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嵐不恨命長蘇。
但雷劫之後,他似乎對一切的感情淡薄,難熱易冷。
怨魂的攻勢肆無忌憚,血腥味愈發濃鬱,命長蘇的眼睫結出浮冰,身體彎曲,從喉間發出難以抑下的悶哼。
寒潭中的身影模糊,白色的裡衣被血跡染紅,搖搖欲墜。
直到一隻怨魂極為狠毒又攻來,此刻忽有入水聲響起,與那道破空的攻勢聲音混雜,耳膜一瞬嗡鳴,命長蘇恍惚抬首。
水珠從眼前人的薄唇劃落,那一雙如黛的眼眸微斂,命長蘇的手腕便觸及到幾些硬物的觸覺。
身體因寒潭的溫度早已麻木,命長蘇反應有些遲頓,神色變化,“……清嵐?你怎會?”
周遭怨鬼的聲音漸漸消弭,命長蘇這才發現被戴在他手上的東西。
那些尖叫的怨魂被吸入其中,一層又一層封印,直到最後一隻消失,空間徹底陷入安靜。
腕上的東西晶瑩,是熟悉的蓮石珠鏈。命長蘇看著,聲音發啞,“蓮心石?它不是已經被……”
“我找了殷蔣修複,”莫清嵐鬆開命長蘇的手,“蓮心石勝於禪宗的靜心咒,有驅邪渡化之能,我請他在裡麵加了一處空間,安置怨魂。”
正如冥君此前所言,神裔枉死的怨魂是一大後患,數百年過去他們的怨氣都極為濃鬱,想要立馬解決並不切實,隻能先將之囚禁,再加以蓮心石徐徐渡化。
早已經受冥君警示,莫清嵐有所預料,這是他離開溫家之後所備。
“所以,”命長蘇反應過來什麼,眼中忽然暈出幾分色彩。一種細密的感覺從心肺湧起,握緊莫清嵐的肩膀,“你從浮世海離開之後,是去找了殷蔣?”
莫清嵐一頓。
命長蘇說,“是為了師尊?”
莫清嵐道:“蓮心石本就是師尊……”
‘嘩啦’的水聲響起,命長蘇猛地將莫清嵐擁入懷中,徹底明白所有,忽然笑了。
他的聲音低沉,與此同時胸口急劇的跳動聲極為清晰,莫清嵐的神色怔然。
也許。卻也本該如此。
命長蘇是他的師父,對他恩重於山,他們相伴近百年,親厚無間。
他是為了命長蘇。
……這本該如此。有何異常?
將人抵在潭邊石上,看著那雙依舊清冷的雙眸,碧眸漸漸湧起濃鬱的暗色,命長蘇啞道,“……你還喜歡師尊?”
莫清嵐一時莫名,“無關喜歡,隻是……”
他曾經是愛慕過命長蘇,曾有過夢中是他、清醒時滿心隻有他,甚至於夜深獨處,那些難以克製的春潮之想,也是命長蘇的時光。
但經曆的事情太多,如今他坦然曾對命長蘇的少年體動心,現在依舊放不下眼前人——可比起以前的衝動,欲念已經歸於沉寂。
沒有曾經朝慕夕念的□□,何談愛慕?
命長蘇手指劃過莫清嵐的唇畔,在他話未落之際,就傾首靠近
。
水中生起波瀾,一道微啞的掙紮聲出現又被吞沒,裡衣散落於冰冷的潭水,而軀體卻滾燙無比。
莫清嵐的身體被緊緊扣著,被一股極為霸道的力量按在潭石之側,戴著蓮心石削瘦的手臂緊緊捆著他的腰,脖頸被迫抬起,露出一截掛著水滴纖白的頸。
喉結滾動,眼睫顫抖。
水滴隨著頸邊揚出的弧度滑進衣領,唇齒相抵。
嘴唇被碾壓而變得殷紅,直到最後空氣中乍然響起一道濃重的呼吸聲,糾纏的水色才被鬆開,莫清嵐的胸口急劇起伏,手放在命長蘇的手臂上,雙眸發紅,眉心緊擰。“師尊!()”
命長蘇抬掌放在莫清嵐的臉側,看著他的模樣,又道了一句:清嵐,現在討厭師尊嗎??()?[()”
莫清嵐一愣,不明白他的話中意,喉嚨滾動,氣氛頓時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渾身沾著水氣,烏發結簇垂落,素來清冷的人神色變化,唇齒似在顫抖。
“即使師尊如此待你,你依舊不厭煩。”命長蘇的聲音微啞,“這可是不喜歡?”
心中某一片猶如古潭的地方忽生波瀾,原本平靜的心跳開始加速跳動,莫清嵐怔然,立即移開視線,感覺到異樣,星點的熱意不知從何處升起,眉心緊凝。
“此後師尊……”
“不是。”莫清嵐的聲音短促又沙啞,未曾聽完,便截斷了他的話。
水被撥開的聲音響起,他收斂神思,離開水潭,回首看來。
眼尾濕紅的人衣物淩亂又潮濕,臉上卻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下顎緊繃,“望師尊自重,不要再做這些僭越之為。”
話落,莫清嵐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從此處離開。
命長蘇站在寒潭之中,此刻後知後覺感覺到身體傷口傳來的痛感。輕抽了一口氣,從寒潭中離開。
心緒微亂,他看向懸掛在腕間的蓮心石。
沉默了一會兒,唇角卻難以抑製露出幾分笑色,“……僭越之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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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令儒風被忽然出現的怨魂攻擊到灰頭土臉,而腰間那莫名出現的一把劍卻像牛皮糖一樣死賴著無論如何都摘不下來,令儒風臉上一片青白,咬牙切齒,“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這些都是你招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