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沈家,
沈家作為吳縣頗有名望的鄉紳,在災情來了之後,第一時間就開始施舍糧米,助鄉鄰度難了。
在院門外搭設了粥棚,左鄰右舍也聚集起了不少的人。
眾人歌頌沈逸書功德的同時,又對他的遠見讚不絕口。
“我們要是如沈家主這般高瞻遠矚,早些將護田的溝渠挖好,堤壩再壘的高些,或許就也能少些損失了。”
沈逸書安慰著道:“你們種一畝田,就是一畝田的辛苦,我家中有餘財能才能再請人開鑿溝渠,錯怎在你們身上。”
“倒是我將事情想得簡單了,應當將溝渠挖的更多些,也多少幫幫你們。”
“沈家主大德,今日城中糧價飛漲,能給我們一口粥喝就已經十分感激了。”
沈逸書搖頭苦笑,見得鄉親們受災的模樣,似是頗為不忍。
“如今房倒屋塌,田地也被泡了,你們往後該如何?”
沈逸書不禁為眾人日後擔憂起來。
眾人哪有什麼主意,一時都在搖頭。
倏忽之間,人群中突然有人問道:“沈家主,您見多識廣,不如給鄉親們指條活路。”
有人牽頭,當即便有人附和,“對,說的對,沈家主您說說看。”
沈逸書麵上頗為為難,沉思許久才道:“倒也不是沒辦法,隻是有些難為你們了?”
“如今活都快活不下去了,一家老小都等著吃飯呢,還有什麼為難不為難的了?”
沈逸書頷首道:“既然如此,我說一條路,大家且聽聽看。如今大家的淹田,幾年也處理不了,無法複耕,不如就先賣出去,換得一份口糧。”
“如今城中的徐家,出糧食買田,而且是十石,足夠你們支撐到過冬。”
此言一出,當即便有了反對聲,“沈老爺,這不對吧,才十石,洪水之前至少能賣五十石呀?”
沈逸書搖頭道:“你也說了,那是洪水之前,還有收成。這淹田處理起來就非常不易了,更何況要耽擱幾年的收成,十石已經不少了。”
“而且,徐家的糧食有數,城中淹田,沒有百萬畝,也得有個大幾十萬畝吧,等到彆人將田都換成了糧食,我們守著淹田如何過日子?”
又有人問道:“沈老爺,田是我們的命根子啊,這田賣出去了,我們來年如何過活?十石的糧食吃完了,那不就隻能沿街乞討了?”
沈逸書連連搖頭,“此話差矣,徐家也不是什麼惡人,諸位將田賣了,來年可以去他們那裡做工,也可賺一份口糧討生活。”
話說的輕巧,但從農戶光榮的轉變成了佃戶,還是讓大家一時難以接受。
隻是如今好似沒彆的路能走了。
“按照沈老爺的話,那便宜都讓我們占了,徐家不是虧得厲害了?”
沈逸書繼續解釋道:“徐家要在稻田上種桑樹,一畝地能翻幾倍的利潤,怎會真虧了去。而且有桑樹,就要養蠶,還要抽絲剝繭,織絲,這需要的短工就多了去了,到那時諸位都能有一份差事養活自己。”
宏偉藍圖規劃的不錯,氣氛也是正好,左鄰右舍的鄉親們,見有素日待人不錯的沈逸書作為擔保,也願意冒這個險了。
正當眾人要開始簽字賣田契的時候,打河道上乘船來了一夥人。
銅鑼一聲震天響,就聽船夫吆喝道:“城外玄墓山山下,漕幫賑濟災民,可免費領一年口糧,先到者得!”
“什麼,免費領糧?快走快走,去看看。”
聚集在沈逸書周圍的人群,眨眼間就消散了,平地起風,卷起一片落葉,吹過沈逸書的眼前,略顯淒涼。
碗筷被扔了一地,如今的沈家大門前,頗為狼狽。
粥棚後,廚子顫聲問道:“老爺,這粥棚我們還設嗎?”
“設個狗屁!”
沈逸書出離憤怒了,眼看著事情就要達成,他也要在徐家那分一杯羹了,竟是被漕幫給攪合了。
“來人,將今日之事,快馬去與徐家主知曉。以改兼賑,已經不成了!”
……
蘇州的局勢瞬息萬變,清早的時候,還是潰堤衝毀了稻田,數十萬百姓受災,流離失所。
而得到了夜間,洪水稍減,大部分人已經得到了安置,甚至得到了口糧,開始嘗試回到家中,收攏被水浸泡過的家具,準備再修房屋。
更是有一片鴨鴨大軍來到了蘇州城,讓城中到處都充滿了“嘎嘎”的聲音,直聽得衙門堂上幾人心煩。
行中書省郎中孫逸才,當地豪族徐家家主徐耀祖,還有蘇杭織造局監督甄應嘉,此時又聚在了堂上。
原本天衣無縫以改兼賑,一拳揮出似是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沒多少效果。
徐耀祖拍案起身,“如今到底怎麼辦?百姓們有了糧食,怎麼可能會賣地?更有那可恨的鴨子,淹田裡竟能養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