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在最後一站進行了補充,都是給小猴子留的。
當看到滿天黃沙,幾個人的身體湧上絲絲的疲憊。
好在官道清晰,否則在這種地方行走,迷路就隻有死路一條。
韓清堯看著滿目黃沙,眼神都亮了。
“祖母,這麼多的沙子,可以用來蓋房子的。”
秦鹿懶懶的躺在榻上,笑道:“不可以。”
“為什麼?”這些沙子細膩乾淨,蓋房子怎麼就不可以,不用的話多浪費。
“沙漠裡的沙子日超時間長,而且沙漠降水稀少,所以沙子中含鹽堿量很高,這些會和建築材料發生化學反應,讓建築產生不穩定性,導致牆體開裂坍塌。再加上沙漠中的沙子常年經受風吹日曬,被打磨的很細,和水泥很難凝固到一起。就算真的可以蓋房子,也不能用。”
“有什麼問題嗎?”韓清堯不明白。
“問題大著呢。”秦鹿敲了敲孫子的腦袋,“沙子本身就極其便宜,如果這些沙子能用,其中的運輸費用將會是一筆天價,誰能用得起。”
“對對對,我忘記這點了。”韓清堯點頭。
可是,他看著眼前漫無邊際的黃沙,不免有些惋惜。
“沒法用,還不能種地,真就一點用都沒有了。”
“現在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以後會有用的。”秦鹿笑道。
“做什麼用?”
“我也不知道!”秦鹿搖頭,“這得需要科技不斷的發展,更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鑽研。”
她看著孫子沉思的目光,笑道:“荒漠不需要管,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合理的。但是荒漠化卻需要治理,就比如定州,曾經也是一片綠洲的,卻因為亂砍亂伐,才造成土地水土流失,逐漸荒漠化,這個不一樣。”
秦鹿給他講解這方麵的一些知識,馬車內的兩個男人聽得很認真。
“就比如我們人類,由心肝脾肺腎等各種器官組成的,而這種原生的沙漠就是這顆星球的重要組成部分。定州的荒漠化不是,它猶如一塊皮癬,之前是不存在的,這就需要治療。”
秦卓在外邊敲了下車簾,道:“夫人,前邊是驛站了。”
“好,今晚在那邊歇下吧。”沙漠路難行,每日基本上走個六十裡路就不錯了,而大秦館驛是三十裡一驛,驛站會有一杆大秦黑龍旗,站在稍微高點的地方就能看到,隻要不走偏了方向,就不用擔心死在沙漠裡。
兩輛馬車緩緩的靠近館驛,還未進門,便聽到裡麵有人喲嗬談笑。
夥計見到他們,忙迎上前來。
“幾位裡麵請,要幾間房?”
秦卓牽著馬入內,“兩間,再給馬添加草料。”
“好,裡麵請。”
館驛分上下兩層,下邊是公共區域,二樓是客房。
按照館驛的標準,每家驛站最少得二十間客房,這裡的食材都是由就近的官府供應。
當然因涼州地處荒漠,運輸麻煩,這裡的飯菜價格也不便宜。
官門中人須得持身份文憑和出差證明,才能在館驛免費吃住,其他的旅客須得自己承擔食宿費用。
秦鹿他們一路走來,都是自費的。
客棧裡有十幾個人,其中嗓門最大的是一個虯髯大漢,在他同桌還有兩男一女。
大概是喝了點酒,興奮勁兒起來了,扯著嗓子喲嗬個不停。
女人長得倒是纖細秀麗,微微凝眉看著大漢,道:“小點聲。”
虯髯大漢看著女人,虎目圓瞪。
就在其他適合覺得女人大概要倒黴時,卻見這個男人如同一隻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哦!”
