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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夜裡突然刮起大風,莊明心原還擔憂今兒會天氣不好,影響“勸民農桑”的進行。

早上醒來,她耳朵貼到窗戶上聽了聽,然而半點風聲都沒聽到。

這風,竟是止住了。

不愧是欽天監測算的黃道吉日。

她在宮女的服侍下盥洗沐浴一番,自個敷上紫茉莉花粉,並畫了眼線。

頭戴七尾赤金襄珍珠鳳釵,鬢邊彆了簇應景的杏花,乃是先前鄭太後給的那匣十二月絨花裡頭的一支。

衣裳的話也穿的十分隆重,一身藕色織金緞立領對襟窄袖長襖,外邊罩了件宮牆紅妝花緞直領長比甲,下頭配著藏藍五穀豐登圖案的織金緞馬麵裙。

奢靡華貴的裝扮,不但不顯小家子氣,反還給她的容顏增添了不少豔/色,遠遠看去,恍若一朵怒放的牡丹花,讓人看的移不開眼。

讓不得不乖乖過來請安的張德妃看的險些咬碎銀牙,在心裡暗罵了一句“狐/媚/子!”

莊明心坐在明間正中的地屏寶座上,學鄭太後的模樣,手裡捏了串十八子檀木珠串。

她邊轉動上頭的佛珠,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張德妃:“德妃妹妹病了這許多日,姐姐我憂心的不得了,還想等祭社回來,就叫人去太醫院請孫院判來替妹妹瞧瞧,不想妹妹竟然痊愈了。”

張德妃垂著眼,看都沒看莊明心一眼,隻淡淡道:“多謝貴妃姐姐關心。”

莊明心又無甚誠意的道歉道:“昨兒大公主的奶娘衝撞了我,我叫人打了她幾耳刮子,雖錯在她,但到底是我衝動了些,打狗還該看主人呢……姐姐在這裡給妹妹賠個不是,還請妹妹原諒則個。”

張德妃縮在琵琶袖裡的手猛的握緊,指甲幾乎將手心戳破,她閉眼吸了口氣,這才維持住臉上的平靜,依舊“淡淡”道:“她是內務府從外頭聘進來的,原不是我的人,既然她衝撞了姐姐,姐姐處罰她也是該當的,不必向我賠不是。”

雖是內務府聘起來的,但備選人員可不止一個,用哪個不用哪個,還不是張德妃說了算?

這顯然是為自個挽尊的推托之詞。

莊明心笑道:“話雖如此,到底奶了大公主幾年,我原不該打她的,

合該將她交給妹妹處置才是。這次到底是我魯莽了,下次必不會如此。”

還有下次?

張德妃氣牙齒緊緊咬住唇角,這才沒讓怒罵脫口而出。

然而手心一陣抽疼,竟是指甲將手心給戳破了。

她勉強道:“姐姐客套了。”

莊明心沒再多說什麼,橫豎她不過是走個過場,並非真心道歉,也沒打算跟她和解。

畢竟她以後要得罪張德妃的地方還多著呢,這才哪到哪呀。

怡嬪“嗤”了一聲,不屑道:“廢物。”

罵的自然是張德妃,嫌棄她不敢跟莊明心硬碰硬呢。

張德妃被怡嬪當眾踹過窩心腳,對怡嬪的恨意不比對莊明心少,聞言反唇相譏:“你行你上啊。”

怡嬪白了她一眼,她隻是行事張揚了些,但又不傻,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心裡門清。

嘉貴妃那是能隨便得罪的主?

且不說她如今椒房獨寵,風頭無兩,得罪她會招來皇上的厭惡。

嘉貴妃自個就夠陰險狡詐的,凡得罪她的,哪個不被她撕下一層皮來?

故而怡嬪果斷道:“哦,我不行。”

莊明心:“……”

敵人的敵人等於朋友,這話果然不假。

瞧怡嬪刺嗒張德妃的勁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自個的盟友呢。

張德妃得意的“嗤”了一聲:“竟然不行,那就少開尊口。”

怡嬪蠻橫道:“我偏要開口,你待如何?莫非想跟我比劃比劃?”

因出了喻貴人被毒啞嗓子這檔子事兒,怡嬪便疑心害自個小產的罪魁禍首也是張德妃,隻是苦於沒有證據。

沒證據,就不能直接動手,隻能在言語上給她添添堵。

張德妃神色一僵,記起先前挨窩心腳時的疼痛跟屈辱,頓時臉色陰沉下來,冷冷道:“貴妃姐姐向來謹遵宮規行事,敢問貴妃姐姐,若低位妃嬪對高位妃嬪拳腳相向,低位妃嬪該受何懲罰?”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你們神仙打架,突然將球踢給自個作甚?

但她又不能當眾承認自個連宮規都記不住,隻好笑道:“並不能一概而論,得視傷情而定。打死跟打傷,差彆可就大了。再者,就是打傷,也要分輕重,譬如擦破皮跟打斷腿,不能籠統定論。”

原則上是這

樣,但中間可操作性的餘地甚廣。

不然為何當初怡嬪給了張德妃一個窩心腳,把張德妃都踹的吐了一口血出來,卻隻被罰閉門思過三個月?

