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毓景帝的催促下,莊明心將接種牛痘的原理簡單概述了一番。
然後一臉嚴肅說道:“稍後臣妾會寫一份詳細的報告呈給皇上,皇上拿給太醫院,叫他們著手試驗吧。隻是此事急不得,務必要等太醫院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來後,才能廣而推行。”
未免毓景帝魯莽毛躁行事,她又拿自個說事兒:“臣妾先前拿自個與妹妹胡來之事,切不可效仿,一個不慎就會鬨出人命。”
以及,她又歎氣道:“此法隻能預防,對已患天花之人無效。”
言下之意,這法子在大皇子跟二皇子身上用不得,彆打什麼歪主意,還該由太醫院好生救治才是。
毓景帝思及大皇子跟二皇子小小年紀就遭此橫禍,心疼的閉了閉眼睛,這才點頭道:“朕知道了。”
靜默片刻後,他又開口道:“你的功勞朕記下了,隻是此事不宜對外直說,朕會將其扣在某並不存在的神醫頭上,過後再找由頭給你獎賞。”
雖是功在千秋的好事,但一來過程中有風險,萬一哪個達官貴人因此喪命,隻怕會遷怒她;二來亦有些胡攪蠻纏之人,比如宸妃之流,會怪她不早些將此法公布,以致至親平白遭罪,隻怕就此記恨上她。
至於該如何獎賞……
他摸了摸下巴,若此事果真辦成,給個四妃的位份想必不過分吧?
“臣妾聽皇上的。”莊明心本就不是個愛張揚的人兒,毓景帝這番打算,正中下懷,她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讚成。
*
從養心殿回來鐘粹宮後,莊明心一頭紮進西次間書房,用了足足兩個時辰,趕出了一份詳細的牛痘接種計劃書,然後打發知曉內情的瓊芳送去了養心殿。
了卻了這麼一樁大事兒,莊明心頓時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然後就覺得應該犒賞下自個。
於是她興高采烈的去了小廚房,指揮兩個廚子用木薯粉做珍珠奶茶裡頭的“珍珠”。
路過後院菜園子的時候,發現種下的蘿卜、白菜竟已發芽,在秋日陽光下散發著勃/勃生機。
她提著裙子,沿著開辟出來的田地轉了一圈,享受了一番“大農場主”巡視自個農場的快/感。
這才心滿意
足的往西配殿走去。
木薯早幾日就托內膳房采買好了,隻是需要清洗、磨漿,沉澱出的澱粉還得晾曬。
偏趕上這幾日下雨,好懸沒發黴,鐘大、錢喜動用了麵包窯,這才將其烘乾。
“珍珠”製作起來不難,將紅糖用開水煮開,然後趁熱加入木薯粉,合成麵團後,手搓成一個個小圓子。
放入開水中煮一刻鐘,再悶一盞茶(10分鐘)的工夫,然後撈出放入涼開水中備用即可。
如此得到的“珍珠”,外表呈晶瑩剔透的暗紅色,口感筋道香甜。
加入奶茶中,立時讓單一口感的奶茶增色不少。
兩刻鐘後,莊明心歪在正殿東次間的羅漢床的引枕上,兩手抱著奶茶杯,一個接一個的嘬裡頭的“珍珠”,嘬的不亦樂乎。
想到今兒狗皇帝辦事很令她滿意,便又叫來李連鷹,讓他給狗皇帝送去一杯。
毓景帝那頭聽到高巧稟報鐘粹宮又有人來,不由得失笑:“若婉妃日日都這般熱情,那該多好?”
高巧沒敢接話,心想若婉妃果真殷勤備至,隻怕皇上反倒沒興致了呢,畢竟宮裡殷勤備至的妃嬪多著呢,要的就是這“與眾不同”。
得到傳喚,李連鷹進殿之後,將裝著奶茶杯跟吸管的適合遞給高巧,一臉諂/媚的說道:“我們娘娘將珍珠奶茶做了出來,特叫奴才送來給皇上禦品。”
毓景帝想到自個先前鬨的“珍珠”笑話,頓時臉色一僵。
片刻後,這才若無其事的“嗯”了一聲:“呈上來吧。”
“是。”高巧忙打開食盒,將用布帕包裹的吸管跟帶孔奶茶杯蓋取出來,把吸管插/到奶茶杯蓋的孔裡,替換掉奶茶杯上頭的無孔木蓋,然後一手托底,一手扶住杯身,將其放到毓景帝跟前的禦案上。
毓景帝垂首,吸了一口,嘬出幾顆“珍珠”到嘴裡,咀嚼一番後,嘴角露出個滿意的淺笑來。
他揚聲道:“婉妃進獻珍珠奶茶有功,賞五筐涼州貢品葡萄。”
高巧訕笑道:“皇上,涼州的貢品還未到京呢。”
“這還要你說?”毓景帝瞪了高巧一眼,哼道:“朕不過提前發話,又沒叫你現在就送,待涼州貢品進京之後補上便是。”
涼州貢品葡萄是稀罕物,紅
口白牙的,突然分莊明心一半,略過太後以及其他高位妃嬪,顯然有些說不過去。
拿奶茶做筏子,雖有些小題大做,但好歹有了個說法。
李連鷹連忙跪地磕頭,笑嘻嘻道:“奴才替婉妃娘娘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歲。”
心下樂得不行,來這一趟,竟讓婉妃娘娘得了五筐涼州貢品葡萄的賞賜,回去之後娘娘必定會獎賞自個。
也不必金錁子,銀錁子他也不嫌棄。
毓景帝又吩咐一句:“回去與你們娘娘說,往後每日巳時正送一杯珍珠奶茶到養心殿來。”
“奴才遵旨。”李連鷹乾脆利落的應了一聲,見皇上沒再有旁的吩咐,便倒退著出了正殿。
回到鐘粹宮,他將前因後果告知莊明心,然後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莊明心撇了撇嘴,吩咐瓊芳:“辛苦李公公了,拿兩對銀錁子給李公公玩兒。”
“多謝娘娘賞賜。”李連鷹高興了,立時跪地磕頭謝恩。
將人打發出去,莊明心往引枕上一歪,悔不當初。
就不該叫李連鷹去送珍珠奶茶,名義上賞賜自個葡萄,實則是讓自個替他釀葡萄酒,這也倒罷了,她自個起碼能留下一半。
丫的竟然預定了每天一杯珍珠奶茶的外賣,卻一文錢也不給!