女人看著周圍的食客,歉然道:“各位,我家夫君就是長的凶了些,喝點酒容易上頭,卻不是個惹事的性子,還請諸位多多見諒。”
“哎呀沒事沒事,沒想到這兄弟長的人高馬大的,還是個疼婆娘的。”
秦鹿等人進來,所有的目光都看過來。
一眼瞧見秦鹿,幾個男人還覺得有些驚豔。
縱然看秦鹿有些年紀了,可那風韻也絕非一般女子可比,一看就是出自富貴鄉裡的。
他們找了個位子坐下,店裡的老板娘走了過來。
“幾位要吃點什麼?”
傅奪開口點了菜,韓清堯則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放到前世做皇帝那會兒,出門在外形象和儀態最重要,可他現在還是個孩子呢,調皮點很正常。
“祖母,這裡還挺好的。”
鄰桌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
祖母?
這麼年輕的祖母?
剛開始他們還以為這是母子呢。
這女人怎麼著也得四十歲了吧。
不像啊。
“朝廷下轄的館驛,你當是什麼地方。”秦鹿給他倒了杯水,又放了一塊冰,“隻能喝這一杯。”
“哦!”一杯也行,解解暑氣。
“店裡的營收,除了掌櫃和夥計的薪酬,其他的都要交給地方州府,每年還有州府官吏定期盤查賬目,店麵的維修也在這裡麵,尤其涼州多風沙,氣候和環境惡劣,每年剩不下多少錢。”
老板娘端著一盤涼碟出來,聽到秦鹿的話,笑道:“這位娘子倒是懂得,畢竟在大秦,能在客棧中支起黑龍旗的可隻有隸屬於朝廷所屬的館驛了。”
秦鹿看著眼前的涼拌牛肉,笑道:“黑龍旗是大秦的象征,隻要是大秦子民,都可以用,它代表的是大秦,而非皇室,它是屬於大秦千萬子民的。不過黑龍旗代表的意義不同,不允許惡意損壞,你們這邊更換下來的都如何處置的?”
“每年更換兩回,年底都被州府的官吏取走了。”老板娘還真不知道這個,“那更換下來的黑龍旗怎麼辦?”
“自有用處。”秦鹿給孫子夾了一筷子牛肉,“為大秦戰死的軍卒,死後都是黑龍旗蓋棺下葬,這是大秦最高規製的葬儀。其他人可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
隔壁那虯髯大漢聽到後,問道:“咱們普通老百姓可以用嗎?”
“不可以,不得用於私人喪事。”秦鹿道。
“還有這規矩,事兒真多。”虯髯大漢哼唧兩聲,被妻子羞惱的拍了一巴掌,這才蔫了。
“咱們能有如今安定祥和的生活,都是他們戍守邊疆換來的,他們值得。”秦鹿斂眉,“聽過一句話嗎?”
虯髯大漢和其他人紛紛看向秦鹿,“啥話?”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
秦鹿很喜歡這句話。
傅奪和秦卓等人都感到了一種靈魂深處的震撼。
“外敵一直都存在,你們現在能坐在館驛中喝酒吃肉,是因為這些將士們把外敵都攔截在大秦邊境之外,大秦帝國的老百姓,將他們最出色的兒子送到了軍營,平日裡遇到他們的家眷需要幫助,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伸出手幫一把,這是我們最起碼的良心。”
“黑龍旗是大秦帝國的象征,他們死後以黑龍旗覆蓋棺槨,這是理所應當的。黑龍旗代表的不僅僅是朝廷,更是大秦帝國萬萬百姓,他們為我們的和平付出生命,我們理當以最高的規格,護送他們入土為安,這是他們應得的,也是我們必須要做的。”
“但凡讓英雄流淚,都是我們的失職。”
秦鹿的這番話,說的在場的男人們頓時血性澎湃,隻恨不得扛起大刀去戰場上痛快的廝殺一回。
“這位娘子說得對,大錘,你回到軍營後可彆給哥哥我丟臉,那黑龍旗……儘量彆丟掉小命。”虯髯大漢拍拍身邊的年輕人。
另外一桌的中年男人問道:“你這兄弟是西北大營的?”
