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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宮務比昨兒少,提早兩刻鐘結束。

肩輿行至啟祥宮跟永壽宮中間的夾道時,衛賢妃的掌事太監宿喜等在那裡,說衛賢妃請婉妃娘娘去長春宮一敘。

莊明心隻好讓抬肩輿的太監們轉彎,拐去了長春宮。

長春宮東次間內,衛賢妃上身湖藍小襖、下頭同色闊腿繡花薄棉褲,滿頭烏發隻用跟銀簪子在腦後綰成個攥兒,懶散的歪在暖炕的引枕上,那叫一個愜意。

隻是愜意的有些過頭了,竟連裙子都不係。

可見她真當莊明心是自個人。

莊明心上前行了禮,笑問道:“娘娘喚臣妾來,可是有什麼事兒要吩咐臣妾?”

衛賢妃抬手招呼莊明心到暖炕上坐,笑道:“是有一件事兒要拜托妹妹。”

莊明心其實已經猜到了是什麼事兒了,但她裝傻充愣的問道:“有什麼事兒要臣妾做的,娘娘隻管吩咐就是了,臣妾定會儘心竭力。”

衛賢妃叫宿安取來一包銀子,放到她們二人中間的炕桌上,笑道:“三日後是寧妃妹妹生辰,原本說好了眾人湊錢,由我替她張羅幾桌酒席幾班小戲,請姐妹們在長春宮樂嗬一日,如今我有了身孕……這事兒隻怕還勞煩妹妹幫忙才行。”

雖然寧妃很快就會失勢,但到底還沒失勢,壽宴該辦還是得辦。

莊明心猜的也正是此事,聞言也沒拒絕,隻笑道:“什麼勞煩不勞煩的,娘娘忒客氣了些!不過是張羅幾桌酒菜幾班小戲而已,算不得什麼,娘娘隻管放心就是了。”

她語氣輕鬆,半點為難的模樣都沒有,甚至還主動提議:“依臣妾所見,這吃席的地兒,不如也改到臣妾的鐘粹宮,免得擾了娘娘的清靜。”

衛賢妃笑道:“我才想說這個呢,你就想在了前頭,真真是伶俐人兒!”

誇讚完,又越過炕桌捉住莊明心的手,熱情道:“今兒在我這裡用午膳,宿喜從外頭弄了幾隻野雞崽子來,叫小廚房給你燉野雞崽子湯喝。”

莊明心連忙拒絕:“娘娘相請本不該拒絕,隻是今兒是喻貴人生辰,昨兒臣妾跟欣貴人、和貴人兩位妹妹相約今兒要替她慶生,已叫人備好了酒菜,著實不好爽約。”

“喻貴人是今兒的生辰?”衛賢妃驚訝的挑了挑眉,隨即吩咐宿安:“替本宮備份壽禮,一會兒請婉妃妹妹替我捎給喻貴人。”

這話前半句是宿安說的,後半句是對莊明心說的。

莊明心笑著替喻貴人道謝:“臣妾替喻貴人謝過娘娘賞賜。”

讓自個捎過去,而不是叫宿安親自送過去,分明是替自個籠絡人心,畢竟若是自個不說,她也不會賞賜喻貴人不是?

衛賢妃果然很會見縫插針的向自個示好。

*

回到鐘粹宮後,不用瓊芳提醒,莊明心自個就記得叫人將二發結束的葡萄酒再過濾了一遍,然後封嚴實酒壇子進行陳釀。

陳釀上兩三個月,再將因低溫而析出的酒石酸顆粒過濾出來,就可以飲用了。

待她回到東次間的時候,陳鈺沁跟程和敏已然在裡頭候著了,她看了眼漏刻,果然到了該開宴的時辰了,忙叫崔喬去請喻貴人。

若是旁的活計,喻貴人必然早就跑來候著了,奈何今兒是她的壽辰,總是要矜持一些的。

承乾宮就在鐘粹宮前頭,不過盞茶的工夫,喻貴人就過來了。

在她行過禮後,莊明心叫瓊芳拿出衛賢妃賞賜的兩匹錦緞、一根赤金嵌藍寶三尾鳳釵給喻貴人的宮女阿福,笑道:“先前在長春宮,本宮偶然提起今兒是妹妹的生辰,賢妃娘娘聞言叫人給妹妹備了份壽禮。”

喻貴人吃了一驚,斜了眼阿福手上用紅綢蓋著的托盤一眼,東西貴不貴重倒是其次,光這份體麵就足夠讓人豔羨了。

她感動的眼圈紅紅的,拿出紙本子飛速劃拉起來。

片刻後,她將紙本子朝莊明心一展示:“多謝娘娘替嬪妾美言,不然嬪妾也沒這份殊榮能得到賢妃娘娘的賞賜。”

莊明心笑道:“本宮不過隨口一提,到底還是賢妃娘娘有心。這份兒情你心領即可,不必去長春宮謝恩,賢妃娘娘正養胎呢,不宜打擾。”

喻貴人忙不迭的點頭。

隨即四人坐到了明間內事先擺好的飯桌前。

宮人們排著隊,開始有序的上菜。

因是壽宴,小廚房裡頭的兩個廚子鐘大、錢喜又是頭一次經曆這種大場合,不免使出了渾身的解數。

除了莊明心欽點的烤魚、蘿

卜燉牛腩、冬筍火腿湯以及黃桃果醬夾心奶油生日蛋糕外,還將自個擅長的菜肴做了十來個,加上莊明心咬牙貢獻出來的黃桃罐頭,將飯桌擺的滿滿當當的。

程和敏“哇”的一聲叫出來:“這麼豐盛?”