木薯不要錢?紅糖不要錢?宮人的跑腿費不要給?
這些統統都要她來出。
堂堂皇帝,竟然喝霸王餐,簡直是無恥!
然而她能不給喝麼?顯然是不可能。
所以氣歸氣,該送的外賣還是得送,故而她叫人將鐘大、錢喜喚來,將事情吩咐了下去。
*
半下午的時候,莊明心才剛睡醒,正直勾勾的瞅著屋頂醒神呢,崔喬來報說慎刑司的曹秋陽求見。
她立時爬起來,洗臉更衣,一番收拾後,叫人將他請到了東次間。
曹秋陽進來行了個禮,笑道:“貿然打擾娘娘,還請娘娘海涵。”
莊明心似笑非笑的說道:“打擾倒不至於,不過曹公公每次來都沒好事兒,本宮心裡慌著呢。”
劉香兒的案子已了,自個與慎刑司再無瓜葛,曹秋陽突然上門,想必是為著喻美人的事兒。
畢竟最近慎刑司接手的,也隻有喻美人嗓子被毒啞一案。
作為慎刑
司的掌事太監,曹秋陽被人不待見也不是頭一回了,從善如流的恭維道:“娘娘說笑了,旁人怕慎刑司就罷了,娘娘這般良善心清之人,又何懼之有?”
莊明心笑道:“懼倒不懼,就是怕公公又給本宮找事兒做。”
她之所以叫李連鷹將喻美人的宮人綁去慎刑司,就是不想沾手這麻煩事兒,曹秋陽想重新將鍋甩回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誰知曹秋陽竟不是來甩鍋的,而是來給她報喜訊的。
曹秋陽笑眯眯道:“好叫娘娘知道,慎刑司已然查到毒啞喻美人小主嗓子的真凶了。”
莊明心吃了一驚。
也對,毓景帝命慎刑司三日內查清真相,如今三日已然到期。
若仍無甚結果,曹秋陽這會子該跪在養心殿請罪了,而不是現下這般神態輕鬆的模樣。
隨即她又心頭一跳,莫非凶手出自鐘粹宮?不然他跑來求見自個作甚?
麵上卻不動聲色,欣慰的說道:“這可太好了,喻美人曉得了,必定十分高興。”
完了之後,又不甚走心的恭維了一句:“公公果然厲害,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將歹人揪出來了,有公公在慎刑司鎮著,宮裡那些個魑魅魍魎的也興頭不起來。”
曹秋陽卻歎了一口氣:“可惜啊,人雖揪出來了,卻是個死的。”
被滅口了?
這也不奇怪,她原就知道此事追查到最後,最多也隻能揪出個替罪羊來。
卻沒想到背後之人如此心狠手辣,直接下了殺手。
怕替罪羊扛不住慎刑司的酷刑,將自個給咬/出來?
她追問道:“是什麼人?”
“是永壽宮正殿的一個叫香兒的粗使宮女。”
曹秋陽利落的回答,隨即細說道:“據喻美人的宮女彩琴交待,香兒是她的同鄉,當初喻美人入宮選秀時,香兒曾不甚將夜香潑灑在喻美人身上,喻美人大怒,叫人將她送到慎刑司丈責二十大板……
香兒為此懷恨在心,用五十兩銀子收買了父親病重急需銀錢救命的彩琴,在喻美人的茶水中下了啞藥,毀掉了她最引以為傲的嗓子。”
莊明心聽的直皺眉,問道:“香兒今年多大?”
曹秋陽答曰:“今年十七,十四歲入的宮。”
莊明心“嗤”了一聲
:“入宮三年的粗使宮女,能拿得出五十兩銀子?”
“奴才也是不信的,奈何香兒確係上吊自殺,還留了親筆遺書……”曹秋陽說著,深深的歎了口氣。
上吊還是被人勒死,慎刑司辦事老了的,不可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