鄭太後。

被鄭太後訓斥了一頓,說她胡攪蠻纏不顧大局,毫無往日的賢良之態。

“臣妾兒子的命都快沒了,臣妾要那勞什子的賢良淑德有甚用?”宸妃委頓在地,放聲大哭。

廖太妃見狀,忙叫人去扶宸妃,嘴裡道:“隻是將二皇子等染病之人挪去上林苑,以免禍及他人,並非就此不管他們了。太醫院會派出已過天花的馬太醫同行,順天府又緊急從民間征兆了數十個出過天花之人充當仆役,一應所需也由內務府緊急調派,與在宮裡無異,你這又是鬨騰什麼呢?”

隻一個醫術平平的馬太醫隨侍,外頭征兆的平民未經調/教也不懂如何服侍人,這叫她如何放心?

隻是這些話不好直說,故而她隻是哭個不停,嘴裡念叨著:“二皇子自打出生,從沒離開過臣妾一日,外頭人生地不熟的,臣妾實在不放心……”

鄭太後被她哭的腦仁疼,沒好氣道:“這般不放心,不如你跟去親自照顧?”

宸妃哭聲頓時梗住。

這可是要命的症候,兒

子已經陷進去了,能否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一條命尚未可知,若她也被染上,娘倆一起搭進命去,豈不愚蠢至極?

她嗚嗚咽咽的回道:“臣妾也是這麼想的,已求過皇上了,可是皇上不準。”

毓景帝當然不準,除非伴駕或是薨逝,宮妃入宮後,哪能隨意出宮?自古以來就沒有這樣的規矩。

這也是先前莊明心出宮替玉馨表妹驗屍時,他親自陪同的原因。

這些道理鄭太後當然曉得,不過是被她魔音繞耳,忍無可忍才刺了一句。

“既如此,哀家也沒法子,你且回翊坤宮歇著吧,莫要再到處跑了。”鄭太後揮揮手,就要將她打發走。

話音裡的意思是怕自個身上帶著痘毒呢。

宸妃趴/伏在地上,唇邊露出個冷笑來。

自個是太後的外甥女,二皇子既是她的孫子,又是她的甥外孫,太後卻如此涼薄,半點不為二皇子著急。

果然靜妃這個嫡親侄女有孕後,太後就再也不將其他人所出的皇子看在眼裡了。

隻怕沒了性命更好呢,如此也就不會擋靜妃兒子的路。

“是。”她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時,臉上已收斂起不忿的神色,隻餘眼淚。

宸妃離開後,鄭太後歎了口氣:“隻怕她就此怪上哀家了。”

廖太妃接過宮女遞上來的茶盅,放至鄭太後跟前,安慰道:“宸妃隻是關心則亂,過後必定能明白姐姐的無奈。宮裡大幾千號人,若真如宸妃所願強行將二皇子等人留在宮裡,萬一痘症彌漫開來,不知要死多少人呢,隻怕連皇上都有危險。這樣的蠢事兒,姐姐若答應了,以後史書上如何寫?就擎等著挨罵吧。”

“挨罵哀家倒不怕,哀家隻是怕皇上有事。她有兒子,難道哀家就沒有兒子?”

鄭太後冷哼了一聲,隨即憂慮的皺起眉頭:“何況皇帝不止是哀家的兒子,還是大齊的國君。國君有事,皇子年幼,蠻族、屬國必定一擁而上,大齊危矣。”

廖太妃很會揣摩鄭太後的心思,見狀不動聲色的給宸妃上眼藥:“姐姐說的是,宸妃到底年輕,也太不經事了些,如今連孫院判都尚不確定她是否無恙,她不老實待在翊坤宮,又是養心殿又是慈寧宮的瞎跑,竟也不替

皇上跟姐姐的安康擔憂。”

原本鄭太後就擔憂毓景帝的安危,聞言臉色又沉下去幾分。

半晌後,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冷冷道:“宸妃被哀家寵壞了,此事過後,若她安分守己倒罷了,若再這般沒輕沒重,哀家定不輕饒。”

但顯然宸妃並不是個輕易就會放棄的主兒,從慈寧宮出來後,她並未回自個的翊坤宮,反而又去了鐘粹宮。

聽到崔喬進來稟報,莊明心皺起來眉頭。

二皇子才剛三歲,還未到去皇子所的年紀,現下正隨母妃宸妃住在翊坤宮正殿。

二皇子染上天花,二皇子的乳母以及宸妃的貼身宮女青鸞都沒逃過,宸妃算得上是高危人群。

她不老實待在翊坤宮隔離,卻跑來鐘粹宮求見自個,打的是甚主意?