有莊明心這句話打底,怡嬪頓時摩拳擦掌,準備讓張德妃好好吃點苦頭。

然後被莊明心給製止了:“妹妹還是消停些吧,今兒是祭社跟演耕的大日子,前朝甚為重視,若妹妹在這個節骨眼上鬨出亂子來,皇上怪罪下來,本宮可保不住你。”

怡嬪聞言,立時就打了退堂鼓,笑道:“嬪妾隻是跟德妃娘娘開個玩笑罷了,並無旁的想頭,貴妃娘娘多慮了。”

莊明心作無奈狀:“妹妹還真是調皮。”

因辰時四刻就要出宮,故而莊明心也沒多留眾妃嬪,又閒扯了幾句,便叫散了。

才剛用完早膳,外頭就響起高巧的聲音:“皇上駕到!”

莊明心迎至明間,蹲身行禮後,詫異道:“皇上怎地過來的如此早?”

毓景帝徑直往東哨間走去,嘴裡道:“來叫愛妃給朕畫黑眼圈。”

莊明心:“……”

好吧,今兒的祭社跟演耕,除了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外,另有一萬名農戶參加。

這樣的大場合,收拾的光鮮亮麗些也是該當的。

莊明心拿螺子黛替他畫了內外眼線,又打開盛紫茉莉花粉的瓷罐,用自作的絲棉粉撲給他臉上撲了一層粉,還給他唇上抹了薄薄一層口脂。

毓景帝拿著靶鏡左照照右照照,笑嘻嘻道:“你給朕收拾的這麼俊美,是不是為了向旁人炫耀自個得了個佳婿?”

隨即歎了口氣:“哎,有甚法子呢,朕也隻好成全你的愛慕虛榮了。”

莊明心:“……”

瞧你那自戀的模樣,到底是誰愛慕虛榮?

罷了罷了,看在他特意下旨讓自個代皇後行勸桑之責的份兒上,就背了這口黑鍋吧。

畢竟,這可是個足以讓後宮諸妃嬪嫉妒的眼都紅了的好差事。

收拾妥當後,她便跟著他坐上十六匹白馬拉著的輦車,在數千禁衛軍的護擁下,往京郊皇莊行去。

輦車裡頭甚是寬廣,裡頭茶水、點心跟話本子俱有,乃高巧事先準備的。

往年隻毓景帝一人前往,足足一個半時辰的路程,無趣的他幾次昏睡過

去。

然而今年有莊明心作陪,毓景帝精神頭好的出奇。

莊明心卻興致缺缺,在京城裡頭時還好,主街巷都用青石板鋪就,輦車行走在上頭,顛簸程度有限。

但出了城門,換至黃土官道後,簡直是災難。

她被顛的頭暈腦脹,整個人變成了一隻雞毛勒成的毽子,一會兒就淩空蹦起來一次,一會兒就淩空蹦起來一次,屁股都要被摔成八瓣了。

“皇上您還是趕緊著人多建幾個水泥作坊,將修建水泥官道的事兒早點提上日程吧。”莊明心灌了幾口茶水,有氣無力的催促了一句。

古代行路難啊,她收拾的光鮮亮麗的出宮,這才半個時辰過去,就狼狽不堪了。

毓景帝也被顛的難受,他將莊明心抱坐到自個腿上,替她充當人/肉坐墊,嘴裡無奈道:“已經建了五個水泥作坊了,隻是得先緊著修築城牆,待城牆修完後,才能顧得上官道。”

莊明心狐疑的看著他:“您該不會打算讓京城的水泥作坊出產全大齊邊關城牆所需的水泥吧?”

修築城牆所需水泥頗多,千裡迢迢從京城運送過去,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簡直得不償失。

還不如直接著人在當地建造水泥作坊,供應邊關所需,待城牆等防禦工事修築完成後,再轉而供應官道所需。

毓景帝白了她一眼,在她腰間捏了一把,哼道:“即便朕傻,難道朕的大臣們也都是傻的?”

莊明心鬆了口氣,恭維道:“皇上聰明睿智,自然事事周全。”

這誇的也忒敷衍了些。

不過毓景帝並未較真,反倒安撫她:“你且放心,下半年就可以著手修建水泥官道了,明年此時再來祭社,就不必這般受罪了。”

明年她必定要再來的,這是事關她權勢地位的大事兒,有相對不那麼顛簸的水泥官道可以走,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她真心實意的笑了:“如此甚好。”

*

又顛簸了一個時辰後,總算抵達了名為“豐莊”的皇莊。

一眾提前抵達的文武百官,並豐莊莊頭豐餘跪在莊子門口恭迎聖駕。

毓景帝自個踩著腳凳走下了輦車,然後背轉過身去,一手牽著嘉貴妃的手,另一手扶住她的腰,小心翼翼的將她扶下車。

然後接過宮女遞上的披風,替嘉貴妃披上,並親自替她係好披風的係帶。

眾人被這番“秀恩愛”的行徑驚的不行。

素聞莊家嫡長女莊靜婉甚得盛寵,入宮不足三月就封妃,隨後又晉為貴妃,且還掌管了鳳印。

近來還隱有椒房獨寵的架勢。

但也隻是聽聞,畢竟嘉貴妃乃莊首輔孫女,皇上是真寵愛她,還是顧忌莊首輔的權勢,還是兩說呢。

現下親眼瞧見,這才明白傳言不虛。

嘉貴妃果然獨得盛寵。

再一看嘉貴妃的形容,見她臉蛋白/皙似玉,一雙桃花眼似籠了一汪清泉在裡頭,波光瀲灩的,瓊鼻小巧挺/翹,櫻/唇小口紅豔豔的。

身段更是纖細苗條,行動間如弱柳扶風一般,嫻靜中透著股子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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