“啊,對!”虯髯大漢點頭,“今年有二十天的探親,這回趟家的時間都不夠,我們就來這裡陪著他住段時間。我兄弟有將軍開的探親文書,在這裡吃住不花錢。”
“那你們怎麼不去西北大營探親?”那人問道。
“那得是爹娘和子女才能住進去,我們是兄弟,不能住到軍營裡。在這裡也挺好的,吃得好住得好,就是沒啥能逛的地兒,就是黃壓壓的沙子,看個三兩天還好,我這都看了七八天了,悶得慌。”
虯髯大漢卻是個健談的,多少有點社交牛逼症。
中年男子看著那個青年,模樣端正,坐姿更是好看。
一般人坐著都不會挺直脊梁,時間長了是真的累。
可這年輕人全程脊背筆挺,真就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我們兄弟仨,爹娘早幾年不在了,家裡就我前幾年成親了,這次來看望兄弟,家裡孩子還小,托我嶽父嶽母照顧了,我帶著媳婦來探望兄弟,之前兩年沒見著麵了,想啊。”
那中年男子見狀,突然道:“我家中有個女兒,相貌不說多好看,卻也端正秀氣,不如我厚顏做個媒?”
“真的?”虯髯大漢高興的站起來。
倒是他的妻子和兩個弟弟忍不住彆開臉,無法直視。
“我女兒如今在漢州太學讀書,學醫的,心氣兒高著呢。”中年男子唉聲歎氣。
“這不巧了嘛,我弟弟當年也考上漢州太學,後來朝廷征兵,說啥都得來西北軍營曆練曆練,現在……”他看向自家兄弟,帶著一臉小驕傲的問道:“在軍營裡還讀書嗎?”
“讀!”青年點點頭,多少有些羞臊,耳朵都紅了。
虯髯大漢一拍掌,“你瞧,這不就是緣分嘛。”
青年忙不迭的把大哥按回到椅子上,對那中年男子道:“老伯,此事萬萬不可,我常年留在西北大營,幾乎不可能回家,莫要耽誤了令嬡。”
聽到這裡,那中年男子微微擰眉,“這的確是個問題。”
夫妻倆怎麼能兩地分離呢,萬一有了孩子,就得全讓自家閨女忙前忙後的。
而且家中還沒有公婆幫襯,自家閨女以後還得行醫,孩子總不能連爹娘的麵都見不著。
“太學結業後可以考軍醫,到時候根據一方的情況,可以調動。”秦鹿說了一句。
中年男子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對啊,軍營裡也是需要大夫的。”
他目光湛湛的看著青年,問道:“你們軍營有女子嗎?”
“很多已婚的將士們,他們的妻子都會隨軍,大秦軍營裡都有家屬區。”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這不就好了嘛,聽聽,一個是軍士,一個是軍醫,天造地設啊。”
青年真的目瞪口呆,他看著隔壁桌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語。
說什麼?
這場麵,說什麼都不合適。
“小兄弟,高姓大名啊?”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問道。
虯髯大漢高聲道:“大錘,唐大錘。”
女子抬手在夫君的嘴巴上輕輕拍了一下,扭頭向那中年男子道:“小叔名喚唐英,英雄的英。”
“好名字。”中年男子忍著笑豎起大拇指。
其他人倒是沒逼著,因為這場“說媒”,全程笑個不停。
尤其是那讓人感覺不像好人的虯髯大漢,刷新了他們的觀念。
原來“人不可貌相”居然如此好懂。
“待我回家問問我女兒的想法,小兄弟也彆客套,某這可不是強買強賣,我那閨女大小就有主見,我和她娘也經常拿捏不住,這事兒還得看你們年輕人的。”
真要管得住,他們老夫妻也不會讓女兒去學醫。
老思想裡,終究覺得不太妥當。