然後興奮的拍了拍喻貴人的肩膀,搓手道:“今兒托妹妹的福,可算吃到婉妃娘娘這裡的好菜了。”

莊明心笑罵道:“說的好似你頭一回來本宮這裡用膳似得,也不知上回誰吃蘿卜宴吃的差點撐吐,回去後足足溜達了一個時辰方能彎腰坐下來。”

程和敏被揭老底,也不惱,笑嘻嘻道:“這可不怪嬪妾,還不是娘娘這裡的菜肴太好吃了?得虧嬪妾沒撐壞,要真被撐壞了,沒準還能賴娘娘幾兩湯藥費呢。”

陳鈺沁見程和敏興頭的快要跳到房頂上去了,白了她一眼,哼道:“瞧你這念唱俱佳的模樣,早知道娘娘就不必花銀錢去教坊司請人了,直接給你裝扮上就成,也好叫咱們聽一回‘裝瘋賣傻’的好戲碼。”

“‘裝瘋賣傻’是獨角戲,哪有你倆有來有去的‘相聲’有意思?”當著倆人的麵,莊明心還是給了臉麵的,沒直接說“耍猴戲”。

陳鈺沁跟程和敏雖沒聽過“相聲”這個說法,但前頭的有來有去還是聽的明白的,立時就不依了。

陳鈺沁道:“娘娘您不厚道,嬪妾給您了個好主意,您卻把嬪妾也攀扯進來。”

程和敏道:“誰要跟她說‘相聲’?沒得臟了我的嘴!”

這樣的場麵,喻貴人雖不是頭一次見,但見一次心驚肉跳一次,生怕她倆下一刻就掀桌打作一團,忙用木炭條劃拉紙本子。

轉移話題道:“娘娘,您不是說從教坊司請了樂人過來?怎地沒瞧見?”

莊明心笑了笑,既然壽星都發話了,她也不好繼續看猴戲,讓李連鷹將教坊司的人請進來。

教坊司來的是一男一女兩位樂人,女樂人抱著琵琶,男樂人抱著古琴。

兩人低垂著頭走進來後,先跪地磕頭行禮,這才站起身來。

然後在場四人齊齊的倒抽了口涼氣。

實在是這兩人長相過於出眾了,饒是在宮裡見過各色美人的她們,也有些遭不住。

男樂人眉目如畫,清雅文秀,

蒼鬆翠竹一般,抱一架古琴站在殿內,仿佛是從古畫上走出來的貴公子。

女樂人五官絕色,氣質清冷,麵無表情的斜抱一把琵琶,好似古裝影視劇裡的女殺手,仿佛下一秒就從琵琶裡抽出寶劍逼殺上來。

莊明心“咳”了一聲,吩咐道:“先隨便來一首你們擅長的曲子罷。”

兩人微微躬身,然後男樂人退至牆根,在一張錦杌上坐下,女樂人則坐至殿中的官帽椅上。

她撥弄了下琵琶,然後開始彈奏起來。

玉落珠盤的聲音,在明間裡環繞,片刻後,她清清冷冷的嗓音唱了起來。

此時此刻,莊明心腦子裡除了“天籟之音”四個字,竟想不起旁的能與之匹配的形容詞來。

陳鈺沁跟程和敏兩個有真才實學的,已然聽入了迷。

莊明心生怕喻貴人觸景生情,想起自個被毀掉的嗓子難過,正想安慰她幾句。

喻貴人卻突然將本子朝莊明心一揚:“娘娘,下回千萬彆再請這兩人過來了,萬一被皇上撞見,瞧上了他們,可如何是好?”

莊明心頓時“噗”的一下笑出聲來。

這倆人的確堪稱絕色,就算妃嬪裡頭長相最優秀的程和敏與他們站在一塊兒,恐怕也有所不及,但卻必定入不了狗皇帝的眼。

男樂人暫且不提,畢竟也沒聽聞過狗皇帝有斷/袖之癖。

單說這女樂人,莫說相貌,單那教坊司的出身,就能將狗皇帝勸退了。

狗皇帝這人,有權有錢有貌,自戀是寫在骨子裡頭的,他連長相出眾的宮女都瞧不上,大婚至今六年,妃嬪統統都是卡著選秀資格線進來的秀女。

又怎可能看上出身教坊司,不知道被多少人梳/弄過的樂人?

當然,這些都是不能與外人道的,妄測聖意可是大罪,故而她隻笑著衝喻貴人搖了搖頭。

然後拿筷尾分彆敲了一下坐在自個左右兩邊的陳鈺沁跟程和敏,端起斟滿了黃酒的酒盅,笑道:“來,咱們一塊兒敬壽星一杯。”

陳鈺沁跟程和敏回神,雖有些不高興被打擾了雅興,但還不至於分不清場合,忙端起了自個跟前的酒杯。

喻貴人惶恐的立時站了起來,被莊明心擺手給強令坐了下來。

四人飲了一杯酒,在莊明心的帶

領下,開始用起菜肴來。

然後樂人的曲樂就成了背景音,幾個吃貨哪裡還顧得上欣賞,吃菜尚且來不及呢。

程和敏先夾了一筷子烤魚吃掉,然後用湯匙從自個跟前的甜品碗裡挖了一塊黃桃混著糖水一起送進嘴裡,根本不考慮又甜又鹹會不會相衝,享受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陳鈺沁也不遑多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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