以及,宮裡的隔離措施未免太不到位了,竟然讓宸妃這樣的高危人群自由的在外頭亂跑?

“你們都下去,不必在這裡伺候。”莊明心將宮人都打發走,自個親自去院子裡將宸妃迎進明間。

明間地方大,前後都有門,回頭無論是消毒還是通風都容易。

讓座後,莊明心也沒坐地平寶座,隻在宸妃對麵的西側一排太師椅的第一張上坐下,淡笑道:“姐姐無事不登三寶殿,可是有什麼事兒要吩咐妹妹?”

宸妃眼淚說來就來,她拿帕子邊擦眼淚邊委屈道:“我是特來求妹妹援手的。”

求自個援手?

莊明心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嘴裡慚愧道:“姐姐說笑了,我何等何能,哪有本事能幫姐姐的忙?”

“這事怕也隻有妹妹能幫得上忙了,還請妹妹務必要幫我。”宸妃忽的站起來,乾脆利落的蹲下/身去。

同是妃位,莊明心哪敢受這等大禮,連忙伸手去拉宸妃。

宸妃卻自個站了起來,後退幾步,躲過莊明心的手:“雖孫院判說姐姐暫時無恙,但妹妹還是莫離姐姐太近的好。”

莊明心立時站住腳步,作出個害怕的模樣來。

片刻後,她才開口道:“姐姐莫要折煞我了,你有事隻管說,若能幫忙的妹妹必定竭儘全力,若不能的話,姐姐就是三跪九叩,妹妹也沒轍。”

這叫醜話說在前頭,也叫未雨綢繆。

宸妃見她這般敞亮,於是

直言道:“皇上已下令將大皇子、二皇子以及其他染病的宮人挪去上林苑行宮,隨行的隻一個馬太醫以及從民間征兆來的幾十個平民,姐姐我實在不放心,想請妹妹幫忙勸說勸說皇上,讓他收回成命,還將大皇子跟二皇子留在宮裡。”

怕莊明心拒絕,她又給她戴高帽:“皇上最寵妹妹,想必妹妹的話,他是肯聽的。”

莊明心:“……”

這什麼蠢主意?將他們留在宮裡,然後將宮裡幾千號人全部傳染?

莊明心險些維持不住自個的表情,嘴角抽搐了幾下,勉強露出個笑影來:“姐姐關心則亂,隻是兩位皇子都是皇上的親兒子,皇上豈會叫下麵人慢待他們?

隨行的雖隻有一個馬太醫,但藥方都是太醫院全體太醫斟酌著擬出來的,後續也會派人去調馬太醫的新脈案,根據新脈案及時調整用藥,很不必憂慮這個。

至於服侍的人,從民間征兆的那些,不過是做些外頭的粗活,兩位皇子身邊,有宮裡跟過去的十來個出過天花的宮人,也儘夠了。”

這些都是小滿今早跑來告訴她的。

當然,不但沒得到誇獎,照例被她一頓好罵。

不過作用隻怕也有限,小滿這個家夥,典型的“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妹妹知道的倒是詳細。”宸妃怔了一下,顯然這些信息她並不知曉,但卻並未因為莊明心這番寬慰的話而清醒。

仍堅持道:“話雖如此,可哪有在宮裡色/色齊備的好?妹妹,二皇子自打出生就未離過我身邊,如今他孤身一人在外,乳母也高燒不退顧不得他,我這心裡就跟火燒一般,無時無刻不在擔心。

算姐姐求求你了,你就幫姐姐這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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