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魂魄不穩(1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9476 字 7個月前

穆老頭兒仍舊是孤家寡人,一身半就的黑色棉布棉袍,戴著頂黑色氈帽,黑色棉褲黑色百層底布鞋……加上滿頭滿臉滿身的行塵,哪裡有一點兒高人的範兒,簡直就跟劉家嶴牆根兒下曬太陽的老漢一模一樣。Du00.coM

邱晨氣咻咻衝進門房,穆老頭兒已經坐在炭火旁烤上了,一看到邱晨進門,穆老頭兒絲毫沒有虧欠心虛的樣子,盯著邱晨看了片刻,就皺起眉頭來:“我給你留的藥,你沒按時吃?”

邱晨滿心惱怒,被他這麼一打岔,不由有些懵。而且,穆老頭兒當初費力八叉地做了那麼多藥丸子出來,她卻嫌麻煩,又氣惱老頭拐走了滿兒,就停了好幾個月,這會兒聽到穆老頭詢問,難免就有些心虛,滿腹質問算賬的打算就卡了殼兒。

就她這遲疑片刻,沒看到穆老頭兒怎麼動作的,竟已經來到了邱晨身邊,並且拿起邱晨的手腕,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排列按在了她的脈搏上。

邱晨彆扭地想要抽回手來,可看似穆老頭兒輕輕地搭在那裡的手指卻像鐵鉗一般,她的手臂根本動彈不了分毫,再用力,手臂都如過電一般倏地麻了,也再沒了力氣動彈掙紮。

“彆動!小心內力傷了你!”穆老頭兒垂著眼皮,抬也不抬地,隻低聲警告著。

邱晨撇撇嘴,卻不敢再亂動。她的手臂連著肩膀都麻的不能動了,還動什麼動……不過,想來剛剛那一麻,她也從沒經曆過,想來就是穆老頭兒所說的內力吧?!

片刻,穆老頭兒鬆開邱晨的手腕,又捉了另一條手臂診了半天脈象,這才放開,眉頭卻皺的更深了,滿眼怒氣地盯著邱晨道:“你個臭丫頭怎麼就不聽話?讓你按時服藥調養,怎麼敢斷了藥?”

最初聽到穆老頭兒回來時的怒氣,經過這麼一來二去的,也就散了不少,邱晨撇撇嘴,徑直走到炭爐子旁坐了,伸手烤著火道:“我身體好的很,能吃能睡能乾的,又沒有病,吃什麼藥?是藥三分毒啊……”

“你這丫頭,怎麼,唉!”穆老頭兒吹胡子瞪眼睛地想要指責,可看向邱晨靜靜地望過來的控訴的眼神,不由心虛地撇開了頭,咳了一聲,這才繼續道,“我知道你惱我帶走了小丫頭,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賭氣啊……”

說到這裡,穆老頭兒索性也放緩了語氣,就在邱晨對麵的腳床上坐了,慢慢道:“你之前太過操累,身體本就虧虛,後來悲傷過度又大病一場……我在你的脈象中探查到,你那場病幾乎要了你的命去,卻不知怎麼的又讓你活了下來。雖說保住了命,但你的身體也在那場大病中虧空的厲害,那以後,你雖然漸漸保養,但燕窩紅棗之類的,用於平常養生還成,但用於你這種大虧大虛之體,卻根本不起什麼作用。而且,從脈象中看,你的三魂七魄似乎總有些浮動不歸之感,此事雖不算病,但精魄乃人生根本,沒了精魄,人也就沒了性命。精魄浮動,你本就虧虛厲害的身體日久天長,或許很快油儘燈枯,或許會精魄逸出身體,那你也就活不成了……”

若說前頭穆老頭兒所說什麼虧虛之類邱晨並沒有在意的話,聽穆老頭兒提及大病和三魂七魄,她不由地滿心驚悚起來。

她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也根本不清楚,本就是完全悖離她的認知和理念的,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她來到這個世界,身體卻換了,那麼她是以什麼狀態過來的?人真的有三魂七魄這種東西麼?人的靈魂可以脫離身體獨立存在?那麼,她算什麼?借屍還魂?還是修真玄幻中所提及的奪舍?

這些東西,她之前是完全嗤之以鼻,不予理會的!

她的臉色難看的很,根本掩不住,她也沒有精力去掩飾這些,顫巍巍地好半天,邱晨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人真的有魂魄嗎?”

穆老頭兒看著邱晨駭的慘白的臉色,還整疑惑著,聽到她這麼一問,不由失笑起來:“你這丫頭,人沒有魂魄怎麼活著?沒了魂魄,豈不成了行屍走肉了?”

行屍?走肉?她算什麼?

邱晨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牙關都有些發緊起來。

“唉,你說你個丫頭……”穆老頭兒看著邱晨駭的變了臉色,也沒有多想,畢竟好些人提及魂魄之類,就往往會跟那些鬼怪故事聯係到一起,害怕恐懼也是正常的。

他也顧不得這會兒解釋什麼,抬手啪啪啪在邱晨脊背上連連拍了幾把,又快速用手指按揉了幾處,邱晨就覺得一股氣從嘴裡長長地吐了出來,滿心的驚駭、緊張似乎也一下子舒緩了下來。

“穆師傅,你說的這些魂魄什麼的,真的確有其事?我明明覺得好好地,沒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啊?怎麼會說我的魂魄不穩?”邱晨仍舊放不下這個疑問。

從她莫名出現在這裡,這個問題就一直困擾著她,隻不過,這件事被她視為不可言說的秘密,萬一讓人知道她不是原來的海棠,而是來自異世的人,她懷疑會不會被當做妖魔鬼怪給消滅了。哪怕是最初來到這裡,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排斥,她也從沒想過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既然在這個世界裡活過來,那麼在現代的她估計已經被宣布死亡了,甚至連身體都被送火化場化掉了,她不在這裡,難道還能回去?她可不敢冒這個險。在她的認識中,活著總比死了好。活著就有希望!

是以,她一直讓自己努力地活著,讓自己努力地融入海棠的身份和生活,並逐漸地適應了這裡,把日子過得紅火起來。可這個根本的問題卻一直壓在她的心裡,有時候午夜夢回都會讓她茫然無措,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直在這裡,會不會再睜開眼睛就會莫名地回到現代,還是說,莫名地就失去了這一次意外獲得生命,這些,都讓她惶惑著不安著……隻不過,表麵上被她掩飾的很好,外人沒有人知道罷了。

今天,穆老頭兒一番話,就好比是一針直達病灶,一下子戳破了她勉力掩蓋著的不想讓人知道的膿瘡。疼痛在所難免,卻也讓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之感,她找到了突破口,就此將自己心裡長久的疑惑和不安問了出來。

穆老頭兒從炭爐上提了水壺倒了杯水,又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瓶子,倒了幾滴棕褐色的藥液進去,晃了晃遞給邱晨,示意她喝了。

儘管穆老頭兒在江湖上名聲不好,亦正亦邪,喜怒隨性,但邱晨卻從本心裡覺得他對她對她的家人都沒有惡意,甚至有一種老人看待孩子的愛護感覺,如此,她才敢於跟這樣一個傳說中功夫用毒皆已出神入化的高手叫板,甚至可以這麼直衝衝地跑來質問……從來沒把眼前這個老人看得不一樣過。

這會兒,穆老頭兒遞過一杯藥水過來,邱晨同樣想都沒想,接過來就喝了,然後手裡握著空杯子,目光卻一直盯著穆老頭兒,等著他給她解釋。

穆老頭兒看著邱晨這樣毫不遲疑,甚至連想都沒想就把他遞過去的藥水喝了,心裡莫名地有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他自從揚名立萬之後,有多久沒有人待他如此平和,毫不遲疑毫不懷疑毫不……恐懼?那些人,哪怕是求著他治病救命的人,每次用他的藥,也總會露出一抹畏懼之色,哪有眼前這個女子這般坦蕩!

穆老頭兒臉色都和緩了許多,笑眯眯地看著邱晨,開口道:“人自然是有三魂六魄的。但三魂六魄卻並非異怪誌中所說的那些鬼神之類,也沒什麼可怕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三魂六魄,乃秉承父母之精血,承接天地之精氣,蘊於五穀雨露之精華,融合化成的。人有了魂魄,方才能看能說能思能想,能明辨是非,能分辨善惡,能哭會笑,又用七情六欲五誌皆等……一般情況下,魂魄安則身體健,魂魄不安則身體就會罹患各種疾病,特彆是情誌致病,多會傷及魂魄。你因丈夫罹難突聞噩耗悲傷過度,從而傷了魂魄導致大病一場,魂魄不安也不算太異常,隻不過,你也有所不同,一般人病去痊愈魂魄也會逐漸安穩,你病愈至今已有三年,魂魄卻仍舊飄搖不穩,多少還是有些異樣的……據我想來,應該就是你當初傷及了根本,這傷及魂魄遠比傷及皮肉骨骼更難痊愈,必要時,還必須服藥調理,我這才給你留了藥,不但調理你受傷的魂魄,還能調理你之前虧虛的身體……原本,我這一趟去南夷,出了給小丫頭尋找幾味調理筋骨的藥物外,就是要給你尋找一種安魂之方,不過,卻要在你服用我留的藥物把身體調理好的情況下方能使用……你,你卻停了幾個月……我這才去了一趟京城,剛剛我已經看過了,你的身體調理還算不錯,從今日開始,我就開始給你服用安魂之藥。”

“今日?”不知怎麼的,邱晨覺得自己有些頭暈,勉力集中著自己的精力聽穆老頭兒解釋著魂魄之事,最後卻隻抓住了這麼一句,不由疑惑地反問起來。

“今日!”穆老頭兒目光鎮定,原本跟普通老人相同的渾濁目光突然黑湛湛地清明無比起來。

邱晨心裡微微地劃過一道驚疑,隻不過,一陣更強烈的頭暈讓她沒有抓住這抹驚疑的本質,下一刻,她就覺得自己的神誌昏沉起來,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她似乎是睡熟了,似乎是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夜晚。

大雨,從天而降,天仿佛被戳了個窟窿,暴雨將她置身的這個以乾燥聞名的大都市變成了水中澤國。

平坦寬闊的馬路成了河道,從車子裡望出去,連天接地的雨幕連成了片,幾乎辨不出是在下雨,更像是天河倒懸,直接傾瀉了下來。她的車子小心翼翼地跟著車流往前走,不敢熄火,不敢刹車,不敢有絲毫地停頓,路上有許多車輛已經進水拋錨,車主愁眉苦臉地站在車外的雨裡一籌莫展。這種時候,沒有什麼救援力量顧得上來拖車解救某個人,有太多的低窪地帶隻怕已經倒灌,那裡的居民都需要疏散安置……平時裡不經意的某一處低窪地帶,卻讓她的小心翼翼成了笑話。車子瞬間抖動了幾下就拋錨不動了。她前麵已經停了幾輛車子,因為雨大因為車速都慢,她沒有注意到。後頭的車子按了兩聲喇叭之後也熄了火……

她看著車窗外的大雨,滿心恐慌和緊張……難道要就此困在雨裡?

沒用她等多久,道路旁一條幾乎被人忘記的河流,幾乎沒見過幾次有水的河流發了威,用滔滔而下的洪水證明了它的存在和威勢。幾乎沒讓她反應過來,渾濁的洪水夾雜著各種城市垃圾撲頭而來,淹沒了所有困在低窪處的數十輛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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